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谚非对那个答案的执着超出了沈静云的想象,他掀开沈静云的被子,“如果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马上就离开这里!”

沈静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世界荒谬的可以,无论他告诉或者不告诉沈谚非那个答案,对方都会离开。

“说啊!”沈谚非吼叫出来。他还记得沈静云的亲吻,他的舌尖,他身体的温度。那样的意乱情迷,沈谚非被人下了药,但是沈静云没有。

“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够不够!”沈静云猛地弹起身来,瞪着沈谚非的眼睛,那种要将沈谚非撕碎的情绪,根本令人无从得知到底是爱还是恨。

沈谚非震在那里,他的第一反应是沈静云盛怒之下对他说的并不是真话。

“什么?”

沈静云扯出难看的笑容,“你只会摆出这样的表情,对吗?你根本不知道从小到大我看着你的心情对吗?你只是觉得被我羞辱很痛苦但是根本不知道羞辱你的我有多痛苦对吗!你在监狱里待着的那两年……我如履薄冰!因为是我的计划把你送进去的!而你会进去,是因为你在乎沈思博在乎他到可以毁掉自己人生的地步!你知道我每次去监狱里看你的心情吗?我是那么忍不住想要见到你,你以为沈思博为什么那么容易扳倒莫小北?是因为我给了他机会!因为只有莫小北完蛋了才能证明当初挪用那笔钱的人不是你!”

“我……我是男人!我是你弟弟!”沈谚非难以理解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静云对自己抱有这样的心思?

“男人?哈……我不可以喜欢男人吗?”沈静云的眼睛里隐隐泛着亮光,声线也在颤抖着,“我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从你进入沈家的第一天起,我就没让你叫过我‘二哥’!”

沈谚非向后踉跄了半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此刻的一切他再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你现在是不是想要离开我身边?”沈静云冷下了嗓音问。

沈谚非迷茫地四下张望,然后点了点头。

沈静云的唇上扯出一抹残酷的笑容,“但是你哪里都去不了。”

沈谚非望进沈静云的眼里,颤动的心绪像是沉入水底的石英,“我没办法回应你的心情。”

沈静云伸手按住自己的眼角,“从你站上法庭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回应我的心情了。”

“那么你还把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觉得我是那种得不到也要把你囚禁在我身边的变态吗?”沈静云冷笑着问。

“你当然不是。”

“不,我是。就算你不会爱我,我也受不了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更不用说,你这两次被人下药不是因为有人憎恨你,而是有人在针对沈思博。在沈思博找到那个家伙是谁之前,你待在我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我会遭遇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沈氏吗?无论我留在你的身边也好,或者沈家也好,都不得安宁,都会成为别人的靶子。”沈谚非轻笑了一声,“我要离开这里,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变态的话不妨试一试把我的手脚捆起来,让我动弹不得!如果你不能,那么我要离开。”

“沈谚非!”沈静云嘶哑的声音扬高,“如果我真的要对你做什么昨天晚上我已经上了你!”

“我知道。”沈谚非微微笑了起来,“对不起,二哥。”

沈谚非看着沈静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离开。

沈静云直愣愣地盯着沈谚非离开的方向,眉头缓缓皱起,他的肩膀耸动着笑了起来。整个房间安静到苍凉。

他是沈静云,他永远不会哭。

第28章 实习面试

在这间房间里,唯一属于沈谚非的东西只有那台笔记本电脑,他将它收进电脑包里,利落地拎出了这栋别墅。

他曾经无数次地希望沈静云能够关心自己,将他当做家人。他没有告诉过沈静云,如果两年前站在法庭被告席上的不是沈思博而是沈静云,他也仍然会做同样的事情。

如今,沈静云将他捧在了掌心里,只是那种感情变了味道。沈静云那样的人,其实沈谚非很了解,如果他用“爱”来形容对一个人的感觉,那么他真的是很爱。

可是沈谚非根本不知道如何承受这种感情。

忽然之间,他想念起从前在监狱中的那段日子了。凌少白毫无疑问对他也是有遐念的,但是他的玩世不恭将这种遐念隐藏的很好,于是沈谚非能够轻松而没有负担地享受对方的庇护。

住在汉鼎花园的人非富即贵,这里环境安静,不走出个两千米远看不到出租车。还好沈谚非只有一个电脑包,很轻松地就走到了路边,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车子里打了个电话给成城。他知道成城和女朋友同居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所以他寝室的床位是空着的。

成城询问了两句,沈谚非随便找了个借口,对方也没有深究,只不过一个宿舍铺位罢了,自己不住让给沈谚非住也没什么大不了。

沈谚非就这样在成城的宿舍里将就了一个晚上。他本来以为那一个晚上,将会是自己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但是他错了。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旧时的画面。

他刚念初中的时候,早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沈仲秋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整个餐桌气氛安静。而沈静云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他敲着腿,脚尖总是踢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只能把膝盖挪开,但是却还是会被踢中。他无奈地看向对方,而沈静云却勾起唇角,他的笑容那样的富有美感,却又锐利得刺伤自己的眼睛。

在决定离开的那一刻,他记得沈静云的眼神。原来那才是他真正的目光,没有任何虚伪的掩饰,那样的深刻和纠结。过往的一切都深深埋在他的眼睛里,只是沈谚非直到今天才看懂。

午夜即将来临,沈思博驱车来到了汉鼎花园。

他来到沈静云的豪宅门口,还没有敲门,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蹙起眉头,沈思博走了进去,一进门看见一片黑暗中沈静云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瓶酒。

但是空气里并没有酒味,这些酒还没有开封。

“你来了?”沈静云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嗯。”沈思博走过去,打开灯,这才发觉沙发上的沈静云没有意想中的颓废,他穿戴整齐,就连发型也一丝不苟。

沈谚非仰起头,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怎么?你以为谚非走了,我就要买醉,就要颓废,就会给你打败我的机会?”

沈思博不发一言与他并肩坐下,“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你不是派了人随时注意他吗?”沈静云轻笑了一声,侧过头来,“嘿,我说沈思博,我忽然忘记我们斗的这么凶狠的原因是什么了?”

“你不满意我可以继承沈氏,但是你却不可以,明明在能力上我们旗鼓相当。”沈思博淡淡地回答。

“只是因为这个吗?”沈静云很用力地思考着,“可是我觉得我不是那么没有气度的人啊!”

“你想出去单干,但是按照沈氏的家规,这是不允许的,所以我只能击败你,让你回到沈氏。”

“少来,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回沈家。”沈静云耸着肩膀笑了笑。

“还有谚非。”沈思博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原本清冷的声调也柔软了起来。

“哈!对,还有谚非!除非他选择我们其中一个,否则我们谁都不愿意停下来。”沈静云指了指面前的酒瓶,“喂,我说沈思博,挑一瓶开了喝吧!”

“我和你都不用喝。因为就算喝醉了,心里面也是清醒的,根本没有意义。”沈思博难得地也露出一抹苦笑,“谚非走了也好。不要待在我们任何人的身边,也就不用苦恼了。”

“沈思博!你真豁达!”沈静云哈哈笑了起来,摸了摸下巴道,“不过,电子产品的市场,华天是不会让你们沈氏一家独大的。”

沈思博的唇角也绽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么你也看好你的地产市场,华天面临的竞争压力会越来越大。”

说完,两人都靠着沙发椅背,不再说话。

这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期末考试那紧张的两周,无论是沈静云还是沈思博都再出现在沈谚非的生活里。这让他真正轻松了起来。脱离了沈氏,沈谚非就真的要规划一下自己以后的道路了。而且寒假期间,学校的宿舍是不开放的,沈谚非只得提前在市区租了一间房子。当然这种经济负担根本不算什么,他的积蓄比许多工作两、三年的白领还要多。现在没有课时了,他设想自己应该去一些会计事务所实习一下。但是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根本没什么实质的社会经验,而且很多面临毕业的学生也在拼命寻找工作,自己要想进入会计事务所实习只怕很难。但是他知道,凌少白交给自己的东西,才是这个社会上最实用的东西。

如他所料,他的几十封实习简

历投出去,都石沉大海了。于是他更改了简历内容,也许是因为过于狂傲,仍旧没有回音。不过沈谚非的心态很好,他没事就去超市买点菜,根据电视上的烹饪节目做一些家常小菜,味道不逊于林姐。就在寒假过去大半的时候,沈谚非接到了面试电话,对方的人力资源部以很公式化的语气通知他两天后到公司来面试,沈谚非喜出望外,这是他的第一次面试。挂了电话,他便去到了附近的大型商场,买了一套几千元的西装。他自小在沈氏长大,品味自然不差。他知道自己做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看起来实在青涩,于是选择的西装款式成熟而不过时。对着镜子,沈谚非给自己打了一个温莎结。这还是当初在监狱里,凌少白教自己的。

两天之后,沈谚非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那家迅驰国际会计事务所。来到商业中心,沈谚非仰望那栋将近五十层的高楼,他这才意识到这家会计事务所一定实力雄厚,不然怎么可能租的起这里的写字楼。而来之前,他也做足了功课,迅驰国际会计事务所拥有的注册会计师将近两百人,在各地均有分事务所,而沈谚非今天来面试的地点竟然是他们的总部。

尽管沈谚非想过是不是他们的人力资源部门出了什么问题,不然自己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当他乘坐电梯来到迅驰,一位人力资源专员将他领进了会议室。但是沈谚非意料之外的是,会议室里只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戴着无框眼镜,衣着打扮流露出严谨和精干的气质。

沈谚非本想向对方问好,但是对方却直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这样的流程完全在沈谚非的意料之外,这让他更加紧张了起来。

对方的面前放着沈谚非的简历,他托了托自己的眼镜,唇角勾起一丝笑,像是在看待小孩子的习作一般。

“老实说,你的简历按道理应该会被删到邮箱的垃圾桶里去。”

对方的这句话并没有打击到沈谚非,因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我不小心瞄到你简历的最后一句话,它稍稍勾起了我的兴趣,你的自我总结说你比那些已经毕业了的甚至于从业三年的会计师还要优秀?你能写下这些话,要么是实在找不到实习的公司所以破罐子破摔,要么就是自恋。我见过自恋的人,但是没见过像你这么自恋的人。”对方挑起眉梢,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

“如果您觉得我是因为自恋才在简历上写下这些话的,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给我面试的机会呢?”对方的态度倒是真的让沈谚非有了那么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了。

“找乐子啊!如果你真的是金子,那么我们迅驰就赚了。如果你只是个小丑,工作太无聊了,我拿你来解解闷也不错,是吧?”

“那么您打算用什么方式来测试我到底是金子还是小丑呢?”沈谚非思虑着对方应该不会要他来做个自我介绍之类的吧。太俗套了,而且自我介绍这种东西不过是个形式,面试者可以将它背的天花乱坠。

对方抬手看了看腕表,“嗯,现在是九点二十,我给你两个小时又四十分钟的时间,你要找出这份账务中的问题。你在简历里说了,你擅长的会计账目检查和报税。”

沈谚非看了看被推到面前的账目和资料不由得蹙眉,两个多小时要他检查完这些账目?对方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简历内容太嚣张所以要修理一下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会计事务所并不是那么熟悉的,很多都是学会计的同学聊天时候听来的,如果不专业的话请大家海涵,能指出来当然好,万一指出来因为文章走向难以更改出现专业性bug请原谅。

第29章 磨练

“你放心,两小时又四十分钟,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这份账目没有一周是不可能做出完整的查账报告书的。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能力罢了。”说完,对方便起身离开。他走到会议室的门口,告诉人力资源专员提供沈谚非一台笔记本。

那一刻,沈谚非又觉得对方像是真心要测试自己的能力了。

好吧,既然说了不是要提出完整的报告,而是做多少算多少,自己就要做得精细,而不是粗糙。

大概浏览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沈谚非揉了揉眼角。迅驰的注册会计师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所有的账目都细致明了,沈谚非必须十二万分的小心才能隐隐感觉到其中的陷阱。

由于过分专心,沈谚非甚至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当中午十二点整到来的时候,人力专员果然来收走了沈谚非所做的报告和所有的账目资料。

但是沈谚非连这笔账目的五分之一都没有看完,所做的报告也是零散着甚至于还没有理清楚重点。他知道自己真的是过分骄傲了,如果能在简历中谦逊一点,也许对方会给他更加充裕的时间。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太谦逊,甚至于连这次的面试机会都没有。

来到迅驰的楼下,沈谚非再度仰望,只是这一刻他的心情完全变了。他有一种渴望,能够进入到这家会计事务所。除了凌少白曾经给他看过的账务,他再也没有见过这样专业的账目报告了。这是沈谚非一直渴望到达的深度。

办公桌前,人力资源专员将沈谚非的报告打印出来,放在了面试官的桌上,“殷总,这是刚才那位实习生的报告。”

殷振轩瞟了一眼报告,然后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直到下班时分,他才摘下眼镜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时才再度注意到了那份报告。抱着玩味的心情,殷振轩拿起来粗略了浏览了两行,随即缓缓皱起眉头,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比对原先的账目资料。

晚上九点,殷振轩仍然坐在书桌前。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殷振轩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扯出一抹笑,“喂,凌少白,你又在哪里祸害苍生?”

“我还在纽约。前几天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小孩怎么样?”

“小孩?也只有你把二十一岁的年轻人称作是小孩了,老人家!”殷振轩熟稔的与对方开着玩笑,“不过说实在的,你介绍的这位小孩差一点拆穿我的老底。”

“怎么了?”

“今天我给他看的是我六年前做的一笔账目,跟现在我所做的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但是我打赌我手下许多会计师都无法在一周以内查清楚到底这笔账目里我做了什么手脚。但是这个沈谚非倒是厉害,三个小时不到,已经把最大的漏洞给揪出来了,如果我真给他一周的时间,只怕他真的要把我玩完。”殷振轩想到了什么,“他不是才读大一吗?没有三、五年的从业经历,他怎么揪得出这些问题?”

手机那端传来得意的笑声。

“我凌少白的弟子,怎么会不如那些从业三、五年的会计师?”

殷振轩手指一颤,声音扬高满是不可置信,“你的弟子?像你这种人教出来的学生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真是你手把手培养出来的,还不带在身边?怎么会就这样把他扔在国内?”

“他没有做雄鹰的野心。如果他享受安逸,那就让他安逸着快乐好了。”凌少白的声调里有几分宠溺的感觉。

“哈?他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殷振轩故意拉长了声调说,“我看看啊,你今年三十六岁,那个小孩二十一岁,说不定他就是你十五岁的时候结下的露水姻缘,结果对方为你生了孩子你却不负责任的跑了!越想越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如果他是我儿子,我奉行的可是斯巴达教育,还会让他这样优哉游哉?”凌少白轻笑了一声,“他对数字很敏感,背下账本中数字都不成问题。头脑的逻辑性也很强,只可惜心太软,不把他逼到绝路,他成不了大器。”

“你想要我磨练他?”殷振轩好笑地问。

“你就替我多给他点‘作业’做就好,至于磨练,当然要我这个老师亲自出手。”

沈谚非回到家里,煮了一碗清汤面。吃到一半,成城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来他那边打扑克。沈谚非笑着拒绝了,自己打牌的时候不但记牌,而且总能预测到其他人大概有些什么牌,所以他总是赢。成城都输了几千块给他了,只是沈谚非没要,大家都是朋友,玩个牌还要牵扯到钱,太伤感情了。成城知道沈谚非最近都在找实习的地方,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恐怕面试没成功心里不开心,也就不好再继续打扰他了。

吃完面,沈谚非坐在电脑前搜集了一会儿资料,这两个月在基金上赚了几万块,股票上亏了一些,因为精力不够没有特别去分析和搜集资料。

他冲了个澡,躺在床上,这样宁静之后,更多的是寂寞了。他的心里空空的。翻个身,他就想到了在沈家的时候,和沈思博一起吃晚饭,即便对方很少说话,即便自己那么想要离开沈家,但是心里却不曾这般空虚。还有沈静云,他走在前面拎着自己行李的背影,他撑着脑袋坐在自己的身边等待自己看完最后两页书的表情。

沈谚非第一次可悲地明白,自己想要远离的一

切,竟然是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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