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她什么?你能害她什么?你最伤害她的事情也不过是今日在众人面前说的那番话!”慕容沛林甩开袖子转身离去。
慕容听风靠在一棵老树边,缓缓坐下,侧过眼去看着风起扬沙,喃语道:“我不能明知道爹他觊觎《束水心经》还要将她拉进这浑水里。”
吃过午饭,萧谣陪着殷无羁回到房中。
她坐在桌前,沾了茶水在桌上乱画。殷无羁就坐在她身边,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手指也沾了茶水,寥寥几笔就将萧谣在桌子上的鬼画符连成了一副兰花图。
当萧谣还在神游,手指又要乱画的时候,殷无羁抬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
萧谣低下头来,发出“呀——”的一声,“我怎么这么厉害?随手乱画都能画出兰花来!”
殷无羁的指尖在她的额头上一点,“你若有心事,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还在想慕容听风吗?”
萧谣嘿嘿苦笑了两声道:“怎么可能不想……师父,我的脸丢大发了……”
“你才不怕丢脸呢。你难过的是不知道慕容听风是不是真的像你想象中那般喜欢你。”殷无羁一语点破萧谣心中所想。
她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说慕容听风,我相信你比我更了解他。不如你不要纠结他是否真的喜欢你这个问题,而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一想有什么原因会让他拒绝了这门亲事?”
萧谣的手指僵了一下,隐隐能感觉到原因是什么。
“如果不确定,不如开口直接问他。”殷无羁揉了揉萧谣的脑袋。
“嗯!多谢师父指点!”萧谣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大大的笑脸,叫了声“师父我出去了”便跑出门去。
房内又是空荡荡一片,殷无羁端坐桌前,看着桌上那一幅即将干涸的兰花图出神。
萧谣来到楼下,要了两壶好酒便冲跑了出去。她四下张望,记得慕容听风是朝着这个方向离开的。
果然,在山道边的一棵老树下,看到了独自坐在树下的慕容听风,他闭着眼睛仰着脑袋,下巴的弧度是那般寂寥。
萧谣走到他的面前,咳了一声。
“我以为你不会想要理睬我了。”慕容听风道,眼睛却没有睁开。
“你坐在这里闭目养神,好不逍遥,却不想想我在那客栈里,时不时对上那些人不知道是同情还是什么的眼神,有多尴尬。”萧谣将一壶酒按进了对方的怀里。
慕容听风唇边掠起笑意,侧身看向她,“我现在怎么看不出你有什么尴尬?”
“那是因为我萧谣脸皮够厚!”萧谣的拳头在他的额上顶了一下,“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而且还很喜欢我呢!所以我决定问一问你今天说不娶我的原因?如果真的是因为你还没自在够了的话,我也不生气,因为我也还没自在够呢!”
慕容听风嗤笑了一声道:“想不到你还那么有自信?”
“喜欢你慕容听风的人,不需要琴棋书画皆通,也不需要能够陪你喝酒千杯不醉,而是要在心里坚信你心中真的有我。”萧谣的酒壶和慕容听风怀里的一碰,畅饮了起来。
慕容听风打开酒壶,轻声道:“萧谣,如果我要娶你,不是因为慕容山庄,不是因为清尘筑和花家堡,也不是因为我们要合力对抗镜水教。”
“而是因为你就是想娶我,对吗?”萧谣仰着头呵呵一笑。
“对。”慕容听风伸手搂过她,抱的紧紧的。
萧谣一手拎着酒壶,另一手拍着他的背后道:“你轻一点!轻一点!我喝下去的酒都要吐出来了!”
慕容听风像是要将萧谣揉进骨头里一般,直到萧谣觉得快断气了,他才松手。
“你不用担心这些,如今师父都出马了……等到镜水教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们一起回去清尘筑,过着没有慕容山庄没有江湖纷争的日子。”萧谣靠在他的肩膀上,思绪已经飞的老远了。
“好。”慕容听风低下头来,轻吻在她的头顶,那就像是个承诺,也是他和她的结局。
“听风……我怎么觉得这酒有些上头啊?浑身都使不出力气来。”萧谣撇了撇嘴。
慕容听风神色骤然一变,试着运气,却发觉体内的真气涣散无法凝聚。
“是化功散!”慕容听风大惊,赶紧将萧谣拉起来。
这酒中有化功散?也就是说那客栈里有镜水教的人?
“糟了!我们要赶回去通知师父!”
两人刚走了几步,就看见山道边的石壁上,阿媛站在那里。
“萧姑娘放心,化功散不是那么容易配置的,落在你们酒壶中的化功散是阿媛最后剩下的了。而且殷无羁通晓药理,虽然化功散无嗅无味,只怕他刚尝进嘴里就知道饭菜有问题,所以我们不会冒这个险。”阿媛仍然乐呵呵的模样。
“你想干什么?”慕容听风将萧谣拉到了身后。
阿媛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无害的模样,“慕容公子不要误会,我的主人也只是想请公子去教中一聚罢了。”
“哦,你家主人想用听风来威胁家父?”慕容听风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话,笑出了声音来,“我只怕家父会以大局为重,牺牲掉我这个儿子。”
“不管慕容凌日怎么想,二公子是一定要同我们走一趟的了!”阿媛轻身行至慕容听风面前。
叶逸最后就是死在阿媛的毒针之下,萧谣对她万分忌惮。她拉着慕容听风退后几步,“阿媛!你什么都休想!”
“我休想?”阿媛一出手便抓住了萧谣的肩膀,慕容听风明明挡住了她的手却因为没有内力硬生生被她弹开,她一把就要将萧谣按在地上,还是慕容听风撑住了她。
“我跟你走便是!你不要碰她!”慕容听风正色道。
萧谣却不肯,出手袭向阿媛的下腹,阿媛避之不及,但是那掌没有内力,对于阿媛来说只相当于推了她一下。她仍旧没有放开萧谣的肩膀,直落落将她拉了过去。
“萧谣!”慕容听风拽住她,出招应对阿媛。招数上阿媛自然不是对手,她直接以内力震开慕容听风,两掌击中他的胸口,慕容听风顿然血气上涌。
“听风!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好!出来找你就找你,还带什么酒啊!”萧谣后悔莫及。
“不怪你。没有那两壶酒,他们也有其他办法暗算我们!”慕容听风强忍住内伤道,“我跟她走。她只是想用我来威胁我爹,不会伤我的性命!”
“你以为我傻吗?入了镜水教要想要再出来就难了!”
阿媛显然没那么多耐性,这里离客栈并不算远,若是有其他门派弟子经过回去通风报信,就晚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掌击过去目标就是慕容听风,却不想萧谣一闪身便挡在了他的面前,阿媛想要收掌却来不及,打在萧谣的肩上。
第74章
“萧谣!”慕容听风大惊将萧谣护进怀里,萧谣踩到山边碎石,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栽倒。慕容听风将她紧紧抱住两人滚落下山。
阿媛倒抽一口气,冲到山道边,见两人已经滚到了半山腰。
“糟糕!”阿媛以轻功沿着山腰滑落下去,试图抓住慕容听风与萧谣,但是两人滚落太快,直到被山边一块凸出的石头挡了下来。
慕容听风全身被乱石撞的疼痛,加之又受了内伤,只是模糊地看见阿媛飞身过来,便失去了意识。
萧谣从慕容听风怀里爬起来,从那么高的山道上滚下来,她竟然没受什么伤全凭慕容听风保护她。
“听风?听风!”萧谣刚回过神来,阿媛便出手点中了她的昏睡穴。
“还好!还好!”阿媛双掌合十,似是求神保佑一般,“若是萧姑娘有事,阿媛的命就会没了!”
她将萧谣从慕容听风怀里扶起来,靠在石头边,刚要去拉慕容听风的时候,头顶一阵人影掠过,她骤然抬头,只见一个身着深紫色长裙,脸上蒙着黑色薄纱的女子站在不远处。
“谁!”阿媛手中飞针射向那女子,却不想她身形如同鬼魅,踩在这山腰的乱石之上亦能脚步轻盈,轻轻松松就躲过了阿媛的飞针。
“小丫头,若乱使用暗器,你可不是我的对手。”说完,那女子衣袖甩出流云般的曲线,几道弯钩形状的暗器射向阿媛。那暗器角度刁钻,轨迹多变,阿媛将将避开,衣摆和袖口全部都被那暗器划破了。
“你要庆幸,我已经很久不开杀戒了。否则你现在早就横尸在这山腰上了。”黑色的面纱被山风撩拨着,隐隐还能看见她面纱之下的精致容颜。
阿媛露出笑脸道:“既然你不杀我,那我就可以放肆一点了咯。”
“放肆一点?你要怎样放肆?”
“敢为高人尊姓大名,我好回去告知我家主人。今日阿媛在你这里吃了亏,他日还不得要回来?”
“也罢,回去告诉你叫主人,我就是阴姬毒母。”
阿媛微微一愣,毫不恋战以轻功快速离开。
阴姬毒母走到倒在岩石边的二人,伸手为他们把脉之后,便一左一右扶起,离开了这里。
萧谣醒的要比慕容听风快,她睁开眼睛就到处寻找慕容听风,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身处一个山洞之中,难道她也被阿媛带回了镜水教?
“听风!听风!”萧谣心下着急,在这洞中寻找,才发觉这里的构造并不像是镜水教,而是一个复杂的地下洞穴。她绕了半天,从一条道中绕出,却又能看见无数的岔道。其它岔道都是漆黑一片,她只感走在那些有壁火的石道中。
她隐隐听见水声,再向前走去,眼前一阵惊讶。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顶是倾斜而下的泉水,落入脚下的这一驰深潭之中。而潭水渗入地下,形成地下水脉。
萧谣惊诧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我阴姬毒母避世隐居的地方。”
萧谣朝着那声音望去,水潭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子,容貌倾世,笑靥如梦。
“你是阴姬毒母?”萧谣蹙起眉头,“这不可能……阴姬毒母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年近五旬,你的模样简直就像二三十岁的少妇!”
那女子仪态优雅,伸手抚了抚鬓角道:“年轻人,不可为外相所惑。这世间种种,很多都不是你看起来那么简单。”
“如果你真的是阴姬毒母……那么当日我和叶逸在天山寻找紫竹的时候,是不是你跟踪我们?”萧谣正色问道,这个女子有很多谜团,虽然萧谣不曾深究,但是今日却是个解开的机会。
“是我。”
“那日叶逸在定禅寺内医治萧紫风,也是你出手阻挠?”
“是我。”
“你早就知道那丹药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出声告诉我们?这样……这样萧紫风就不会恢复功力,叶逸也就不会……”
“不会死了,是吗?”阴姬毒母笑了起来,她看着萧谣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无知孩童,“江湖中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我贸然现身说你青梅竹马的叶神医配制的丹药有问题,你会相信吗?”
“那药不是叶逸配制的,是阿媛偷换了!”
“偷换?也许那丹药从来都没有被偷换过,只不过不是你想象中的丹药罢了。”
“你什么意思?”萧谣只觉得心中一把无名业火在拼命焚烧,“你想说是叶逸故意将萧紫风治好的吗?”
“是不是,我现在说的再多,你也听不进去。你不如想一想如何救治慕容听风?”阴姬毒母的声音别有意喻。
“你把听风怎么了!”萧谣轻身而起,脚尖在水潭上一点,落到对岸,这才发觉自己的内力竟然已经恢复了。
“你随我来吧。”阴姬毒母将萧谣带到另外一间石室,慕容听风躺在床榻上,呼吸微弱。
萧谣跑过去,伸手按上他的经脉,发觉他不止身受重伤,而且还中了毒。只是不同的毒素在他身体中蔓延,侵蚀着他的脏腑。
“你对他做了什么!”萧谣本来以为是阿媛下的毒,但是这么复杂的毒素,一定是眼前这位号称毒母的人!
“这种毒叫做三虫七花毒。”阴姬毒母的身后是一片巨大的药柜,“为他解毒的药材全都在这个药柜里面。叶逸应该教过你最简单的药理知识吧?”
萧谣不说话只是瞪着她。
“所以我也就不用向你解释三虫七花毒的制毒原理是什么了。”阴姬毒母将一本书册和一张纸条放在石案上,“你有七天时间读懂这本书,为了节省你的时间,我还好心将这毒药中是哪三虫哪七花都列出来了。希望你来得及救他!”
“阴姬毒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萧谣看到那本书上写着《藏世毒经》,这名字和叶氏的《藏世药典》倒是十分相称,“你这毒经里都是害人的法门!”
“为什么?你这个傻丫头。你不懂得如何下毒,以后又怎么懂得如何救人?”阴姬毒母转身离去,“莫要再浪费时间。”
整个石室安静了下来,慕容听风的呼吸如同游丝,他额间渗出的汗水令萧谣知道他此时极为痛苦。
萧谣狠下心来坐到石案边,翻开那本《藏世毒经》研读了起来。她一直觉得毒术都是阴私之流,却没想到毒药之中包罗万象,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因果循环,道中有道。
她本来为了慕容听风心乱如麻,却在翻开毒经的第一页便看到了一行警言:心静则万物之理明辨。
一本被世人唾弃的毒经却在首页写着这样的禅语,萧谣忽然有几分肃然起敬。她吸了一口气,静下心来翻开,一旦入定便不觉时间流过。直到阴姬毒母端着晚饭走进来,萧谣才察觉到这一天竟然就过去了。
“你把我和听风掳来这里,我师父和还有慕容山庄的人都会寻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