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酒摇着头,又缓慢地往前走了几步,可是香草那对无神的淡金色眼睛深深映入他的眼里。
花酒忽然觉得有些麻木,有些迷糊。他想,这是不是在做梦?可是,就算荒诞不经的梦里,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香草?”弱不可闻的呼唤,从发抖的齿缝流出。
正在指责他擅闯神殿的小神官和侍女们顿时不再说话,迅速退去两边,为他让出道来。
“这不是真的。”花酒不停摇着头,喃喃自语,他不相信自己的所有希望和支撑,竟在一瞬间破碎,碎得如此彻底,他甚至不愿相信事实。
蔚蓝的天空将淡金色眼睛染成浅浅绿色,香草至死也睁着眼,她虽成长在黑暗中,那对纯洁无瑕的眼睛却宛若初生婴儿,似乎无法将人世间的一切看得透彻。她总是相信世界上一切都是好人,包括买冰棒总是少收一个铜板的杂货店大叔、卖完报送她回家的邻居哥哥、常送鸡汤给她喝的布吉奶奶……
就算所有人都告诉她,杂货店大叔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邻居哥哥是在街头流荡的混混,布吉奶奶年轻时是给妓女拉皮条的老鸨,她还是愿意相信他们。
香草没有眼睛,可是在她心里,所有人都是好心帮助自己的天使,愿意对所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露出最美丽的笑容,尽自己最大努力帮助他们。
出于诚,发于心。
于是,在所有人眼里,她也成了最可爱的小天使。
一个从外表到心灵都美丽无比的天使。
她每天在床前幻想,秦细一定是童话里的英雄,是礼服蒙面侠,是高贵的公主,能从危难中将她解救出来,会变魔法,还会说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给她听。而哥哥定是全世界最帅最温柔的帅哥,会做饭、会烧菜,还会唱好听的儿歌哄人入睡,她有个小小的心愿,希望在恢复光明后大声告诉他们,在自己眼里,他们是多么的好看。
可是,这天,她的英雄没有救她,她的哥哥也没有救她。
她甚至还来不及看见他们模样。
渺小的心愿,一个也没实现。
纯洁的天使已经陨落。
白色新纱裙染上污迹,刘海上的星星发夹依旧闪烁,生命的消逝快得让人回不过神来。
秦细奔至近处,看到眼前一切,整个人都懵了。
纵使菲紫和朵拉不忍地别过头去,她却还没来得及感到难过和伤心,这一切过于突然,突然得像假的似的。她愣愣地看着那张依旧可爱的脸蛋,手脚有些冰冷,一种发麻的感觉从头皮蔓延到全身,许久后,才僵硬地回头看向九尾,想从依靠上,找些真实感。
却见九尾正直勾勾地盯着旁边,盯着花酒。
两道暗红的血痕,正从花酒的眼眶中慢慢流了下来,划过面颊,滴落地面。
魔族流血不流泪。
学院篇 第137章 入魔
知是谁发起了第一声尖叫,继而人们将视线从香草到花酒身上。
灿烂的阳光下,黑暗魔气正从他身上一丝丝散发着,双手指甲伸长,锋利似剑,正不自觉地颤抖着。淡金色的眸子已化作浓浓的深紫,黑色的斑纹如藤蔓般绕着双臂,蔓延至脸颊,渐渐覆盖全身,将秀气的少年容颜化作可怕诡异的修罗恶魔,难看异常。
随后,他背上的布衣破裂,一对巨大的黑色肉翼从琵琶骨处生出,翼骨上还有锐利的尖角,扑扇起来的强风几乎可以人皮肤割破。
“是,是,是魔族!”站在旁边的小神官竭斯底里地惨叫起来,她吓得瘫软在地,然后连滚带爬地向远处逃去。
恐怖的气氛迅速扩散至周围,一片狼哭鬼嚎的逃窜声,就连菲紫和朵拉两人,也跌坐在一边,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花酒却发出一叫,就像失去唯一同伴的孤狼,悲凉得几欲断肠,回荡在空旷的神殿中,余音阵阵,震得人胆战心惊。他的利爪随后挥过,就如闪电在空中划过,鲜血如雨点洒满一地。
最先逃走的小神官,头颅身体分开两截,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依旧恐惧地看着恶魔,似乎要将这股刻骨铭心的害怕带入森罗地狱。
接着,血雨:下越大,伴随着连绵不断的惊叫和哀鸣。花酒却开始笑起来,越笑越疯狂,笑的是自己。
他曾梦想,做一个好男人洗心革面,不争强好胜,不再为非作歹,只要开一个小小的酒吧,取得调酒师牌照,为顾客调出各种各样的美酒,过平平淡淡的好日子。
他曾梦想一个好哥哥,将妹妹抚长大,为她披上洁白的嫁衣着些许舍不得和伤感,牵着手将她交给一个诚实负责的好男人,然后祝他们永远幸福,酒后再偷偷告诫妹夫不准欺负自家妹妹,否则找他算账。
他曾想。做一个好丈夫。让那个心爱地女孩挽着自己臂弯开心微笑她下厨房。为她做家务。给她一生一世地承诺与依靠。努力为她撑起一片天空。然后两个人互相扶持。一起度过生命中每一天。直到白头偕老。
他曾梦想。做一个父亲为正直无私。坚强勇敢。以身作则地人。让孩子们以自己为傲。若是男孩子要教授他武功是女孩子要宠成小公主。总之。所有他童年没享受过地快乐统都要献给他们。不留下任何遗憾。
他曾梦想……
他地梦想有许多许多如虚无地泡泡。一个随一个破碎。
他想要普通人地生活身体内却有罪恶地血液。
他爱上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却爱上了别人。
最后,唯一爱他的妹妹,也离他远去。
原来梦想梦想,就是白日梦中才能想的东西吗?
努力到头,一无所有。
就这样算了吧,花酒闭上眼,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任由魔气侵入神经每一寸角落,荼毒最后的良知,魔鬼的紫色眼睛里没有色彩,整个世界变成灰色,他也不需要再看见花朵的多彩。魔鬼的内心没有感情,整个天地变得冰凉,反正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捂热他的心。
魔的思维让花酒大脑越来越混淆,渐渐分不出敌我,只有对鲜血的渴望,只有对屠杀的**。入魔后,他的身手越发敏捷,力气越发强大,那对无法停止杀戮的爪子,竟伸向朋友。
迪亚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一步,将菲紫和朵拉他们全部护在身后,任由花酒在自己坚固的皮肤上割出三道又深又长的口子,却仿佛不知道痛似地立不摇,喝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花酒的耳中,再听不见朋友焦急的呼唤。
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
所有的混乱中,唯独九尾的眼睛越来越亮,甚至有些欣喜之意在内,魔族拥有梵卡女神传下的暗黑卷轴,如今他苦苦寻找的魔族之人却近在眼前,拯救秦细的线索竟在几乎绝望的时候出现,就如同老天打开另一扇门,他仿佛看见了希望的火苗,也看见了胜利女神在向他招手,只要要擒下对方,便能拯救自己最重要的人,
兽性纯真,亦自私,九尾难以明白人类的苦楚。兽王的爪子蠢蠢欲动,他微微弓起腰,将秦细扯去身后,再兴奋地打量面前初成魔,还嫌稚嫩的花酒,不停思索各种生擒的办法。
花酒本能地感受到强大的杀气,攻击微停,神智略清,他后退两步,用冰冷的双眼看看周围,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将做什么,思索间,有些惘然不知所措,竟愣在那里没有动。
是个绝好的破绽,身经百战的九尾不会错过良机,他立刻出手,狐毒入爪,攻向花酒。
未料,背后尾巴传来重重的扯力,几乎将他掀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