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这位韩夫人放在现代,就是只用名牌的阔太太。一言以蔽之——只选贵的不选对的。这是最难改变态度的消费者,她相信价格与品质等同,注重品牌效益。

李晓香也不急,缓缓打开另一罐面脂,放在日光下看了看,然后不再说话了。

韩夫人露出傲色,“怎么不说话了?”

李晓香将瓷罐推到韩夫人面前,“夫人可曾开罐看过?”

“什么?”韩夫人眯着眼睛,这才发觉明月斋的面脂之上竟然浮着一层水,根本就不是凝脂状。

李晓香此时更加确定,赵云兰是被明月斋派来的。因为她一直以为花草精华是煮出来的,而不是蒸出来的。制取花草精华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不能有水在里面。

而这罐凝脂的做法,摆明就是将花草当做药草一样熬煮之后,将剩下的水与甜杏仁油相搅拌而成。只是水与油是不相容的,而且一旦甜杏仁油中被混入了水之后,隔绝氧气的效果丧失,材料将极易腐坏。

就好比此刻,这罐面脂已经有些馊了的气味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韩夫人捂住口鼻。

李晓香将另一罐凝脂打开,也是如是。

“赵夫人,你这些东西真的是从明月斋里取来的吗?”韩夫人是死也不愿相信明月斋竟然会制出这样的东西来。

“这……是明月斋的一位伙计送给我的。说是铺子里的新货,老板还没说要摆出来卖呢。因为我是老顾客了,所以照顾我,先让我试一试。”

“定是那伙计诳你!”韩夫人没好气地将那些罐子推远,嫌恶道,“定是他自己背着东家想要挣钱,偷用了明月斋里用剩下的或是已经腐坏了的材料,做了这些东西,拿来讨好你!若你喜欢,以后他就会继续悄悄做这些东西卖钱!他日,本夫人若是见着明月斋的掌柜,一定要将这事好好说一说!”

林氏为韩夫人倒了一杯茶,缓声道:“姐姐消消气。晓香啊,既然你说有了身孕的女人不能随便乱用面脂,可有什么合适的给赵夫人用?”

“自然是有的。因为赵夫人有了身孕,忌讳也就多了,选择材料必得小心谨慎。晓香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才制成了这种面脂。赵夫人不妨试一试。”

李晓香取出来的仍旧是一个陶罐。因为花草精华遇光容易变质,所以李晓香始终坚持以陶罐来装面脂。

赵氏还是有些担心,“这面脂没问题吧?除了清心草与迷迭香,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赵夫人,我就将这罐面脂的材料告诉你吧。面脂里用的是少量的甜杏仁油以及荷荷巴豆的精华。”

“荷荷巴豆是什么?”

“这是一种生长在西殊的树木。它的果实榨出的油,质地柔和,能够延缓衰老,滋润肌肤。甚至于对风湿痛也有缓解的作用。”

“这么神奇?”

“是啊,因为要从西殊运过来,所以量很少,特别珍贵。”

李晓香这么一说,连原本有些不屑的韩夫人也将脑袋凑了过来。

“除了荷荷芭豆之外,我还添加入了少许蜂胶。止痒润肤,且也是对孕妇无害的良物。”

李晓香点了些许在赵夫人的手背上,赵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比起之前的面脂,更加水润。因为秋季来临而有些干燥的手背仿佛喝了水一般鲜活起来。

“赵夫人,感觉如何?”韩夫人好奇地问。

“比之前的面脂明明要厚实,可偏偏一推就开了。而且舒服的很。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觉着还是用李姑娘给我做的面脂安心。至少她心里惦记着我腹中的孩子。”赵夫人看向韩夫人,“妹妹要不要也试一试?”

“不用了。既然是专门给姐姐你做的,用料又是从西殊国千里迢迢而来,那么金贵,我若是试了之后喜欢,岂不是要夺姐姐所爱?只是,李姑娘,西殊国的东西你又是从何而来?总不是你雇了商队去西殊国了吧?”

这位韩夫人可真是将怀疑进行到底啊。

“我在陆家的商队里有位朋友。”

“陆家?你是指船王陆家?”韩夫人将信将疑,“李姑娘,你年纪轻轻可不要吹牛啊!”

李晓香张了张嘴,却真不知该如何解释。在陆家,只是认识某个不起眼的人物,人家是不可能千里迢迢给她带些豆子回来的。可她偏偏又不能说自己认识的是楚溪。那不是更像吹牛了吗?

“好啦,姐姐。这般千想万想的有何意义?你若中意明月斋就用明月斋的,赵姐姐放心李姑娘的手艺,那就用李姑娘做的。各花入各眼,何必为此非要争出个子丑寅卯呢?”

林氏这么一说,韩夫人别过头去,而赵夫人却摸着荷荷芭豆做成的面脂,露出爱不释手的模样。

待到赵夫人与韩夫人离去了,林氏这才拍了拍李晓香的手背道:“晓香,你可要小心啊。我看,明月斋是想要仿制你的东西。它毕竟是老字号了,若真都制作同样的东西,我担心你……”

“疏喻姐姐放心。有些东西是藏在心里的,就算别人来偷也偷不去。”

当日,赵云兰与泰安被人泼了一头冷水。

而泼他们冷水的,正是明月斋的东家季湘云。

“你们不是说,会从那个丫头那里将秘方偷来吗?结果呢?浪费了明月斋上千两银子的花材!”

“我……我也没想到,煮出来的花露竟然无法与甜杏仁油搅在一起……”

赵云兰恨到牙痒痒,越到后面她才越明白,水和油本就无法相容,怎么可能制成一样东西?

“还有你们用煮出来的水与酒勾兑在一起!这是什么东西!”

季湘云将手中的瓷瓶砸向赵云兰,瓷瓶中的酒洒了她一身,可偏偏泰安就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赵云兰心中骤然一阵酸楚。那是她的夫君啊,就算这事儿失败了,他也不能像个不相干的人站在一旁,任由别的女人来侮辱自己的妻子啊!

可心里再不甘,季湘云在都城的富商中却很有势力,得罪了她,以后泰安都别想在都城里待着了。

“除了酒的味道,你还能闻到其他味道吗?”

赵云兰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可是我真的看见她将花草的精华滴入酒中,然后兑了水再拿去卖!这些都做不得假啊!”

“你以为她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所以你问她什么她就会回答你什么?可你怎么不想想,年纪轻轻就能在都城里开出一家香脂铺子不说,已经有不少大人家的女眷拿着她做的东西问我,明月斋怎么做不出来!她会是那么简单的孩子吗?”

“可……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啊!”赵云兰彻底没了主意。

他们可是与明月斋签了契的啊,若是不能制出凝脂与香露来,就要赔季湘云上百两银子。

泰安的茶叶铺子生意不好,若再挤出几百两银子来,就得关门了!

季湘云眯着眼睛细细思量着,“厚叶菜是不会有问题的,甜杏仁油也应当没有问题。用酒来酿香,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我看,问题就出在花草的精华上!如果真的是为了煮花草,随便一口陶锅便成,何必那么要用样式那么古怪的?我看,花草的精华一定不是煮出来的!”

“那……我再去问问!”

“问?你当那丫头会告诉你呢?你不是说她将花草的精华都装在一个一个的小瓶子里吗?你去把这些瓶子都给我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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