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天子。”洛皇后的声音微颤。
“所以母后放弃了父皇的钟爱,觉得皇后的位置更加实际,对吗?”云澈目光毫无偏移,非要答案不可的气势令洛皇后无法直视。
“阿璃!”
“为什么不回答?”云澈整了整衣襟,“既然母后不打算回答,那么儿子就先行离开了!”
“阿璃!”洛皇后起身,她知道自己触及云澈的逆鳞,但是他是她的儿子啊!
云澈转身离去,衣袖划过嚣张的弧线,离开了长鸾宫。
门外,锦娘就候在那里。
“锦娘,原来那个婵娟是你替我选的啊!”云澈的声音略微扬起,明显问责的意味。
“殿下恕罪,奴婢也不知皇后娘娘会在昨日将婵娟送与殿下。”锦娘颔首,语调平缓。
“送与我?是硬塞给我吧!锦娘,你觉得我会中意那样的女人吗?”
锦娘无奈地一笑,“殿下中意怎样的女子,奴婢如何不知?正是为了保护殿下心尖上的人,锦娘才从了皇后娘娘的意。”
云澈一顿,皱紧了眉头,“你说什么?保护谁?”
“殿下知道奴婢说的是谁。殿下您并非寻常百姓人家,更不是远离政权中心的诸侯王,您站在漩涡的最中心。您想要宁阳郡主追根究底寻找到底谁在您的心中比云羽年更重要吗?您想要皇后娘娘为了稳固您的地位将那个让您心旌动摇的女子除掉吗?您想那些希望借由您达成目的人以她来拿捏殿下吗?”
锦娘一连串的反问令云澈无从回答。
但是他的心痛了起来,他的喉头哽咽,四下环顾这近乎苍凉的帝宫。
“殿下……若是想要保护她,就要履行您作为太子的责任,就该将心中的恋慕压下哪怕您的枕边躺着的不是您最爱的女人。”锦娘向云澈深深地行了一个礼,“殿下,最在意的就要放在最心底。”
云澈笑了,他按住自己的眼睛,似是害怕有什么会流出来。
他的手中若是握紧了皇权,就握不住她。
可他若连皇权都握不住,就无法保护她。
长鸾宫内,洛皇后怒不可遏。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我的儿子!是谁教他这样对自己的母亲说话!”
而洛皇后真正恼怒的并不是云澈方才的态度,而是她发觉自己对云澈竟然完全不了解。
她知道他的脾性,他喜欢读的书,甚至于他暗地里并不那么认同以文御武。
但是在他那外放张扬的性格之下,有什么深不可测的东西,是她这个母亲从来没有触碰过的。
“凌子悦呢!去给本宫把凌子悦找来!”
他日日与云澈在一起,洛皇后相信他一定知道云澈到底在想些什么!
云澈刚来到凌子悦寝居门前,欲敲开房门,洛皇后的人便来了。
凌子悦跟在那宫人身后,云澈一把拽住她,欲言又止。
“子悦很快就回来了。”凌子悦的目光沉静,她似乎预料到了一切,又或者对这一切她并不像云澈那般横冲直撞。
云澈不得不松开了手。
此刻,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锦娘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凌子悦是与他最亲近之人,也是云澈最想亲近的人。正因如此,云澈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凌子悦很有可能是承担那结果的人。
来到长鸾宫,洛皇后坐于高处,从前的温柔娴淑已经被母仪天下的气势取代。她的唇上没有丝毫的笑意,看来被云澈气的不轻。
“凌子悦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今日唤你来,也是因为你与澈儿亲厚,本宫有些问题想问问你。你必得如实回答。”
“是。”
洛皇后赐了座,宫人也为凌子悦添上了热茶,看来洛皇后的问话不会短了。
“自从你寄养宫中之后,掐指一算竟然也快有七年了。澈儿的兄弟虽多,但并不亲厚,倒是对你澈儿极为看重。本宫知道,无论是陛下赏赐的还是本宫这个母亲为他准备的,有他的必然会有你的。”洛皇后看着凌子悦低垂的额头,继续道,“本宫还记得,当日你受程贵妃宫人掌掴,澈儿为了你冲到他父皇面前理论,从小到大这是澈儿唯一一次去到他父皇面前要求什么事情。所以本宫相信,澈儿对你是无话不谈,而你对澈儿的了解只怕胜过我这个母亲。”
凌子悦赶紧离开座席,跪在洛皇后面前,“凌子悦不敢!知子莫若母,最了解太子殿下的永远之后皇后娘娘!”
“这些虚话,本宫听的有些腻了。本宫想要在你这里听的,是实话。”
“是!”
凌子悦却在心中忐忑,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洛皇后察觉到什么端倪。
“本宫问你,你平日陪着澈儿,除了听太傅授学之外,还做些什么?”
36、离宫
他们做些什么,洛皇后其实一清二楚。凌子悦知道她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除了学业之外,太子喜好射猎,凌子悦常陪伴太子出入上林苑。偶尔……偶尔太子会扮作富贵人家的公子出游帝都,凌子悦相陪……”
“那你陪太子都去了什么地方?”洛皇后的眉梢挑起,她显然是怀疑云澈在宫外亲近女色,致使他对自己挑选的宫女甚至于对年轻貌美的云羽年没有丝毫兴趣。
“帝都的街市、酒家……”
“只有这些?”洛皇后扬高了声调。
凌子悦装作惶恐的样子道,“还有……还有戎狄降臣的处所……”
“戎狄降臣?怎么回事?他去那些戎狄蛮子那里做什么!”
“禀太后,太子说我云顶王朝雄狮遇到戎狄骑兵未曾胜过,源于我云顶王朝过于自负,对敌人不甚了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所以……殿下说要去亲近那些戎狄降臣,听他们说关于戎狄的人的习性,戎狄军队作战的策略。”
“除了这些呢!”洛皇后逐渐失了耐性,“殿下还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不知娘娘所指……”凌子悦一副不明就以的模样。
“帝都城如此繁华,多的是妓馆舞坊!难道太子就没有去过?”
凌子悦即刻诚惶诚恐地跪下,“禀娘娘,太子从未去过那些地方!”
“胡言!太子喜好音律,宫中每有庆典,他必去听那些歌姬吟唱,怎的出了宫对这些就不感兴趣了?”
“禀太后!宫中的歌姬音律精湛其实宫外的伶人所能比的!殿下对那些全然不感兴趣!”
“那本宫问你,殿下可有喜爱的女子!”
凌子悦的心被狠狠敲了一下,昨夜云澈的疯狂历历在目。
“禀太后!殿下虽然生性外放,但至今还未近女色,一颗心都扑在学业上,未曾转移!”
“未曾转移?”洛皇后的手掌重重拍在椅背上,“即使如此,本宫送去伺候他的宫女为何被他退回!”
凌子悦倒吸一口气,赶紧解释道:“皇后娘娘,殿下生性高傲,娘娘送殿下侍妾侍寝便是为殿下做了决定,殿下自觉受制于人,自然……自然……”
“自然拒绝了本宫的好意?”
“凌子悦语出不逊,请娘娘恕罪!”
洛皇后呼出一口气,“凌子悦呐,你是有罪。你的罪就在于澈儿把他多的精力放在学业放在什么戎狄身上,而你却没有好好劝劝他。”
凌子悦闭上眼睛,她的心跳的仿佛要跃出衣襟。
“娘娘……凌子悦求娘娘一件事……”
“哦?本宫看着你长大,你鲜少求本宫什么事情。今天却求本宫了?说来听听。”
“娘娘,凌子悦已不是当初的稚童,宿于宫中多有不便,请娘娘允许凌子悦回去云恒候府。”
“回去?”洛皇后心想该不会是自己这番问话吓着了凌子悦,若是凌子悦真离宫了,只怕云澈会怪在她这个母亲身上。
“娘娘容禀,殿下身边只有凌子悦一个侍读,自然而然课业之外与凌子悦前去上林苑或者在寝殿中以沙盘模拟战事,无心其他。所以凌子悦心想……”
洛皇后这才明白了凌子悦的意思,他与云澈太过亲密,云澈如何有空隙去亲近云羽年或者其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