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我们将来是要管着这些人的,就得带他们过得好些,这样,才能心安。”
蓝衣服不耐烦地道:“你管他们那么多!总短不了你的!祖祖辈辈这么多年,不是也这么过来了么?青山绿水,比山下乱七八糟的强多了!”
山义低下头,无奈地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第86章 近乡情更怯
家里来了客人,怎么着也得跟女主人说一声。颜肃之见山义走了,抽身便到了后院儿里,准备跟姜氏嘱咐两句。到了一看,老婆孩子还在那儿烤火赏雪呢。雪再小,那也是雪啊,在归义这地方是相当难得的呢,冬天才下了那么一场,其余的都是雨。如今到了春天了,春雪更难得了。
六郎十分不明白,家里这两个女人,没事儿对着院子发的什么呆!还要拉着他一起发呆,他功课还没写完呢!小朋友,你娘是在培养你的文雅情怀呀,赏雪都不会,回京要被笑话的呢。不但要会赏雪,什么赏花啊、品茶啊、听歌看舞啊,等等等等吧,哪怕看不出门道,你也得有那个耐性熬着。
所以颜肃之一回来,就看到一大一中一小仨呆货,一个个眼都直了,也不知道在看啥。
姜氏首先回过神来,起身来迎他,问:“可有什么要紧事?”
颜肃之笑道:“要紧自然是要紧的,倒不是坏事。说不得,还要娘子多操点心。”
姜氏心头一跳,刚才还说到给闺女找对象的事儿,现在听丈夫这样说,她理直气壮地将二者联系了起来,问道:“难道?”有什么奇怪女婿的信息吗?
“嗯?”
姜氏醒过味儿来,暗想真要是与神佑终身有关,应该不至于这么大大咧咧当着女儿的面说出来,好歹得跟自己商量完了,再跟闺女说。思及此,姜氏顺势改了口:“我还道这下雪天的巴巴将你喊了去,是有什么大事了呢,不是坏事就好。”
颜肃之笑道:“自然不是坏事,山上来人了。你猜猜是谁?”
姜氏道:“头人的使者?”
颜神佑听得激动,又不好插口,伸手捞了六郎来当个大布偶一样地抱着。六郎被抱得十分苦逼,挣扎不开,暗道,你个女人,这么有力气做甚?气呼呼地趴颜神佑脖子上咬了一口。颜神佑一疼,六郎趁机挣脱出来。姐弟俩一番打闹,却都一声不出。颜神佑还分出一只耳朵来偷听,就听颜肃之说:“也是头人的儿子。”
姜氏想了一下,道:“虽是蛮夷,也不可轻忽了。仿佛听说年纪还小?”
颜肃之正色道:“不要拿他当蛮夷待,那小郎也是十分懂事的。我正想多多引导他,此地原本是山民之地,百姓之中十人里倒有五人往上数三代还知道山中事。”
姜氏毕竟是个文化人,顿悟:“郎君这是要招抚他们?”
颜肃之摸了一把下巴,道:“只怕一时半会儿不能收为己用,山民之数在巨万…”
姜氏很响地抽了一声冷气,眼睛瞪得大大的。世家也有部曲奴婢,多的会有成千上万,但是能一口气拿出数万的,也是少数。譬如姜家,内外加起来,能上万就不错了,这还是全国数得上号的家族呢。颜家情况特殊一点,颜启起家靠的就是军功,所以部曲多,又没有分过家,也还没有经过败落。
一听这么多人,姜氏的头瞬间就大了,颜肃之手里老弱病残加起来才多少人啊?正经能战斗的只有一千人,山民那里有多少兵呢?姜氏不由就生出一种“这归义到底是谁的地盘?”的想法来了。姜氏抓住颜肃之的衣袖,问道:“那怎么办呢?”
颜肃之知道她的意思,自然也知道其中艰难,笑道:“无妨的,我有数。”再难,好歹看到山小朋友纯朴天真的眼睛,他就有了忽悠人的信心了呢。这孩子据说很向慕归化,现在看来好像也是真的。如果被个十三岁孩子的演技给骗过去了,那只能说中二病的脑洞白开了。这个倒是可以一用的。
姜氏看颜肃之说得还算有把握,也松了一口气,盘算道:“那就要好好招待了,虽然重视,可也不能露了怯。想来山民虽然人多势众,却也并不开化,还是需要郎君指点的,郎君背后还有朝廷呢。”
这个定位比较准,颜肃之满意地道:“就是这样,权当如郁家孩子那般接待就好。”
姜氏一怔,这规格算很高了啊,旋即点头:“我明白了。”又看一眼女儿,心说,若是个男孩子,刚好年岁相仿,倒好叫他们交个朋友,可惜是女孩子。她暂时可没有叫女儿去见外男的心理承受力,哪怕归义民风开放,姜氏总觉得还得是她把过了关的,才能让女儿入乡随俗。在这一点上,姜氏很是坚持的。
颜肃之见老婆明白,便将事情放手给她去办了。心里想的却是,自家不定要在归义呆多久呢,等六郎长大了,倒可与山义做个忘年之交。若是看着山义人品好,也不妨让神佑见见这个傻孩子,小一辈儿的交情也便有了。颜肃之对自己女儿的变态程度还是很有自信的,认为女儿拿捏得住他。再进一步,与山家做个通家之好,也不是不可能。
夫妻二人都有了计较,姜氏便亲自去厨下看饭食,又要问山义带了多少人来,侍候的人够不够用等等。
颜神佑倒闲了下来,自己趴在熏笼上想事儿。已经从“听说老头人很顽固,要如何将这些山民统统纳入麾下”脑补到了“民族政策的本土化”,冷不防听六郎小声说了一句:“烤肉丸子。”颜神佑事儿也不想了,嗖地爬起来就要揍他!
颜肃之就含笑看着,还在那儿说风凉话:“跑快一点,看要挨揍了吧?没事儿你招惹她做什么啊?她说着你就听着,女人是不讲道理的,你姐说的一定有理。”
六郎被揍了两下屁股,涨红了小脸儿,难得反驳亲爹:“那她要是没理呢?”
颜肃之道:“参照上一条。”
颜神佑被雷劈了,险些要问一句“大哥,从哪一年穿来的?”后来才发现这是颜肃之逗她的,于是气哼哼地道:“我比你大,熏笼就算压塌了,我也跑得了,你这小短腿儿,爬不起来就真是烤肉丸子了!”
颜肃之狗腿地对儿子道:“看吧看吧,我没的没错吧?”
六郎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儿,看看自己的高度,再仰头看看他姐的海拔,又比了比腿。憋屈地点了点头:“好像也对。”
父女两个交换了一下惊讶的眼神,颜神佑拿手绢儿给他擦了擦眼泪:“好啦,逗你的呢,六郎最乖了。熏笼一般都很结实的,不过,趴之前你还是得试试,知道不?尤其是到了生地方儿,可不敢不清不楚就跳进去了。遇到那等坏东西,往你坐席上插针,你看都不看,岂不是要吃亏?”
颜肃之:=囗=!闺女,这损招你跟谁学的啊?儿子,别学坏了啊T T
姜氏吩咐完了事务,回来还说:“都安排好了,那山小郎带了好多银铤子来。这钱不收怕人家不痛快,收了又有些烫手。你们这是怎么了?”
颜肃之傻乎乎地看着一双儿女,颜神佑正抱着六郎,给他讲故事呢。
颜肃之忙说:“没事,你就都收下来罢,我自有安排的。”
晚饭的时候,颜肃之出面招待了山义一行人等,宾主就坐。山义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卢慎:“这位可是卢郎君?”
颜肃之含笑道:“正是。你们都是年轻人,他也住在这衙里,若闷了,你们倒好一处聊一聊的。”
两个年轻人互相打量了一回,各掂量了一回份量。卢慎笑道:“也只有明山秀水方能养出这般有灵气的人来了。”
山义面上微红道:“山野之人,不敢当此赞誉的。”
颜肃之笑道:“我既到归义,便觉得这里很好,也想把它建得更好,是听不得这里有不好的。”
卢慎接口道:“正是呢,郎君到此,看到本地人也好,风物也好,山郎不必自谦的。”
他两个一搭一唱的简直像在说相声,小树同学听着倒心里舒爽,山义反而更紧张了。勉强一笑:“是总觉得自己有不足之处呢。”
颜肃之道:“你才多大呀,大郎(卢慎)他年纪还不到我的一半儿,要是觉得什么都比我好了,我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少年人固不可自满,也不要妄自匪薄嘛。”
道理很对,山义听了也在理,但是却依旧不肯放松,他还是要考查一下这个县令可不可信的。少年人总有一个通病,遇事喜欢干脆利落,说得贬义一点,就是有急功近利之嫌疑。山义倒是绷得住,却架不住归化的愿望十分迫切。
不如先谈谈交易,山义拿定了主意,顿了一顿才说:“并不是一味自谦的,实是看到了不足。譬如郎君旧年与的犁,我们便造不出来。”
哟,这是说到正题了?颜肃之一歪嘴,心里一乐,口里却谦虚道:“你若肯想,必能想到的。有些事儿,只是一时没想到罢了。譬如这鱼,总是煮着吃,就不想烤着吃了。一朝见人烤着吃了,才恍然大悟。又岂是自己做不了呢?”
山义道:“大令客气了。家父也很佩服山下繁华呢,不特是犁,还有盐。”
颜肃之自打开了盐田,卖给山民有了优惠,头人又岂能不知这内中深意?山义既提起,这便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卢慎代答曰:“这也是天赐呢。”
山义道:“闻说是盐母托梦与小娘子的。”他说得倒是诚恳,十分地正直。
这个态度…颜肃之又有点酸了,怎么对我闺女不恭敬呢?臭小子,那是老子闺女啊!天下当爹的就是这样了,你要一听他闺女就两眼放光,他觉得你不是好人。要是听了没反应,他又觉得你没眼光了,你还不是好人。
山义见颜肃之一脸严肃,又有点紧张地对他微一笑:“听说,神明也只会降福与善良的人。想是大令家教好。”
这个马屁拍得不错,就是拍得略晚了一点,颜肃之咳嗽一声:“见笑了。”
山义诚恳地道:“大令也是十分厚道的人。”
卢慎知道这厚道是什么意思,就是这些大户吧,不太厚道,给人家山民卖的东西,还会突然涨个价什么的。颜肃之这种不但是平价,还要稍稍打折的,那是真的比较厚道了——前提是,别算计人家。
颜肃之也诚恳地道:“尔等皆是境内之百姓,自然不可两般对待了。”
山义微笑道:“是以家父命学生前来请问大令,可否多匀些盐来?我们不拖欠钱粮。”
颜肃之笑道:“好说,好说。我回去便说与夫人,这盐的事,是她在管。”他还真供得起。
山义便与说起价格的问题,又问了运输的事情。颜肃之却又笑而不语了,是卢慎代答:“这样大事,山郎可做得了主么?便是定了,我们郎君还须与令尊见上一面,立个书契才好的。”
山义面上微红:“我们,并无文字的。”山民有语言没有文字,立个毛的书契啊?以往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颜肃之道:“来,饮酒!尝尝这菜,是京中菜色,与归义做法有些不同的。你且住几日,明日与大郎再说这些细务,如何?”山义果然就不问了,只当没有这回事一般,只与卢慎一道说些归义的风土人情之类,又说归义的某些风俗与山里真的像得紧,想必能够和睦相处。
颜肃之听了,暗暗点头。
喝了些酒,山义有些轻飘飘的,回房的路上一言不发,众人见他面色凝重,便是小树也不敢打搅了。洗漱毕,山义在卧榻上辗转难眠。这个县令比甘县令更难琢磨,甘县令就一个信念:教化。虽然信得过甘县令的为人,山义还是觉得有不对头的地方。是以虽然向慕归化,他也没跟他爹硬犟。
直到颜县令说,一般对待。山义才大悟,果然是这样的。甘县令人品再好,再重视山民,也是有些俯视他们的感觉。颜县令这般,才是他想要的。可正是这一般对待四个字,让他十分不安。这似乎,不是正常的山下人对山里人的态度啊!这是说的真的,还是说的假的呢?值不值得一拼呢?
又翻了一个身,山义觉得有点燥热了。他又想起了在乳母家过的那两年,黑洞洞的屋子。那家全家都诚惶诚恐地侍奉他,自己却根本吃不饱,山上的地真的太薄了。油灯也是没有的,他还记家那家里的老阿婆,乳母的婆婆,就因为火塘的火太暗,长年累月地燃着松枝补衣服,身体还健康,眼睛已经几乎要瞎了。饭菜里是没有油的,当然,他例外,会吃得不错。有一回,他偷尝了乳兄的饭,当时就吐了出来。一柄柴刀,据说传着用了三代人了。家里唯一的一口铁锅,还是因为抚养小主人,头人赏的。在那之前,他们只有一把陶壶烧水,其他的吃的,一律用火烤。
后来回到了自己家里,他就想,不能再让这些人过这样的日子了。后来他下山,当时甘令已经在归义前前后后忙活了十多个年头了,那老人在归义呆的时间比他的年龄都要长。因为甘令的不懈努力,头人才将他送到了山下。在山下,县衙自不必说,便是寻常人家,再穷些,一盏油灯,还是点得起的。到了山下才知道,原来,人,还要识字。
至少,得让他们点得起一盏灯,有一口锅,能认几个字,这些只有山下才有。山义翻身下榻,吹灭了室里的灯。
与山民的谈判进行得很顺利,山义小小年纪,想的是为族人寻一条通向美好生活的路。认为族人不可固步自封,锁在深山里什么都不知道。想要过得好,就得学习。他认为小树的想法是不对的,为了自己一家之痛快,让族人受数代之苦,他是做不到的。
卢慎与颜肃之这边呢,诚意也是实实在在的。
两下很容易达成了共识,约定由山义回去传信,在山脚下,颜肃之与山义的父亲见上一面。反正山义是识字的,山民那边的契书,他看得懂就行。至于耕犁,颜肃之愿意友情赞助十架,山义现在就可以带回去了。
山义带着收获与疑惑回去了,颇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颜肃之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摸到了正确的路,又有些担心,怕这只是个圈套。抛开头人等“下山就没有土皇帝当了”的想法,山民对于山下的抵触,更多的是因为先前的两次大规模的暴力驱逐活动。颜肃之的前辈们,真是把诈力与暴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大树老先生天天念叨着呢。
颜肃之这里也是百感交集,他倒不怕山民坑他,而是担心山民不太相信他。不过好在他手里的饵够大、够香,由不得山民不咬钩。山民的人数是他垂涎的,然而人数太多了,下了山来,又容易引起力量对比的失衡。
想到这里,颜肃之又问卢慎:“征兵的事,如何了?”
卢慎笑道:“已有三千人。”是的,朝廷批下了颜肃之的请求,这与他的后台背景不无关系。好在名义也算比较正当了,防海贼嘛。他们专拣最穷的地方去挑兵,刨去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剩下的都是肯吃苦的人呢。颜肃之亲自加以操练,训练方法也让卢慎大开眼界,更认为自己是选对人了。
颜肃之笑道:“那便好。过来看看这个。”
颜神佑想了三天,就对颜肃之讲了变本的兔朝民族政策。历朝历代,无不面临着各族的反叛,只有兔朝,在无外力的作用下,在这方面的政策是最成功的,并且——大家都得到了实惠。
颜肃之已经学会不跟小变态刨根问底了,他只是在此基础上又提出了他的修改意见,辟如山民根本没有什么文字的,这个就不用保护了,教他们简单识个字什么的吧。区域自治也不要了,他们自治了,还有颜县令什么事儿啊?但是呢,可以让头人依旧领兵——颜肃之想领,也领不起来。什么打土豪分田地之类的,颜神佑自己都不敢提。别开玩笑了,情况不合适。
林林总总,倒是弄出了一个删改的版本,其中还包括了颜肃之可以给学习成绩好的山民子弟做官的机会(辟用与举荐)。卢慎大惊:“这!怕不合适罢,到时候宾主易位,可不大好。”
颜肃之微一笑道:“怎么会?既已归化,皆是我治下子民,何来宾主之说呢?”【1】
卢慎细一寻思,会心一笑。
颜肃之道:“我不日当入京贺太子,此间事,你多看顾。”
卢慎道:“谨领命。”
过不数日,山上传来消息,头人亲自下山来与颜肃之见面。可不是一个是县令,一个是土皇帝,谁来将就谁呢?不如取个中间值。头人会一些雅言,只是读音也不标准,他也不会写。大树君也不顾年迈跟着来了,就怕有人哄了他老板。可恨大家说的雅言他一句也听不懂= =
颜肃之的脸再次立了大功,头人见他长得还不错,对他的疑虑倒是稍减,连大树老先生也不板着脸了。又有看得见的实惠,是以这次接触,还是非常友好的。颜肃之只字未提什么下山、归化,这样刺激人的字眼,只是表示:“何如在此处开一榷场?每逢初一、十五,都好有些交易。连盐带布,又或者旁的东西,也免得每每弄这么大阵仗。”
头人才得了好处,也不好一口回绝。他已听儿子说了,这个县令的态度有些暧昧,总体还算友好,万一刺激得他反悔了,吃亏的还是山民。
颜肃之成功将势力范围推进,与卢慎相视一笑。头人却又说:“我却有一事相求。”
颜肃之忙问何事。
头人道:“我这儿子,回来道是怕原先读的书忘了,想回去再读几个月,待秋收事务忙了,再回来帮我。只怕读得断断续续的,先生不肯教。”
颜肃之巴不得这一声,面上却十分矜持地道:“读书就是为了明理,否则不如不读的。百行孝为先,他将为父分忧放在首位,已比许多人强了。”
头人听了觉得十分舒服,跟这货说话,是比跟甘老头说话顺心多了。两下便又就山义的待遇问题达成了一致,颜肃之拍胸脯保证:“与我的儿子是一样待的。”
头人十分开心:“那你给他取个新名字吧!”
颜肃之:“啥?!”
头人更开心了,操着变腔跑掉的雅言道:“我本来就说,指山为姓,指河为名多好?甘老儿偏要说这名儿不好,要改!我听着十分不顺耳!我看大令是个有脑子的人,给取一个好名吧!”
得,人家亲爹要给儿子改名字,找上你了,颜县令,开动脑筋吧。
颜肃之看了看微红着脸似觉父亲做事有些不妥的山义,这小子一双大眼还忽闪忽闪的,微一笑,颜肃之道:“此子如浑金璞玉,令人爱不释手,便叫山璞,如何?”
头人的语文水平真心不高!倒是山义听了,觉得这名儿十分不错,脸上显出一丝赞同来。头人见儿子开心了,卢慎又从旁给他解释了一回美好的喻意:“是说令郎丽质天成,有大前程。”头人就开心了,一拍手:“好,就叫这个了,我就说这大令比甘老儿好,那老头儿,忒啰嗦。亏得没坏心,不然我早…”
好了,就此打住。反正,小少年从此就叫山璞了。有几个随侍着山璞一道读书的少年,嚼一回这个字,也都说好。头人就更放心了,对颜肃之道:“今天叫他上山跟他阿娘道个别,明日就让他下山去!”
颜肃之笑道:“正好,我也回去再让娘子给他屋子多添置些家什。”
第二天,颜肃之就在县衙里又跟山小郎一块儿吃饭了。山璞这回下山,又带了好些个礼物来,颜肃之也没有客气,也都收下了。态度之自然,让山璞产生了“这真的不是我爹的老朋友吗?”的错觉。不不不,他只是中二病脸皮厚而已。
山璞先是在衙里复习功课,将有一个月,颜肃之考较了一下,才让他去县学里。山璞对于颜肃之的文化水平十分之景仰,向化之心又重一层,正待多多请教,颜肃之上京的日子却又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改个名字,立刻有种高大上的感觉了吧?名字是由蒋姐姐友情提供的,鸣谢。@蒋胜男
老实人也会做面子工程的,山小同学见过的普通人家,必须是…甘老先生准备的示范户。
【1】陈寅恪先生的《隋唐文化渊源略论稿》里说“北朝胡汉之分,不在种族,而在文化。”这大概是“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的内涵阐释了。
陈寅恪相当牛X的!是真·读书就为长姿势而读书的。游遍欧洲,进了大学去听课,觉得学免了,就出来。什么文凭、什么学分,统统是浮云。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拿上面的那本书找一找,看一看他的分析。人家凭短短二百来字的论述,被梁启超推荐,就被聘去当教授了。
当然,他家世也十分之牛X就是了。
颜中二跟甘老先生的大方向其实是差不多的,都是把山民变成编户齐民,但是在策略与内涵上,还是有些微差别的。或者说,气度不太一样。
T T人家就说还是不剧透的好。如果把小少年一点一点写出来,喜欢他的人一定会比现在的多。突然扯出一个名字都很路人的人来,说是要娶女主,神马情节都还没有,肯定显得生硬啊啊啊啊T T,带着这样的心情去看,就算我自己,也会觉得别扭呢。
所以,现在忘掉什么男主吧,看文好了,本文没有男主哒,只有女主,这是一篇女主文。真要问男主,就去看一直在抢戏的中二爹吧。小少年会很帅气哒!有些技能,就是天生的呢。
第87章 小变态当家
颜肃之早早地打上了报告,报告到了皇帝的案头,皇帝也给他批了下来。按照规定,亲民官无故是不能擅离职守的,否则便是渎职,受罚的,档案上也要留下这么一笔。但是经过BOSS批准的,就又不一样了。太子算是他的旧上司,太子结婚,他不远千里回京道贺,是不忘本。皇帝很开心,大笔一挥,准了。
才到了本县勉勉强强有一年,大生产运动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跟山民的接触才刚刚有了起色。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归义县一大摊子的事儿,颜肃之要走,上上下下却一个提反对意见的人都没有。不管怎么说,能回京一趟,不断了关系,与颜肃之亲近的人都是喜闻乐见的。便是这里的其他人,也是乐得让他趁早去京城活动关系,早点滚蛋的。比甘老头儿还让人蛋疼有木有?!
既然事情多,颜肃之临行前就不得不将事务一一安排了。他先将家事悉付与姜氏,衙内之事付与卢慎、方章,且分派了方章管庶务,而与世家等的联系周旋则统统交给了卢慎。又说:“有甚事拿不定主意的,去问小娘子。”
方章:啥?=囗=!问夫人,他勉强倒能接受,好歹夫人这么大年纪经的见的比较多。问小娘子?若是因为什么托梦的事情,方章是不大乐意的——虽听说小娘子小小年纪倒有主意,那也是持家有方,这方面估计是比不过娘子的。至于前衙的事情…名不正言不顺的,年纪还小,又不是业务范围内的,夫人又不是蠢人,为啥要问她?
正常人方章风中凌乱了!根本不能接受好吗?他十分诚恳地道:“小娘子一闺阁女子,年纪又小,这…恐怕不大妥当罢?归义民风淳朴,想来不会有甚大事的,真有事,何如请示夫人?”
颜肃之认真地道:“就问小娘子,她说什么,你们听就是了。有事,我担着。”在老婆和闺女之间,颜肃之果断选择了女儿。不是说姜氏不好,只是不太合适。若是单纯地看个家,姜氏自然是不二选择。然而一旦有什么大变故,姜氏能做的,可能就是坚守,然后送信,等颜肃之回来处置了。此地离京近千里,路上还不一定太平不太平、信还不一定能不能送出去。等醒过神儿来要动手的时候,可能已经失了先机了。
创业者的身上,除了韧性之外,还要有一股子的匪气,否则不足以成事。姜氏韧性有了,却缺了这份匪气,或者说流氓气息。说得直白一点,姜氏是个淑女,颜神佑是个变态。
天赋属性面前,年龄什么的就只好靠边站了。
是啦,跟着一个肯担事儿而不是拿下属当替罪羊的上司是件幸事,可是方章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拿眼睛去看卢慎,希望这位本地人杰好好劝一劝县令,不要因为宠爱女儿,就拿一县的事务去给闺女玩儿了。如果颜神佑是个男孩儿呢,虽然朝廷法令是不允许这样一家子将权力私相授受的,但是按照风俗习惯,方章接受起来是毫无压力的。可偏偏是个女孩子,这画风十分不符。
岂料卢慎却一点停顿没打,他就同意了。还特别诚恳地跟颜肃之保证:“郎君放心,郎君赴京后,我等敬小娘子如敬郎君。”
卢慎不能说自己看人一看一个准吧,至少自认有点眼光,也很有直觉。且不说什么托梦的舆论就是他一手策划在归义流传,且知道盐田内幕的。单凭十分有限的两次见面,他就知道,这小娘子比她娘更难缠。
这种感觉要怎么说呢?觉得有什么难事儿,这丫头都能给劈碎了的样子。换了娘子,大概就是硬扛着忍了。憋屈!卢慎觉得,这会儿不是憋屈的事儿。他默默算了一下,离京九百里,还要带着车队的礼物前行,怎么着也得走上将近一个月了。不能到了京里,放下礼物就去东宫喝喜酒吧?还得留一点时间走亲访友,打听一点消息,颜肃之的亲朋故交又不少,怎么也得再留一个月吧?
好了,喝完喜酒,说不定还要再在京里跑跑关系,这都不好说要过多久了。事毕再回来,小半年下去了。谁能保证这期间不出点什么事?到时候书信来往去请示?黄花菜都凉了。
对上方章焦虑的眼神,卢慎坚定地支持颜肃之的决定。
方章:…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曲荒唐事发生了!
眼睁睁地看着颜肃之召集了上上下下,向大家宣布,他要上京了,日常交给方章和卢慎,有事,跟小娘子商议好了。让读书人方章更觉得坑爹的是,从衙役到奴婢,没一个交头接耳的。
前面说了,归义县的百姓,倒有一大半是山民下山来的。山民比如实在,实拳头大就听谁的,也没什么三从四德之类的,女人拳头大就听女人的,正常。家里奴婢多少知道一点小变态的事迹,只不过是每每惑于她的长相,容易忘掉她的光辉事迹罢了。
方章…方章最后也不管了。
颜神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他爹使着:“换身衣裳。”就换了一身朴素的青衣,然后就被带到前面去了。
听完吩咐,颜神佑自己都不敢相信了。要不是记得在外人面前不好拆亲爹的台,她早跳起来了——为啥不问我娘呢?
见完了衙内诸人,颜肃之又齐集了他的部曲、召集了他先前征集来备海贼的三千兵勇,然后就把鸣镝箭交给了闺女。这种事情,他之前已经做过一次了,虽然上次部曲的数目少,但也是个开端,部曲一点也不惊讶,在何大的带领下,齐齐应喏。兵勇这里,颜神佑是
第一回见,然而颜肃之已训了他们大半年了,且卢慎又散播了好些神话故事,也跟着应了下来。
这些都做完了,各各散去,颜神佑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问颜肃之:“阿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娘知道么?”
颜肃之道:“不过是有备无患。”
颜神佑皱一皱眉:“山上的还算太平,难道是山下?也对呢…不过,在太子大喜的当口儿,谁会这么不长眼呢?”
颜肃之笑道:“你有数儿就成。谁说一定会有事儿了呢?不过是防个万一罢了。”
颜神佑还记得重点:“那你就是没跟阿娘说了?”
颜肃之清清嗓子,道:“这个我自会与她解释的。”
颜神佑还是有点不肯相信,心说,你别顶个油灯床头跪就行了。颜肃之也没有床头跪,也没有顶油灯,只是跟姜氏说:“六郎还小,须得有母亲看着,外面总不至于有甚大事。”丈夫出远门儿,家事付与妻子,外面…应该交付兄弟子侄,这些颜肃之统统都没带过来。
眼见姜氏皱眉,颜肃之也急了,表情也变,弄得姜氏怕他又犯了中二病,只得答应道:“知道了。”然后才抱怨自己好不容易将女儿养得有个淑女模样了,又被颜肃之宠坏了云云。颜肃之但笑不语,却想:咦?老婆怎么突然就好说话了呢?
姜氏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真是拿这一对变态没办法了,怒道:“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颜肃之又陪笑道:“娘子怎么能不管了呢?这一大家子事,都还要仰仗娘子呢。不过是给神佑找些事情做,免得她又胡思乱想思了。我只是将这些部曲等交与她罢了,你没带过兵,万一有事,你使唤不起来。”
姜氏道:“我看她本来不乱想,你也得让她乱想了。”
最终还是不得不听了颜肃之的安排。只是自颜肃之走后,姜氏又将颜神佑唤过来再三叮嘱:“外衙有事,自然报与你。无事,你也不要出去乱逛!归义风气虽然不如京中严谨,你却不好学他们不讲究的样儿的!”
颜神佑自己还是一头雾水呢,听了便说:“我省得的,这些个事儿,我又不甚懂的,没事去裹什么乱呢?没的给阿爹寻麻烦。”
姜氏听她这么说了,才放下心来,却又让她每日加写五张字,磨磨性子。
别说,前面细务有方章,用脑子的事情有卢慎,山民也很和气,开的榷场里也没有什么斗殴事件发生。便是本地的土豪们,卢氏已向颜肃之投诚,其他人也似老实了起来,不敢在太子要娶媳妇儿的时候闹事儿。
颜神佑也不过每几日巡一遍营,看一看训练成果罢了。每出行,她也带着她的小女兵们,与要演一回武。次数多了,连兵勇都觉得她“颇有乃父之风”。方章见她不胡闹,也放下了心来。
原以为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直到颜肃之回来,颜神佑将她根本没用过的鸣镝上缴,也算圆满完成了任务,岂料,事情就在五月末起了变故。
颜肃之年后不久,交代完了事情,就赴京去了,路上还真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京城,又交际,又跟楚氏等交待。楚氏见了他,不免又问起颜神佑等事,颜肃之道:“这回没带她来,留着她帮她母亲看家呢。阿娘有甚好女婿,我先看看?看中了,就唤她们母女来,也好就近定下了。”
楚氏怒道:“岂有这般说定就定了的?总得她回来住上几日,理顺了才好说亲。”
颜肃之就不说话了,颜孝之、颜渊之从旁打圆场,拿些家务事来说。且说颜孝之这长子颜希贤正在议亲云云,很理解颜肃之的心理之类。
接着又是姜家、唐家,颜肃之倒想在这两家选几个能干的年轻人过来帮衬他一下,他开着盐田,又欲招山民下山,是需要些有文化的人。于是又时常往这两家去。
交际应酬果然是花了许多时间,此外又要面圣、见太子。皇帝因其能干,大力地表扬了他,太子见他“不忘本”大老远的还要赶回来,因他揍了水家人而生的不满,也淡了很多很多。托交通不便的福,颜神佑主编,卢慎润色的神话故事还没有传到京城,大家只知道颜肃之正在归义煮盐。归义靠海,这也是能理解的,皇帝也就没多问——有税就行了。
皇帝见颜肃之应对从容,举止有礼,对太子使了个眼色,太子也回了一个眼色。真是相当地好啊!
心情一好,且听说颜肃之来之前已经将春耕生产工作都布置了下去了,皇帝便让他在京中多住几天,且暗示太子:“他来贺你,你也当有所表示。”教儿子拉拢人心。太子果依父亲所言,赐给了颜肃之袍服,颜肃之也认真谢赏。宫使回来汇报,皇帝父子皆很满意。
颜肃之又开始他在京城的社交活动。颜肃之在姜家受到的欢迎比在本家还要热烈,中二病的毛脚女婿有了出息,运气还特别地好。到了归义,尼玛还开始制盐了。颜肃之又跟姜戎表示出了分利与姜家的良好意愿,弄得姜家上下都开心不已。只是周氏等人又有些尴尬,虽然将姜五与颜神佑拉到一起这种事情,别人不知道,可自己良心难安,有些不太好意思接受。
唐仪这里倒是痛快,可惜他儿女年纪都小,侄子他都看不上眼,只好扼腕叹息。
颜肃之毕竟是地方官,在京城呆到了五月中,实在是不能再留了,他也放心不下归义的事情。于是陛辞,又再次跟皇帝提及了招募乡勇防海盗的事情,皇帝笑道:“毕竟是将种,总不忘此事。”倒也允了。
颜肃之拿到了许可,自己倒是想快马加鞭地回来。岂料亲友们太热情,怕他在偏僻地方受亏,各种生活用品给他将了十大车,让他再带回来。这一路就走得有些慢了。离归义还有三百里的时候,这天傍晚,颜肃之洗漱毕,正想早点休息,明天早起赶路,冷不防南面响起马蹄声。
这里是官驿,往来传递信息都走这里,有马蹄声也没什么稀奇的。颜肃之也不着慌,继续解了头发去睡。一路行走够难受的,晚上还是解发睡个蚕沙的枕头好!这枕头还是闺女养蚕的副产品呢。
头发刚解下来,就听到外面打听的声音:“归义颜令可在这里住的?”
颜肃之:“!!!”转头一看镜子,镜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眉点朱砂的美艳女鬼也在看着他!
颜肃之:…妈的!
匆匆挽起头发,派人去问何来。来人过来扑倒就跪,估计是跑得急了,还没来得急说话,先咳嗽上了。颜肃之想抽他!他认出来了,这是他家部曲呢,天天跟这些人混在一块儿,不能说千把人名字都能背下来,起码人脸儿是熟的。
好容易喂过了水,颜肃之再问:“何事?”
来人道:“牛、羊两家勾结海贼上岸,已被拿下了,小娘子拿小的们一路北上一路问,请郎君速回!”
颜肃之刷地站了起来:“什么?!”
来人道:“郎君放心,人都拿下了,京观都堆了起来了!牛、羊两家的证据也拿到了,他们翻不了身。”说着,双手递了一支细竹筒来。
颜肃之急急拆开了一看,发现上面只是颜神佑的笔迹,只有四个字“军功最重”。
颜肃之略一思忖,便道:“我知道了,你且去喝口水,用些酒食。”又急命备马,自将随身带的部曲唤了十人来,都整装,换马,漏夜赶往归义。却命余下的人押车慢行。
归义这里,确如信使所言“已无大事”。颜神佑正焦急地等着她爹回来,好让她爹来领个功劳什么的。不然这主持大局的算是她吧,可她就算吹起一阵妖风,把海贼都灭了,她也当不了官儿啊!这领导功劳要给谁啊?卢慎?方章?还是旁的什么人?颜神佑咬死了也得给他爹争了来。
四下一片肃穆,细布袜子摩擦草席的声音响起。颜神佑转头,正看到阿琴急趋而来,伏在颜神佑耳边道:“那个,牛家的姑娘依旧不肯吃饭。已派人看着了,两天里寻了三回死了。”
颜神佑道:“看紧了,等阿爹回来处置罢。阿花怎么样了?”
阿琴一改方才古怪的语调,十分忧心地道:“又哭了一回,吃得也少。”
“能吃就好。这个时候她正难过着,也不要逗她笑,也不要逗她闹,她也不用来谢我,只要她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寿材呢?”
这话颜神佑已经问过好几回了,阿琴依旧耐心地道:“还得两天才能得。城里那个许记的寿材铺子,原也只有四、五口做好的,她家连大加小,这都七口人了,不够。”
颜神佑叹了一回,道:“她弟弟呢?”
阿琴道:“还小,什么都不懂,哭了一回,就知道找阿姐了。”
“带给她,让她有点事忙,也好分分心。”
“哎。”
颜神佑没想到,自己跟阿花,还真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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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颜肃之走后,县里依旧正常运作。春耕生产也有序地展开了,因为颜肃之减了不少税,大家的干劲儿也很足,颜肃之这里的部曲们垦荒的积极性也颇为高涨。颜家牛也多,耕作起来竟比一般百姓还要快。又有去年冬天开挖水渠等等,农田水利的建设也很不错。
盐田那里,却是抓到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部曲们死守着颜肃之的命令,养了数条土狗,日夜不停地巡逻。逮着了人一审,开始说是迷路了。这话连比较一根筋,只会死守命令的人都不信。迷路迷到盐田来了?!迷路你不往咱看场子的房舍这里跑,你往盐田跑?谁信啊?
先是打,打了不说,就上报。归义县衙在甘县令的治下是比较文明的,也没什么酷刑。还是卢慎翻出了仓库里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刑具出来。下了几样下去,就招了:“牛家见大令也不往外买柴炭,也不往山上打柴,却有这许多盐…”
哦哦哦,心动了嘛。
卢慎通知了颜神佑,又问颜神佑要怎么办。颜神佑道:“关起来吧。”现成的把柄,可不好浪费了。
卢慎想,这样也不算出格,便答应了。
岂料随后又抓到了两三个人,也有羊家的,也有马家的。颜神佑都叫关了起来,又请卢慎发帖,就说海边有贼影,请各大户也守好门户。
好容易消停了没俩月,这天,天才擦黑,县衙的侧门被人叩响了。何三作为守前院的人,不得不起来问是谁。来的是两个年轻女子,道是卢家的急事,遣来见卢慎的。
一听说是卢家的人,何三也不敢怠慢,急忙去请卢慎。卢慎来了一看,这哪里是卢家的人呢?分明是有过两面之缘的一个牛家的小娘子,旁边那一个,估摸着是侍女?
卢慎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急忙道:“快去请娘子!”
牛小娘子一听,急了:“不行!”
不行也得行啊!虽然大家都认识,未婚男女偶尔见个面,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这并不包括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一个大姑娘来见一个小伙子!到时候满身上嘴都说不清楚了!
何三也知道轻重,很快请来了姜氏。牛小娘子只管哭,姜氏不得不说:“你再这么哭,我只好将你交与令尊了。”
牛小娘子抽噎着,终于说话了:“我有一言,事关重大,只能说与卢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