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可能’,长官。”
豪金斯的鼻间发出一声轻哼,肖恩发觉他的眼睛轮廓很漂亮,没有女子的诱惑,却相当地吸引人,“那么告诉我,你的职责是什么。”
“同您一起到达现场一百米外开始戒备,在人群中寻找可能的叛乱分子,维护您的安全,当然不包括如果您拆弹失败被炸上天。”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豪金斯的双腿咧在椅子的两侧,随性中酝酿着蓄势待发的气势。
“因为我们是互相托付对方后背的战友。”肖恩看着他的眼睛说。
豪金斯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肖恩身后似乎有人来了。
“头儿,你叫我吗?”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士兵将脑袋探向屋子里。
“里克,这是我们小组的新成员肖恩·艾维斯。”豪金斯用下巴指了指那个年轻人,“我们小组的技术兵里克·帕尔森。”
“嘿,你好!我是里克,能叫你肖恩吗?”里克有些兴奋。
“将他带离我的视线。”豪金斯的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小圈,里克便拉着肖恩出来,将豪金斯的门关上了。
肖恩与里克并肩走着。
“那个里克……豪金斯少尉是个怎样的人?”作为军人,肖恩对豪金斯并没有太大的好感,只是还没有一起执行过任务,所以称不上讨厌。
“一个当你梦想破灭时让你还能在这地狱活下去的人。”里克呼了一口气,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一些。
“刚来的时候很绝望吗?”肖恩问了他一句。
里克将他领到宿舍门前,把钥匙扔过去,“一个天真无知的年轻人以为自己会像电影中一样成就一个美国式的英雄梦,然后发现自己就像蝼蚁一样随时可能会被炸上天……确实很绝望。”
“豪金斯对你说了什么?”肖恩打开门,将背上的行李扔上床,开始整理起来。
“他说‘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就会活着回到美国’。”里克走进来,把柜子里的废物收拾出来。
“也许在美国豪金斯少尉就是个绝望的军人,可是到了巴格达他却能成为‘神’。”肖恩笑着将床单铺开。
“嘿,肖恩……豪金斯确实不怎么好相处,但是我相信他。如果你也相信他,我们才能一起活着。”里克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是认真的。
“我必须相信他,里克。因为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他的安全。”
驻伊美军虽然入夜之后不能随意离开营地,但是在营地内部的夜生活还不至于太无聊。
有人打着桥牌,有人喝点啤酒互相打闹。
据里克所说,豪金斯是喜欢安静与独享空间的典型,所以像是以上的活动他都不会参加。
里克带着啤酒来了肖恩的住处,“嘿,肖恩,一起喝两杯吧。”
都说男人的友情是在喝酒与打架中形成的,当然肖恩更喜欢前者。
收音机里放着美国的流行音乐,偶尔几段黑人的RAP就能听见几排宿舍之外有人和着那音乐快速的念着。
“我们轮值还有多少天?”肖恩问。
“呵呵,整整还剩下一百天,你来的真是时候!”
收音机里的音乐忽然噶然而止,隐隐还能听见隔壁宿舍的音乐广播并没有停下来。
“啊哦,”里克耸了耸肩膀,“这台收音机太老了,应该打报告向后勤部门再要一个。”
“我来看看吧。”肖恩走过去,将收音机的外壳撬开,“嘿里克,借把钥匙给我。”
肖恩用钥匙当做螺丝钉倒腾了一下,那收音机就又开始收讯了。
“你怎么做到的?”里克有些新奇,“特种部队里也教这个吗?”
“不教这个,我自己学的。”肖恩笑着坐回来,那是他作为文森特时所擅长的东西。
不过啤酒还没喝上几瓶,他们就有任务了。
当他们二人穿戴整齐来到那辆悍马前,豪金斯已经坐在后排似乎很久了。
“喝酒了。”他的声音冰冷听不出起伏。
“是啊,因为肖恩刚来吗,想欢迎一下他。”里克坐上驾驶席,发动引擎。
“也许今天晚上他就会只剩下一只头盔。”豪金斯的表情被黑暗所掩盖。今晚是肖恩在巴格达的第一次任务,其实不管你是不是第一次,都有可能被炸得尸骨无存,当然……一般情况下你的头盔会是最完整的遗物。
“情况是怎样的?”里克自动忽略了那一句,开始询问任务详情。
“酒吧里一个美国士兵在洗手间里醒来发现自己身上被装着定时炸弹。”
“如果我没记错,入夜之后我们不能离开营地吧?”里克随口问了一句。但是大家都知道在这危机重重的异国他乡,一到夜晚就会更想要疯狂一下忘记一切。
车子里顿时沉寂了下来,直到他们开过巴格达的夜市来到一家小酒吧前。
肖恩先下车,观察了一下四周,已经被清场,只是远远有人在附近的建筑物上观望。
豪金斯下车,问一旁的美国士兵,“那个打电话求助的白痴呢?”
对方显然对这样的称呼相当不满,但是却又无法发怒,“还在洗手间里。”
豪金斯侧起了脑袋,“他是你的战友?”
“……是的。”对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心里想希望我被炸死。”
那个美国士兵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豪金斯会这么直白地说出他心中所想。当那个士兵回过神来的时候,豪金斯已经走了进去。
“如果我被炸死,那说明你的白痴战友也死了。”音调一如继往的冰冷。
肖恩看着他就那样直落落走进酒吧里,不由得追上去大叫,“豪金斯——你没穿防爆服!”
豪金斯站在酒吧门口,转过头来,“那玩意儿有用吗?”
肖恩皱眉,里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穿着那玩意儿如果炸弹真要爆炸他也一样会死。”
肖恩直接给枪上膛,开始留意起附近的每一个人。
“豪金斯一向都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吗?”肖恩通过通讯器问,走向另一个方向戒备的里克。
许多排爆专家在接近炸弹的时候都会通过通讯器与自己的小组成员聊天,这能帮助他们放松,从心理上确认自己的队友还在身边。
“是的,经常你还在提心吊胆他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任务了。”里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此时,有人来到了肖恩的身后,他条件反射一般迅速转身,枪口对准了来人的胸膛,是豪金斯,“你拆除那炸弹了?”
豪金斯歪了歪脑袋,看向那些守在门口的士兵,“去找钳子,炸弹上有钢锁。”
说完,他便靠在车边。
“你在干什么?”那个美国兵走过来,“我的战友在里面就快被炸死了!你却不去帮他!你的职责不是拆弹么!”
就在他的手触上豪金斯的刹那,手臂就被拧了过去,脱臼的声音格外响亮。
“我的职责是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拆除炸弹。”豪金斯低着头看向他,“还有,所有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肖恩有些发愣,豪金斯的身手之快不逊于受过训练的特种兵,“去找钳子——”肖恩提示那个躺在地上的士兵,对方只是恶狠狠地盯着略带冷笑的豪金斯。
“你想拿你战友的性命来与豪金斯较劲吗?”肖恩拉动保险栓,转过身去继续观察周围的人。
士兵从地上爬起来,到车厢后面找来了一个钳子扔给豪金斯,他这才拎着钳子再次走进那个酒吧。
此时,街对面房子二楼那个人忽然不见了。肖恩细细看着那个房子,没有灯光,顶楼有一半都被炸碎了,这栋房子按道理应该无人居住,那个家伙半夜跑到这样的房子里只怕……
“里克——小心戒备!”
肖恩朝着那栋房子冲了过去。
第6章
肖恩来到那屋檐下,听见噼里啪啦有人从铁梯上跑下来的声音。一个穿着暗色T恤的当地人跑向暗巷中。
端着枪,肖恩跟进了巷子里。
一片黑暗之中,所有的事物只有隐约的轮廓。有人靠着墙站立着,零星的火光说明那个人正在吸烟。
肖恩从他的身边掠过,而那个穿着暗色T恤的人已经跑远。就在此时,肖恩猛地侧身,手肘向后上方顶去,烟蒂从那个男人的手指间滑落,他的喉咙被肖恩的手肘顶裂,这一切几乎只发生在一秒中。
那个人来不及发出声音便沿着墙壁坐了下去,睁着眼睛没了呼吸,他的另一只手摊在地上,手心里是一把明亮的匕首。
如果不是当时反应够快,恐怕已经被对方刺中了。
但是肖恩并没有放松下来。
他侧着脸,聆听着从巷子里发出的声响,毅然转向右侧,在一片低矮建筑间穿行,行云流水一般。骤然停下时,他的面前站着身着暗色T恤的男子,对方喘着气,一脸不可思议。
肖恩用枪指着他,对方的手中按着似乎握着什么。不像一般美国士兵那样大声呼喊“放下手中的东西”之类,肖恩直接扣动扳机,子弹击中了那个人的眉心,一枪致命。
他手中的东西落在了地上,肖恩摸了摸脑袋,又是一只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输入一组号码,如果没有意外,当这一组号码发送成功的时候,那家小酒吧就会被轰上天。肖恩拖着他的后衣领,一把扛上肩膀,拾起地上的手机朝酒吧走去。
此时,酒吧门口豪金斯手中拎着一圈炸弹走了出来,几乎所有人除了里克都向后退去,那情景挺好笑的,仿佛豪金斯是一个自杀式恐怖份子。
“艾维斯呢?”豪金斯侧着脸,在酒吧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俊美。
“他追什么人追到对面去了。”里克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心。
此时,黑暗中,肖恩缓缓走来,将一具尸体扔在空地上,看见豪金斯手中拎着的那些炸弹,便知道他已经成功完成了拆除任务。
“去干什么了?”豪金斯的声音很淡,有一种漠然。
肖恩将手机扔过去,“我找到那个负责监控炸弹的叛乱分子了。巷子里还有一个。”
豪金斯点了点头,将拆下来的炸弹放进一个特殊的箱子中。
“我的战友呢!”那个美国士兵来到豪金斯面前,既然炸弹已经被完全拆除了,为什么那个厕所里的人不出来。
豪金斯看也没看他,将悍马的车门拉开,“他太吵了,所以我给了他一拳。”
“什么!”那个美国兵还想说什么,此时肖恩与里克已经都上了车,引擎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后车位上,豪金斯依旧安静。
里克一面开着车一面小兴奋地说,“肖恩,你真厉害!一分多钟而已,你竟然就把控制炸弹的人找出来了!你怎么肯定他们在附近?”
“给一个美国士兵上炸弹,而且还是在我们经常聚集喝酒的地方,对方的目的不只是要炸死那一个人而已,而是为了制造恐慌。如果能顺带再炸死一些赶来的士兵或者……像是拆但专家之类的,会使他们的行为更具有威胁性。所以一定会有人在附近监控,确保炸弹爆炸。”肖恩笑了笑,用手撑住自己的脑袋,手肘架在车窗处。
“不管怎么说,我们又活着渡过了一天。”里克的眼神略微暗淡了下去,因为明天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回到营地,肖恩洗了一个澡,很快便倒入床中睡着了过去。
早晨醒来是因为里克的敲门声。
“嘿肖恩,今天我们要去见一个特别人物。”
“谁?”肖恩快速刷牙洗脸,套上迷彩服走了出来。
“格雷医生,一个来自耶鲁大学的怪胎。”里克耸了耸肩膀。
“他怎么奇怪了?”
“他喜欢听你诉说你心中的绝望,鼓励你将那些疯狂的念头全部讲出来。”
“比如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