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寺……你怎么在这里?”
昭信身边跟着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子,应该是他的律师。
“作为杰弗逊航运的合伙人,我也是被怀疑的对象。”昭信不紧不慢走了出来,他的冷静和真一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真一还在发愣,蒙特先生按住电梯的门提醒他快点进来。
就在此刻,逮捕伊娃的瓦伦丁按住差点关闭的电梯门,也走了进来。
谁都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应该避免与伊娃的律师还有亲友接触,可是没想到的是,瓦伦丁竟然用一副老朋友的口气对电梯里的另外两个人道:“今天说不定我们国际刑警会有大收获。”
真一别过头去不和他说话,电梯到达大厅,瓦伦丁用调侃的语气道:“小早川先生和沃尔夫小姐的关系大家都很清楚,如果沃尔夫小姐罪名成立,我相信你也脱不了关系。”
已经走出电梯的真一回身面向瓦伦丁,笑道:“你是说我开着‘黑色淑女’去了古巴,还是想说我参加比赛还有练习用的枪支是非法所得?如果你是想暗示我把所有有关伊娃的事情都告诉你,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哦?”瓦伦丁故意露出惊讶的神色,“我洗耳恭听。”
“如果最后国际刑警找不出有利的证据证明她除了签了一个名以外真的和这次军 火走私有关,我只想说你得罪了一个重要的纳税人,不需要杰弗逊航运的律师团出马,政府也会让你‘前程似锦’。”
不管瓦伦丁露出什么表情,真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天晚上,真一根本无法入眠。他没办法联系伊娃,犹豫了很久才决定给昭信打一个电话询问一下情况,但是没想到的是,昭信也关机了。
这让真一忐忑不安,难道真的就像瓦伦丁所说的,这一次国际刑警大丰收,两个跨国财团就这样被摧毁了?
后半夜没过多久,真一的手机铃响起,他没想到打这个电话的竟然是阿曼达,而她已经来到伊娃的豪宅外面了。
她的脸色发白,这让真一怀疑是不是昭信也出事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阿曼达被一个男子陪伴着走进客厅,看那个男子的气质和外貌,应该是一个模特。原来阿曼达在伊斯坦布尔走秀的时候听到昭信被国际刑警盘查的消息就直接赶回纽约来。
“我只知道伊娃被怀疑走 私军 火,因为‘黑色淑女’停靠古巴后被查出……”真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既然这是有关杰弗逊的,为什么昭信被拘留了?”阿曼达摇了摇头,“我打了电话给谦和,他说他在想办法,然后我再打他就关机了……”
就在此刻,真一的手机响起,打电话的竟然是伊娃,她被暂时释放了。
这个电话,让阿曼达更加不安起来,“伊娃已经被释放了,为什么昭信还要呆在那里?”
陪同她来的那名男子急忙安抚道:“也许是因为沃尔夫小姐比西园寺先生要早一点接受国际刑警的调查,几个小时以后说不定你就能见到西园寺先生了。”
真一感激的看了那名男子一眼,确实伊娃能够回来的消息让他多少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阿曼达,而且他也确实在为昭信担心,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也许真的只有等伊娃回来了才知道。
伊娃带回来的消息是让人吃惊的,又或者说她自己也很吃惊,因为昭信向警方承认‘黑色淑女’只是杰弗逊航运因为与西园寺财团旗下PST航运合作关系而租借的货轮,那箱被查封的军 火是PST的货物。
“天啊,他发的什么疯?”阿曼达抱着脑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怎么能承认那些军火是PST的?”
伊娃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她离开拘留室的时候还被告知不允许离开纽约,她的嫌疑还没有被完全排除。
最后,还是谦和的一通电话让阿曼达冷静了下来,她努力地维持自己的风度,希望伊娃不要太在意她之前的话语,并且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很快过去。
待到她离开之后,伊娃抬头看向真一,“你知道吗?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什么?”真一坐到她身旁的沙发上。
“西园寺先生太照顾我了,”伊娃用难以理解的表情摇了摇头道,“贝瑞利先生是因为他的介绍而愿意在风雨飘摇之际成为杰弗逊的CEO,沃尔夫财团能够继续保有俄罗斯地区的军 火大权也是因为他将最安全的生意交给我做……而今天,他承认那些货物是他的……没错,那些货物确实是他的,但也是经过我的心腹盘查的,我敢肯定货物上船的时候,那批军 火根本不存在。”
真一低下了头,他知道原因,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承诺。
甚至于这个承诺也是因为昭信在那次赌约里故意输给了自己。
“你知道吗?‘黑色淑女’有一个秘密的底舱,这个底舱不但是我,我相信连西园寺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如果我们俩都知道的话,‘黑色淑女’早就成为军 火运输的宠儿了!”伊娃咬紧牙关,“杰弗逊的股东里面有问题。不管西园寺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么照顾我,我不会再这样不明不白地欠他人情。”
“不要多想了,能回来应该万幸。西园寺那个人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他承认货物是他的,他自然有办法脱身。”真一伸手搂过伊娃,他能够安慰她,却安慰不了他自己。
同一时刻,审讯室里的瓦伦丁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审讯对象给与自己的压力。
他面前这个年轻的运输业大亨两个小时之后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里没有丝毫感情的流露,就算瓦伦丁告诉他很多迹象表明他的处境很不利,对方依旧平静得让人抓狂。
“你承认那匹货物是你的,却不承认箱子里的轻武 器是你的?”瓦伦丁将那一叠有关武器种类和数量的资料扔在昭信的面前。
“是的。”
“呵?我们已经去查了你这匹货物的接收公司,那是一个空壳公司,我不相信你接受这笔生意之前会没有弄清楚接收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昭信的脸微微侧向他,在白炽灯的映照下有一种苍白却冰冷的美感,“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如果当国际刑警发觉货物有问题的时候,不是火急火燎的跑来纠缠杰佛逊或者PST,也许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把那个空壳公司的幕后所有人找出来。”
瓦伦丁因为对方的表情而有片刻的失神。
这个男子是极具魅惑力的,同时也是极度危险的。他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就算和这个男子无关,他的生意也未必干净。
而他一旁的律师,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通常情况下,律师一般都是不停地提醒自己的客户“你不一定非要回答这个问题”吗?
“你觉得西园寺财团有问题?”昭信的背脊微微向后靠去,嘴角的笑意让瓦伦丁产生自己是一只黏在蜘蛛网上的小虫般的错觉,“我们财团的会计会整理本财团进入美国之后的所有财务记录,也欢迎国际刑警派你们的人来‘盘点’我的收入,希望你能找到所谓的‘不法’部分。另外,我提醒你瓦伦丁·卡门,如果你找不到那家空壳公司,我有一百种方法让法官宣判我无罪。”
第 55 章
“好啊,那就让我见识一下西园寺财团有多‘干净’。”瓦伦丁转身离开审讯室,他来到自动贩卖机前,有些焦躁地将硬币塞进去。
“嘿,你怎么了?那个财阀老大还没有招供吗?”一个同事笑着用文件撞了撞他的肩膀,“上面已经准备派专员去彻查他所有的经济情况,保证只要这个家伙有一点是灰色的,他都逃不掉。”
握着手中的饮料,瓦伦丁笑着点了点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西园寺昭信是一片禁区,他所有的努力可能到此为止了。
这些天,真一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训练,大多数时间都在陪伴父亲进行治疗,他变得对所有的新闻敏 感,甚至于开始关注自己从来不在乎的财经版面。当西园寺财团股价震荡的消息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总有一种莫名地内疚感。
周三下午,他在室外靶场瞄准多项飞碟,成绩烂的可以,就连教练都建议他休息一个礼拜,等所有烦心的事情走出大脑再说。
收拾枪袋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他有些惊讶,因为那个人是孝臣,自从曼彻斯特的世界锦标赛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他了。
孝臣有些紧张,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请问,你知道西园寺先生到底怎么样了吗?下周是我的毕业典礼……”
真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一直在安慰着别人,却没有其他人来安慰他,“我相信这件事情很快会澄清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只有等待,孝臣。”
男孩还要再说什么,真一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谦和独有的文雅嗓音传了过来。
“小早川君,一个小时之后,我会代表日本大使馆向昭信了解情况,时间是两个小时,全监听状态,你愿意来吗?”
“我们在哪里见面?”全监听状态的意思就是所有的谈话内容、表情、动作都在瓦伦丁的监视下。
“我的车就停在射击馆外。”
真一啪地将电话挂断,背起枪袋朝门外大步走去,“对不起,孝臣,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打电话问问麻生或者绪方!”
奔出射击馆,一辆黑色的轿车朝他鸣了鸣喇叭,他拉开门坐了上去。
谦和很识相的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将车开到了目的地。
瓦伦丁似乎很不爽真一也能和昭信会面,倒是谦和相当彬彬有礼地解释道:“小早川先生是代表沃尔夫小姐来的,顺便说一句,非官方的谈话越多,你能够掌握的线索也越多,不是吗?”
会面室的门被打开的瞬间,真一几乎是屏住呼吸走进去的,他很紧张,甚至于将椅子拉出来的手腕都在轻轻颤抖。他将胳膊放在桌子上,望向端坐在对面的昭信。
对方神色没有丝毫的疲态,目光一如平常,真一甚至有一种自己是在参与商务洽谈的错觉。一旁的谦和已经开始例行公事,昭信也有条不紊地回答着他的问题,除了双眼停留在真一的脸颊上丝毫没有挪动的迹象。
谦和将记录本关上,看了看一旁的真一道:“好吧,现在是小早川先生的时间了。”
“你承认那些货物是你的,为什么?”也许他知道那个答案,但是他总是不想去相信,因为如果那个答案是真的,他将不知道用什么去回报眼前男子的付出。
第一次瓦伦丁惊讶着发现西园寺改变了坐姿,他侧过头去,让玻璃窗外的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手掌撑着下颌,脑后的黑色发丝垂过肩膀,优雅的让人叹息。
“我想很想念立野高中附近的关东煮。”他的目光柔和,安抚着真一紧张的心绪。
“什么?”现在这个时候,还提不相关的关东煮做什么?
“因为味道很好。”昭信的声音很轻,眼睛缓缓闭了起来,眉目之间有几分疲惫,却更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当中,“你想一下……樱花还在开,风只要拨弄一下,那些花瓣就全部掉下来了。
三、四月份还是有些冷,如果手里能有一个纸杯撑着热乎乎的关东煮,然后你的同伴对你说‘关东煮不会破坏你的优雅’……”
真一愣在那里,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曾经说过什么,为什么昭信还记得呢?
“最好你的那个同伴会把脑袋伸过来,将那些小丸子吹凉……”
真一别过头去,眼睛有些发酸,“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现在排除万难,买一张飞机票飞回东京,你也不一定还能品尝到你想要的那个味道。所以,不要再为那个味道费尽周章了,根本不值得。”
“味道从来都不会改变,变的只有品尝的心境罢了。”昭信侧目,嘴角轻轻陷了下去。
“你该换换口味了,西园寺先生。”
“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口味,不过与其听见小早川先生劝告我换换口味,我宁愿你对我说点别的什么。”
“你会没事吗?”真一的嗓子已经开始哽咽。
“当然会。”
“那么谢谢你。”真一站了起来,伸手握住昭信的手指,那明晃晃的手铐让他的眼睛发疼。迅速松开昭信的手,真一将会面室的门打开,大步走了出去。
谦和拍了拍昭信的肩膀,也跟着走了出去。
瓦伦丁上前拽住真一,有些急迫的问道:“关东煮是不是代表你们的走 私活动?樱花又代表什么?换品味的意思又是什么?”
真一一把甩开瓦伦丁,瞪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这位国际刑警先生,我不知道您有什么样的妄想症!我现在怀疑你把两大财团的主席牵扯进来是不是也是因为你那‘世界充满黑色交易’的妄想!”
瓦伦丁还想拉住真一,却没想到对方忽然按住他的肩胛,指尖的力度疼得他几乎失去反抗,猛地一阵回旋,他的胳膊便被按到了身后,脸撞在墙上。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有多余的时间去妄想,我更希望你找出到底是谁把那批货物藏进‘黑色淑女’!”真一猛地甩开手,瓦伦丁吃痛地抱住肩膀,喘着气看着真一的背影。
谦和夹着文件从他身边走过,“你已经给日本大使馆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希望阁下不会再以查案为名来打搅任何一个日本公民的生活。”
他跟着真一走进洗手间。
那个在所有世界性比赛里都镇定自若的射击名将,双手颤抖着撑在洗手台上,低垂着脑袋。
谦和不需要走近,也知道他那沿着下巴流落的液体是什么。
“根本就不值得!我永远都做不到那样去爱他!”
“他总是给自己选择不归路。所以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回头。和你爱他多少,或者能不能爱上他……无关。”谦和缓缓道。
那天晚上,当谦和将真一送回去之后,他拨通了麻生的手机,可惜那个家伙一直将自己的电话挂断,大概来回了数十遍之后,对方终于将电话接通。
“你烦不烦啊!我挂你那么多回你还打!”
谦和好脾气地笑了起来,“你要是不想接的话可以关机啊。”
“到底什么事情?我忙着呢!”
“有没有哪天,你会为我流泪?”
“当然后,你死的那天,不过我会笑到流泪!”
谦和抿了抿嘴,轻声道,“我现在忽然开始羡慕昭信了……”
真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修介早早地睡了,反倒是伊娃似乎等了自己很久。
“听说今天你去看西园寺先生了。”她欠了欠身子,坐到真一的床边。
“恩,因为警方不会让你们俩见面……所以绪方先生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就去了,想对他说一声谢谢。”
“恩……”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真一抬头问伊娃道:“那天检验货物还有负责最后运送的人是谁?”
“我,威尔还有罗宾……最后剩下的是罗宾!”伊娃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