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是真的快活。
"母妃一来便能知道,她该有多欢喜。"昀凰苍白的脸颊浮起红晕,眼波潋滟生辉,看得尚尧心旌摇曳,不由得俯下身,轻吮住她凉凉软软的唇。她倚在他臂弯,仰了脸,青丝铺散满怀。
猝然间,她在他怀中一颤,痛楚地低呼出声。
尚尧大惊,只见她蹙紧眉头,以手揪紧衣襟,脸上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得触目惊心。
御医即刻赶来,诊脉却不见异样,宫中经验丰富的老嬷嬷瞧了皇后也不像是小产的征兆,谁也不知皇后为何骤然心痛如锥。
屏风外跪了一地的医侍宫人,个个手足无措,汗流浃背。
暖帐内,尚尧紧抱昀凰在怀中,低声唤着她名字。
昀凰额上渗出冷汗,身子微微抽搐,心口撕裂般痛楚。耳畔传来他切切的呼唤,额头覆上他温暖的手,坚实臂膀将她紧紧圈住。然而痛到极处,心神恍惚,只觉眼前有萧索身影掠过。
到此时,还是不肯放手吗?
皎洁白衣、淡淡眼神、清苦杜若香气……是日夜锥刺之痛,无人可见之伤,此生不灭之恨。
"少桓……"紧咬的唇间,一声低不可闻的呻吟,终究带出这梦魇般的名字,也似耗尽了她与痛楚相抗的力气。昀凰再无声息,沉沉地晕了过去。
尚尧抬手正抚向她眉心,指尖却在此刻凝住,再不能触上。
隔了毫厘之距,他的指尖只在虚空中抚过她的眉目,久久流连。
他疼惜地看她,看她昏沉中微蹙了眉头,依然美如莲华。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从第一眼看见便知是属于他的。只有这个女人懂得他,有着与他同样坚硬的心,不忌惮他的罪,不畏惧他的恶--即便他连累生母、放逐生父、逼死养父母与兄长、杀死幼弟、赐死发妻……骆臻,与他少年结发的女子,犹记初嫁时额点朱砂、鬓裁乌云,最是女儿烂漫,满心系着郎情妾意,总相信那些寄身寺庙的波斯巫卜女子。那些波斯女人告诉她,每个人在这世间,都有与之魂魄相通的另一人,如影子般存在。有的终将相遇,有的一世错身,相遇的两人便会得到世间极乐。
骆臻笃信这话,笃信他便是与她魂魄相通的那一人。
他知道不是,她于他,只是一个姓骆的女子,他要的不是她的美貌烂漫,而是她的姓氏。
直至入使南朝,杏子林间、青竹舍里,始知那波斯人的话果然不假。这世间原来真有一人远在千里之外,与他心神相通,灵犀相应,共有一个凶猛华美的魂魄。
这一次,不管她是谁,不管她冠以谁的姓氏,都会最终走到他的身旁。
东方天际泛白,惨淡的白里透出铁色的灰,沉沉地从天上压将下来。
南秦京城的清晨被沉沉钟声惊破,飞鸟呱呱低叫着掠过长空,翅膀似将云层也撕裂。那钟声从宫城传来,帝王崩殂,钟鸣九响,回音不绝。呜咽沉重的号角随即从宫城四面响起,直达帝京,将天下举殇的噩耗传入每个臣民耳中。
卯时正,宫门轧轧开启,白衣服丧的九列使者,分别从宫城九门飞马而出,手执哀诏,将这天地翻覆的大事传往天下州郡。
皇上驾崩,太子继位,尊皇后裴氏为皇太后。
同日,昌王悲痛过度,卧病不起,太医告寿数将尽。
至夜,禁军包围少相府,称获报府中有歌舞丝竹声,并于后院搜出乐器若干,是为大不敬。沈氏族人自恃门庭,以功高自居,公然辱骂当今太后,忤逆犯上,合府上下收监,以待量刑论处。少相沈觉治下无方,贬为秘书丞,召令即刻回京。
一夜间天阙变色。
辰时,日升东方,晴空无云。
北齐帝都一早洒扫结彩,万民聆听宫中传出的号角声庄严响亮,声动四方。
鼓乐三遍,皇后着五彩翟纹袆衣,朱色罗縠缘袖,带大绶紫珮加幜,由三十六名朱衣女史在前导引,升画轮雉彩七望车,由四名女侍中负玺陪乘,卤簿仪仗相随,徐徐由正乾门入。
皇帝着玄衣纁裳十二章纹冕服,戴十二旒冕冠出太极殿,面南升御座,百官序列陪位。
皇后降鸾驾,施纹锦牡丹步障,金银丝毯席道以入太极殿。
大殿之上,袆衣凤冠的皇后北面而立,皇帝肃然南面,遥遥相对。
阶下太尉持节,奉皇后玺绂立于东向,宗正卿与大长秋立于西向。
宗正卿宣读册后诏书。
"--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故二代之崇,盖有内德。长秋宫阙,中宫旷位。今燕国夫人秉淑媛之懿,体河山之仪。今使太尉持节奉册,立燕国夫人为皇后。胤嗣克崇,肃承宗庙。虔恭中馈,御导六宫,做范仪于四海。皇天无亲,唯德是依,无替朕命,永终天禄。"
册文毕,皇后向皇帝徐徐下拜,称臣妾受诏;随即皇帝还礼下拜,待皇帝后拜先起,皇后再拜而后起。
太尉跪拜皇后,授玺绂于中常侍、长秋太仆。
中常侍、长秋太仆跪拜皇后,长跪从太尉手中各受玺绂,奏于殿前授于女史。
女史跪拜皇后,依品阶次第相授,奉于皇后。
皇后受玺绂,伏地三拜而起,黄门鼓乐齐奏,六宫鸣钟,历三通而毕。
奏礼毕,升自西阶,帝后南面俱坐,群臣跪拜。
朝阳朗照朝阳殿,金轮渐升,如日中天。
从天阙至高的太极殿上,也望不见风烟茫茫,望不见尘马南来。
唯有那朱红如血的宫毡覆道,穿过伏跪脚下的群臣众生,遥遥不见尽头,仿佛直通向天际,通向日光最灼烈的地方。一个新的生命,也将与新的皇朝一起诞生在朝阳照耀之地,于九天之上,于涅槃之后。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正午日光中翩然降临的凰鸟,终得栖于北方佳木。
遗落在南方的海誓山盟,随一朝天子,数载皇权,转眼落幕成空。
徒留半世恩怨付流水,往昔灰飞烟没。
而华昀凰,这涅槃九天的女子,漫漫一生到此才只走到一半。
凤血篇·完
<后记/凰图>
华昀凰后半生的命运起伏,将与昭献皇后三废三立的传奇交织在一起,成为下一个故事《凰图》。在历经背叛与坚持、守候与决裂之后,凤凰啼血,长歌相忘,一代风流终成绝唱。
已成为北齐皇后的昀凰,如何面对故国新恨;她的复仇,将令天下付出何等代价?这一对铁血帝后,会否因猜忌隔阂终成怨偶,抑或并肩征伐,开创盛世煌煌?
注:部分资料来自《隋书》、《魏书》等。
凤血鉴证实录
by 4tomorrow
(一)人物评析
【昀凰】: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华昀凰,这个传奇而又复杂的女子,的确如同一层层浸染上去的红,随着命运与经历,不断转深转浓。
初记临川归省宫宴上,皇帝借酒狂言,昀凰"听得有趣,好奇心性上来,也翘首去张望",此处的昀凰仍是一个天真尚存的及笄少女,纵有再多对父亲的失望,对沈觉的不解,然而母亲的境遇,自己的身份,迫使昀凰在这朝堂之上"垂首低眉,只会盯着自己裙袂上的花纹出神"。此刻的昀凰,又不仅仅是一个妙龄帝姬,惨淡的童年早熟了她的心智,她早已学会隐忍的生存之道。
离席回宫的路上昀凰遭遇轻薄,"叱责的话冲到唇边却又生生忍回",审时度势,足见其心思缜密。沈觉的出现,令涉世未深的少女只想赶紧离开这叫人尴尬的场合,任那人再唤,却"头也不回,走得更急"。直到沈觉追上来为她撑伞,于是,昀凰"目不转睛地看他,一双凤眸黑白分明……毫不避忌地将他看了个仔仔细细,眼里细碎的锋芒令她与方才隐忍的模样判若两人"。骨子里的夺人气势已初露端倪。
南秦宫变之日,叛军将至,昀凰心里有再多的挣扎,终于还是"猛地闭了眼,指尖上力道一松",随后"眼也不睁,猝然转身扑到琴案前,举起剩下的半壶毒酒仰头便喝"。"立,控,扑,举"几个精确的动词引人入胜。恪妃的呼声让昀凰"呆住,缓缓放下酒壶,鼓足最大的勇气回头",一句"鼓足最大的勇气回头"仿佛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这样的骨肉亲情,在深宫泥淖中坚强地活了下来,怎不让人动容?从记事起就是昀凰在保护母亲,但她同样有着对母亲感情上的依赖,事实上在后来的艰难中支撑着她的,正是这份无法割舍的亲情。面对前来"救驾"的沈觉,昀凰"颓然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寂然无波"。从赴死不成的颓然,到看透一切的寂然无波,短短一段时间,却已经历了心态的转变。恪妃被沈觉带来的内侍惊吓,为了维护母亲,维护这仅存的尊严,昀凰不得不作出让步,隐忍着憎恶,承受着痛楚,保持着骄傲的姿态。
终于又见到了他,却不再是昔日的少桓。而她,原可在烈日下招展的风华,却成了活在尘世欲孽中的莲华色。芍药宴上面对少桓的明知故问,昀凰淡然一笑,以一句"美人赏花,我赏美人而已"巧避锋芒;赐花过后"似笑非笑地摇着纨扇,仿若看戏一般",方才显山露水。而皇后提出以花换扇之后,从皇后的佯装不识,到昭仪的抢答解惑,再到最后的请君圣裁,连环好戏步步紧跟。而在这整个过程中,昀凰的笑犹如一根看不见的线,引人驻足回味。第一笑,笑问皇后可识得扇上典故,这明知故问跟少桓还真像;第二笑,看这戏码如约上演,笑那裴昭仪所道公主之慧心;最后一笑,是给少桓,温婉的笑却带着挑衅,阴寒的眼"沉静而张狂地与他对视",看透了这一切,却从来看不透自己的未来,徒留苦涩却无法自拔。少桓的一句"且将你这画扇收好"为下一段的发泄留下了伏笔:他,终究是不肯放手的。就为这一句,昀凰"一直笑,一路笑,直至回到辛夷宫里,仍有笑意漾开在眉梢眼角。身边宫人极少见过她笑,偶有愉悦之事,也只得一丝浅淡笑意。骤见这般笑容,反叫人打心里透出凉意"。那黑暗中的心底寒凉又有谁人知晓?
处死郭后一段可以说是昀凰性格的重要转折点。常言道三岁看老,幼年的昀凰虽然没有得到父爱受尽排挤,终究还是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给受伤的小灰雀喂食正是童真的自然流露,同时也体现了同情弱者的善良本性。在这里安排这样一段往事,并不仅仅是为了体现昀凰与瑶瑶之间曾有过的情分,更重要的是为了下文作铺垫。此时此刻的瑶瑶,病痛缠身、受贬为奴、无依无靠,在强势的长公主面前无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弱者,然而再悲苦的哀求也无法说动曾经的昀凰姐姐放自己的母亲一条生路,只因为昀凰心头郁积多年的旧恨已经湮没了这天家最后的亲情。哪怕只有三岁,昀凰也无法忘记"雕花玉砖浸出诡艳的图案,盘曲沟槽里犹有深红漫开";此后更无法忘记美丽的母亲由此疯癫的悲苦一生。也正是这血债,成为昀凰一生中的第一道磨刀石,造就了不争则败的性格,将她一步步推向更强的巅峰。
少桓给了她复仇的权力,那是来自君王的馈赠,她理应满足,然而她却只有厌倦,只因为这些其实并不是她真正在乎的。就好像一个行走沙漠的旅人,渴得就快要死掉,这个时候给他再多的金银财宝都没有一杯水来得恰当。此时的昀凰,需要温暖来填补内心黑暗寒冷的空洞,那温暖不是至高的地位、无上的尊崇,简单地说,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无保留的爱。然而,世事难遂人愿,谁叫他是一个明君,谁叫他背负着天下苍生、祖宗基业,这一切注定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他把成全裴令显的恩惠留给她去施予,只为给她多一个"盟友",从理性的角度来看,或许可以理解为少桓对裴家的倚重,然而从感性的角度来看,我却很难为他的这番良苦用心动容,因为,我不是昀凰,我不爱他。是的,为了爱,为了心中除了母亲之外最后的柔软,为了"这世间唯一肯宠溺她的人",为了这一生最初始最浓烈的爱恋,那颗骄傲的心选择了容忍,选择了"不争,不要,不在乎",甚至信他胜过信自己,甘愿藏尽锋芒活在无尽的暗影中,就为求一个与子偕老。昀凰觉得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那么少桓呢?何去何从,可叹这抉择的权力,不仅仅握在昀凰手中,更握在这宏图大志的帝王手中。
琼台宫宴上,他问她是否舍得离家,只可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家在何方,是囚了母妃一生的辛夷宫,还是他为她堆砌的梧桐影?再多的不舍又如何,眼前的一切没有一样是真正属于她的,她爱他却再难以忍受这不见天日的黑暗。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洪水漫过只留荒芜,却不得不昂首走过,"四海天下,皆是吾家",这以天下为家的傲骨豪气怎不让人动容?他的坚持让她动容,却有更多的心痛与决绝,为了这份坚持她甘愿付出一切,只是聪明如她,又怎能料到他此刻的坚持,会在几个时辰之后改变方向?在他与晋王定立"他们的"盟约的时候,她悲伤恐惧却又无路可走,就想如此沉沦一生。然而少桓忽然病发,她不得不站在他身侧安定周遭的一切,那"人间黄泉,红颜白骨"的誓言更坚定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他,谁是要嫁的北齐太子并不重要,她谁也不嫁一定要回到他身边来。也正是这样的决心,促成了她与晋王的竹舍缔盟。此时的昀凰,看不清前方等着她的到底是什么,甚至来不及做好准备经历真正意义上的涅槃。
不禁感叹于她的孤勇,却不曾想到原来她也怕输怕看错,不是没有过迟疑,晋王、沈觉、少桓,看低了谁又错信了谁?只是迟疑又能怎样,无处依凭的她,若不想听随命运,就要赌上最后的赌注,哪怕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终究有过放手那一搏,但求无悔。
出阁之日,昀凰在登车之后仍拽着少桓的袍袖不肯放开,少桓"静静看她半晌,含笑一俯身,便即抽身退开……他俯身一刹那,在她耳边极快极轻地说了什么。她眼里骤然涌上泪水,却在被他看见泪落的一刻,猝然放下车帘,命鸾车起驾"。我猜他说的话大约是"我等你回来",这样的许诺却无法阻止出嫁前夜的昀凰在感情上经历痛苦的煎熬:去国千里的驿馆,天寒地冻的北境,孤枕难眠的深宵,纠结悲苦的梦回。前一段透过晋王之口将南秦深宫偷梁换柱的过程娓娓道来,这一段就自然而然地过渡到昀凰入北齐境前一晚的梦境,讲的是同一时间发生的同一件事情却从不同的角度深入,两条线索巧妙地增强了布局谋篇的立体感。而用梦境回顾当时情状,既避免了平铺直叙,又不露痕迹地揉入了昀凰当下的心境,同时为过渡到下文赏梅一段做好准备。"她低头立在窗下,半晌不语不动",内心的苦楚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却用一个微笑来轻轻掩饰,只有那披风拖曳身后的影子道出无法掩饰的孤寂凄凉。"长公主总要夜里留一点光,不喜一片漆黑",这一点亮光,是因为害怕回首黑暗,还是为自己在黑夜里留了一点归家的亮?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林忆莲的《伤痕》:"夜已深,还有什么人,让你这样醒着数伤痕,为何临睡前会想要留一盏灯,你若不肯说,我就不问。"
与昌王初晨赏雪,这一段看似简单,其实通过对于昀凰政治远见的描写,巧妙地将人物描写的重点从感情篇转到谋略篇,这个过渡让后面昀凰在北齐宫变中的步步为营显得水到渠成。梅枝折断,揉花成泥,"枯朽病梅,不堪一折"。一个果决铁腕的形象逐渐在读者心目中有了轮廓,遗世独立,又岂止说的是那一动身的风致?凤鸣行宫内,昀凰等着晋王的消息,冷静从容中与剑奴那段关于金杏的对话叫人拍案叫绝,不由得感叹这昀凰和晋王的相互了解,更回想起那杏子林中的人中龙凤。只不过,温暖的紫貂裘,南方的回望,此刻的昀凰一心还是想着回去,哪怕以身犯险,也只因眷恋那远方的怀抱。
暗杀瑞王那一段,猩艳的喜红,飞掠的刀光,喷溅的鲜血,妖异却平静地绽放在最浓黑的暗夜。急驰的马车里,昀凰"抚着身上的紫貂裘,微合了眼,一语不发",只有沉默才可以积蓄力量和勇气,然而她心里并不是没有一点怕的,只是棋局已然走到这退无可退的一步,对于少桓的牵挂和对那份感情的坚持更不容她有丝毫退缩,只有前进才可能挣得一线希望。遭遇瑞王之后,她"脸色凝重,冰凉的手按在商妤肩头,示意不可妄动。那纤细的手仿佛蕴有无形力量",终于到了这个时刻,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对峙里更显出昀凰的从容冷静,待到杀手做好准备,才上演那逼真的一出。是她太聪明还是他太傻,只是天下有几人能抗拒那致命的诱惑,"细而颤,婉且柔"的呼救,"优雅颈项仰成颤巍巍的弧度","令人心碎屏息的容颜,带着楚楚无依的可怜",可叹他就这么无可救药地被她吸引,从行宫初见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想着如果一切成功自己该有多么幸福,能拥有这样的佳人。是的,他还只是个成长于母亲皇兄羽翼之下的少年,只是这"意外"仿佛顷刻间让他充斥了男人的豪气和自信,更让他在缺少经验的情况下失去了最后的冷静,不顾一切地要护她周全,最终命丧红颜。飘忽的眼神,杀手眼里冷寂的"死意",柳叶般秀气的短刀,抹下的头颅,轰然倒下的躯体,昀凰就看着这残酷的一幕,继赐缢郭后之后这是第二起昀凰亲历的杀戮,还记得当时的她恨透了那罪妇死不见血却在自己手上留下的扼痕,而现在那温热的猩红溅上右颊,昀凰却自始至终不曾眨眼,反倒是扬袖遮住商妤让她别看。苍白的容颜并不是没有惊悸,只是真到了这般无处可退的地步,此时此地没有人像那人一般安抚自己,自己身边却有商妤这样舍命相陪的人需要保护,唯一的选择就是让杀戮将自己变得更强。
初见诚王的一幕,商妤护主心切,无意冒犯了阴狠的诚王,已是病弱的昀凰"言语谦和,神情却无示弱之意,明锐目光将他定在原处"。这样的笑容和目光,仿佛一朵柔美却坚忍的花,正历经一次次考验,最后悠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