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致君叹了一口气,“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如果有一天王贝儿出了事或者静妃娘娘需要你出手相助呢?世事难料,如果为师出事了呢?你也能做到心无旁骛袖手旁观吗?”
“那当然不能!”
“既然不能,如何心无旁骛。”安致君翩然转身,唇上挂着一抹浅笑。
路小漫呆傻着站在原处,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年兜兜转转却没转出这迷宫。
“我还是喜欢那个任性妄为的你。”
“什么?师父?”
“没什么,走吧。”
还没进太医院的门,便见到了一堆宫人还有陈总管。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五皇子病了?”
“小馒头你坏!”轩辕静川的嚷嚷声传来,宫人们纷纷低着头让开,就看见他坐在安致君的医舍前,双手抱着膝盖。
还有一年左右的光景,他就要成年了,也越发的俊朗迷人,时常有宫女对他偷偷注视。
如果他没有痴傻,多少女子眼巴巴地要将终身托付。
“我坏,我怎么坏了?”路小漫来到他跟前,蹲□来,点了点他的额头。
“你都不来跟我玩。我来找你,你也不在!”轩辕静川别过头去,气鼓鼓的模样。
“唉,你都不知道殿下每次找不到你,可难过了。整一天就在镜池边傻站着,老奴怎么劝殿下,殿下动都不动一下。”
“你找不到我就回去寝殿啊,留个口信在太医院就好,我会去找你的。”
“我怕你又掉进水里面,所以我要在水边看着!要是你掉下去了,我马上拉你上来!”
路小漫的额头与他轻轻一碰,“傻瓜!”
安致君说的没错,她有那么多的牵挂,也有那么多人牵挂着她,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
与其患得患失,不如做好自己。
夏日的余韵即将退去,夜晚也凉爽了起来。
安致君来到医舍外,仰头望向繁星似海。
“安太医。”
女子清润的声音响起,安致君无需回头也知来者是谁。
“文姑姑,可是皇后娘娘身体有恙?”
“不是。我忽然想起,今日是安太医的生辰,所以特来探望。本以为安太医这里会有不少人,没想到竟然如此清冷。连你的宝贝徒弟都不在。”
文若姗脸上的表情一如每一次见到安致君时一般清冷。
安致君轻笑了笑,“宫里知道我生辰的人本就不多。”
“那为什么连你徒弟都不告诉?”
提起路小漫,安致君低垂的眉眼笑意更浓。
“如果告诉她,还不咋咋呼呼地闹的整个皇宫人人皆知?”
“也是,无论她做什么都能轻易地博你一笑。而我,只会让你觉得沉重。”
“若姗,再过两年你就二十五了。”
“二十五又怎么样?皇后娘娘会放我出宫吗?还是你会娶我?我在皇后身边,才能帮到你,不是吗?”
“你不可能帮我一辈子。”
“难道你打算在宫里看着五皇子一辈子吗?就为了你姐姐的一句嘱托,你要把一辈子都赔上吗?”
“若姗!隔墙有耳,不可胡言!”
文若姗自嘲地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酒壶。
“这是清泉酿,宫中很是稀少。”
文若姗抬起头来,对着酒壶饮下一口,将它推到安致君的面前。
“致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待到她起身离去,安致君的手抬起,用力地扣着那只白玉酒壶,骤然仰头一饮而尽。
炙烤的夏日过去了,而容贵妃的生辰也正好就在初秋。她是除了皇后之外,在后宫中品阶最高的女人,无论御膳房、采办局还是制衣局都忙活了起来。
光烈帝御赐一桌酒席,皇后也命人送来不少贵重的饰物。
重华园秋景雅致,枝头叶儿泛着隐隐的红边,凉风怡人。
容贵妃静坐在观景亭中,一桌美酒佳肴,色香味俱全。而她的身旁坐着一位身着白玉缎子的年轻女子,云鬓花貌,引得来往宫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容贵妃娘娘身旁坐着的那位是谁啊?”
“是谁你不知道?那是左丞相的孙女,岳霖梢!说起她,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啊!多少皇亲贵胄想娶她入门!听说就上个月,骠骑将军在游湖会见了岳小姐一面就念念不忘,请了好几个人去说亲,就连户部尚书都请去帮忙了,结果左丞相硬是没有答应!”
“哟,这么看来没答应还是对的!今天这情形,明摆着容贵妃是看上岳小姐了!”
岳霖梢自然是听见宫人们的小声议论,一抹红晕上了脸颊。
“这些奴才,平日没事就*嚼舌根。不过你若能成了本宫的儿媳,本宫的一颗心就安下来了。”
“娘娘……”岳霖梢低下头来,唇角的笑容是几分得意。
哪怕是堂堂容贵妃,还不是得仰仗左丞相。
“流霜呢?怎么还没来?墨心,去请四皇子……”
“既然是母妃的生辰,如果还要母妃派人来请,那流霜就是不孝了。”
轩辕流霜款款而来,他的声音犹如清泉落在岳霖梢的心头,她强忍着没有回头,而是矜持地垂下眼帘。
“啊……父皇还真是有心,这一桌菜肴都是母妃你最*的。”
他惬意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岳霖梢一抬眼便撞上他那俊雅的眉眼。他的手指修长指骨分明,轻轻转动酒杯,岳霖梢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被他把玩于手中。
“你父皇哪里记得,是御膳房记得罢了。花无百日红,本宫如今只能靠你了。”容贵妃的笑容中掠过一丝落寞。
御赐的酒宴,听起来风光,可光烈帝却未曾亲自来道一声喜,再锦衣玉食也不过敷衍。
“母妃何必以花自比?花乃娇弱之物,再美也只能供人欣赏把玩,与母妃云泥之别。”
“四皇子所言甚是,容贵妃娇容如月,花开的再美也是俗物。”
容贵妃以袖掩口笑出声来。
“瞧瞧这丫头,可真会说话!流霜啊,这位便是左丞相的孙女岳霖梢岳小姐。本宫在重华园待的憋闷,你又整日只知道倒弄音律书画,于是就请了岳小姐来相伴解闷。岳小姐也是诗词书画样样皆通,你们应该会很聊的来。”
轩辕流霜只是低着头却不动声色,让人猜不出他对岳霖梢有何感觉。
整个宴席,都只有容贵妃与岳霖梢说着话,轩辕流霜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岳霖梢言谈之间眼神若有若无掠过轩辕流霜。而他却执着酒杯望着园中风光,思绪也飘远了。
宴席差不多时,岳霖梢一脸歉疚地说:“是霖梢不好。今日本是娘娘生辰,殿下想必想要与娘娘共享天伦之乐,偏偏霖梢不懂分寸,令殿下无趣了。”
“哪里的话”容贵妃赶紧抬起她的手,瞥了轩辕流霜一眼,“流霜性子内敛,还好有你在这儿陪着本宫,不然依他的性子,本宫非闷死不可。重华园的风光比不上南园,水榭雕楼,南园才是极致,但这里的景致在宫外可是见不到的。不如让流霜陪着你在重华园中赏玩一番。”
“谢娘娘。”岳霖梢行了个十分标准的宫礼,眉梢扬起,瞥向一旁的轩辕流霜。
容贵妃离去时若有深意地看了轩辕流霜一眼。
“有劳四皇子了。其实从这观景亭望过去,池水与楼阁连成一片,流云入境,草木繁茂已经是人间仙境,实在想象不出比重华园还美的南园会是怎样。”
轩辕流霜勾起唇角,微微前倾,“那你想去看看吗?”
宴席之间对自己颇为疏远的轩辕流霜忽然靠近,他俊雅的五官细致地映入她的眼中,令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向后退了半步,身子一个后仰就要从台阶上摔下去,却被对方轻松地扣住后腰拖了回来。
轩辕流霜的手收回来很快,岳霖梢甚至没回过神来。
“岳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想不想去南园看看?”
他唇上的笑容很淡,岳霖梢的目光却无法挪开。
“四皇子愿意作陪,霖梢求之不得。”
轩辕流霜转过身去,岳霖梢赶紧跟上。
“听说南园住着的是五皇子……霖梢前去赏玩是不是该知会南园的总管呢?”
“我是他的四哥,去看他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岳霖梢来到轩辕流霜的身边,与他比肩而行。
“听说五皇子在众多皇子之中样貌最为出众的,也最受皇上宠*。”
岳霖梢别过脸来,目光勾勒着轩辕流霜的侧脸。
“梁贵妃是少有的倾国倾城,静川的样貌确实让人过目难忘。我都差点忘了,明年他也要成年了,父皇应该会为他找家世、美貌还有才情俱全的女子为妻吧。”轩辕流霜别有深意地看向岳霖梢,“记得母妃提起过,岳小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啊!”
岳霖梢的眼中一丝惊恐掠过,笑容瞬间堆上脸,掩饰了一切。
她当然知道五皇子再受宠也不过痴儿,哪家的女子会愿意嫁给痴儿?更不用说他日后顶多只能得个王爵,决计与皇位无缘。
“殿下可真会说笑!”
轩辕流霜的唇角陷的更深,“我没有开玩笑啊。今天说不定能在园中见到静川,他这一世无忧无虑,听说父皇连王府都为他建好了,众多兄弟里,只有他最被父皇挂在心上。”
岳霖梢眼神游移起来。
“殿下,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去南园了吧……万一对五皇子有个什么冲撞……霖梢毕竟不是皇室中人……”
“岳小姐的顾及也不无道理。只是今日我正好打算去看看他,没有岳小姐作陪,实在遗憾。”
听他这么一说,岳霖梢赶紧开口道:“不过有四皇子在旁提点,霖梢若多加小心,应该不会惹五皇子不悦吧。”
“本来就是,静川虽然孩子心性,但却是宫中最好哄的人。”
轩辕流霜笑意盎然,岳霖梢顿时露出少女娇羞的神态。
当行入南园之时,岳霖梢的脸上露出赞叹的表情。
幽风如画扰乱镜池碧水,曲桥回廊婀娜多姿,宛若轻烟虹月倒映水中。
灵秀的树影之中,重廊复殿,宛如天开。
轩辕流霜也不多言,径自行于回廊之中。他身旁的岳霖梢也沉静下来,好似自己发出任何声音都会扰乱这满园美景一般。
对面的回廊隐隐传来声响。
“路姑姑,华儿上吐下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早我见她脸色白的跟纸似得,真是吓死人了!真对不住将你从太医院请来……”
“生了病自然要好好看看!昨日她吃了些什么,你还记得清楚吗?”
“唉,约莫是那放了三天的茴香酥,我都对她说不要吃了!她就是不听!姑姑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宫人有个什么不舒服,哪有资格请太医问诊,而且太医们都忙着照顾各宫的主子,也只有姑姑您一副好心肠会给我们看病!”
“恭维话就免了。就我这水平,给各宫主子问诊谁放心啊,也就你们肯让我练个手。不过我求你们别再叫我姑姑了!听着像是我已经七老八十了!”
轩辕流霜的微微顿了顿,脚步放的更加缓慢,侧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