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女孩儿抓周,就是女人的事儿,男人们顶多是凑巧有事,借这由头凑一起吃个酒联络一下感情。不过姜戎等人疼妹子,都过来给妹子撑场面。碰上个颜中二一看他们都来了,不喜反怒,心道,你们给我示威来了吗?还没来得及抽风,后面传来了这结果。颜孝之倒是开心:“这是好事。”

颜肃之再中二,也挑不出这三样东西的毛病来,一看屋里这些人,他爹、他哥、他亲弟、他庶弟、他大舅子——可惜唐仪进不了他家门儿。算一算,还是他爹、他庶弟身上的仇恨值比较大。于是这个中二病开始发病了,往凭几上一靠,斜一双桃花眼儿看着颜平之:“拿印子又有什么好呢?做官有什么好呢?没意思,是吧?”

颜平之脸都憋青了,目睹兄弟阋墙,姜戎就算对颜启不满,也觉得颜肃之这一闹,颜家要没脸。不过…真TMD爽!虽然婚事上姜戎觉得是自家有点问题,可是看颜启不重视颜肃之反而捧颜平之,他是看不过眼的。

凭心而论,颜平之生得真不错,他长得像妈,眉清目秀的,让人看了生不出恶感来。然而米丞相一番话,姜戎也得承认这有理——你哥给了你就接了啊?你有多着急啊?你爹统共四个儿子,他又疼你,前面俩都有实职了,轮也轮到你了,你就等不得了?毛病!

颜启想抽颜肃之,但是一看姜戎还在,得,他不得不忍了。

中二病大获全胜。

第14章 叛逆中二病

颜神佑实在没想到,她抓个周,她爹就又犯了一回病,事实上,自打回外婆家那一回,她就没再见过她亲爹长的啥样儿。然而,拜她抓周所赐,她这一回倒是把家里的男性长辈们见了个遍。

因为抓的东西太坑爹,连颜启也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兴趣,巧了,来的都是自家人,于是颜启就派人去后面商量,要把颜神佑抱过来看看。楚氏问:“前面都有谁?”听回说都是自家亲戚之后,才命自己的心腹侍婢陪着阿圆,抱颜神佑往前面去。

阿圆是开心的,背地里把颜启骂个臭死,可颜启毕竟是一家之主,得他青眼,对于爹不靠谱的颜神佑来说,那是相当划算的一件事情。到了前厅,抱着颜神佑行过礼,阿圆便把颜神佑给放到了地上。

颜神佑已经能够站立了,对颜启胡乱抱一抱拳,颜启是不怎么喜欢颜肃之的,但他是个颜控,颜神佑长得真心好看,一双眼睛像极了颜肃之,却比他讨喜许多。颜启看她一双桃花眼,不笑也是笑,听颜神佑在阿圆的指点下叫他:“阿公。”

真个是开怀大笑,声音十分宏亮,颜神佑也没被他吓到,接着听阿圆介绍,叫完了爹叫舅舅,然后是伯父,一圈儿叫下来,颜启已经回过神儿来给了她几匹帛了。心说,到底是颜家的种,好!很好!自动忽略了孩子爹。

颜神佑心中暗暗叫苦,这不坑爹呢吗?没看她爹脸已经抽抽了吗?

阿圆也是机灵,一看颜肃之像是要犯病,连忙说:“夫人还在后头等着小娘子过去呢,今日小娘子做生日哩。”

姜戎有些不舍地道:“你抱着她,路上小心。”

阿圆果断抱起颜神佑,以光速撤退。

到了后面,赵氏倒昂起了斗志,公孔雀眼里,穿花衣裳的都是劲敌,赵氏亦然。哪知人家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又说闲话儿去了,她白挺直了腰坐在那里,就是没人搭理她。

姜氏看女儿平安归来,轻舒一口气,被蒋氏瞪了一眼,连忙摆正了脸。赵氏强忍着没说风凉话,跟着入席,吃了一碗面,全噎在胸口,回去让侍婢顺了半天的气才缓过来。

楚氏倒是通情达理,许蒋氏与姜氏母女一处说话,蒋氏却笑道:“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还是交与亲家管教的好,我总是放心的。”虽想念,却并不多留,只说有些稀罕颜神佑,要多看看。

楚氏笑允了姜氏过几日回娘家——巧得很,蒋氏生日在九月,并不远。大家族就这个特点,人多,一年到头做不完的生日,想聚一聚很容易。

姜氏与蒋氏眼里都是欢喜之意,没想到颜神佑能有这么神勇的发挥,两人都知道,这孩子想嫁得好,必要比旁人多努力的,眼下这样,正好。蒋氏只嘱咐:“要教好她,不可令骄奢。”蒋氏怎么看这赵氏怎么不像个好人,又附耳悄声对姜氏道:“不要叫孩子落了单,你婆家三娘眼神不正!”

姜氏称是,蒋氏这才登车而去。

颜神佑抓周抓得好,姜氏开心,颜肃之本来不够开心的,但是一看颜平之言不由衷的样儿,也觉得开心了。颜肃之人生的前十四年里,看这个庶弟是羡慕的,觉得他样样好,否则何以父母都疼他呢?这几年却不这么看了,那是怎么看颜平之怎么阴险,只恨当初小时候俩人落单,没趁早把他推沟里淹死。

这么关注颜平之,他自然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得,先是惹了颜启不开心,再一看颜平之,咦?这小眼神儿不对啊!哦,他闺女不聪明!颜肃之破天荒地给闺女买了文房四宝,回去往摇篮边儿上一堆,再看他闺女:“再聪明一点儿,气死你三叔那个杂种!”

姜氏听着不对,顾虑到他还在摇篮边儿上,只得忍着气:“这些先收起来罢,她还小,别糟蹋了好东西。”

颜肃之一咧嘴:“怕什么?”十足十的纨绔样儿,从颜神佑这角度来看,活脱脱一个琏二爷(必须是87版的,跑错片场的表抗议)。

姜氏就等着他走,他偏不走,一屁股坐到摇篮边儿上,扒着沿儿跟他闺女大眼瞪小眼儿:“我可告诉你,人心隔肚皮,谁都不能信~”说着还弹了弹他闺女的小鼻尖儿。

颜神佑被弹出了眼泪,崩溃了,挥爪打开他的手。姜氏吓了一跳,怕颜肃之生气,哪知颜肃之却是大喜:“就是这样!你老子要是早点跟你这么通透,也不能憋屈这大半辈子。必不能吃亏了,听好了,凡是遇到杂种家的人,就这么打,打得好了,你爹我有赏。”

颜神佑这回是真的崩溃了!蹬腿儿想把这中二病给踹走,心说,你这智商欠费都欠停机了吧?真是二缺,换了我,绝逼不这么干!那啥啥的三叔想要官儿,给他就是,你再接着考啊,考来的官儿才不能让呢。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做官不是靠考的呢。

颜肃之挨了两记飞毛腿,姜氏顾不得恶心,凑上来抱起颜神佑:“怎么能对你爹动手?为人要孝顺才是。”

颜肃之最恨这个孝字,“呸”地一声,冷笑道:“孝顺有屁用,有些老货就是欠揍。”

【老大,你疯了吗?】颜神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吧,她如今是相信,有些父母确实是欠揍的,比如眼前这一朵男子。可给她八个胆子,不不,是糊掉她八个心眼儿,她也不会这么说出口来。她爹这朵奇葩就说出来了!

夭寿哦!颜神佑根本不敢看姜氏的眼睛,只好含糊地道:“脚,不是手。”

姜氏:“…”这日子没法儿过了!这父女俩见面儿还不到一刻钟,闺女就学坏了!

颜肃之却好像受到了启发,摸着下巴,一边摆手一边往外走:“晚饭自己吃罢,我去找阿唐。”

姜氏一听这中二病要去找那中二病,已经没力气生气了,答应一声,低头来给颜神佑上政治课:“百行孝为先,岂可胡来?再怎么着,他也是你爹,他做得,你说不得。”

颜神佑装死!

姜氏一看她这样儿,也想不到她这周岁孩儿是在装死,只得叹一口气:“你又懂什么呢?”叹得颜神佑心尖儿一颤,又睁开眼睛,对姜氏笑道:“走了。”

姜氏板起了脸:“那是你爹!你听得懂?罢罢,记着了,喜怒当不形于色。嗐,你也听不懂啊…”

颜神佑被她爹雷崩溃之后,又被她娘念得崩溃了。

颜肃之晚饭果然没有回来吃,阿方都忍不住嘀咕一声:“也不知道在哪里鬼混。”

姜氏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不要说了。”

阿方到底心意难平:“今天…可是小娘子周岁。”

姜氏叹道:“罢了。”

阿方小心地道:“娘子,郎君再如何,娘子也对他上上心,别一心扑在小娘子身上。再不喜欢郎君,也…好歹生个儿子再把他往外推,不然到时候,这家里…谁个能靠得住?小娘子一朝出门子,没个娘家兄弟撑腰,以后要怎么办呢?”

说得姜氏眼圈儿一红,咬着后槽牙:“我实在…”

【受不了这恶心劲儿。】颜神佑在心里默默地补充,真是的,但凡有点气性的,老公天天往外跑,还不着调儿,还没个进取心,那老婆也不想跟他睡啊!

阿方闭嘴了,是够恶心的,不是说颜肃之长得丑,就他那态度。成亲当天就是喝得不分东南西北地回来圆的房!得亏当时以为是他高兴,姜氏也忍了,哪里知道他是不高兴呢?接下来就越来越不着调儿,看姜氏那眼神儿都是…特别不正经的那种!

姜氏擦擦眼睛:“传饭吧,吃完了饭,再给神佑温习功课。”她对闺女上心,又对丈夫离了心,那就只有这一件工作了。

姜氏吃饭,颜神佑吃奶,吃饱了,姜氏中庭里散一会儿步,回来点上灯,架起了架子,开始教颜神佑识字。

灯是枝形灯,铜铸树杈样,托出十几个圆形的小盘子,里面盛着灯油,一一点上。颜神佑终于相信,这会儿一切物品都是比较古老的,比如这灯,又比如这书和架子。

这里的书就没有装订的,全特么是卷轴,甚至有些个还是竹木简。读的时候呢,一般就放桌上摊开,讲究一点的,就放架子上。架子有点像是诵经架,底座上伸出个杆儿,杆儿上支着块板子,板子是长方形的,倾斜对着读书的人,板子的左右两边各用金属丝一上一下圈两个用以固定卷轴的金属环。这就是传说中的书几【1】了。

读书的时候,把卷轴展开,要读的部分冲外,卷轴的两头往那两边的圈子上一卡,看完这一段,再一头放、一头卷。相当地高大上!颜神佑惊呆了。

姜氏见她呆头呆脑的,把她抱过来,抱着这一段文字,一点一点地读给她听。字很大,灯也很亮,颜神佑一句一句读完,统共也就十来句,听了一遍,念了一遍,记住了。又怕记得不牢,两手慢慢地在袖子里比划,就想默写一下,加深印象。但是姜氏不教她写字,她只有忍了。

母女两个一个教、一个学,把颜肃之忘到了脑后。可是借一句词儿,有一种人,生来就是要夺人眼球的,人生的前十四年,颜肃之不是这种人,现在,是了。

没过两天,颜氏回娘家哭诉来了:颜肃之把她搞得差点在婆家呆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1】书几,中古文物中不算多见,一般作经架,敦煌壁画中有描述。比如有名的类似品,是日本正仓院文物中的紫檀金银绘书几。用途的关系,文中采用书几这个名称。

第15章 中二好弟弟

姜氏初嫁的时候,是想做一贤妻的。哪怕丈夫当时让出了实职,在她看来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即使议婚的时候,觉得给一庶女都是颜家占便宜,然而彼时世家,还真不是那么不知变通的,至少,如果女婿给力,能够担起责任来,谁说不是又一新世家诞生的开端呢?

可颜肃之让她失望了,越劝他越作,还不如不劝呢。这样的丈夫,让她不想与之共处一室。罢罢,那就不管他了吧,何必多生事,再让他更厌恶、再生事端呢?两不相扰,在姜氏看来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姜氏越发不管这个男人了,随他作吧,反正现在也没作出什么大事来。可事实证明,她真是太天真了。

婚姻原是为了结两姓之好,可如今小舅子干翻了姐夫,这显然是结仇的节奏!

这事儿且要从头说起,颜氏是颜家唯一的女孩儿,自幼得母亲宠爱,她却是看着颜平之相当不顺眼!凡有父母偏心的时候,她总要护一护她这兄弟,颜肃之白天吃了亏,到了晚上她能偷偷给她弟送饭。

所以颜肃之中二病发,满世界都没个好人,就他姐是好人。

好人姐姐嫁了个混账姐夫。其实颜姐夫家境也不差,嫁的虽不是世家,也是个侯府,清远侯家的世子,算是门当户对。此时又没个降等而袭,她就是嫁的未来的清远侯,过门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这日子是再顺当不过了。

不幸丈夫清远侯世子徐杨犯了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这货一看嫡长子也有了,闺女也生了,眼下老婆又怀了一个,他超额完成了任务,出去玩一玩,也不是不务正业了,对吧?一玩,就遇上个可心人儿。这可心人儿来历也不简单,据说是个专出美女的地方出来的,地名儿还好听,叫香泉,传说那地方早年有一汪清水,水带香气,因而得名。

颜氏一听这个,简直要疯,没别的原因,就是吴氏也是香泉人。她爹当初宠吴氏宠得楚氏脸皮都要被皇帝揭下来了,还要忍气养着颜平之这么多年,还要夺了亲生儿子的好东西给颜平之。一个吴氏,遗祸颜家二十余年,颜氏也是颜启偏心的受害者,绝不能忍这个!这万一要再把这么个祸害带回家里来,这不是坑爹呢吗?!

可她还不能回家哭,她儿子都生了,哪怕徐杨要纳了这个女人,婆家人也不会不答应。往娘家去,娘家也顶多往婆家施压,可这也不占理儿,估摸着亲妈都不一定会帮她。想一想,招呼上人,直奔“那个小贱人”的地方去了。

半道上遇到了颜肃之,颜肃之一看他姐脸色不对,拉着唐仪:“站一下,那是我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唐仪常听颜肃之说他姐对他好,也保持了基本的礼貌,俩人上前问颜氏:“阿姊将去何方?”

颜氏可算是见着亲人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徐杨这个杀千刀的!”

颜肃之惊悚了,颜氏是楚氏亲传,平素端的是规行矩步、斯文有礼,怎地嫁了这几年,嘴巴这么…凶残了?还在催问间,唐仪已经猜着了,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尤其这一带…乃是大家公认的方便出入包养外室的地方。

颜氏小声一说,果然与唐仪猜的不差,颜肃之一听什么香泉、什么贱人,真个是火冒三丈。他原就是一肚子的邪火儿,现见姐姐受欺负,又听颜氏说:“揪那对奸夫淫妇出来收拾了。”二话不说,拉上唐仪、带上小弟,奔到了徐杨的外宅里。

颜肃之还临时布置了一下,回忆了一下京城平面图,指派了几路人,把宅子四下道路出口都堵上了。把徐杨堵宅子里一通暴打,美人也没讨得好,被颜氏抓了个满脸花不说,颜肃之更狠,飞起一脚就踹上了美人儿的肚子,颜肃之的武艺,是相当能看的,美人儿当场就昏死过去了。徐杨眼睛都红了,要冲上来,颜肃之二话没说,抄什么扔什么,把徐杨脑袋开了瓢!

这时候,令唐仪惊奇的一幕出现了——颜氏号啕着扑到徐杨的身上,冲颜肃之吼道:“你怎么打人呐?!”

唐仪看颜肃之已经傻了,连忙给他好友辩白:“这不是为阿姊出气呢吗?”

“那也不能打人呐!”

“那刚才你还说打得好的呢!”

“我才没说!二郎好狠的手啊!你这心性,怨不得阿娘不喜欢你。”

好友与姐姐吵架吵得正热闹,颜肃之…颜肃之…石化了…裂了…风一吹…彻底中二了!

中二少年的战斗力,你永远别想猜着,这货就干了一件事儿,对他姐夫说:“对不住,今天早起没醒酒,弄坏了你一个,明儿陪你十个绝色美人儿。”

颜氏:“…”

徐姐夫:“=囗=!”

这事儿是瞒不下的,徐杨虽然在外面鬼混,可也是定时回家的。偶尔在外面过夜,哪怕临时编个理由,也要告诉父母。现在这样儿,怎么办呢?回婆家,徐杨固然要被说,可已经受了这般伤,估计会被放过,颜氏这弄了人去把丈夫揍了,也讨不了好。她倒是有急智,急忙派人送信给楚氏:亲妈,救命!

楚氏接到信的时候,家里一个男丁没有,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鬼混的鬼混。她没有办法,只得带着柴氏,婆媳两个准备去徐家。还去什么呀?徐家来人了!颜肃之这货被他姐一骂,自己跑去徐家“自首”了。

清远侯夫人一听儿子被儿媳妇带的人揍了,差点没背过气去——她可就这么一个亲生的儿子。哆哆嗦嗦地问:“我儿究竟如何?”

颜肃之一脸中二病人样:“死不了,养好了伤,我送他十个美人儿,他照样能提枪上马,儿女成群…”

清远侯夫人生啃了他的心都有了!当时就派人去了颜家送信儿:你们看着办吧。自己亲自去接徐杨,她到现在还不儿子在外面又置了个外宅。要不是徐杨被打了,她能先揍这货一顿。可现在,她只有心疼的。

颜氏一看婆婆来了,一张脸儿原是气白的,现在被吓黄了。她已请了大夫来,正在给徐杨包扎,清远侯夫人一看儿媳妇这个样子,再一看外宅,叹了一口气,冷冷地道:“你便是有不满,在家里说便是,何苦闹到外头,叫人看了笑话?”

颜氏先是伤了丈夫,后又跟弟弟翻脸,援兵没到、婆婆先来,一时头脑有些发懵。主要是她一直过得颇为幸福美满,与丈夫也是互相敬爱,婆婆待她也宽容,又生了儿子,还怀着身子,突然告诉她,你老公外遇了。她是真受不了。要是在家里睡个婢女也就罢了,这外头弄了心头好,这是防着她呢。

清远侯夫人是真怕丢人,一辆车,连儿子带儿媳妇,连同那地下那个被颜肃之踹得昏死过去的,一块儿拉回了家。将到家,楚氏已经把颜孝之叫了回来,让他陪着,亲往清远侯府上来。原本应该捆着颜肃之一块儿来道歉的,可恨颜肃之大概上辈子是个打游击战出身的,又跑得没了影儿。

楚氏深觉颜肃之是来讨债的,又觉得颜氏真不像是她教出来的,恨不得把颜氏领回家去回炉重造。可面对清远侯夫人,她还得笑脸相迎,那笑,也是淡淡的。

清远侯夫人自己还有气呢,她并非世家出身,也被人嘲笑过粗俗,可是一看楚氏这世家女教出来的儿女弄得她儿子开了瓢,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也笑:“亲家母何必跑这一趟来?我们儿女贱皮贱料的,打一打,无所谓呢。”

楚氏脸上依然挂着淡着:“要真无所谓,那便打罢,父母尊长在,子孙置私产,按律也是该打上一打的。我们两姓旁人,自不好管府上的事情。”

清远侯夫人呆住了…是,没错,就是这条律法,子孙置私产,被发现了,真认真算起来,官府是要捉来打板子的!楚氏这才敛容:“我原道女婿是个好孩子,才放心把女儿相嫁,怎料…亲家要真铁面无私,押我女婿去公堂坏了名声,且要给我一个说法儿!我的女儿可不能变作个藏私财的不孝子的娘子!”

清远侯夫人傻眼了,她原是占理的,现在反被楚氏拿住了好大一个把柄。儿子养外妇,只能说是风流罪过,特么藏私财这可是…大大的名声不好!男人风流一点,于名声的损害并不很大,只要别闹得跟赵忠似的就行。可这不重视家族、对父母隐瞒财产…这以后就只好顶着个侯爵,想要实职就难了。哪怕楚氏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女婿有如此下场,却也是个把柄。

清远侯夫人只盼旁人都比楚氏蠢,千万不要想到这一节,不得不陪了好话,请楚氏再三保密。徐杨的心头好这时候谁也顾不上她了,为了掩盖事情,弄个失踪也是应有之义。自些,清远侯夫人看着儿媳妇就有些来气,颜氏也只能自己咽下苦水,宽慰自己:总归有个儿子傍身。

徐杨吃了一回打,倒是老实了,也不出门儿,就在家里养伤。清远侯夫人将他骂了个半死:“你看上了,就纳回来,非要出去偷嘴!”徐杨如今是一摸脑袋,连家里的也不敢碰了,居然又跟老婆好上了。

只可恨颜肃之这个神经病,他说到做到,花一个月时间,在唐仪的帮助之下,真个搜罗了十个美人儿,给他亲亲姐夫送了过去。人到之日,清远侯家上下的脸色十分之精彩。

颜氏一个绷不住,哭着跑回娘家跟楚氏哭诉去了。她到的时候,楚氏正看着三个孙女儿一处认字。颜氏气得眼睛都看不清楚了,顾不得嫂子弟妹都在,兜头就一套哭,然后就是告状。

颜神佑这才知道,她爹又办了这么一件蠢事。真是五雷轰顶!她原是不知道前事的,楚氏也将这事瞒得紧,除开当时的当事人,能压的她都压了,连姜氏,也是不知道的。此时姜氏与颜神佑母女两个,真是百感交集。

一旁的赵氏听着,也是百感交集,一是快意,二是受到了某种启发…

第16章 坏事二人组

有时候,颜神佑会偷偷地认为,她大概是缺了十八辈子的德,才遇上了颜肃之这么一位亲爹。哪怕有一天姜氏受不了了,跟颜肃之和离,她还是得跟着颜家混——除非她舅舅雄起,把她们母女一块儿抢回姜家去。现在她要修改一下意见,跟她一样倒霉的还有其他人。比如楚氏,比如颜氏。

这不,颜氏是真的懵了,跑回娘家一哭诉,楚氏拦都拦不住。照楚氏看,这等事,长媳可以知道、次媳可以知道,颜平之的老婆是不可以让她知道的。架不住颜氏这几天压力太大,将她以前的教育都丢了,一个没绷住,全说了。

说完了,颜氏觉得心里痛快多了,总觉得有了难为事,只消跟楚氏一说,便能保证无忧。楚氏听完,差点没被这一双蠢儿女给气死,对颜肃之,她早就放弃了,然而整件事情,究其源起,却是颜氏犯蠢!楚氏一眼扫过三个儿媳妇,只说一句:“不要叫孩子们听了这些腌臜事。”

三个儿媳妇不得不退下,姜氏亲自将颜神佑抱起,飞快地扫了颜氏一眼,那一眼里包含的感情之复杂,大概连姜氏自己,也难分辨。颜神佑只觉得抱着自己的那两条胳膊在颤抖,不由担心地看了姜氏一眼,姜氏没有注意到她的小眼神儿,径自朝楚氏一礼,抱着女儿,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母亲教她要忍,不要无时无刻像只斗鸡,可这件事情上,她实在是忍不得了,更可恨的是,她倒是想跟颜肃之闹,可颜肃之在哪儿呢?真是不忍也得忍了。忍不住抱着女儿哭了一场,连哭,也不能大声哭。

颜神佑听着姜氏压抑的哭声,心里沉甸甸的,被引逗得也哭丧了脸儿,真是想哭。想一想,还是没张嘴,默默地伸出手来环住姜氏轻轻拍着。她人小胳膊短,哪里能抱得住姜氏呢?两条胳膊伸开了,不过将将抓到姜氏两肋。饶是如此,姜氏更觉得想哭。

阿方与阿圆原是由着姜氏,想着她哭一回,也好解一解心中闷气。如今一看连颜神佑也要哭上了,又忙来相劝,阿方擦着眼泪道:“娘子,娘子休恼,看小娘子面上。”阿圆续道:“是哩,看小娘子多贴心。”好说歹说,才把姜氏说得止了泪,将颜神佑交与阿圆,姜氏重又洗面上妆,又是个端庄的少妇了。

颜神佑大气也不敢出,听着阿圆小声念叨着:“你娘不容易啊,小娘子可得好好争气啊。”只这回,却不好再公然提起颜肃之来了。

早经听过一万八千遍的唠叨,此时听入耳中,却又叫颜神佑生出些许新的感触来了。却听阿方念叨:“娘子,小娘子虽好,可没个亲兄弟,可怎么办呢?”是啊,怎么办呢?生一个?姜氏只要不和离,就得跟颜肃之生,可颜肃之这么个着调的样儿,怎么下得去手?

连颜神佑都跟着犯了愁,一个没绷住,姜氏教她数数儿的时候…她忘了跟着多念一遍再装成“学会了”。听姜氏念完,她顺嘴就整个儿秃噜出来了,从一数到了一百还要往下数。姜氏暂将颜肃之抛往脑后,惊喜地抱着女儿亲了一口:“你学会了?知道什么意思?真的会背了?”

颜神佑心说,坏了,忘了装了,可看着姜氏惊喜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装成不会。不得不悲剧地从头再数一回。连阿方阿圆,带梅兰竹菊四个,都一样的欢欣。阿圆笑道:“小娘子的聪明,是天生的。”

颜神佑老脸一红,心说,可不就是天生的么?姜氏开心,又让颜神佑背了一回,还试着教了她背了半个九九表,颜神佑破罐子破摔地全背了出来。

就听姜氏道:“只要她好,我在这里受再多的苦,也算是值啦。”

弄得颜神佑险些要拍拍胸脯,把剩下那半截还没“学”的也背出来,好叫她开心一下。

这一天晚上,颜神佑跟着姜氏又认了几个字,非常苦逼地注意进度,不是怕学得太快,而是怕露馅儿。万一弄一个姜氏没教过的字来,她不小心认出来了,这不是找事儿呢吗?神童也不是这么个神法儿的。因而打定主意,以后少说话,少说少错,不是吗?

姜氏见女儿小小年纪便“沉稳有度”,十分欣慰,并不知道那位沉稳有度心里有多苦逼。

认完了字,阿圆抱颜神佑去喂奶,颜神佑本人对于被喂奶这种事,开始是相当抵触的,可她还小,不吃奶、又没奶粉,就只有饿成小豆芽。没办法,只好红着脸喝了。别说,喝习惯了,下限神马的,也就随风而逝了。

阿圆喂完了奶,又给她上起了思想政治课:“这一家子真是不讲究!原以为夫人教导出来的能有多明白呢,兄弟给她出头,她怎么能埋怨呢?你爹也是,大不了下回不帮了,这回这么混闹又像什么呢?”

颜神佑心说,我哪知道啊?阿圆又说:“你可怎么好呢?连这么个无赖兄弟都没有啊…”

颜神佑直被她念得睡着了,脑子里还是她的声音。其效果堪比洗脑神曲套汉纸。

发生了拍翻姐夫事件之后,颜神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从阿圆嘴里听到半句对于她爹颜肃之的正面评价。

此时距颜肃之拍翻姐夫又过了两个多月,才下了这一年的头一场雪,虽是初雪,却下得很大,天地间一片银妆素裹。颜神佑早早地被换上了厚厚的冬衣,这时节还没怎么用棉花保暖,她里面穿夹衣,外面裹着皮草,毛茸茸的,配上粉嫩嫩的小脸蛋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人见人爱的。

她正在跟姜氏说话,姜氏教她的课程也相当高大上,教背仁义礼至信、温良恭俭让。一面让背,一面解说。讲完了,还问颜神佑:“听懂了吗?”

颜神佑奶声奶气地道:“就是要做好人。”

姜氏叹道:“是啊,做好人,凡事直道而行。”说完微笑着摸摸颜神佑的毛脑袋。

阿方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进来就忧虑地看了姜氏一眼,姜氏叹道:“说吧,又有什么难为事了?”

阿方更加为难地看了颜神佑一眼,颜神佑仗着自己“聪明”就问了一句:“阿爹怎么了?”反正周围的人天天说她爹这不好、那不好,她要再不问一句,才显得反常了呢。

阿方舒了一口气:“郎君搅了赵将军的差使,闹得全京城都知道了…”

让颜神佑没想到的是,阿圆居然拍了一下手,对颜神佑道:“哎呀,小娘子,你爹终于有一件事儿做对了。”

说得姜氏也是一笑:“罢了,男人丈夫,不拘小节,只消大义不亏,忍便忍了。”阿方心里一动,暗道,或可再劝一劝娘子,女人,总是要有个儿子傍身才好。或许有了儿子,郎君看到后继有人,能变好了也未可知。退一万步,纵不变好,娘子也是赚了个儿子养老、小娘子也有个兄弟撑腰。

颜神佑拉着姜氏的袖子,连声问:“阿娘,阿娘,怎么?怎么?”

姜氏淡笑道:“你爹这才算是做了件对的事儿,他帮了个好人。”

颜神佑心里仿佛装了二十五只老鼠,真个百爪挠心,却克制了不去问下面,再问下去,她就觉得不太像个小孩子了。其实姜氏也没见过几个小孩子,见过了也不特别熟悉,更没有养大过孩子,她又装得聪明,就算问多一句,也没什么——小孩子总是会有出人意表之语的。

她不问,阿方却又旁敲侧击地为颜肃之说了两句好话,姜氏因话题涉及到了名士,也搭了两句,让她给推测了出来。

原来,本朝开国不过二十来年,先朝遗贤岂止是没有死绝,根本是在活蹦乱跳。先帝享国日短,没来得及大规模处置。到了今上,就是先打击,然后拣听话的用。

有句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可你不能说,不识时务的人就不好。恰恰相反,愈是忠义贞烈之辈,越是令人景仰,哪怕你做不来向他那样,心里还是会赞同向往的。今上开始…是不在乎的,你不来,自有人有肯做官。

本来也就这样了,可谁叫今上他…老树开花,生出亲儿子来了呢?这里又要扯到先帝头上了,今上不愧是先帝的亲儿子、越国长公主的亲弟弟,他…在克妻这一点上,功力只比先帝差那么一丁点而已。未发达时娶的老婆没生孩子就死了,先帝登基,他纳妃,生了个闺女,然后王妃死了。登基册后,新皇后没生孩子也死了…

弄到他如今四十多了,女儿倒是有两个,长子却是今年才生出来的。四十多的年纪,在这个时代里,死了都不算太令人痛心的了,绝对能当好几个孩子的祖父的年纪了。

这可坑爹了!要知道,他年过四十还没儿子,原本存了将先帝登基后才生的那些个小兄弟当儿子养、抑或是过继兄弟们的儿子来的念头的。只是出于男人一定要留下自己的种、不见棺材不掉泪、有个白痴儿子那也是自己的哪怕是个败家子也比侄子强的理念,才没有挑明了说,而是不断观察,看着这些兄弟侄子们竞争。

好巧不巧,真让他生出来了。

皇帝想死!开始是想着培养兄弟、侄子来当儿子使的,他干翻了年纪相仿的哥哥哀太子、弟弟临川王,灭了这两位满门,对底下的这些亲人确是宽容的,给他们些势力、教他们熟悉政务。行了,现在他儿子来了,一个奶娃,四面是正当壮年精明强干的叔父。

摔!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不对,自己且不能死,要死也得先把儿子的地位弄稳当了再死。

到了这个时候,皇帝不再是那个头脑发热、给他手下的小老婆送绸缎打大老婆脸、拿人家妹妹来敲打人家哥哥的货了。他开始讲起礼法来了,想要拿天下名士、忠贞之辈来给他装脸面,表明立场,也是号称大家一定要维护他的正统传承。

忠贞之辈之所以受人景仰,就在于立场坚定,人家不吃这一套。皇帝本着“朕就是要天下最好的”的理念,偏要逮着最顽固、名头最大、品德最好、学问最佳、学生最多…的那一个啃!

哪里啃得动?大家三观不合好吗?你以为你前头砍完了人,等到别人来砍你的时候,你说“要和平”,人家就得听你的了吗?做梦!你怎么敢在践踏完了别人的原则之后,还寄希望于这原则保护你?就算大家要帮忙,也得为难为难你,给你算算账!

皇帝真是急了,卧槽请不来就不止是丢脸的问题了啊!想想看,这年头人只要活过五十岁,就不算是早逝了,皇帝都四十好几了,急、真急了!必须把这最大块的牌坊拿来给儿子挡灾。

派了中书舍人去请,不来。

派了九卿去请,不来。

派了丞相去请,不来。

皇帝的诏书被封了三回,坑爹的是去请这位老先生的人…都很景仰老先生的人品,人家不肯用强。想游说,不好意思,那位的文化成绩比他们都好,干起嘴仗来一个顶八十个,吵架也吵不过。

终于,赵忠卷袖子上阵子,他要强请,大不了绑了来嘛!

主意很好,皇帝很满意,只要抢来了,你不帮忙也得帮忙了。不幸遇上捣乱的人,这个乱神就是颜肃之,理所当然的,他的唐病友也一起来了。

阿方笑道:“不管用的什么法子,只要别祸害了霍先生就好。”嗯,老先生姓霍。当然,在皇帝那里,这货就是个老祸害。霍老先生族中行十二,少时人称十二郎,及长,大家叫他霍十二,到了皇帝嘴里,被“尊”称为祸害。

正说笑间,楚氏那里来人了:“将军回府了,气得不行,问二郎回来了没有。”

姜氏回道:“并不曾见。”

来人许是对姜氏印象不错,又或是知道她不好惹,又说了一句:“二郎是办了件好事,可是…那位唐郎说的话却不好听,将军这回…是真的恼了,满京城要拿人呢。”

颜神佑听到“螳螂”没反应过来是谁,直到姜氏说“又是他”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位或许就是上次跟她爹一起拍她姑父的那个狐朋狗友——也不知道他说了啥。

第17章 颜启的野望

颜启是真的快要气疯了!

楚氏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觉得颜肃之的行估且不论,他与唐仪两个这回办的事情,还真是解气。

要说只是坏了赵忠的差使,颜启还至于这么生气,坑爹的是当时唐仪喊的那一嗓子!话说,自从弄得赵忠嫁女成了京城笑料之后,唐仪就觉得他的这个颜病友真是好朋友!颜启不好报复,那就集火赵忠好了。

当年越国长公主家被扔破鞋那会儿,有传言说是颜启搞的,可抓不到证据,偏偏赵忠这个二缺,拿这事儿嘲笑过唐仪。唐仪那会儿小,又刚死了爹,小孩子敏感,记忆格外深刻。赵忠自己都忘了有这么回事儿了,常年中二唐仪却记他一辈子。不是想出头露脸吗?我让你没脸!

这货办这事的时候,压根儿没想到这赵忠这是在帮他舅。中二病想得简单极了,本来嘛,派赵忠这种家里一团糟的货来请人家霍先生,就是对霍先生的侮辱!这么一想,他就扯着他的好朋友来作乱来了。

俩人带着一帮小弟到了霍先生隐居的京郊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少围观群众在了。抢了个好地方,颜肃之四下一看,出入口居然有人把守,看来这霍先生是有被软禁的嫌疑啊!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赵猪人多,小心吃亏,我来应付他,你趁乱把霍先生弄走。”

唐仪答应了,心说,赵猪没劝动的人,我劫走了,再好好劝一劝,请回来,是我跟我颜郎的功劳!一拍颜肃之:“放心。”

赵忠来了,本着“软的不行来硬的”的原则,他也不下马,也不通报,纵马就直奔到霍先生堂前。

颜肃之上去拦住了,赵忠一挥鞭子:“你小子闪开!少妨碍你伯父办正事儿。”说着就要往前挤,颜肃之一看马跑到跟前了,一闪身,一弯腰,两手一合,把赵忠的马腿给掰了,赵忠再没想到他会动手,一个没注意,马被掀翻了,人也倒地,亏得护卫抢救及时,没摔死他。

颜肃之扳了马腿,也受力不小,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儿,又一个鲤鱼打挺,他又站起来了。赵忠不开心了,挥鞭就要抽他。那边唐仪本来就是要带抢霍先生走的,霍先生是真顽固,死活不肯逃。唐仪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等人,急得满头汗,一挥手,派俩人把老头架了出来,一出门儿,发现赵忠在他打他好朋友。都不用想的,把老祸害一扔,他抢救好朋友去了。

打,是打不过的,他只有喊:“快来看嘿,赵猪要杀人了!他要杀了人家嫡出的儿子,好叫他那小妇养的女婿占了人家正室的嫁妆了嘿!”、“人家让人官儿与他小妇养的女婿做还嫌不够了嘿,这是要谋财害命了嘿!”呵呵,你还敢讽刺我娘三嫁?你家里更乱好吗?

赵忠:卧槽!

得霍先生没请来,反惹一身骚。进宫去告状,唐仪已经拉了他娘进宫了。越国长公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二郎,可不敢这样!世人都是人眼睛的,请来的还是绑来的,人能不知道吗?哪怕请不来人,也比放赵猪去丢脸强啊!亏得叫孩子们拦住了,拦不住,人捆了来,你要如何收场?旁的不说,老头儿上了年纪了,一套折腾,他要死了,你愁不愁啊?”

赵忠没在皇帝这里告上状,回去跟颜启说了。颜启听了就要发疯,直奔回来要找颜肃之,哪里还找得着?倒是满京城又传开了他荒唐,又有知道旧闻的将原本吴氏的事情、颜老娘的事情拿来说嘴,颜启好容易等了二十年,旧日事情淡了,结果因着颜肃之的中二病友,又把旧事翻了出来。

饶是颜启不讲礼惯了,也不好跟楚氏说他没有存了不令颜平之分楚氏嫁妆的主意,他还真是觉得…这家,原就该有颜平之的份儿,颜平之也管楚氏叫娘了,不是吗?颜平之丧母,还应多照顾一些。楚氏眼看着他发疯,直到他说:“夫人,好好一家人,总叫外人拿嫡庶说事,拿显生份了,每弄得家宅不安,若三郎是夫人所出,想二郎也不致因让一官而心生怨恨。三郎是个好孩子,要不…将他记到你名下,如何?”

楚氏手上一抖,将半盏未饮尽的蜜水放到身前案上:“三郎本就是我的儿子。君家并年载短,家谱也不全,如今大郎又添了孙儿,还有几个孙女儿,不如总修家谱,单修君这一枝,都弄全了。君寻长史去做罢。”

颜启欢喜道:“还是夫人周到。夫人先让家里人准备着,我寻长史,横竖人口少,他那里修好了谱儿,咱这里便办一大宴,好生庆贺一番。”

楚氏淡笑:“知道了。”

往日看她这般装样儿,颜启都有些不自在,现在看她这样儿,真个是稳重可靠。颜启得了夫人首肯,喜滋滋去寻长史去了。

颜启加了开府仪同三司,也就是有自己的一套属员。开始是不拘一格的,后来发现不对,有些事情还真是得讲规矩的人来办,这才认真筛选了一下属员。譬如这位长史,长史真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才遇上这么个上司——遭遇仅比赵忠家的那位好一些,那位一定是前面一千八百辈子都没积德。

颜启的长史姓方,四十来岁年纪,却已头发白了大半,全是给颜启这货愁的。他到颜启府上比较早,经过了颜老娘那一闹,后来颜启在家务上好多了,他才算少操了一点心,否则光是应付那些个弹章,他都要累死。颜启被弹,上表谢罪,草稿都得他来打——颜启最烦写奏本的格式了。

方长史一听颜启说要修族谱,让他来帮忙,倒觉得是个光彩差使,点头答应了:“如此甚好。”

再听颜启交待了具体要求说:“将三郎记在夫人名下,记做嫡子。”

方长史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擦擦嘴角,方长史颤抖地对颜启道:“将军,下官没听清楚,您再说一遍?”

颜启又重复了一回,方长史才确定,不是自己耳朵坏了听错了,是颜启这货脑子坏了!忍了他十几年了,方长史再忍不住了,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他跳了起来,就差指着颜启鼻子骂了:“将军,不好这么没规矩的!庶出就是庶出,从来嫡庶不能乱的!”

颜启道:“怎么就不能记啦?三郎哪里不好啦?”

方长史诚恳地道:“从生出来就不好。”

颜启怒了:“你不做,自有人做。”

方长史一甩袖子:“你以为我想做?记了又怎样?不过是想夺嫡兄之利罢了,该知道他是庶出的早都知道了,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颜启听他说完,又强压了怒气,一把拽着方长史的袖子,又把他拖了回来:“你把话说清楚!知道了又怎样?原先是庶出,现在记做嫡出了,我告诉所有人,他就是要当嫡出来待的。”

方长史被他气笑了:“要是赵猪拣家里个奴婢,说这就是她闺女,要嫁与三郎,你会答应啊?”

颜启必须不能答应!

“他说了当闺女待的,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这不废话么?那又不真的是赵忠闺女!

可他还是不甘心,必要方长史说个明白:“我这个跟他那个不一样,你给我理会清楚了再走。”

方长史既存了炒老板鱿鱼的主意,也就不用再忍气吞声了,他要将这十几年收拾烂摊子的恶气统统发出来,歪着脸、斜着眼,嘲讽地道:“只听说这花娘艳帐高织,为了多得缠头大肆张扬的,没听过她从良也要吆喝的。哪家婊子从良,到了人家里不是尽力要掩了旧事的?弄得人人晓得她是娼妓出身,这从不从良,也就这么回事儿的。”这种黑历史不得瞒得死死的吗?

颜启将拳头捏得咯咯响:“你说什么?”

“您这要是不乱想什么记名的歪门邪道,那就还不算是我方才说的那样,要真做了,那就真是了,”方长史看看他的拳头,语气变得特别诚恳,“嫡庶是生出来的,不是记出来的。您要把三郎记成嫡出,早干什么去了?那得一出生就抱到夫人身边儿,说,这就是夫人生的,跟什么婢妾没半点儿关系,这才能假装是嫡的!还得不能叫旁人知道。他这嫡出的身份,是偷来的,不是真的。偷来的锣儿敲不得,您还要敲锣打鼓告诉别人,生怕人不知道他是个假嫡子啊?要不然,他生母是吴氏,哦,他又是夫人生的,他是一人生一半儿,生出来拼成的啊?!

还有,甭管嫡庶,只要您家认了,都是夫人的儿子,也只能记在夫人名下,只管夫人叫娘。不过要记明了不是夫人亲自生的,旁的不三不四的女人当不得小郎君一声娘的。您甭教那些邪门歪道的行不?现在才说要‘记’成嫡的,你当天下人是瞎子还是傻子?

只要是您的儿子,除开承嗣子,分家的时候也是一样待的。可您身上有爵位,这嫡庶就一丝儿也不能乱!否则有个万一,您这是…要问罪的您知道吗?”

气死了、气死了,不干了、不干了,方长史一甩袖子,爷不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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