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胤禔说的没说中,康熙对他也很大方,决定不追究大儿子了。毕竟,如果不是他提醒,康熙可能还发现不了胤礽身边这些人如此不好——他以前的目光都放在胤礽身上了。
等到这些奴才把麻烦惹大,甚至带坏了太子,那时候再发现就迟了。康熙有点冷汗也有点庆幸,唔,现在先这样吧,海拉逊那里该挑上人了,不行,我得亲自过问这事儿!
康熙眯了眯眼睛,掂着手里的报告,上面显示,毓庆宫一切都还井井有条,太子妃重新理事,秩序良好。太子和太子妃感情也不错,两人好到可以合伙欺负儿子。翘了翘唇角,康熙飞快地算着行程和日期,唔,就让那些奴才再得意几个月,过年前回去了就收拾他们!
一切都想好了,指示在京人员继续密切注意太子周围有无小人,康熙安心了。
中秋节在收到报告后没几天就到了,咬着毓庆宫进上的蛋黄月饼,康熙心情也好了。笑着对随驾的庆德说:“这是个团圆节,你可写信回家。”
庆德巴不得这一声儿,他正有消息要告诉妹妹、妹夫——快把你们家奴才给收拾了吧,大阿哥他告状了!
庆德身在銮仪卫,康熙出行,有一半的时候他是跟着的,另一半是因为銮仪卫内部轮休的关系。所以,他有大把的时候跟随行的侍卫混得很熟。他哥哥富达礼、叔叔石文炳还都是侍卫,就更容易打入侍卫内部了。
男人联络感情不外那几样,庆德手头宽裕,时不时与大家喝喝小酒、听听小曲、调戏调戏小姑娘,咳咳,不是良家的那种小姑娘,阶级感情自然深厚。他又有一个太子妹夫,也是招人亲近的一个原因。
本来呢,侍卫们要学会不言不语,听到了也要保密的。但是,随着索明党争的越来越激烈,侍卫们大多数出身上三旗,一半以上家世还很好,难免会有牵扯,漏密的事情也不是不会发生的。
原本吧,明珠人缘儿好点儿,但是呢,索额图也做过领侍卫内大臣,管过大家,很多人墙头草了一把。当然,仅限于某些特殊情况,侍卫也不是没事儿拿皇帝的私密到处宣讲的,又不是不要命了。再者,索额图也不是好相交的,没事儿凑他跟前儿,保不齐就叫被明珠发现了然后给办了。明珠看着和气,心眼儿实在不很宽大啊。
现在在庆德这里,情况又略有一变,以往不好往前靠的人,想告密也无处可告的人,与庆德熟了,正好,卖太子一个好儿。
胤禔也不是一个很得人心的人,比如在前线,为了提拨倾向自己的人,给别人穿个小鞋,抢人家一份功劳,这种事情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却能耽误当事儿几十年的前程。巧了,这侍卫里就有兄弟在军中而吃了亏的,很好,太子的二大舅子跟咱是兄弟。
侍卫老兄这天不轮岗,所以没有听到现场,还是当值的一个朋友憋了好几天,实在忍不住了跟他说:“大阿哥真不是个好人,黑了你哥哥不算,”此君知道朋友家的遭遇,“这会儿要黑自己的亲兄弟。弄得主子心情不好,咱们轮班儿的也陪着小心,生怕主子一个不高兴,拿弟兄们出气。”
侍卫老兄这才知道了:“怪不得,昨儿当值的时候觉得帐殿里忒冷,原来是这货给闹的!”
“可不是,主子原对舅舅家极是宽容的,鄂伦岱那货,乾清前敢撒尿的主儿,主子都容了他。可前儿,一句话没说对,劈头盖脸那一顿哟!”
侍卫老兄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觉得这个可以利用。谁不知道啊,大阿哥那点儿小心思!跟太子作对呗。太子跟大阿哥已经势同水火了,也就万岁爷还想让他们兄弟齐心。太好了,要是太子知道这个,一准瞧大阿哥更不顺眼了!
你让我不高兴,我也不能让你痛快了!再说了,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跟他作对能有好果子吃么?咱不如现在在太子那里弄个投名状。嘿嘿,又不直接告密,只跟咱好兄弟庆德一说,咱是担心他,咱有情有义,可不是为讨好太子啊。
这一计最妙的地方就在于:不用自己动手,就能给大阿哥不痛快。侍卫老兄笑了,其笑容之猥琐程度与偷乐的大阿哥有得一拼。
庆德可不就知道了么?
知道是知道了,这种私遣人送信的事儿,还真不好办。一,庆德自己出来的,他爹他哥哥都被留在京里,据说是慰劳他们的辛苦,他没个商量的人;二,他出行就没带几个家人,出行队伍浩大,人多眼杂,派出去送信也要有个好借口,不让人起疑,前脚胤禔告状,后脚庆德派人送信,很容易露馅儿,还会连累‘无辜’群众被发现,以后就断了一条信息来源。庆德心里有数,自己家绝对已经被大阿哥那边儿的人盯上了,更要加倍的小心。
现在可好了,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了。庆德把本地土特产打了四大包袱,叫带回家孝敬长辈,当然,给两个出嫁的妹妹都备了一份。
消息就这样又回了紫禁城。
第98章 孕事烹茶与聊天
淑嘉本来很高兴的,中秋节,又没有康熙在上头杵着,难得的轻松愉快。倒不是康熙怎么怎么着她了,康师傅除了在她没过门之前给胤礽塞了俩小老婆,再没做过一点儿难为她的事儿了。
儿媳妇与老公公的身份所限,两人见面的次数也是很少的,康熙连着他名义上的妈——皇太后都不是天天见面的,自然不可能与太子妃有多少接触。即使这样,毓庆宫的用度(包括太子妃的配置),在康熙的明示默许下其规格还是非常高的。
淑嘉怀孕期间,康熙即使在外,也没断了在书信中顺带问一声。生下儿子之后,更是得到了当局的高度肯定,康熙对小胖子也是好得不行。康熙对石家也是一向青眼有加,虽然把她爹她哥哥带去前线有点危险,也安全地带回来了,还给他们的履历上添了光鲜的一笔。
再没什么需要抱怨的地方了。
但是,淑嘉对康熙有点天然的畏惧,不知道为什么。能不在他的压制下生活,淑嘉还是有点高兴的。
这样,她很欢乐地准备中秋节,这一次,连要与胤礽的侧室、庶子一家团聚也不能让她的好心情全部消灭。
晚宴,小胖子只被抱到皇太后那里看了一回,皇太后就恋恋不舍地说:“天已经凉了,地龙还没烧起来,快抱他回屋里罢,别受了寒。”说完,还悄悄伸手在小胖子的胖脸蛋上拧了一把,被小胖子有力的两条胖胳膊抽到了手腕。
又是一个没有皇帝的中秋节,宫中如去年那般,早早地准备散场了。不料,事出突然,在大家都要准备走了的时候,却有两个人现出不对来。
一个是康熙的小老婆之一的陈氏,她现在还只是个贵人,在这样的宴会上,论名份,有四大天王还有一个隐隐凌驾于四大天王之上就差一道册封的佟佳氏,此外还有诸嫔的存在,区区一个贵人,实在算不得什么了。论宠爱呢,还是同为贵人又生下皇子的王氏得宠。两相叠加,她的位置就比较偏一点。
但是今天她注定出彩:她显示出了怀孕的迹象。在坐的都是经过见过的,在皇宫里混,想象力也比较丰富,当下召来御医一把脉。喜脉!也就将将两个月左右。
这一套混乱,还没平静下来,又一颗炸弹扔下了。
第二个不对劲的人出现了:四阿哥的嫡妻,正经八百的皇子福晋,乌拉那拉氏,她也显现出了与陈氏方才一模一样的征兆。
女人们又是一通忙乱。只有淑嘉心里很奇怪,对于陈氏她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个人,康熙对陈氏还算喜欢,再详细的情报她就不容易得到了。倒是宫里关于王氏很得康熙喜欢的传言稍多一点。
让她惊讶的是,四福晋也怀孕了。这个…她记得雍正的儿子是乾隆,扳指头一算吧,康熙在位六十一年,雍正也有个十几年,乾隆自己当了六十年皇帝还当过太上皇,现在是康熙三十五年。这孩子生下来是康熙三十六年…
不对,相当不对,这个孩子不是乾隆!除非他能活到九十、一百当人瑞。
这样一想,淑嘉的心就有点沉,这孩子要么是个女的,要么就是早早挂掉了。抿抿嘴,把抑郁的心情逼到角落里。笑着对四福晋说:“恭喜。”
胤礽在外头,忽然听到底下来报,说是宁寿宫那里一通乱,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匆匆地赶了来,就遇上宣御医,查出他又要当哥哥的消息。无语问苍天!
要问胤礽现在最烦的是什么?答案只有一个:兄弟!
然后御医告诉他,除了要添兄弟,他兄弟也要添儿子了。胤礽的心情向他老婆看齐了。
闹了一通,心情大好的如皇太后、德妃、四福晋、陈氏都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心里犯酸的如佟妃(她也年轻,也没儿子)也回去了。皇太子夫妇各有所思地也回到了毓庆宫,家宴才刚开始呢。
李甲氏为了孩子操碎了心,这么个儿子,舍了不甘心,照顾起来却总不见好。而李佳氏呢,自己身体就不好,整个人都是黑色背景的。
毓庆宫大阿哥依旧一副不太健康的样子,即使有亲生母亲‘照顾’,李甲氏也不敢违了规矩多管他多少事。毓庆宫二阿哥倒是活蹦乱跳,吵着要看弟弟。这孩子倒是健康,看着小孩子心情也好,淑嘉笑道:“他还小呢,已经睡了。你跟哥哥玩罢。”
胤礽有点不耐,唬着脸:“就知道玩!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每天写十幅大字,你玛法还要查书。”
淑嘉道:“去年就说要寻师傅,如今他们又没有师傅,也不怪他们。”说好了等康熙回来请旨的,结果呢,康熙一回来,事情太多。孩子爹忙着勾心斗角去了,把这茬儿给忘了。
胤礽不以为自己失职,还说:“老大这个样子,怎么送去读书?”
“那也不能耽误了啊,要不这样儿,过了节,叫他们先去试试,身子不好,就念半天儿,也不要起太早,如何?”
在李甲氏含蓄又企盼、毓庆宫大阿哥很渴望、毓庆宫二阿哥好奇兼兴奋的目光下,胤礽点头了!“明儿我就写折子给汗阿玛,你们既开始念书了,就要懂事儿!”
得,他们家的规矩,抱孙不抱子——胤礽与小胖子父子例外一点——做老子的就要对儿子狠一点。胤礽也不管这是中秋节,念叨了自己读书时的艰辛:“读书要吃得了苦、坐得住,”
把两个孩子吓得呆呆答应了,胤礽心情突地大好,示意开始赏月吃水果。
被他一吓,两个孩子都有点蔫蔫的。淑嘉很无奈,开始盘算着以后小胖子长大了要怎么教育,才能让他不被胤礽从小弄出心理阴影来。
然后,淑嘉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们都要上学了,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大名儿呢。”
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他们没名字。胤礽正在咬葡萄,嘴巴瞬间僵住了,牙齿已经卡到果肉里了,葡萄汗顺着唇边流下而不自知——坏大了!儿子没名字!
崔太监连忙奉上干净帕子一条,胤礽脸皮一抖,刷地拽过来胡乱一擦:“明儿写折子的时候一道儿,请汗阿玛赐名罢!”
淑嘉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她孤陋寡闻、不关心庶子,也不是红袖她们不负责任没有打听到,原来,这俩孩子都要上学了还没名字。
看太子妃不解,李甲氏小声解释:“咱们大阿哥生下来体弱,就没有起名儿,怕养不大…”然后就延续了这一传统?果然,小胖子也是没名字了,只是他还小,名字又不由淑嘉作主,她就是“宝贝儿”、“宝宝”、“小胖子”地胡乱叫着,胤礽更简单,直接把孩子一搂“儿子哎~”。
胤礽还在补充:“反正就咱们家有儿子,再没旁人请过旨,就耽误了下来。”兴灾乐祸又得意的语气。
团圆宴的气氛渐渐好了起来。宴会结束,淑嘉吩咐:“明儿开了库房,给阿哥们挑纸笔,对了,他们要念了,哈哈珠子少不了、跟着的人也要挑机灵的…”
胤礽看两个儿子忽闪忽闪的眼睛,也不好再板着脸了,再不熟,也是亲儿子,为人父的慈祥之意冒了头:“你看着办,要是不凑手,只管叫内务府的人去办。他们也缺不了,但凡宫中子弟读书用笔用纸,都有内务府供的。”
淑嘉一低头:“好,”伸手摩娑着二阿哥的后脖子,“一来一回旨意下的时候天也冷了,出门儿使的手炉子脚炉子也要备好了,我只怕炭不够使——明儿问了内务府的人再说。”
好吧,他们父子温情,让她心情很怪异,能表现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反观她那个丈夫,心绪居然平和了起来,不复郁闷。
第二天,胤礽就写信,一是向康熙报喜顺便给他四弟道贺,然后就是打申请,您看,我儿子都要上学了,您还没给孩子起名儿呢。
把信连同京中诸事的折子一道送走,胤礽了了一桩心事,开始琢磨怎么往大阿哥未来的府邸里安钉子。一想到自己先走了一步棋,胤礽就很快乐。
中秋节的好心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庆德的信通过西鲁特氏的手,转到了淑嘉的手里。
这时候淑嘉正在打点给四福晋送东西呢,因为刚查出有孕,也不用太贵重的,多半是些吃用的东西。倒是陈氏那里,送什么样的礼物颇费了她一些心思。好容易都弄得妥贴了,西鲁特氏入宫的申请到了。
内务府不敢拦着,皇太后与诸妃也很给面子,西鲁特氏顺顺利利地进来了。
她的脸色很正常,还带着点儿笑影儿,淑嘉就以为没什么坏消息了。拉着西鲁特氏的手说:“额娘近来可好?”因西鲁特氏进打报告必须说明原因,淑嘉顺势就问,“二哥都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
西鲁特氏笑道:“都是做额娘的人了,竟比原先还爱俏皮,”说着,递上了单子同时还有一封信,“他送来得晚了,节都过了,毕竟是份子心意,您就当解闷罢。”
“旁人不好说,二哥送的东西,总有出人意料的,必是有意思的。”淑嘉说着,把东西收下了,然后跟西鲁特氏闲话家常。
从温都氏的父亲受到康熙表扬,有晋升的希望,到淑娴又有了身孕,最后说到富达礼头疼地想隔离儿子与祖父不让孩子受华善的影响,他有一个不靠谱的玛法和一个向玛法看齐的弟弟已经够了,不用再来一个儿子添堵。
淑嘉喷笑:“叫大哥不用担心,他家那小子要是有玛法一半儿的精明,就坏不了事儿。咱们家抬旗,可不正是玛法上疏的?”
西鲁特氏一想,也是,跟着也笑了:“没事儿,他一向老成,有一件事情叫他急一急也是好的,指天咒地的才有年轻人的样儿么。”
喜欢看儿子出丑的额娘,不止太子妃一个。
——
淑嘉笑吟吟地送走了西鲁特氏,坐回西暖阁,漫不经心地拆开庆德的信。一面拆一面想,这回写什么呢?是谁闹了什么笑话?还是他又捉弄了谁?信很厚,应该写满了庆德兄的丰功伟绩吧?
如她所料,开始是写的见闻。风土人情之外,还有他们使坏,灌醉了一个平素看不顺眼的人,然后放人家差点裸奔。
也就是庆德这样的人,才会跟妹妹说这些囧事。换了富达礼,即使做了这样的事,也会觉得不雅,不应该跟女眷说的。
淑嘉一脸笑意就在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定格。刷,脸平了!
我勒个去!
老天爷真是公平啊,她在宫里暗示着胤礽给胤禔安钉子,胤禔在行营里就给胤礽上眼药啊!
淑嘉歪嘴漏出一丝狞笑,捏着信笺的手不由用力,把纸张捏得嘎吱嘎响。庆德是个细心的人,写了好几张纸,前面几张确实是正常书信,最后一页是重点。
“看完就把最后一页烧了。”二哥的叮嘱一点儿也不二。
淑嘉手有点哆嗦,把最后一页抽出来,反扣在桌面上,叫巧儿:“把信熨平了,折好收起来,放到西墙柜子中间那个抽屉里,里面有个小匣子。”
红袖一笑:“主子这是怎么了?巧儿平素也是做惯了的,您就放心吧。就算是二爷写的信您乐意瞧,也不用这样密密地收着啊。”
淑嘉一笑:“就是他写的,才不能叫人随意看了,他的嘴里能跑出马来。”
紫裳托着一盘子进来,换了冷掉的茶水:“嗳哟,您就不乐意听满嘴跑马的事儿?心里舒坦不是?一小的时候儿就跟二爷更亲近些儿。”
说笑了一回,淑嘉捏着信,回到卧室,坐在床上对着那一页纸发呆。
想了许久,一扬眉,把信细细折好。往荷包里一放,收紧了口儿,挂在身上,起身逗儿子去了。
直到晚间,吃过了饭,胤礽还要写一会儿功课,淑嘉在一边煮茶。石文炳在福建呆了很长的时间,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好茶具,淑嘉嫁妆里也有两套。正好拎出来用,在这四方天四方地里,总要培养一点兴趣才不会无聊到只好斗天半地。
胤礽在里间写作业,写完一页,歪歪头,缕空隔断那边也透过光亮来,是淑嘉在试着煮茶。笑了,自从娶了老婆,日子是越过越舒心了,虽然她很呆,不太懂勾心斗角。好在傻人有傻福,行得端坐得正,一切倒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唔,烹茶夜话,真是件雅事,这个呆老婆总能给他带来惊喜,时不时有得他心意的新鲜建议。娶了个老婆,还得了个知己密友,难得他说的她都听得懂,还能说到一块儿去。
揭过另一张纸,继续写,加快点进度才能多聊会儿天么?
呆老婆在外间先煮水,水是大清早从宫外用水车拉来的清泉水,红泥小火炉,炭是好炭,不冒一丝清烟。顺手把折成小块儿的纸给塞进去烧了,庆德的书法就这么毁了。
煮水,泡茶,茶是贡茶。入秋已深,对于女士来说,绿茶就不太适宜养生了,还是乌龙茶或者红茶比较好。正好,福建贡上来的茶最相宜了。对于男士来说,秋冬喝喝也不错。
微笑着侧过头,水滚了,她家老公的作业也写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泡茶了。
胤礽揉了揉手腕,走了出来。笑着坐下了:“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你不喜欢?”看样子不像啊?
“那倒不是,先前没见你弄过这个。”好奇地四下看看,这茶杯,太小了点儿吧?
“那是先前没功夫,现在好了。”先结婚,马上怀孕,生孩子、坐日子、带孩子,哪有闲心弄这些?
“我也没怎么弄过这个,就是觉得有意思,”点茶,“慢慢儿尝尝,一点一点品,入口苦,后有余甘的。”
“是么?”那倒要试试。很好的消磨时光的休闲,什么都不用想,由着舌尖的味道由苦变甜。
“味儿重么?还是下回少放点儿茶叶?”
“唔,还成,下回可以多放一点。”
研究,一起研究,人生的乐趣很多,重点在于不停地开发。
遥远的地方,康熙也在喝茶,当然不是像他儿子、儿媳妇那样小资,宫中标配的茶碗。他也有人陪着说话,不过对方却不是佳人,姻亲晚辈,小胖子的二舅一枚——庆德君。
庆德略有紧张,还怕是自己露了馅儿。后来才发现,康熙这纯是在唠家常。皇帝这种生物,最是寂寞又最怕寂寞。见天你来我往地参观,哦,是晋见他,看着热闹,实则耗神。尤其是在康熙想拉拢人家跟着他继续抄家伙砍人的时候,更要付出精力去应付。累得不轻
等应付完了一拨人,他闲下来了,又觉得冷清了。问李德全:“阿哥们呢?”李德全马上扳着指头汇报:“大阿哥、三阿哥奉旨见蒙古诸王去了,四阿哥、五阿哥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您叫他们做完再来请安…”
康熙无趣地转了一圈儿,侍卫们站得笔挺,见他有走动的打算,立刻有排好班的一队人过来跟着。康熙已经习惯了,带着人蹓跶着了。
皇帝动,以他为中心,人群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又争取不被他看到。挥挥手,示意不要惊动大家,皇帝要看原生态。其实是没目的的蹓跶,顺便看一看大家都做了什么,如果发现问题,那是意外收获。
今天就意外收获了庆德同学。
庆德正在跟大家摆龙门阵,再提一次旗人的制度,落在哪儿就是哪儿,寻常不得擅离所在地。庆德呢,正好,下过江南接母亲和妹妹。他口才还好,说得天花乱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是杭州来的,压根儿不像是只在初春树还秃着、花骨朵都没长出来的时候南下的。
康熙看着一堆人围着,再一看,这人挺熟,庆德吧?正好,朕闷了,你挺能忽悠的,来,咱们聊聊。
在康熙的印象里,庆德是个靠谱的孩子,整个石家九族以内都挺靠谱的,华善,那是奇葩是特例。他也就好奇,庆德这回怎么这么能侃?石家的家风一向实在的,他这招了这么多人,有什么新鲜事儿?
庆德就被提溜来了。
背上已经出了汗了,听康熙问他:“说什么呢?大伙儿都爱听?说出来,我也听听。”
庆德才还了魂儿,嘿嘿一笑:“奴才哄他们呢,他们没见过江南什么样儿,奴才就去过一回,说给他们听呢。主子是下过江南的人,哪敢在您面前卖弄呢?”
“哦…”听庆德一说,康熙有点怀念江南水乡了,“你…唔,去接过你母亲。”
庆德汗毛竖了起来,这记性也太好了点吧?回话的时候更加小心了,听康熙说:“我是去过,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容若还在,写了不少好词。”
庆德听他的语气有些萧瑟,缩缩脖子,贡献耳朵,听!
康熙却不说江南了,改组织谈话:“你知道纳兰性德么?”
庆德老实点头:“知道,奴才还读过他的词,写得真是好。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康熙失笑:“年纪轻轻,你惆怅什么?他的学问是一等一的,你们却不要学他的心思重,不好。”
庆德深觉康熙之慈祥风范,胆子也大了起来,一直以来,康熙不轻易罚身边的人,一向纵容。庆德也就腆着脸胡扯:“这是随驾东巡时写的罢?好男儿志在四方。”
康熙笑评:“两句都说得对,就是放在一直不伦不类。”
庆德嘿嘿一笑:“主子,意思对了就行。”然后趁机提出要求,葛尔丹还没死呢,是不是让咱也去见识见识?
康熙略有意外,没想到他就这样提出来了:“你怎么想到这个了?哦,上回你阿玛、你叔父、你哥哥都随行了,就差了你,怎么?也想图个新鲜?”
庆德连连摆手:“奴才只是觉得吧,一个男人要是没上过阵杀过人,就缺了点儿什么。再说了,也是为国效力不是么?”
康熙是挺喜欢年轻人里有为国效力的,尤其是对年轻一辈的旗人有很高的期许,只是很不幸,旗人的尚武精神越来越稀薄。思及此,康熙的表情更和缓了一点儿,问庆德:“读过《三国演义》么?”
“小时候就读过了,国语的、汉文的都读过。”
“那你知道诸葛武侯六出祁山,是怎么挑选留下的士卒的么?”不等庆德回旋,康熙自己先答了,“父子俱在军中,父还,兄弟俱在军中,兄还。”
“那不正好么?”庆德装傻,“这规矩就是为奴才量身定制的啊。”
康熙没忍住,笑着指着他:“我怎么觉着你这样儿像你玛法了?不行,有点儿不靠谱。”
庆德张大了嘴,马上又闭上了,提出这样的要求,固然是他自己的愿望。看吧,爵位不出意外必是富达礼袭承的,他一个次子,有点儿尴尬,不如趁机多立些功劳,这种大战,隔个二十年能有一回就不错了,下一回得到猴年马月呢。
另一方面,也是华善说的:“你要是没傻透,趁着主子爷高兴,想法儿跟着大军走一遭。葛尔丹是秋后的蚂蚱了,这会儿不捞点儿好处,那是傻子!”接着细数,当初葛尔丹气焰多嚣张,现在呢,被费扬古打残了已经,他现在是个软柿子了。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华善一点都不愧疚地说,“咱们家不是索三那个傻货,墙头草似的,咱们家从一开始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怕主子说你见有好处了想来捞一把。”
庆德咽咽唾沫,装憨:“奴才这不还没回过神儿来么?您把奴才阿玛、哥哥拉走了,家里就剩奴才一个儿跟玛法见天儿的瞪眼儿,不滑溜点儿,劝不住老玛法啊…”好委屈。
康熙大笑:“还怪到朕了?罢了,你想去就去,想到哪里,跟着谁呢?”被这个活宝逗得心情大好,康熙非常好说话。
庆德严肃脸:“能上阵就行,到哪儿,奴才不挑。”
“你可想好了,你哥哥、你父亲可能还去,朕把你弄去押粮,怎么样?”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成!不过,能不能…”
“你说不挑的——你们都年轻。”难得康熙有耐心跟不是他家太子的人这样说话。告诫庆德,打仗有危险,入行需谨慎。
庆德摸摸头:“那什么,奴才弟兄三个,还有个弟弟观音保,已经入官学读书了。奴才哥哥和奴才都有儿子了,也别把奴才哥哥给拿下来了,成不?”咱不怕断了香火,啐,咱家玛法什么时候算漏过了?
死皮赖脸求上进啊!康熙不由对他另眼相看了。沉思着看着他:“好好好。朕允了,你去罢。”
臣下新一代忠君爱国又上进,是能令一个君王很欣慰的事情。第二天,收到了太子的书信,得知自己宝刀未老、雄风犹在,跟儿子一起抱儿子,康熙的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
然后看了太子的请求,心里一算,可不是,孙子都能读书了。爱新觉罗家真是枝叶茂盛、人丁兴旺,心情又好了一层。
只是孙子的名字有点儿麻烦,他需要酙酌。未来孙子会越来越多,还是排好辈份,定好规律比较好。这个有点伤脑筋,需要多考虑几天,唔,即使是烦恼,也是甜蜜的烦恼啊!
提笔批示:“知道了,如你所请,与兆祥所阿哥一同读书。孙儿之名,待朕酙酌再定。”
心情大好的康熙,带人继续他的秋游之路。
第99章 大家都有名字了
大阿哥告状事件,在康熙不以为严重(所谓严重是指兄弟反目),太子妃有意隐瞒,而太子毫不知情之下,就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泛起一圈涟漪之后,就这么消散了。更多的人,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发生。
对于远在京城的胤礽来说,他现在要做的是把家给看好,别的事情,再议。当然,如果他知道了大阿哥的举动,或许就不是这样淡定了。幸好,他不知道,他还秉承着最近一两年的心得,继续表现出了对大阿哥的忍让与关心。
给康熙写信:“皇太子臣胤礽谨奏:恭请汗阿玛万安,其次,宫中一切安好,天气渐凉,皇太后祖母食欲大增…宫中诸妃母一切安好,陈贵人处有翊坤宫妃母照看,按太子妃探视回言,极是妥当…乾东头所、二所、三所之份例皆选上等,又,乾东头所产期将近,臣已命太医院、内务府早作准备,汗阿玛与大哥不必担心…”
康熙接了信一看,老怀大慰,看吧看吧,你们谁再说我两个儿子不合?老大怕老二被奴才带坏了,特意关怀,老二呢这么为老大着想,真是两个好儿子啊!
心情一好,康熙的思路也顺畅了,提笔写字,给孙子们起名字。清代皇室起名字,到康熙初年还是非常混乱的,既没有规律也不用避讳。康熙的前几个儿子也是,拣好听的起呗,不幸死伤惨重,剩下的少也谈不上什么规律。
直到老三、老四降生之后,康熙才转了儿子运,孩子的成活率高了起来,这才统一规定了番号。皇子的名字都是两个字,以‘胤’作为共同的辈份,另一个是固定了一个‘礻’旁,反正有‘礻’旁的意思都挺吉利。
按照康熙的想法,眼看儿子们和睦(大误!),家族人丁兴旺,接下来还是按照这个起名原则,给孙子辈起名字。同样是双字名,规定了一个字作同一辈份名字共用的字,另一个字也固定一个偏旁。
康熙算了算,他现在有十六个儿子,陈氏肚子里那个先不算、老六、老十一挂了了除去,还有十四个儿子。子又有子,不按他的战斗力,哪怕减半,一个儿子,生下七个儿子算,这就是…将近一百个孙子。得选一个字多的偏旁才好,同时,还要寓意美好。
康熙扬声叫魏珠:“去取《尔雅》、《说文》来。”也就是他了,出行还带着一堆的书,各种工具书俱全,想用随时拿。魏珠也习惯了康熙时不时看,重复了一遍书名,见康熙没有异意,亲自跑去取了书来。
康熙一面翻着书,脑子里一面想来想去,最后给孙子们定了‘弘’字辈。弘,大也。又定日字旁为另一字的固定偏旁,有日作偏旁的字,意思都不会太差,日字旁的字还挺多,看着够用。如果不够,字里带日字的也不少,同样可以拿来用。
想好了,康熙拉过一张纸来,开始写字,先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大大的‘弘’字放到一边。然后拉过另一张纸,把日字旁的字都划拉了来,先拣意思最好的那一堆写,准备着,给已经生下来的,还有未来儿子们的长子、嫡子们用,至少要弄个二十个。至于生得晚的、亲妈身份不给力的,只好用次一等的了。
老大媳妇这回该生个儿子了吧?得留一个给他用,即使不是儿子,老大的长子也该有个好听的名字。太子家的三个更不用说,尤其是小胖子,更要仔细酙酌。还有老五的大儿子、老三老四的媳妇也快生了。
写啊写,一横一坚的写‘日’字,写得眼都花了。给孙子起名字的祖父,真是痛并快乐着。把日字旁的字分了三个批次,终于写完了,康熙揉了揉手腕,再决定哪个名字如何分配。
梁九功悄悄地奉上一碗奶茶,再轻手轻脚给康熙整理桌案,拿着镇纸,把字纸排好了顺序压在康熙面前,一面晾干,一面供选。
康熙端坐着,捏着茶碗缓啜了两口。看着一堆能把人看出密集恐惧症的吉利字,仿佛看到了满堂儿孙,口中含着暖热的奶茶,热乎劲儿也渗到了心里。哪个给谁好呢?
从最吉利的开始分配。
一家一张纸,第一张是太子家的,毓庆宫大阿哥就叫“弘暘”,暘,日出也。毓庆宫二阿哥名“弘晰”,晰,光亮,明白。毓庆宫三阿哥…康熙还真费了一点心思的,同样是吉利的字,又不敢给他起得太大了,怕他压不住,折了福寿。
其他的倒还好办。
老五的儿子已经生出来了,也得了个“昇”字。昇,日上。
给大阿哥还没见着影儿的儿子也留了个好字,叫“弘昱”。昱,光明,明亮。
三阿哥那个还没出生的儿子就叫“弘晴”,四阿哥家那个就叫“弘晖”。
其实用日字作偏旁的字,意思都是不错的。晴字意思柔和点儿,雨止无云,意思也不坏。
这些写好了,他结婚的儿子就这几个,其中老五属于偷跑。剩下的就等生出来再拣字给了。叫梁九功:“都收起来罢。这几张等会儿与上谕一道送回京里给太子。这几张,你收好了,到时候朕要用。”
——
上谕进京。
胤礽接了之后,先把关于朝政的事情给处理了。接下来再看对于家事的安排,康熙对他友爱兄弟表示了肯定。接着就是关于孩子的名字了,胤礽看了,抽抽嘴角,心道,他都生四个丫头了,您确定他不是那种只能生女儿的特殊品种?
匆匆看了看其他三张纸,他对老三、老四、老五倒没什么意见。只是老三、老四家的都还没生,冒然把名字赐下去,万一生个闺女面子上就不太好看了。是以只是派崔太监走一趟,先去翊坤宫宜妃那里通了个气,然后再去老五家里宣旨。
然后就是跑去他媳妇那里,告诉老婆:“汗阿玛给咱们儿子赐名了。”
淑嘉也很高兴,虽然儿子是心头肉,也不能把“宝宝”当大号不是?她还想再过几个月教儿子认自己的名字呢。不幸名字不由她起,催都不敢催的。现在好了,可以开始准备识字卡片了。
拿过纸来一看,先是抑郁了一下。她那宝贝儿子右边还排了了两个人,她儿子排名最末。把这口气先咽下,儿子的名字最重要。
可是…这是什么?!!!
毓庆宫的三阿哥,康熙想而又想,决定让他叫“弘旦”。旦,清晨、白天,又指初一日。意思还算不错啦。好日子才刚开头。
但是,这个读音真不咋地!
弘旦…红蛋…混蛋…
淑嘉额上划下三条黑线,孩子爹却很高兴:“意思都很好。读着也上口…”
前半句算你说得对,后半句咱能不能不要加上了?淑嘉欲哭无泪,想到小胖子还不会说话就被他玛法欺负了,真是眼含一把心酸泪看着康熙满纸荒唐言啊!你是不知道啊,后来被总菊河蟹来河蟹去的,许多人怕被框框掉了,为保险起见就管混蛋叫红蛋的。
淑嘉上辈子吃够了谐音起名字的苦,曾经发过誓不让自家孩子受同样的罪,不意人算不如天算。康熙,真是穿越女的哈雷彗星啊!
胤礽见妻子盯着纸张似乎在思考,当下给她解释几个字的含义。淑嘉在心里默默地说:我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还能预见到如果给他们起绰号会号什么了。
听听,老大叫弘暘,那个字读[阳],‘弘扬民族文化’…多熟的词儿啊,也很搞笑啊。也就老二的名字好点儿了。还有,被胤礽强力排斥的大阿哥家的儿子的名字‘弘昱’,红玉,记得《聊斋》里有个狐狸精叫这个名字的。
反正,因为康熙给小胖子起了个不太顺耳的名字,淑嘉看康熙的起名水平,那是各种不顺眼。
心里各种不满,还不能说,还要问胤礽:“是不是把孩子们的名字给传下去,叫他们以后说话的时候小心着点儿,注意避讳。”
胤礽道:“很是。”
是个大头啊,康熙紧追着就来了另一番叮嘱,为了让孩子好养活,不用刻意避讳了,只要不双字一起出现,就不用追究了。为了孩子好养活,连抱到宫外养的主意都想出来了,喊个把名字也没什么。
终于,毓庆宫的大阿哥、二阿哥有了自己的名字,现在要叫弘暘、弘晰了。刚好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了,淑嘉给两人一模一样的两份笔纸书籍赏下。两人的母亲还给缝了新衣服,虽然针脚未必如专业针线上人做得好,穿着也是一份心意。
随侍的太监是原来就跟着的,哈哈珠子是胤礽给选的。淑嘉本觉得是这是自己的差使,不过,万一有个疏漏什么的,也不太好说话。只是把胤礽的门下家世看得过去、年纪也相仿的男孩子,叫人传话给佐领,把名单开具了,让胤礽最后挑选。既出了力,又避开了可能的风险。
读书也要选个良辰吉日的,是以又晚了两天。
上学前一天,李甲氏、李佳氏与两个孩子一道来请安。淑嘉看着两个孩子都一脸的高兴劲儿,笑道:“这下好了,读书了,算是个半个大人了,要听师傅的话,好好用功,不要给你们阿玛丢脸。”
胤礽咳嗽一声,当没听见。
淑嘉又问胤礽:“明天儿子就要读书了,你也不叮嘱两句?如今那里边儿多是他们叔叔辈儿的,行礼如何,位次如何,什么钟点儿吃点心,什么时候歇一歇…也好叫他们有个数儿不是?”
胤礽板着脸:“偏你事儿多。”淑嘉全当他笑累了在休息脸皮,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胤礽眼中闪过无奈,眼风往下一扫,又是一个严父了:“到了那里,见了你们叔叔打千儿问安就好,对师傅也不必行大礼。你们是皇孙,要有主子的样子,不可嬉闹,坐要端、冠要正、冷了不许跺脚、热了不许解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