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离开吗?我还没有喝到水。”西泽尔瞥了一眼艾林手中握着的两个玻璃杯。
“哦,我忘记了!”艾林赶紧将水递了出去。
西泽尔朝伊文挑起了眉梢:“没办法,刚才我的味蕾被非常糟糕的咖啡虐待过。”
“非常糟糕的咖啡?如果是相当糟糕的咖啡,您可以选择不喝。难道是心爱的人给你的,所以就算再难下咽也要一饮而尽?”
艾林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已经可以和别人开玩笑了。
“哈哈,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你了。”西泽尔点了点艾林的方向,“没错,确实是我心爱的人给我的咖啡。只可惜我的爱人品味一向不好,所以对他挑选的咖啡,我只能报以宽容的态度了。”
伊文走了过来,一把拽过西泽尔的衣领:“走了。”
他们回到了车里,伊文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说:”我送你回去。”
西泽尔却靠了过来,一手摁在伊文的方向盘上,另一手摁在他的椅背上:“我以为会有额外的晚餐。”
“我已经请你喝过咖啡了。”伊文回答,顺带推开了对方。
就在伊文伸长手臂替对方打开车门的时候,西泽尔忽然伸手扣住了伊文的脑袋,将他摁进自己的怀里。
“伊文。”
耳边传来西泽尔平稳的心跳,伊文本来要将对方推开的动作停在了原处。
“有一个故事,我相信你在调查局进行新人培训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了。”
“什么故事?”
“一个王子,去到一座被魔鬼控制的城堡拯救一位公主。当王子带着公主来到了城堡的入口时,魔鬼追了上来。魔鬼告诉他们,白色代表天使,与魔鬼对立。而公主穿着的恰巧是白色的裙子,她无法离开城堡,可是故事的结局却是只有公主成功离开。”
“因为公主用匕首杀死了王子,染红了自己的白裙子。”伊文回答,“你在暗示我为什么,西泽尔?”
伊文仰起脸来,西泽尔只是淡然一笑,指尖抚过伊文的眉骨:“我没有暗示任何事。只是同样的故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解读而已。晚安。”
说完,西泽尔跨出了车门,离开了伊文的车。
伊文蹙起了眉头,他安静地扶着方向盘,整理着目前案件的思路。
就他现在所掌握情况来看,麦克、梅森、约翰以及约翰的女友安妮塔都住在那栋别墅当中。在一个月前,或者更久之前,别墅里很可能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而这四个年轻人都牵扯其中。他们将死者的尸体藏在了别墅后的花园里。就在一个月前,麦克发生了车祸。一周前,约翰死于花生过敏。如果麦克和约翰的死是报复的话,那么到底是谁在报复他们?用的又到底是怎样的方法?
☆、第15章 蝴蝶振翼
伊文开车返回了自己的公寓,简单的冲淋之后躺在了床上。
这几天,他实在太累了,不过挨上枕头就让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回到别墅的西泽尔,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红酒,他坐在客厅的沙发前,缓慢地摇晃着酒杯。
电视机的屏幕上是同样摇晃着酒杯的玛蒙,只是他显得更加慵懒。
“你度过了愉快的一天,对吗,西泽尔?”
“是的,很愉快。对此,你有什么意见吗?”西泽尔抬起手指,撑住自己的额头。
“没有意见,只是有点小嫉妒。就算没有我陪你聊人生,你依然找到了能让你快乐的人。哪怕,他在心底划下了一道界限,他会接纳你进入他的世界,但永远不会让你跨越那道界限。”
“玛蒙,真难得你会说真话。”西泽尔笑了。
“我的目的并不是说真话,老朋友,我在嘲讽你。看起来你主导着案件,你暗示伊文,你引导他去思考,但是事实上……你猜是那个被他所主导的人。你渴望他的认可,你渴望他的接近,你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某个人能够接受真正的你,那个人只会是伊文·李。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因为你脑海中的世界而惶恐的人。”
“你忘了我的心理医生了。”西泽尔笑着说。
“但是你并没有给他看真正的我。今天伊文让你心动了不是吗?当他对你说‘那就不要同魔鬼合作,而是驾驭它’的时候。”
西泽尔的目光沉冷了下来,他看着那个酷似自己却并非自己的幻影:“是的,如果他驾驭了我,那么我将不再被你左右。”
疲惫的伊文终于好好地一觉睡到了天亮,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长睡不起。
当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详细梳理一下案件的时候,墨菲急匆匆冲了进来。
“伊文!出事了伊文——”
伊文向后靠着椅背,摁了摁眉心,最近的“大事”已经够多了……
“冷静,墨菲,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梅森……梅森杀死了安妮塔!”
“什么?这怎么可能?”伊文离开了座椅,站了起来。
毕竟昨天他才和西泽尔一起去了安妮塔的别墅,刚和梅森打了照面,就算再大胆也不至于在联邦探员刚上门拜访之后就行凶啊!
墨菲直接拿起伊文桌面上的杯子,咕嘟咕嘟将他早晨的咖啡喝掉了大半,将手中的资料扔到了伊文的面前:“今天凌晨,一个女子坠楼,被凌晨前来巡查的工人发现,而她的双手上被绑着的绳子上全是梅森的指纹!工人抬头的时候,发现了高处的梅森。梅森逃离工地,开车试图离开本市,在高速公路上被警方逮捕。工地的监控录像拍摄到了梅森进入工地以及离开工地的时间!”
伊文眯起了眼睛,这样看来安妮塔是被梅森挟持到工地然后从高处推落无疑。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是谋杀,也不至于用这样冲动并且漏洞百出的方式。上一次与梅森见面,伊文能感觉到这家伙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做这样的蠢事。
“梅森怎么说?”
“梅森说他是冤枉的,他说现场有另外一个人。对方将他和安妮塔绑在一起,挂在了工地的高处,并且告诉他们那段横到半空中的钢条只能支撑他们之中一个人的体重……”
“所以梅森就挣扎着解开了绑着安妮塔的绳子,安妮塔掉下去了,接着他得救了。是这样吗?”伊文问。
墨菲用力地点头:“是这样的!这么离谱的理由你竟然能猜出来!实在太厉害了!”
“走吧,我去接一个人,然后去见一见梅森。”伊文起身,点了点墨菲手中的杯子,“记得给我洗干净。而且,梅森的理由也不算离谱。”
这些年,伊文破获了不少案件,里面的作案手法有的看似荒诞但却真的很精妙。
“你要去接谁?”
“一个疯子。”
“疯子?”墨菲皱起了眉头,“伊文,我一直担任你的联络员,替你跑动跑西,可是你每次去调查都是带着别人?还是个疯子?”
伊文笑了,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稳重而内敛:“你是疯子吗,墨菲?”
“废话,我当然不是!”
“所以我不能带你去。只有疯子,才能明白疯子的世界。我们谁也不能将世界翻转过来,如果想要从另一个角度看到真相,只能将自己翻转过来。你擅长倒立吗,墨菲?”
“不擅长……”墨菲发现自己跟不上伊文的思维模式了。
“所以我只能去找那个擅长倒立的人。”
说完,伊文就离开了办公室,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西泽尔的电话。
“教授,你有空吗?”
电话的那端传来属于西泽尔慵懒而优雅的声音:“这取决于你把我当做西泽尔,还是大学教授。”
伊文扯起唇角一笑:“请问西泽尔,你有时间吗?”
“你要请我喝咖啡,还是看电影?”
伊文可以想象此刻的西泽尔一定是倚着办公桌,端着白瓷茶杯,呼出轻微的气息将红茶吹出一层两层的纹路来。
“我想请你替我看清一个人。”
“能为你效劳,我荣幸之至,探员先生。”
西泽尔垂下眼帘,茶水轻轻荡漾着,映照出属于玛蒙的金色瞳眸。
“你的心情真好,西泽尔……就像一生都没有动情过却在垂暮之年陷入爱恋的老男人。”玛蒙的脸上满是调侃的表情。
西泽尔仰起脸来,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真的已经老了……不是吗?”
玛蒙的笑容中满是诱惑,仿若阁楼深处道连·格雷的画像:“我还没有享受来到这里的人生,你要健康地长久地活下去哦,教授。”
二十分钟之后,伊文带着西泽尔前往警察局,路上他将梅森和安妮塔的情况告诉了西泽尔。
“啊哈,你觉得如果梅森真的杀死了安妮塔,他的谋杀动机是什么?”西泽尔撑着下巴,靠着车窗,侧过脸来。
“我不做任何的猜想,我只看证据。”伊文回答。
西泽尔的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半圈:“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伊文。其实破案有的时候就是去想象,然后再去验证或者去否决的过程。如果你连自己要寻找什么都不知道,有如何找到你的目标呢?”
伊文沉默了。
五分钟之后,车子停在了十字路口,伊文终于开口了:“那么我的想象就建立在之前我们认为安妮塔的别墅后花园里真的曾经埋藏过尸体是事实的基础上。安妮塔可能向梅森表达了自己想要向警方和盘托出关于那具尸体的谋杀案,梅森为了自保,在情急之下将安妮塔绑了起来,带到了工地高层,想要伪装她坠楼而死的假象。但是巡视工人的出现破坏了他的计划,他来不及从安妮塔的尸体上撤回捆着她的绳子。他知道鉴证的流程,绳子上属于他的指纹被发现是肯定的,认证、物证都存在,就差当时发生在那栋别墅里的谋杀案做动机。”
“嗯,你的想象还是那么的有逻辑。”西泽尔的笑容看不出是欣赏伊文还是在调侃他,“那么对于梅森的解释呢?他认为现场一定有另外一个人,把他和安妮塔绑在一起挂在钢梁上。”
“一切皆有可能。”
车子再度开动,他们来到了警察局。
伊文和西泽尔一起走进了审问室,而梅森就坐在他们的对面。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完全不同,此时的梅森虽然竭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但是他颤动的手指,布满血丝的眼睛都清楚地让伊文知道,这个年轻人就快崩溃了。
“我没有杀死安妮塔,我没有……我喜欢她,我一直很喜欢她!”梅森握紧了拳头,他并没有声嘶力竭,但却很有力度。
伊文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知道他此刻所说的一切,并不是谎言。
但是西泽尔却笑了,他向后靠着椅背,用嘲讽的语气说:“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你和安妮塔都被绑在了同一根钢梁上,那么拼了命解开安妮塔的绳索,让她坠楼而死的人,是你。你说你没有杀死安妮塔,这是前后矛盾的,你明白吗?”
梅森的眼睑颤动了起来:“杀死她的人是把我们都绑起来的那个人!是那个人!我解开安妮塔的绳子是被逼的!如果不解开的话,我们两个都会掉下去!都会死掉!”
“啊哈……”西泽尔露出了他一贯的嘲讽笑容,“那么你能说说看,这么晚的时间,你怎么会想到去一个工地呢?你如果喜欢安妮塔,要约会的话,在那栋别墅就好了啊。还是你们觉得工地特别有情调呢?”
西泽尔问出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
☆、第16章 蝴蝶振翼
梅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西泽尔侧过脸来,撑着下巴看着伊文:“我亲爱的探员先生,假设我们的嫌犯梅森先生说自己和安妮塔都被吊在了高层,他是迫于无奈为了自保才解开了绑住安妮塔的绳索,而摄像头也清楚地拍摄到了梅森先生是自愿开车进入这个工地的。你觉得那个未曾路面所谓的‘凶手’是怎样把梅森吸引过来的呢?”
看着西泽尔的笑容,伊文如果还猜不到的话,那就真的太愚蠢了。
“凶手既然是先绑架的安妮塔,那么他的手上就有安妮塔的手机。他用安妮塔的手机给梅森发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应该就是要揭发那栋别墅曾经发生过的谋杀案。”
不管谋杀案是否真的存在,至少此时此刻是伊文说出来试探梅森反应的最佳时机。
果然,梅森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伊文。
这个反应完全验证了自己和西泽尔的猜想,伊文把握机会,继续给梅森施加精神压力:“好了,梅森。其实你心里很清楚,要证明你去工地并不是蓄意要谋杀安妮塔,手机里那条安妮塔的手机号发给你的短信其实很重要。但是如果短信的内容被警方知道了的话,警方就会着手调查那起谋杀案。所以你现在进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告诉警方那条短信的存在,你就要面临之前谋杀案的指控。而不告诉警方那条短信的存在,你无法解释自己前往一个和你完全没有关联的工地的原因。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你既然是安妮塔谋杀案唯一的嫌疑人,那么警方势必会调阅你所有的通信资料。那个秘密保不住了,梅森。”
梅森闭上眼睛,抬手扣住了自己的脸。
“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将之前发生在别墅里的谋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自首可以减轻你的罪行。”
梅森终于开口说出了发生在别墅里的那个谋杀案。
“那个时候,我、麦克、约翰以及约翰的女友安妮塔刚成为大学的学生,租到了那栋别墅。我们需要有人来打理别墅,照顾我们的生活。约翰在超市遇到了一个女孩,苏珊娜。苏珊娜每天都会来清理我们的房间,后花园以及泳池。安妮塔看出来了约翰其实是对苏珊娜有兴趣,但是她却无法和约翰挑明。而麦克也对那个女孩有意思,但是那个女孩却和我们保持距离,没有与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交往的意思。那个时候我们年轻,玩得很凶。有一次我们在泳池边开派对,大家都喝多了,等第二天的清晨我们醒来,发现苏珊娜死在了泳池里。她的眼睛睁的很大,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但是我们没有人记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是约翰想要对她做什么,在她反抗的时候杀了她。又也许是安妮塔嫉妒苏珊娜,酒醉之后失控了。又有可能是麦克……或者……”
“又或者是一直暗恋着安妮塔的你,趁着大家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替安妮塔解决了这个情敌。”西泽尔微笑着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