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但是从内涵上来说,却很空洞。”欧利文的褒贬从来不留余地,“虽然你是我的学生,但这从来不意味着你要模仿我。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欧利文?凯恩。所以你需要做到的就是做独一无二的艾维斯。”
艾维斯的表情除了困惑之外,更多的是沮丧。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得到老师的认同。
这个时候,尼奥忽然来到二楼的楼梯处,倚着围栏将一幅素描展开。
“欧利文——戴维说这是你画的!不可能吧?”
艾维斯也跟着抬头,眼睛一颤:“真……美……”
“是我画的。”欧利文起身,“尼奥,我劝你不要怂恿戴维把它卖掉。”
尼奥呵呵了两声,“怎么可能嘛……戴维也舍不得啊……”
艾维斯这才反应过来画上的人,就是刚才和老师坐在沙发上的男子。
一时之间,眼睛疼了起来。
“老师……我先走了!我还需要修改我的画!”
年轻人急急忙忙收拾了东西离开。
戴维走出门来,从尼奥手中拿走那幅画。
“这是我的东西,摆脱你不要随便拿出来晒!”
尼奥则转身靠着围栏:“我可是为了稳定你的地位。”
“稳定我什么地位?”戴维眼光一瞥,看见楼下的欧利文已经蹙眉,似乎有发火的趋势。
“那个小家伙在圣诞节前还和你的欧利文滚过地毯呢。”尼奥凉飕飕扔下这句话,便回屋锁上了门。
戴维的手僵了僵,还是把画卷起来塞进画桶里。
“那个时候,你离开我了。”欧利文在楼下朝着他说。
其实看见艾维斯的眼神,戴维就知道他对欧利文的感情了。
“和你有关系的学生多了,我一个一个计较还计较不过来呢。”戴维并没有生气,他和欧利文的关系其实已经维持的够久了,对于一个不断寻找着灵感的艺术家来说,戴维甚至还觉得很幸运,自己貌似到现在还拥有他。
欧利文走上楼来,好死不死来一句:“和你有关系的女人也很多,我也计较不过来。”
“什么——”戴维怒了。
“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床上讨回来。”欧利文一把将戴维扛进了卧室,之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第二天,戴维咿呀咿呀地起床,穿西装,整理行李。
欧利文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着他:“要去哪里?”
“波士顿,”戴维瞪了他一眼,“有一位酒瓶设计师住在那里,我们约好了洽谈‘露比’明年的酒瓶造型。”
“嗯。”欧利文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戴维顿了顿,无可奈何地说:“这里是美国不是英国,你的外公不会大老远来绑架我的。而且他只不过想你在他的生日宴会上出现一下。”
“我会陪你去。昨天我就定了和你同一趟班机的机票。”
但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一个电话,让他们不得不留在纽约。
一位收藏家购买了尤里斯在晚年创作的《小屋与树影》被鉴定为仿作。并且在颜料的最底下还有另一幅被洗掉的画。鉴定家根据笔触初步鉴定那幅被洗掉的画出自欧利文的手笔。
虽然知名画家仿造其他人的画作并不奇怪,但是在现在这个法制社会,就构成了一系列的问题。再加上欧利文的才华与锋芒也被不少人所妒忌,即便他已经走到了大神的地步,也会对他的名誉和诚信造成不小的影响。
第73章
戴维推掉了这次与酒瓶设计师的面谈,以一个鉴定家的身份,陪同欧利文去到了暂时将这幅画压做证物的警局。
负责这个案子的警长对于欧利文还是相当尊敬的。他们将画作放在仪器下,让那幅被洗掉的作品呈现了出来。
“凯恩先生,我们请你来就是为了让你看一下,这幅仿作下面的画,是不是你的。”
不需要欧利文开口,就连一旁的戴维都一眼认出来那样的笔触是属于欧利文的。他还在心里想如何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欧利文却大方地承认了。
“没错,这幅画是我的。”
警长见他这么大方的承认,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听说你曾经做过尤里斯的学生,是不是他曾经在你使用过的画布上继续作画了?”
“正是因为我是他的学生,所以学生模仿老师的画作并不稀奇。”
欧利文的话让对方非常惊讶。
“凯恩先生,您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您刚才所说的话等于间接承认了您在仿作赝品。”
戴维也担心了起来,拽住了欧利文的手。
欧利文的手指摩擦着戴维的指缝,似乎是在安慰他不要担心。
“警长先生,有些事情你有所误会。这幅画的临摹是在我的老师尤里斯的指导下完成的,而且尤里斯也在这幅画上留下了自己的签名。”欧利文指了指画作的右下角,“您可以随便去询问一下老师从前的学生,老师会在所有学生临摹作品的底稿上签名,就是为了防止这里面任何的一部作品被当做真品买卖。另外,《蒙娜丽莎》在世上有七个版本,都是达芬奇的学生所作,如今真假难辨。而高更也曾临摹了梵高的《向日葵》,并且被作为真品。即便我临摹了老师的画作,这和仿造赝品,是两码事。”
警长摸了摸下巴,“那么凯恩先生,你有没有将这幅画卖出去过?”
“没有。因为这幅画一直以来是由我的老师尤里斯收藏的。既然老师已经过世了,那么你们应该去问尤里斯太太是否曾经将这幅画当做真品卖出去过。”
警长露出为难的神色:“其实是这样的,尤里斯太太曾经报案说他们家失窃,因为丢失的都是学生练习作品,所以损失并不算太大……”
“既然这样,那就应该是那个小偷取走我的画之后当做尤里斯的真迹卖出。问题在于那个贼而不是在于我。”欧利文将问题丢回给了警长,然后带着戴维离开。
车子里,戴维开口道:“我总觉得这个问题并不简单。你该不会真的临摹了尤里斯的画拿出去买吧?”
“当然没有。”
“可是我记得……以前我帮你收拾阁楼的时候,好像看到过这幅画。它应该是在别墅里面而不是被你的老师收藏。”戴维觉得欧利文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那位警长。
“没错,所以有人把那幅画偷出去卖了。”欧利文看向戴维。
“喂!你看着我干什么!不是我干的!”戴维赶紧否认,这个罪名实在扣的太大了。
欧利文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戴维顿时明白他是在耍自己。
“你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戴维有些生气,但随即明白过来了什么,“该不会你其实知道……偷走那幅画的人是谁?”
“嗯。”欧利文轻哼了一声。
“等等,你故意说那幅画被尤里斯收藏,其实你不是想保护自己,而是想要保护那个偷画的人。他是谁?”
“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欧利文将车子在大学的门口停了下来,取出手机来,“艾维斯吗?我在学校门外的咖啡馆等你。”
戴维呆了,艾维斯不就是前几天来这里的学生吗?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欧利文维护这个男生,到底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学生,还是因为曾经发生过的关系呢?
艾维斯很快就来到了咖啡馆,身上的衣服还是作画时穿着的,上面满是油彩。
他的笑脸很快在看见欧利文身旁的戴维时隐没了,也许这个年轻人还对欧利文抱有一丝希望吧。
“老师……”艾维斯挤出微笑来,“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单刀直入一向是欧利文的风格,他用冷淡而略带疏离的声音问:“你是不是拿走了我在阁楼中的一幅画,并且将它卖掉了?”
艾维斯的笑容僵住了。
其实戴维并不想来见这个孩子,你说他跟着来见欧利文的老情人,多闹心啊。
于是戴维也装作对这两人的谈话漫不经心,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女学生。读艺术的就是不一样,戴维的目光不断搜寻着下课时从学校门口走出来的女孩。
欧利文似乎发现了这一点,手掌绕过去,遮住了他的眼睛,将他的脑袋掰了回来。
“我……我确实偷拿了那幅画……”艾维斯支支吾吾,但是欧利文一经发现了,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也确实……卖了它……”
戴维发出了嗤笑声,心里暗自幸灾乐祸,欧利文你的品味真好!
“艾维斯,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艺术界的大忌。你偷盗并且买卖了导师的作品。而且因为那幅画是临摹作品,一不小心就会给我的名誉带来很大的影响。”欧利文的语气是平淡的,但是每一个字都将艾维斯狠狠钉住了。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果然,艾维斯急的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卖出去的时候,已经告诉了对方,这幅画是您临摹的大师尤里斯的画作……”
“但是情况看起来不是这样。今天警察向我刑讯,并准备控告我买卖赝品。”欧利文这么一说,戴维差点把咖啡喷出来。
不用这样吓唬小孩吧?刚才那个警长明明已经把调查方向转向那个曾经在尤里斯家偷盗过学生作品的小贼了……
艾维斯的眼睛睁的很大,后悔的表情非常明显,“我……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那就告诉我,你把它卖给谁了。”
“一个长相俊美,留着金色长发……还有绿色的眼睛的男人……”
艾维斯这么以形容,欧利文和戴维同时想到了某个人——安东尼?唐纳。
“那个混蛋……”戴维咬牙,反倒是欧利文平静很多。
“我没有办法,老师……那时候他绑架了我的妈妈。听到他要我偷您的临摹作品时,我以为……他只是喜欢收藏而已……”
“这件事情是个教训,艾维斯,我和你的师徒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欧利文起身,拉起戴维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喂,”戴维回头看了看艾维斯落寞地低着头,“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他吧?安东尼……会杀了他妈妈的!”
“但是作为一个学生,他背叛了老师却是事实。如果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以后他在艺术界会摔的更惨。”欧利文回答道。
坐在车里,戴维忍不住问:“尼奥说你和他曾经在一起有过非常融洽的关系。”
他特别强调了“融洽”这两个字。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艾维斯不像是你喜欢的类型。”
“他确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怎么选择了他?”戴维好笑地问,“是不是像他那样纤细的美少年能够带给你与从前不同的灵感?”
前方的路口正好遇上红灯,欧利文将车停了下来,侧目盯着戴维说:“如果不是你突然逃跑了,圣诞节前的那天被我压在地毯上的,你觉得会是谁?”
戴维愣了两秒,转过头去,“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
车子里又是这一阵沉默。
几分钟后,戴维伸了一个懒腰,“啊……啊……为什么安东尼总是针对我们……”
“其实,艾维斯卖掉的不只是那幅《小屋与树影》。”
“什么——”戴维转过头来,“要是再有人带着你临摹的画来找你,你不可能再用尤里斯家失窃的事情来搪塞了!”
“所以,我们要将另外那幅画找出来。”
“找出来?怎么找?难道打电话给安东尼问他把那幅画卖给谁了?”
“这一次警察找上门来,应该是安东尼给我的下马威。”欧利文扯起了唇角,“不接受他的战帖,只怕他不会停下骚扰的行为。”
“直接说你不甘心输给他就好了。”戴维耸了耸肩膀。
“笨蛋。”欧利文沉下声音道,当然这个形容词也让戴维心中小小地不爽。
很多年以后,当戴维提起这件事情,欧利文只是用无澜的语调说:我不甘心的,是输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