周御的声音很平稳。
“周御，你就没有什么害怕的时候吗？”李谦问。
他觉得很神奇，周御可以不使用抑制剂，面对双头狼蛛可以近距离射击，狙击那些怪鸟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简直非人类。
“当然有。”周御回答。
他腰间的小东西把脑袋露了出来，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好像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
“什么时候？”李谦问。
“当我感觉到我可能会失去所有同伴的时候。”
“那你是怎么克服这种感觉的！”李谦一边将手套进绳索里一边问。
“我发现失去他们是事实的时候，就不再恐惧了。当你有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东西要保护的时候，恐惧会被执着压倒。李谦，通过天使角之后，你会发现，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勇敢。”
说完，周御一把将李谦推了出去。
李谦想到如果自己无法通过就会挡住周御的时候，两条腿拼命奔跑，冲出去双腿悬空那一刻，他像是要冲入天使角的瀑布之中，世界从他脚下飞驰而过，时间也没有了意义。
“很好，就是这样……”周御看着李谦的背影，唇上扯起一抹笑容。
当李谦被吴运接住的时候，韩栗一把抱住了他。
“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我都怕你过不来或者不敢过来！”
李谦也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真的过来了。而且他竟然没有松手！
原来很多事情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
李谦转过身来朝周御招手，周御点了点头。
他低下头来，将丝巾收紧，不然小东西说不定会在半空中掉下去。
小东西探着脑袋看了一眼，害怕地抖了抖。
周御好笑地用手指逗了逗它，没想到它竟然都不含周御的手指了，而是一个劲儿地向里缩，仿佛在害怕。
“喂，你可是有翅膀的。按道理你应该会飞，要真掉下去了大不了飞起来好了。”
这时候，小东西把脑袋伸了出来，用鼻子蹭了蹭周御的指尖，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说“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周御的心脏瞬间柔软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安慰过了。
“好，你知道在我的世界里，有一样东西叫云霄飞车吗？”
周御握住了滑索，向后退去。
“我们就来一场义无反顾的旅行吧！”
周御的双腿在岩石上大跨步奔跑，冲了出去。
他的速度极快，而对岸的吴运已经做好了接住他的准备。
可就在那一瞬间，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湍急的河水中一只巨大的逆鳞龙席卷着水花跃出水面！仿佛倒转的瀑布！
它张大的嘴巴和獠牙让李谦和韩栗都傻住了。
而它的鳞片如同利刃一般，在日光下折射出阴寒的光，像是要一层一层粉碎它的猎物。
吴运立刻从腰间拔出配枪，射击逆鳞龙。
几声枪响被巨大的水声淹没。
手枪的子弹不足以穿透逆鳞龙的鳞片！
眼看着周御就要冲进逆鳞龙的嘴里！
“哥——”周清大叫了一声。
周御咬紧了牙关，在千钧一发之际，右脚狠狠踹在了逆鳞龙的獠牙上，向反方向退去。但是逆鳞龙却将绳索一口咬住，两端承受不起这重量，断掉了。
吴运想要抓住其中一端，但一切发生太快，周御落入了河水之中。
“周御！”吴运顺着河水狂奔，但水流太快了，他连周御的身影都没有看见。
周清差一点跳下去，一把被身后的丹尼尔医生死死扣住。
“不要冲动！周清！”
“那是我哥！放开我！”周清的眼睛红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失控的表情。
丹尼尔医生不发一言，一把将周清按到：“冷静！周清！你不可以去！”
“这怎么可能……告诉我……我做梦呢……”
李谦也傻眼了。
周御怎么可能会掉下去？
那只巨大的逆鳞龙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这不合情理！这到底怎么回事？
“救救他……我们得想办法救他！”
李谦还记得周御是如何鼓励自己的。他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却很有责任感。多少次帮助大家死里逃生，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
“我要下去……让我下去！”周清的眼泪掉落下来，他的拳头捶打着地面上的沙石。
如果不是他要到尼伯龙根来，周御怎么可能会到这里来？明明是他周清得了绝症，该死的人是他，怎么会是周御！
吴运狂奔了几百米，一边跑一边将身上的负重全部扔掉，只为了让自己跑得更快一点。
“周御——周御——”
无论怎样的声嘶力竭，却没有发现一点关于周御的踪迹。
“妈的！妈的！妈的！”吴运被石头绊倒，摔倒在地。
他用力闭上眼睛，咬牙切齿。
他比谁都清楚……周御不可能回来了。
用力强忍住眼泪，吴运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起来。
他很后悔，应该让周御第一个滑行过去的。也许那个时候，那只巨型逆鳞龙还没有游过来！
几秒钟之后，吴运起身走了回来了，看着挣扎着要跳下去的周清，给了他一记个响亮的耳光！
“你知道周御最在乎的是什么，你要把他最在乎的东西都舍弃掉吗？”吴运一把拽起周清的衣领，狠狠地质问。
周清的身体颤抖着：“反正我很快就会死的……”
“所以你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
“我们……我们得找他……不能说他掉下去了就一定会死！他没有被那只巨型逆鳞龙咬住，我看的很清楚！”韩栗说。
“天使泪的生态系统比亚马逊好复杂，你们以为河水里那么多只幼龙……”吴运没有再说下去了。
韩栗的眼泪掉了下来，李谦握紧了拳头。
“明明我都过来了，他怎么可能没有过来？那只巨型逆鳞龙怎么会袭击周御呢？周御绝对不会恐惧的！”
“因为周御射击的第一只怪鸟掉进了水里，被幼龙当成了食物。怪鸟的体内含有神经毒素，吃了它的幼龙肯定也会死。母龙的突然袭击，是为了报复。”吴运回答。
“所以……还是为了我们他才会死……”
吴运一把将失神的周清拽起：“走吧。事到如今，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死了。因为你是我的搭档最在乎的人。”
周清用力地呼吸着，努力地承受着失去周御的事实。
“听着，周教授。你会完成你的研究，你会搞定你脑子里那个肿瘤，你会代替周御……好好地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你必须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有求生欲！”吴运用力按住周清的脸颊。
周清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口袋，那里面还放着那枚厄尔皮斯的果实。
而此刻的周御被强大的水流冲击着，全身骨骼都在疼痛。他已经呛了很多口水，身体也无法与水流的力量相抗衡。
此时，有许多长着长嘴的鱼冲了过来，周御就像落入水中的鱼饵，即将被群起而攻之。
这种鱼的嘴巴很坚硬，狠狠刺穿了周御的肩膀和腹部。
血液流出，很快又在水中消散。
相对于这条河，周御渺小得不值一提。
大量出血让他的意识模糊起来。
他知道，这一次他死定了。
还好……周清通过了天使角。他是个天才，他一定会从之后的研究里找到治愈自己的方法。
而吴运……这家伙看起来不靠谱但其实很重情义……他一定会豁出一切保护周清的……
忽然之间，所有的尖嘴鱼都逃散开了。
逆鳞龙的母龙锲而不舍追了上来。
它对周御的恨意是难以言喻的。作为天使泪中的水中霸主，它绝不允许其他生物分享周御。
就在它张大了嘴巴即将将周御一口吞下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水中伸展开来，挡在了周御身前。
混沌之间，周御看到什么巨大的生物，银色半透明的外形仿佛奇幻电影中的神兽，优雅中充满压迫感。
视线随着思维飞驰而去，周御第一次产生了失控的感觉。
它以不可抵挡的姿态，冲向逆鳞龙，瞬间而已，母龙被撞击成碎末，如同亿万星辰忽然坠落，消失在了滔滔不绝的水流之中。
第21章 剑骨蝶
周御即将闭上眼睛，他无法再思考了。
这也许就是他死前的幻觉吧……
一个身影游向了他。
那是一个少年，黑色的短发在水中摇摆，如同不切实际的梦。白皙的脸庞，优雅的眉骨，还有那双眼睛，天真澄澈，仿佛要包裹住周御心中所有已经被忘却的期待。
“你不会死的，周御。”
那一刻，周御的脑海中响起了不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平和却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
他离周御越来越近，就像即将把周御带去另一个世界的神使。
他的眼睛对着周御的眼睛，他的鼻尖轻轻触碰上周御的鼻尖，纯粹而无欲。
他伸出双臂，穿过周御的胳膊，将他抱住，用力地向着头顶的光明而去。
温暖的体温在这片冰冷中令周御留恋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