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路小漫哼了一声,耳后却有人轻轻唤起她的名字。

“小漫……”

☆、85

路小漫肩头一颤,转过身来,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略微佝偻着身子站在拱桥的另一端,他的双眼发红,皱纹满布他的眼角额头,可就算是这样,路小漫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爷爷……爷爷你怎么在这儿!”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老人正一步一步行了过来。

当老人来到她的面前时,路小漫的眼睛越来越模糊,揉一揉才发觉竟然满是泪水。

“爷爷——”路小漫抱着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真的是你啊!死老头——我还以为你已经归西了呢!你身上怎么还是一股狗皮膏药的味儿呢!”

“臭丫头!老子被狗追过,被要饭的打过,冷天受冻夏天被烤,硬朗的很!想我归西,做什么梦呢!”刚说完,路老爹就泣不成声了。

一旁的陈顺摸了摸脑门,“瞧这说话的语气啊,还真是祖孙两儿呢!”

“轩辕静川!谢谢你把爷爷找回来!”

路小漫又哭又笑的模样令轩辕静川轻笑出声。

“你这指名道姓的,哪里像是说谢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夫君我得罪你了呢!”

“是啊,小漫!听陈总管说你这几年都在宫里待着,宫里……那可是讲规矩的地方,你怎么能直呼睿王的名讳呢?”路老爹一本正经地教育起路小漫。

路小漫张着嘴,随即在路老爹的胸口捶了一下,“臭老头!你收了他多少好处!这么多年没见你不护着我就算了,还帮着他!”

“哎哟……哎哟……王妃饶命啊!”路老爹摆出当年乞讨的可怜表情,惹得路小漫想起当年两人做乞丐的日子,眼泪再度吧嗒吧嗒落下来。

这天夜里,路小漫坐在榻上,轩辕静川的脑袋覆在她的腹部听着孩子的心跳。

她低头看着他的耳垂还有修长的脖颈,露出微微的笑容。

“你怎么会想起把那个臭老头找回来?”路小漫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他的发丝。

“把爷爷给你找回来了才算一家团聚不是吗?给你快乐并不是让你穿金戴银,你也不稀罕什么王妃的荣耀,而是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曾经你不是说过愿意带着我离开皇宫,你说就算做乞丐只要你有一碗粥一定给我吃里面的米,我们可不得边做乞丐边找你的爷爷?现在爷爷找到了,我们也不用做乞丐了,不是挺好的?”

虽然很多东西和她想象的并不一样,但路小漫却觉得十分幸福。

“殿下!殿下!鸾云殿那边儿出事儿了!”陈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出事?什么事?”

轩辕静川直起身来,路小漫也是一阵紧张。

“再过几日就是梁贵妃的忌日了,皇上命人将誊写的经文挂满皇宫的回廊走道,还有高僧前来诵佛。可是鸾云殿里的小皇子看见这些经文飘来飘去的吓的整夜啼哭,静妃就命人将所有经文给摘除了。皇上这段日子因为滇川的事情肝火本来就旺,气得不行,当即降静妃为充容,闭门思过呢!”

“只怕还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吧?”轩辕静川勾起唇角。

“唉,容贵妃亲自誊写经文为梁贵妃祈福,与她相比,静妃当然把皇上惹恼了!赵将军捎来话儿,明日殿下若见着了皇上,望殿下多为娘娘说些好话。若是殿下开口求情,皇上定然会心软的!”

“我知道了,你去回禀赵将军无需太过担心。”

路小漫拉了拉轩辕静川的衣袖,小声问道:“皇上现在最宠爱的不是静妃吗?怎么会因为静妃私下了佛经就降了她的位分?”

“父皇的身体越是不好,就越是思念母妃。去了的人永远是最得人心的,谁也比不过。明天我去看一看吧。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第二日清晨,众臣就听到宫里传话,皇上龙体有恙今日不朝,众臣留下奏疏向王公公打探皇上的病情,王公公却避而不谈。可他却叫住了轩辕静川。

“睿王殿下,皇上龙体有些不顺畅,您还是随老奴去瞧瞧吧?”

“那是身为儿臣的本分。”

轩辕静川刚走,众臣就开始议论纷纷。以光烈帝的性子除非病得无法离榻,他不会不朝。可在这样的时候,光烈帝唯独召见睿王,这令岳丞相与容峻舟都倍感不安。

来到光烈帝的寝宫,四处蔓延着浓重的药味。隔着帐慢,能看见一个身影正因为剧烈地咳嗽而颤抖。光烈帝朝着轩辕静川伸出手,“静川……你来了……”

整个寝宫里只有王公公在一旁伺候,可此时他正在火盆里焚烧什么。轩辕静川低头一看,都是染了血的帕子。看来光烈帝的肺疾已入膏肓。

“父皇。”轩辕静川只是握住光烈帝的手,不再多言。

“父皇最后一次问你……这个皇位……你真的不要?”

光烈帝的目光十分用力,就连握着他的指骨也发白微颤。

“父皇做了一世帝王,百姓眼中的明君……可到头来除了疲惫,还有什么?儿臣生性妄为自私,不想将天下扛在肩上,只想一世安逸。”

光烈帝笑着摇了摇头,“你是看的多了,所以看的厌了。既然你不愿意,那么至少要将朕心里的那个人扶上皇位……要轩辕王朝江山太平……”

“儿臣既然答应了父皇,就必然会做到。只是……儿臣需要父皇的一臂之力。”

“也是……朕也不想九泉之下无颜见你的母妃。”

次日,光烈帝下旨,追封梁贵妃为昭思皇后,其陵墓由妃陵迁至帝陵,成为唯一与光烈帝合陵的后妃。这在朝中引起悍然大波,无异于昭告天下睿王轩辕静川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十之□的太子!更不用说光烈帝卧病不起,睿王监国。

路小漫和路老爹在王府中散着步,府中婢女们都在小声议论着,路小漫看他们指指点点的样子十分之不舒服,于是拦下了一个年轻婢女。

“你们私底下都在议论些什么?”

“侧王妃还不知道吗?今日皇上下旨追封梁贵妃为皇后,睿王为监国!这不明摆着咱们睿王就是储君吗?等到侧王妃您生下个儿子,依照睿王殿下对您的宠爱,一定会请求皇上晋封您为正妃的!等到睿王即……”

路小漫眉头一蹙,呵斥道:“住嘴!皇上不过身体微恙,尔等就在此以讹传讹,你们自己的小命要不要我不管,但谁要是连累了殿下,我决计不放过他!”

一众奴仆纷纷跪下,路小漫撑着后腰,霎时间觉得心中沉重无比。

如若是这样,静川只怕就要继承帝位。

一想到也许又要回到那森冷的四面高墙之中,路小漫不禁心中沉重。

接连数日,轩辕静川都未曾回到睿王府,但每日都有他的侍从来到府中,将路小漫吃了什么用了什么事无巨细地记下来,并向轩辕静川禀报。

路小漫并不埋怨他日日不归,她只是十分担心轩辕静川怎么样了。

这家伙就是个死骗子,他能云淡风轻地骗过所有人,但是路小漫知道他心底深处在惶恐着。

光烈帝是他的父皇,他们离宫之前,光烈帝的身体已然摧枯拉朽。宫中的那些年月,若没有光烈帝的庇护,轩辕静川是走不到今日的。他是一道墙,撑起轩辕静川的天地。

可如今,这道墙千疮百孔,随时崩塌。

届时,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悍然大波。

宫里传来消息,光烈帝近日常发梦魇,不但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还经常叫嚷着说有牛鬼蛇神从阴曹地府来向他索命。他甚至命人请来民间风水大师前来算计天命。大师们的意思是代表光烈帝命格的紫微星暗淡,为云霭所遮蔽,于是阴邪出没。若要拨开云雾日月同霁,就必得要一命中火旺阳盛之将领把手宫中威慑阴邪。

相士术师掐指一算,这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容峻舟。

路小漫听到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一向冷静睿智的光烈帝竟然也会相信起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即便被万人称作“万岁”,却逃不脱始终的命运。

当容峻舟来到帝临殿前,正好遇见轩辕静川。

“睿王,这些时日憔悴不少。”

轩辕静川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啊,父皇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

“皇上……病到什么程度了?”

容峻舟望着紧闭的殿门,不动声色吸了一口气。

“将军入内便知。”

王公公将殿门推开,朗声道:“容将军!您总算来了!有您在,皇上就安心不少了!”

容峻舟一步一步入内,鼻间充斥着浓重的药味,沉重的呼吸隔着帐慢隐隐传来。当他来到榻前行跪拜之礼,久久未听得光烈帝发出任何声音,一抬头,他不由得怔住了。

榻上的光烈帝形如枯槁,眼窝青黑深陷,脸上惨白毫无半点血色。

光烈帝喃喃着,容峻舟低下头来才听清他正唤着“静川”。

“父皇,儿臣就在您的身边。”

轩辕静川握着光烈帝的手,他这才安稳一些。

重华殿内,容贵妃在寝殿内徘徊,手中茶杯的水渍已经溅在了衣袖上却毫无自知。

“娘娘,晋王殿下来向您请安了。”

容贵妃这才顿住了身形,吸了一口气,“让他进来!”

☆、86

轩辕流霜入了寝殿,未曾行礼,只是安静地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上一杯茶。

“你现在倒还沉得住气啊。”

“否则呢?像当初端裕皇后那样来一场逼宫?”轩辕流霜低头轻笑。

“流霜!你还看不出来你父皇的心意吗?你舅舅说他就快不行了!连话都说不清楚!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只有睿王!其他儿子都不重要了!就连监国都是睿王的!等你父皇驾崩,就算没有遗诏,只怕群臣都要拥立他了!”

“母妃不是正在做打算了吗?容家与岳家在京中调派人手,就连舅舅手下的几个都尉都有所动作。若父皇真打算传位给五弟,母妃就要先发制人了。母妃思虑的如此周全,儿臣还有什么可想的?”

“你不是无所想,而是无所言。你心里的话,从来不会对本宫透露只言片语!”

“既是如此,儿臣就将心中想法开诚布公地告诉母妃吧!”

“好,你说!”

轩辕流霜微垂下眼帘,眼睑处细致的阴影如同流动的水纹,寂静之中有什么欲欲挣扎。

“母妃莫要忘记端裕皇后最后的下场。”

良久,容贵妃的手扣在轩辕流霜的手腕上,她直视如他的眼中,一字一句道,“这一次,你父皇是真的不行了,他装不出来!”

轩辕流霜没有再说一句话。

没有轩辕静川在身边,路小漫睡的很轻。

屋外桂花树的清香一阵一阵和着夜风沿着窗棂涌入屋内,之听见一声“吱呀”的微响,门被缓缓推开了。月光若银缕垂落,有人行至她的榻前。

不需要睁开眼睛,路小漫也知道对方是谁。心中涌起一阵悸动,睁开眼睛她看见的便是在黑暗中起伏隐约的面容。

“静川……”

“都这么晚了,怎的还没睡着?你啊,还是这么懒,我不在连翻身都不愿意。”

轩辕静川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路小漫皱着眉头,唇上的笑容却很幸福。

“皇上……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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