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再望向凌子悦,他是那样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更是朝中最年轻的谏议大夫,能跟他走,哪怕做个侍妾都是她的福气。只是他方才对自己的欣赏都是假意,只是为了应承德翎驸马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陛下交托了许多要事与你!你都自顾不暇,就连洛大人都说你忙得不可开交,本来还想让你带明熙走,若是累了倦了,还有人与你舞剑解闷。看来你一门心思都放在陛□上了!若真让明熙跟了你,还不闷死!”德翎驸马只以为凌子悦觉得明熙出身卑微,配不上云恒候府的门第,觉得凌子悦所想有理,自然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熙依旧垂眉,但是心中却隐隐泛疼。果然啊,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端着剑,明熙恭顺地退下了。
晚宴之后,凌子悦正欲告辞,德翎驸马却挽留道:“子悦啊,天色已经晚了,你再回去府中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不如今夜就在我府中住下。正好也与明朔好好聊一聊!”
明朔虽然不语,但是凌子悦看出来他很想自己留下。
“驸马盛情难却,凌子悦叨扰了。”
“哪里,哪里!”德翎驸马吩咐下人为凌子悦准备卧房,亲自将凌子悦送至房门口。
夜色宁静,庭院深寂。仰起头来便能看见明月温晕。德翎驸马为她着实准备了一番,只是凌子悦睡不着。
推门而出,便见着几个歌姬抱着琴走过回廊,尾随其后那低眉时风致难掩的正是明熙。
“明熙姑娘……”凌子悦叫住了她。
明熙来到凌子悦面前十分恭顺地行了个礼,柔声道:“大人……”
领着歌姬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其他人便跟着离去了,只余凌子悦与明熙立于月色之下。
“在下拒绝驸马的好意,并非不看重姑娘,而是凌子悦实在身不由己。”
“奴家感激大人对奴家如此尽心。大人出身侯府,又曾是天子侍读,而今更是朝中备受陛下器重的谏议大夫,明熙乃一贱婢,怎么配得上大人。”
听明熙这一席话,看起来知道分寸极为卑微,凌子悦却听懂了明熙被伤了心。
“明熙,你是明朔的姐姐。我凌子悦既然做了明朔的朋友,若你嫁给我,我必得给你最悉心的爱护,这才对得起朋友之义。无奈凌子悦的婚事必得由陛下做主,他日陛下若命凌子悦迎娶其他公侯女子,她们生在权贵之家,只怕不会善待你,凌子悦若不能给你幸福却又带了你走,他日要我如何面对明朔?”
凌子悦一番肺腑之言,明熙自然明了她的心意了。明熙虽然早就想到将来会有这样的境遇,但心想做了凌子悦的女人至少明氏一门再低贱也会有所出路。她本以为像是凌子悦这样的贵族是不会想的那般深远,却没想到他却将她明熙的终身大事看的如此重要。
“是奴家愚钝,竟然误解了大人的好意。”
“姐姐,凌大夫性格直爽,与人交往从没有门第贵贱之分。他将弟弟视作朋友,又怎会看轻姐姐呢!”
不知何时明朔走了过来。
“明朔,你来的正好。你若不来,我就去找你了!”
“大人,可是换了地方难以成眠?”
“正是!不如我俩秉烛夜谈可好?记得驸马说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若是这样,明朔谢过大人!”
“那我去为大人准备些点心!”明熙解开心结之后,整个人也显得开朗许多。
于是凌子悦与明朔便对坐于案前,讨论着那部《云谦三策》,凌子悦为明朔细细评点,并辅以当年云顶王朝开国前的战例,令明朔豁然开朗。
只是明朔的表情却由明朗转为叹息。
“怎么了?”凌子悦好奇地问。
“大人对兵法战策了若指掌,十分懂得审时度势。若大人能为将帅,何愁戎狄不破?”
“可惜凌子悦却是个士大夫。”凌子悦看向明朔,认真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你的身上。终有一日,明朔你必教世人刮目相看!”
明朔的目光难以自抑地看进凌子悦的眼睛里,凌子悦所说的仿佛不再是一个想法,而是既定的事实,是他明朔的宿命。
就在此时,有人拍响了房门。
“明朔!明朔你睡了吗!”明熙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明朔站起身来,推开门便看见明熙脸上十分焦急。
“是玉儿!玉儿她……她不慎从榻上落下,动了胎气,已经流了许多血了!”
“什么!”明朔倒吸一口气,转身向凌子悦行礼,“大人,明朔的姐姐早产,明朔须得前去照料!”
“去吧!等等!”凌子悦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他们,“稳婆呢?还有郎中呢?”
提到此,明熙蓦地在凌子悦面前跪下。
“大人,奴婢的姐姐数月前与军中校尉私定终身,待到姐姐有孕之后,这校尉却不肯迎姐姐入门,为了前途娶了妻贵族家的小姐。驸马大恩还是将姐姐留在府中,其他人自然却对姐姐极为冷淡!”
“府中可有郎中?”
“方才我去求了府中的陈郎中,他说须得有稳婆才行,否则孩子在姐姐腹中无法出来,只怕大人孩子都会……”
“明朔,你驾车,我随你去请稳婆!”凌子悦不说二话推门而出。
“大人,若是驸马怪罪……”
“什么时候了还担心驸马怪罪?而且驸马不是见死不救之人!”
“谢大人!”
于是明朔驾车带着凌子悦一路奔波将稳婆请了来。
门外,凌子悦与明朔听见明玉因难产而哭泣的痛吟。明朔急于上前都被陈郎中给拦下来了。
“明朔,你姐姐不会有事的!”
凌子悦亲自去请稳婆传到了德翎驸马耳中。天还未亮,德翎驸马便赶来杂役房,见凌子悦立于房门口,上前道:“子悦,明玉不过是我府中的女奴而已,没想到堂堂谏议大夫竟然为了救她而彻夜奔波!”
“驸马!”凌子悦急忙行礼,“虽然明玉不过是个女奴,但她也是陛下的子民。陛下若知道明玉一个弱女子被薄幸之人抛弃,有了身孕却无人照料,如今受伤难产命在旦夕,陛下必然会心痛。凌子悦只是不想陛下心痛罢了。”
德翎驸马叹了口气,“这哪里是陛下心痛啊!而是凌子悦你悲天悯人罢了!这明玉也算吃尽了苦头,若她能平安产下孩子,日后只要勤勉做事,其他人也会对她改观,她的孩子我也会让他待在母亲身边。”
“谢驸马!”明朔单膝跪下,极为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