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好笑地走到一旁,扯过被沈谚非压在脑袋下面的纸页,看过之后发出一声轻笑:“你学习的速度太快了,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有什么还可以教你的了。”

沈谚非发出一声轻喃,缓缓抬起头来擦了擦嘴,“诶,凌少白,你回来了?”

“是啊,我再不回来你就流口水把这房间都淹了。走吧,今天下午的太阳不错,要不要和我出去打篮球?”

“啊……打篮球……”沈谚非不是没和凌少白去打过篮球。监狱的篮球场一周才对囚犯们开放一次,但是他们大多数人到了那里也没有打篮球,只是晒晒太阳踢踢石子,偶尔打起架来。而凌少白要打篮球,一般会选在其他囚犯们不出现的时候。而沈谚非从来没有从凌少白的手中抢到过一个球。他更多地就像是观众,看着凌少白射篮、抢篮板、投球。

但是今天却有什么不一样,凌少白非常执着地教沈谚非运球的姿势,投篮的技术。

“像你这个年纪的男生不会打篮球,这简直就是奇迹!”

“我会打羽毛球……”

“我还没出生的儿子也会打羽毛球!”

沈谚非闭嘴不说话了。

凌少白站在沈谚非的身后,双手绕过他的腋下,调整着他举起球的姿势。他的手掌撑着沈谚非的胳膊肘,侧脸与沈谚非靠的很近,近到他的气息几乎要渗入沈谚非的神经里。

“像这样,用手腕的力量把球投出去。”

凌少白的话语中有着拖拽一切的魔力,沈谚非手中的球划过漂亮的抛物线,落入了篮筐内。

“哈?”竟然进了?

“哈什么哈?”凌少白撸过沈谚非的脑袋,“用我教你的正确姿势,怎么可能会错?”

就在凌少白离开沈谚非身后的那一刻,远处的水塔上隐隐有什么亮光闪过。

时间被拉成了细到快要断裂的线。

“凌少白!”沈谚非忽然将凌少白扑倒,只听见“砰——”地一声,痛彻心扉。

天地倒转,一切游离出沈谚非的视线之外。

第5章 大难不死

“沈谚非!”凌少白猛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沈谚非反扑,篮球场外的狱警冲过来保护他们。又有两发子弹从水塔上射过来,一枪打在凌少白脑边的沙地里,另一枪击中了赶来的狱警,于是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

水塔上的杀手见自己已经暴露,迅速撤离。

凌少白仍旧死死压在沈谚非的身上。

他身下的少年,颤抖着,发出呜咽的声响。

“谚非,谚非!你怎么了!”

除了过世的沈伯伯还有母亲,沈谚非再没有听过其他人叫他“谚非”。

凌少白的眉头紧蹙着,瞳孔里某种恐怖的情绪要将这世界炸裂开来。他眉眼间所有的情绪波动缓慢着在沈谚非的眼中化作一格一格。

沈谚非呆然着,他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将神经纠结的疼痛中。

凌少白把沈谚非翻过来,对方的牙关打颤,额头冒着冷汗。凌少白摸索着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中弹的迹象。再往下看,发觉他的小腿处血渍一滩。

凌少白伸手按住沈谚非的小腿,厉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医生呢!”

沈谚非疼得站不起来,凌少白一把将他横抱冲出篮球场。

子弹穿透了他的小腿,虽然沈谚非疼的厉害,但实际上伤势并严重。

监狱的医务所本来是简陋的,但是却有市立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赶来亲自为沈谚非处理伤口。沈谚非一直拽着椅子的边缘,即便给他打了麻药,他依然疼的厉害。

流血被止住,伤口被缝合,腿腹的伤口被一圈一圈包扎起来。

当医生开始说注意事项的时候,沈谚非仍然僵在那里,仿佛只要动一动,就会疼痛彻骨。

凌少白沉默着看着沈谚非的身影。

这样的沉默中带着冷郁的意味。他的表情令人害怕,于是医生护士们赶紧留下药物迅速撤离,医务所里就只剩下凌少白与沈谚非。

“你怎么知道,那个闪光就是有人正用枪瞄准我?”

沈谚非难看地笑了笑。

“有一天,沈伯伯送我去上学。我看见窗外的大楼有那样的闪光,然后开车的司机中枪了。那个司机人很好,我在沈家的时候,沈思博和沈静云从来不愿意跟我走近,只有司机会带他的儿子来陪我玩。从那天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的儿子了。”

“那你怎么知道对方要杀的是我?”凌少白轻笑一声问。

“是你说你是个坏人。坏人一般有很多人都想要他死。那个杀手肯定不是来杀我的,因为我不值得。”沈谚非的手指仍然死死扣着椅子的边缘。

凌少白走过去,半蹲在沈谚非的面前,一根一根掰开沈谚非的手指,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如果那一枪打中的是你的脑袋呢?”

“那我就死了,不会觉得疼。”沈谚非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不要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因为一点都不好笑。”

凌少白的手弯过沈谚非的腿,正要将他抱起,沈谚非却推开了他。

“我才不要被公主抱!”说完他单腿站立起来,执着地一蹦一蹦地朝门口跳去。

“好吧,好吧,你这个固执的小鬼。”说完,凌少白摸了摸鼻子走过去,一把将沈谚非捞上肩膀,扛了出去。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要吐了!”沈谚非挣扎不起来,一用力小腿的伤口就在痛。

“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打你的屁股!”

就这样,沈谚非被凌少白扛回了他们的老窝,而他们身后竟然跟着一队狱警。

沈谚非被凌少白扔回了床上,凌少白握着沈谚非受伤的那条腿的脚踝,“还好没有打中骨头,不然你会跛。我就不能教你跳华尔兹了。”

“我对华尔兹倒是没什么兴趣。”沈谚非耸了耸肩膀,“我比较期待你教我关于企业并购。你说过,你促成了很多次企业收购和并购。”

“我会教你所有你想要学的。”凌少白的手掌托着沈谚非受伤的地方,缓缓游移着像是在确认他的伤口,又像是确认着其他沈谚非难以理解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止疼药的关系,沈谚非有些犯困了。他迷蒙着,隐隐看见凌少白的手掌缓缓向上,滑过他的腿腹,他的膝盖,揉移在他的大腿内侧,这样的抚摸有什么不对,沈谚非却没有力气去想,他的眼帘实在太沉重了。

凌少白倾下身,缓缓含住了他微张的嘴唇。舌尖探进去的时候,也有那么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怕将他惊醒,怕把他弄疼。

睡着之后,沈谚非缓缓蜷缩了起来。

他的额头,背上不断冒着冷汗,呼吸急促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

躺在他身边的凌少白意识到这一切,打开灯,将沈谚非翻过来,拍打着他的脸颊,“谚非!你醒醒!醒醒!你在做恶梦!”

沈谚非猛地睁开眼,大口地喘气,然后傻傻地盯着凌少白,良久视线才聚焦。

“我……我……梦见自己死了……”

凌少白呼出一口气来,“你是不是担心跟我这样待在一起,随时会被杀掉?”

沈谚非摇了摇头,“我只是梦见自己死了……”

凌少白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

说完,凌少白起身拿了一条毛巾来将沈谚非汗湿的背擦了一遍,当他扯下对方的短裤时,沈谚非却全神戒备地拽着裤子的边缘。

“你想干什么?”

凌少白笑了,“你是不是应该这么说‘你想干什么,老色狼’?”

沈谚非哽在那里,对方这样的坦荡反而自己显得不堪了。

他微微松开手,凌少白便顺势将沈谚非的底裤扯了下来。

沈谚非下意识伸手遮住自己的下体,这个举动惹的凌少白笑的肚子都快破了。

“你怎么弄的我那么像是拍不良电影的怪大叔了?”

沈谚非的脸涨到通红。

凌少白却无所谓地摇了摇手,“得了得了,你就继续捂着吧,小心那里别长出痱子来。”

说完,他还一边笑着用毛巾擦拭着沈谚非的腿根,故意时不时毛巾掠过他那隐秘地带。就在沈谚非要将腿并拢的时候,凌少白抽身而出,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扔在沈谚非的脸上。

那是凌少白的T恤,宽大的带有属于凌少白的味道,不是浓郁的烟草气息,而是一种淡定成熟的味道。

而在这样的气息里,一切疼痛压抑在心头的重量缓缓轻盈起来。

但是凌少白的下一句话却彻底煞风景,“唉,看我把你养的多好,那样的长腿那样漂亮的屁股,真是想入非非的绝佳对象啊!”

“去死啊!”沈谚非将枕头抽过来砸在凌少白的脸上。

当枕头扔出去的时候,他呆住了。凌少白在他的面前总是占据着压倒性的地位,他给与沈谚非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将他从那个黑色的世界里隔绝开来。沈谚非是畏惧他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平等,所以沈谚非从没想过自己和凌少白能像这样开着玩笑。

凌少白回过头来淡然一笑。

沈谚非忽然觉得自己放下了一切。无论凌少白将他带到身边的原因是什么,他都不再深究。

但是这场枪击给沈谚非带来的精神压力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他躺在床上却闭不上眼睛了,只要闭上眼睛他会看到那个被杀死的司机变成了自己,侧躺在驾驶座上,血液沿着玻璃流淌而下。

凌少白仿佛了解沈谚非的心中所想,伸手揽过他,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上,“好了,睡吧。”

凌少白的味道没入沈谚非的鼻间,那是沉稳的味道。很快,沈谚非再度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了很久,直到中午他被凌少白摇醒。

“你是头猪吗?竟然可以睡的那么死!起来,把午饭吃了!”

凌少白扶着眼睛仍然睁不开的沈谚非来到桌边,竟然有一碗乌鱼汤,沈谚非知道乌鱼汤有助于伤口愈合,看来凌少白有心了。

喝完了乌鱼汤,凌少白又逼着沈谚非把一大碗饭吃下去,吃到最后沈谚非觉得只要一张嘴自己就会吐。

沈谚非度过了悠闲的两天,凌少白没有刻意教他什么,只是看了一些从前的并购案例,然后洋洋洒洒地讲了一些要点。

沈谚非望着凌少白的姿态,在心中暗暗勾勒着他穿着西装在商场所向披靡的样子。这个男人不容小觑,他的头脑不逊于以冷静著称的沈思博,也绝对能成为不按常理出牌的沈静云的对手。可正是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如此用心地教自己。

到底为什么?只是因为无聊?

又是两天之后,沈谚非再度有了访客。

“你说,这一次会不会是你的大哥沈思博了?”凌少白撑着脑袋打趣道。

“不会是他。”沈谚非自嘲地一笑,“他从来不会做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

“那就是你的二哥还对你念念不忘,想要拉拢你。”凌少白摸了摸下巴,“要不要我扶你去?”

“我的腿又没有断。”沈谚非好笑地起身,一拐一拐走向门口。

“我说谚非,刚来这里的时候你还对我言听计从,甚至于我还有那么几分威慑力,怎么现在你对我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凌少白露出十分不悦的表情,但是沈谚非却没有听出丝毫不悦的意味。

“也许是因为我救过你,这让我在心理上产生了优越感。也许是因为这个监狱里没有任何人能像我这样丰富你的生活。也许,你总让我有一种你在宠着我的错觉。这一切都让我有恃无恐起来。”沈谚非已经同凌少白相处了八个月了。

一开始他是惧怕他的,这个男人也确实有令人畏惧的本钱。

但是相处的越久,沈谚非对他隐隐有了某种期待,而这个男人却总是在若有若无之间满足了沈谚非的期待。

“宠你,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谚非微微一愣,打开门走了出去。

宠一个人当然不是一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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