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如果不是路小漫,杜鹃会死的更早!况且杜鹃是自己偷了小漫的清酒,根本没人逼着她!本宫当时也在北宫,对发生的一切一清二楚!还有你说你心仪杜娟,那本宫问你,杜鹃脸上的泪痣,是长在左脸还是右脸!你想清楚了再回话!”
“是……在左脸……”
“真的是左脸吗?”
“罪臣记得,确实是左脸。”
静妃抿唇一笑,“张继,杜鹃的脸上根本没有泪痣!你连自己心仪的女子如何长相都记不住吗?”
张继低头道:“娘娘明鉴,罪臣一直以来只是远远望着她,未曾走近过,实在记不得杜鹃脸上的这些细枝末节……”
“远远望着她,未曾走近过?看来你对杜鹃还真是发乎情止乎礼了!”静妃侧目望向宁伊,“宁伊,你说,杜鹃之前是哪个宫里的?”
“回娘娘,杜鹃被送去北宫之前,是制衣局的宫人。”
静妃看向张继,“就本宫所知,制衣局远离宫阁,根本不在侍卫巡防的范围之内!这么远你都能望见她还能心生*慕,叫本宫如何相信!”
张继吸了一口气,“她……”
“她什么?难道你还想说是她给各宫娘娘送衣的时候你看过她?她不是制衣局的主事宫女,根本没资格给各宫娘娘送衣!你倒是说清楚你在什么地方远远望着她?”
张继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光烈帝的脸色已然完全阴沉下去,冷声道:“要不要朕再多给你两日时间,把前前后后的借口都想清楚了再来?”
“罪臣不敢!罪臣求皇上降罪!”
“降罪!把你教得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满口谎话,你的父母兄弟你的侍卫统领都难辞其咎!”
此言一出,张继蓦地用力将脑袋砸向地面。
“拦住他!”光烈帝伸出手来,莫祁风却还是晚了一步。
张继倒向一侧,撞地自尽身亡。
一切安静了下来,静妃倒抽一口气,宁伊赶紧上前捂住她的眼睛。
“娘娘莫看!”
光烈帝起身挡在静妃面前,“扶静妃去后殿!”
怀有身孕者最忌讳这血腥场面。
侍卫上前将张继的尸身拖走,宫人们赶紧擦拭血迹。
“到底是谁,面子比朕还大?”
“皇上……”莫祁风叹了口气,“微臣估计,只怕幕后主使者拿捏了张继的家人,张继受了威胁没有办法,只好……”
“那朕就更要知道幕后主使的是谁!”
“幕后主使的还能有谁?他口口声声说不是东宫,可谁看不出来就是东宫!”
宁伊的声音响起,静妃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陛下面前怎敢胡言!”
“胡言?纵然奴婢没有证据,可这摆明了的事情,要的什么证据!娘娘若是再不计较,今天只是与您交好的路小漫,明天就要害到您的头上了!”
“宁伊!放肆!”
“等等,朕想要听她把话说完。”
“皇上容禀!”宁伊在光烈帝面前跪了下来,“当初静妃娘娘还是良仪的时候就被送入北宫,那里没有太医照料,娘娘本来是活不下去的,是路小漫一直为娘娘诊脉配药,娘娘才得了机会熬过来。后来娘娘有了身孕,整个宫中无人知晓,娘娘终日浸淫在那些对胎儿不利的事物中,如果不是路小漫发现的早,娘娘这胎也迟早是保不住的!路小漫三番两次救了静妃娘娘,东宫只怕早就看不过眼了!”
“宁伊!送本宫去北宫养病,皇后娘娘也是为大局着想!况且本宫有孕的事情,皇后娘娘根本不知,何来加害一说?”
“可是……可是民间已有传言……”
“哦?传言?什么传言?”光烈帝眉梢一挑,起了兴趣。
“民间传言,凤翔于天为云扰之,羽落尘埃云呈凤象……意思就是说皇后娘娘……”宁伊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下去。
“哦,云衣的名字里正好有个云字,民间就是说朕的静妃要将皇后取而代之了?”
“臣妾从未有过这样的非分之想!”静妃正要跪下来,光烈帝将她牢牢撑住。
“你想要的不过是安宁的好时光,只是这样的传言到了皇后耳朵里,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还有……宫里面也在传说路小漫就是娘娘的福星,有福星高照,娘娘会平步青云……”
“哦?”光烈帝摸了摸下巴,“看来为了朕与静妃的皇儿,也得对那个小丫头好一点儿啊,因为她你的福星!”
“就单单为民间的传言还有子虚乌有的福星之说,东宫就会谋害一个宫女,臣妾不信。臣妾求皇上不可因为传言而责怪皇后。”
“可张继已死,他的同谋只怕也跑走了,到底幕后主使者是谁,也说不清道不明了……”莫祁风盯着张继倒下的地方,叹了口气。
此时,一位小公公入内,跪□来行了个礼道:“皇上,陈公公在凉山官道上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小太监,于是将他押去了五皇子那儿,路小漫已经认出来了,就是当晚的那个小公公。”
“什么?看不出陈顺还有两把刷子!”
静妃莞尔一笑,“臣妾故意严加彻查小漫的事情,就是为了让那些人心虚。有人知道路小漫活着,自然要逃走。离开凉山只有官道,陈公公派人去守着便可。”
“哦,看来是朕小看了云衣。走,去静川那儿。云衣,夜已经深了,你先歇息。有什么结果,明日朕亲自来告诉你。”
光烈帝刚走出两步,又想到什么,回身对宁伊道:“给静妃收拾一下,今晚就到朕的寝殿里歇息,这里刚沾了血气,静妃不适宜再待下去了。”
“谢皇上!”
光烈帝带着莫祁风来到轩辕静川的寝宫,只见轩辕静川睡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截额头,而路小漫靠坐在床榻前,一只手正轻轻拍着轩辕静川的后背,是要哄他入睡。
所有宫人们纷纷跪下,路小漫也正要起身,光烈帝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动,以免轩辕静川醒来。
“皇上,夜已经深了,是不是明日再审?”陈顺问道。
“明日?明日只怕黄花菜都凉透了。朕就是要快刀斩乱麻!”
就在这时候,轩辕静川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父皇!你来了?”
“是啊。”光烈帝来到他的身旁,整了整他的衣衫,“还困吗?困就继续睡。”
“我不要继续睡!陈公公说抓到一个坏蛋,我要跟父皇一起去审那个坏蛋!”
“好,我们去审那个坏蛋。”
光烈帝带着轩辕静川走到前殿,一个小太监跪在殿中央,低着头,肩膀颤的厉害,后背已经湿透了。
“你还知道害怕,知道害怕就还有救。”
☆、45
光烈帝挥了挥手,陈顺便将一把椅子放在了他的身后。光烈帝坐下,与那个小太监只有一步之遥。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奴才东临……主子们都唤奴才小东子……”
“小东子,你知道人这辈子最难的事情,就是撒谎。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来遮掩,人就会活的很累很不快活。主使你做这些的人,到底拿了什么来威胁你,你不妨说出来听听。如果朕帮你解决了,你再同朕说真话不迟。”
“皇上——皇上救救奴才!”小东子趴跪下来。
“那就告诉朕,要如何救你。”
“奴才……奴才前些日子在东宫行窃,偷盗了皇后娘娘寝宫中的东海如意,本欲倒卖出宫赚足银两好让奴才那苦命的妹妹出嫁时候能够风风光光……却不想被皇后娘娘发现了!”
“确实,倒卖宫中物品,还是皇后寝宫中的东西,理应仗毙。”陈公公对小东子露出怜悯的神色。
“皇后娘娘要奴才来凉山行宫做一件事……就是那天夜里将路小漫引至偏僻的地方,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奴才去做了……可等奴才做到了才知道……那些人是要路小漫的命!奴才根本不想害别人……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今早听说路小漫还活着,奴才松了一口气,可也想到事情只怕要闹大了……奴才就想着逃离凉山行宫,赶回老家,带着家人逃走……”
“只是你没想到陈公公的人就在官道上等着你。但是凉山行宫是不允许宫人随意出入的,你如何离开?”
“奴才身上有块儿腰牌,是皇后娘娘给的,方便事成之后奴才能抽身回东宫复命。”
陈顺将那块腰牌递送到光烈帝的面前,顿时光烈帝神色一暗,握紧了拳头。
“果真是东宫的腰牌。小东子,若是朕带你回宫,到了皇后面前,你敢不敢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朕恕你当日东宫行窃之罪!”
“奴才谢皇上隆恩!奴才若有命活,断不敢再行害人的勾当,即便是到了东宫,也必然会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这一夜,路小漫再睡不着了。她被安排在距离轩辕静川很近的一间宫舍里,门外是莫祁风的手下,为的就是提防还有人会对路小漫下手。
她靠着枕头望着窗外的月亮,心中却沉重的厉害。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当朝皇后的眼中钉,她算什么?从前是一介乞丐,现在也不过六品宫女,这到底是她的荣幸还是悲哀?
而皇上的架势,这一次是一定要问罪东宫了。
敲门声响起,路小漫回过神来,这才发觉窗外已经天亮了。
“谁啊?”
她将门打开,迎面对上的便是如水深眸。
“四……四皇子……”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来看你,你需要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吗?”
轩辕流霜的手指触上她停留在门边的手,顺势将门推开行了进来。那一瞬间的触碰,轻而易举又将路小漫的心提了起来。
他不是豺狼虎豹,他甚至帮过自己,路小漫,你别这么一副战战兢兢的丢脸模样!
路小漫按下自己的心绪,来到轩辕流霜身旁,为他倒了一杯茶。
“奴婢这里只有晾凉的白水,还望殿下见谅。”
“听安太医说,你伤着了嗓子,本来就该喝白水。”
轩辕流霜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淡然,仿佛那日潭水中的亲吻和他冷然离去的背影不过是路小漫的幻觉。
“让殿下担心了,奴婢……”
“你在我面前还自称奴婢,你说的不累,我听着很厌烦。”
“我……没事,殿下不用担心。”路小漫挤出一抹笑来。
“那我就告诉你,我不可能不担心。皇后已经决定要你的性命了,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那能怎么办?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是皇后,我难道还能对她做什么吗?”
“你是不能,所以你最好祈求这一次父皇是真的要对皇后下手了。最近赵阁老的门生颇得父皇重用,右相的势力也因为西川贪污案受到了打击,父皇正好借由你的这件事来消弱皇后在宫中的声望,也是给右相一个提醒。如果皇后能就此收手,而赵家崛起,那么你的小命就能保住。倘若皇后对你更加嫉恨,你可想过要如何是好?”
路小漫低下头,用力咽下口水。
“再有几个月,我就要成年离开皇宫了。我想你跟我一起离开。”
路小漫抬起头来,脱口而出,“怎么离开?”
“你说呢?”轩辕流霜侧目一笑,指尖点在她的眉心。
什么叫做“你说呢”,这个轩辕流霜难道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说话说一半吗?
茶杯与桌面相触的声响令她回过神来,轩辕静川已然起身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