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佟家的端议还算顺利,五公主这里,已经表现出了同意的倾向。康熙因说到了五公主,今天翻的就是德妃的牌子。德妃也有话要说呢,两下的主意就都合上了。德妃道:“奴才统共生了三个女儿,长成的只有她这一个,越发挂念她。公主自有府邸,又不与公婆相近,要是有哥哥嫂子略看顾一、二,也是好的。”
两句话间把佟家给摘出来了,表白不是信不过女儿婆家,又表达了自己的担心,还把女儿给安排到了儿子那里。
康熙的意思呢,要么就择一佳处,要是跟哥哥们住,当然是跟老四当邻居!正合我意。
胤礽这里,指使老婆去跟皇太后卖萌,自己去老四那里卖好。胤礽知道,或许把个妹妹放到胤禛旁边不足以打动他,但是跟佟氏近一点儿,对胤禛来说是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他原就与养母更亲近,孝懿过世的时候,老四哭得快要断气了都。
“回来听你二嫂一说,我就说她胡闹,五公主要住也要跟着四阿哥做邻居不是?荣宪公主挨着三阿哥才是真的。”
胤禛刚听四福晋回来如此这般一说:“…额娘把我叫了去,话里的意思,也是想叫妹妹与咱们做伴儿的,你看怎么着?总不好真叫妹妹跟诚王家当邻居吧?那不是成了笑话儿了?”
当然不能,为了四福晋最后一句话,胤禛也得把妹妹给抢回来。摸出来怀表一看,时间好像还早?就想去乾清宫打断他爹娘。被四福晋给拉了来:“我看三嫂也就是随口说说,三阿哥才不会办这个事儿呢。太子妃也就是这么一说,我看她也是有口无心的。”
胤禛还没打定主意,他二哥就来了,还带了个好消息来。胤禛很高兴:“太子这么晚了还过来,天还冷着呢。”又邀胤礽吃宵夜,喝热汤祛寒。
胤礽笑纳了。胤禛满脑子里正想着:唉呀,我家周围哪里有合适的地方造新房呢?唔,老八已经是邻居了,妹妹就只能再选旁的地方了,隔一两条街倒也不是不可以…
“老四?老四?”
“啊?”
“想什么呢?”
“呃,咳咳,汤味儿不错。”
“…”
送走了太子,胤禛脑子里冷静了下来,理智回笼,挑挑眉,他好像欠了太子一个人情?
其实吧,这事儿就是太子两口子做下来的,淑嘉要是不提呢,大家估计都想不到,她一提了,胤礽顺竿儿爬了,就成了毓庆宫的人情了。
合作推销成功的太子夫妇在算经济账,索额图身体不好,又送去不少药材。退休老人的常见病,倒不是身体真的不好了,只是心理上的些抑郁罢了。即使心里明白,也不能保证不难过。太子这里表示关心一点儿,既是消除了大家对太子不好的言论,也是安慰了索额图。
太子爷发现,索额图其实是有本事有用的,关键是看你怎么用他。
“那给舅家的东西就先这样儿了?”淑嘉问胤礽,“五公主的婚事既已提了,还是下嫁那样的人家,这礼也得用心。如今开始预算算是正好呢,五公主是个斯文人,佟家又是诗书大族,礼要是送得俗了咱们脸上不好看。”
“唔,这先这样儿罢。我仿佛记得礼部和钦天监已经择了安王的好日子,他要娶继福晋了,这份子礼也不能轻了。”老大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八你们TMD什么时候搬啊?你们不动手,我也不好先去搂钱啊!!!
他刚刚念的一长串数字没功夫理他,人家个个在家里打包,准备跟着皇帝爹公费旅游呢!哦,老四被留下来了,跟他二哥一道儿值班——木有值班费的那种。另外添上了合作耍赖的十三十四。一道儿奉皇太后南巡去了。
皇家考察团,出发!
皇太子,看家!
第133章 苦逼兄弟二人组
康熙拍拍屁股走了,走得很潇洒,有奉母行乐这一孝行当幌子、有巡视河工这一正事做理由,带着数个儿子、一溜大臣,当然也没忘从后宫里挑几个小老婆带上。
你要说他是纯游乐呢,那是冤枉了他。老爷子算是比较知道民间疾苦的人,出发前就下诏“南巡察阅河工,一切供亿,由京备辨。预饬官吏,勿累闾阎。”——地方上不要出钱,京里自己掏腰包。
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啊!不然,曹家的亏空是怎么欠下来的?当然,曹、李两家的亏空,也有一部分是自己折腾出来的,但是南巡绝对是一个强化项。你想啊,只要你当官儿不是当得全国皆知的清名,哪怕不奉承皇帝,也得照顾好他随行的人不是?万一哪一个伺候不周,谁在皇帝面前说句小话,前程就不要想了,弄不好还要被削。皇帝还带着太后呢,苦了皇帝也不能苦了她啊!
一路鸡飞狗跳而下。康熙本人是极体恤大家了,只是这种组团公费旅游的形式,它本身就是件扰民的事儿。
而康熙本人还是极严肃认真的,真的亲自乘小船跑到高家堰、归仁堤、烂泥浅等处实地考察,摆出不让人糊弄的架式,还调截漕粮十万石,发高邮、宝应等十二州县平粜。还让随行兵士不要践踏了庄稼。够认真负责的了。
但是这些并不能掩饰南行的喜悦,比如十四爷,经常写信回来搭着他汗阿玛信件的顺风车,给他额娘显摆一下。再比如康熙爷,也没忘了给留守的两个儿子写件,叙述一路风光。
接到了信,留守的两个人极其憋屈。汗阿玛,您老是过瘾了,还显摆搭小船,在风浪里摇摆,您老可真有情趣啊!咱们还窝在北京城里呢?尤其是皇太子,虽说留在京中是利大于弊的,依然酸溜溜地想:我连黄河黄成啥样儿都不知道,您跟我说什么波澜壮阔!
老四更不舒服了,他弟弟跟着去了,写信回来给额娘。德妃的文化水平不太高,年纪也渐渐大了,四十来岁在这个年代有了老花眼也挺正常的。就需要有人读信,四福晋为弥合丈夫与婆婆之间的关系,倒是常去细心伺候,就添了一项差使——读信。
读完了,回来跟丈夫汇报一下,十四弟又怎么怎么说了。额娘如何如何高兴,如何如何挂心。胤禛的心里也是酸溜溜的。
苦逼兄弟二人组。
再泛酸,还得工作。也只好把满腔醋意化为动力,更加热情地投入到工作中来了。
五公主新府选址的事情,经皇太子周旋帮忙(?),最后落到了胤禛的头上。胤禛对于这件事情是极严肃认真的,把这个当成了一件差使来办,日日催问内务府,划好的那块地,民房迁了没有。
内务府的人快要哭了,他们的顶头上司海拉逊挂了,如今正是满头包的时候,这位爷又来凑热闹了!还摆出一凑到底的模样儿来。今天问:“西边儿那几家拆了没有?”明天问:“给足人家搬迁的银子了么?不要为着五公主的事儿,致人无家可归!”后天又说:“新府图纸可有了?”
爷,您就消停消停吧!跟太子那样儿的多好,看,没事儿跟张英聊聊天儿,跟王掞说说话,或者跟他家詹事下下棋。您省事儿,大家也跟着省心呐。
四爷没听到他们心底的呼声,他又来了:“昨儿的图纸我看了,院子显得窄了,把边一溜几家也迁走。”
新任务又到了…
这位爷可真讨厌!
——
四爷老是让大家干活,真不是个好人,那位看起来悠闲的太子,也未必就好到哪里去。当然,他不是折腾人,而是在忧郁自身。
太子跟皇帝见面的时候就卖萌,如今他二十五周岁生日都快到了,这么些年下来,套路都让皇帝摸得差不多了,生产过剩、库存都积压了。太子面临着各种意义上的‘经济危机’。但是他与大臣,尤其是汉臣的接触还没有那么深入,太子殿下终于找到了新的市场。
所以,常常就会听到皇太子感叹:“我忝为皇太子,虽说留守京中为父分忧,却不能朝夕侍奉、尽孝膝前。唯认真办差而已。”
或者关切地问:“张师傅父亲尚康健否?听说老人家近来略有不适?可要仔细呢。”
殷殷切切,实在是个礼贤下士的好太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装模作样装得实在是想抽人!要装好模样儿,就不能发泄,不能跟往常一样看着不顺眼的人就抽,看小太监长得丑就打。可在外面按奈着脾气与人周旋,这帮子老狐狸,当面看着感激涕零的,实际上太极打得比谁都溜,一句实的都不给你。
老王掞是看得出力挺东宫的,却只是从大义上说,从不表忠心。张英则完全不接茬儿,好像根本没有看出太子很急,很想知道这种每年都要跟皇帝分开几个月、与皇帝的接触有真空期、一定有人趁虚而入的时候该怎么办。
憋屈死了!
要搁以往呢,王掞说:“太子稍安毋躁,骨肉亲情岂能为区区千里、了了数月所间疏?太子只以孝悌为要,行以直道,便是为君分忧。”
或者说:“谢殿下过问,家父已好些了,家父若知殿下过问,必是欢欣鼓舞。”
胤礽就满意了,觉得大家向着他了。但是随着他情商的提高,观察技能等级的提升,他就发现了大家根本全是在说套话,跟元旦朝贺的时候上缴的表章作业一样。这帮混蛋之前到底糊弄了我多少回啊?!
其实情况没有他想得那么糟糕。
鉴于太子近来表现得很好,汉臣倒也乐于向他表现一点亲近之意。在这一点上,汉臣比满臣更灵活,或者说嗅觉更灵敏。
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满廷更像是一个股份制公司。最大的股东当然是皇室,余下的满人大族乃至普通族人,都是大大小小的股东,尤其是开国五大臣家族。皇家有上三族、在下五族里也有各旗主王爷,这不假。但是,组织的细胞佐领,却是分散在不同姓氏的人手里。
比如赫赫有名的佟半朝,比如看起来也很强悍的太子妃娘家,又或者即使被削了其他官衔还保留佐领的索额图。佐领,有时候还有点儿像私产。
通过这样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大家就可以看出来,旗人虽然自称奴才,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完全俯首贴耳的,对太子、对皇帝都是这样。人家有底气,咱有了投资,咱是来分红的。
唔,如果董事会权力大一些,可能会剥夺底下小投资者的很多权利,甚至恶意收购,让你血本无归。但是,这种情况少之又少,除非有特别过硬的理由,否则,你犯了错,可能佐领给儿孙或者给兄弟、堂兄弟。
像鳌拜那样儿的,自己给圈了,兄弟子侄最后个个都出脱出来了。无他,苏完瓜尔佳,皇帝就算想杀他,也得掂量掂量。当然,康熙留他一条活路,也有其他考量就是了。
相较而言,汉臣受了几千年正统思想的洗礼,尤其是近一千多年来的儒教正统思想。不能排除有混水摸水者、也不能保证大家都像表现得那样忠贞,至少,在情感上,他们很好讨好——仅指对太子这样名份的人而言。
本来嘛,你就是个来打工的,别说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了,真有责,半个多世纪前就负起责来嘛!能保证自己做一个不太坏的人就不错了。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
很多人想安稳,想顺当,尤其对于居于高位的人来说。在这个你跟他们人口差个N倍,但是当官机会还不如人家的世道里,爬到这么高不容易。野心再大,你也做不了权臣,能被皇帝重视就好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想要安安稳稳活到老死,就得有点后路。居安思危、狡兔三窟,实在是逼不得已的行为。在大家看来,一静不如一动,跟着太子比跟着别人都要靠谱些。但是他们不能明确表态,他们不是股东,明明他们有职业经理人的能力却连位子都捞不到。只能默默地旁观,生存的压力啊!
入行有风险,出手需谨慎。
还是再观察观察吧,唔,跟皇太子多聊会儿天,听听他说了些什么,再分析一下其为人,还是可以的。咱们不可能有那个份量一语定乾坤,即使出手,也是需要隐晦些,即使是这些隐晦的动作,也可能面临着极大的风险。如果太子不够好,真的不是很值得。
心里还有一点别的盘算,太子是正统,名正言顺的,所以,即使接班了,心胸也会宽一点。大家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就不会被恶意报复。占着老臣的名头,许多事情就会被宽容。
这些人里,以李光地的心思最为,他深受康熙器重,这话不是白说的。康熙都亲自把老冤家陈梦雷从东北带回来了,虽然没给他官做,也表明了一种态度。在这种情况下,李光地都没有被康熙所大弃,可见其得君心之深。
李光地想得很好,我是汉臣,这事儿本就不是我搀和得了的,我只管高坐就好。明珠拉拢我也没理,你要是赢了,我也不反对,顶多我回家读书呗。至于太子,那更好办了,我是你爹器重的人,你这个一切都袭自你爹的继承人,自己看着办吧。
忘了说一句,李光地还当过太子的老师呢。
明白了吧?不到一定程度,他们是不会出手的。即使,已经有了一点好感。
说句难听的,人家这些人,自进入官场起,就是跟一群开了作弊器、考试有民族加分的人比拼,怎么可能被你几句话就哄了过去?这根本是在侮辱整个官场的智商了。他们的年龄,有些比康熙都大,吃的盐比胤礽吃的米还多,没智商也有经验啊!
想让人家真正为你着想,太子爷,你的路还长着呢。
好吧,汉臣需要水磨石的慢功夫,那满臣呢?你想当董事长,虽然你爹的股份超过百分之五十,你还是要让中小股东认可不是?
满臣也很讨厌!
他们更容易不买太子的账,佟家就是一例。
他们家的女儿是胤礽的后妈,这个关系就够微妙的了。遗憾的是,后妈对他没有尽到抚养的义务,反而养别人去了,是康熙的安排没错,可造成的事实却是太子与这一集团不亲密。
五大臣的后裔,董鄂氏嫁给他三弟了,钮祜禄氏是他十弟的母舅家,他老婆倒是瓜尔佳氏可惜是后来改回来的姓儿…
这些人家与他都没有一个搭话的梯子!
胤礽头疼得要死,发现这些年他都白活了!四周的人与他都保持着客气的距离,中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罩子,看着亲近,实际上谁也摸不着谁的边儿。于朝堂而言,说是孤家寡人也差不太多了。
我真傻,真的!浪费了这么多好时光!
胤礽懊悔地一巴掌拍在习字本子上,他刚上学那会儿,他爹给他都配了什么人呐?!如今已经死了的汤斌等人不算,张英、熊赐履、李光地…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当时光顾着装储君的范儿,光想着认真读书必须学习好。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真是傻透了!怎么就让老师站着累晕了呢?怎么就要等到出了事儿再让老师坐下呢?
要是当时就与老师感情很好,现在…
交情要靠时间,尤其是人家当你老师的时候你对人家不够尊重,等到你要用人家的时候,就费了老劲了,想弥补关系还要被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小时候种下的恶果,现在已经渐渐长大成熟了,太子爷,请您慢品。
皇太子想挠墙。
——
皇太子的儿子也想挠墙。
小胖子自从被父母开解过后,毕竟是小孩子,心思单纯一些,很快调整过来,又是一枚好哥哥了。他的两个哥哥,虽然不算生疏,但是人家要上课,他呢,功课到底轻松些,于是有大把的时间来玩弟弟。
二胖同学似乎在努力长大,严格遵照‘睡一睡、长一寸’的秘方,逮空就睡!小胖子很想作大人模样的,得空就来看弟弟,如今是不戳了:“你小时候啊,哥哥都念书给你听的,那时候你可能也是睡的吧,没事儿,你睡,我来背书给你听,今儿阿玛讲了…”
他改念叨了!
齐天大圣都架不住唐僧的唠叨,二胖比不上孙猴子的能耐,小胖子却出奇地有耐心,二胖终于被念醒了。
他是被他额娘和哥哥联手欺负醒的。
淑嘉对于二胖也很省心最初是持欢迎态度的,不幸二胖同学即使一天可以睡二十个小时,还有四个小时是清醒的不是?如果他把睡觉的时间挪到了白天,那清醒的时候就到晚上了。小孩子耐不住,使出杀手锏——哭!
淑嘉非常之头疼。这时候,救星小胖子来了。他到底还是心疼弟弟的,还是想做个好哥哥的,有点犹豫地问可不可以跟弟弟玩。
来得真是太好了!淑嘉终于找到了救星:“弘旦乖~跟弟弟玩也行,不过要有嬷嬷看着,你弟弟还小,骨头还没长硬呢。你现在能跟他说说话。”
小胖子得到许可,又吸取了被抽的教训,站到安全距离之外,各种骚扰。
二胖终于睁着迷蒙的眼睛,醒了。
小胖子乐了:“来,咱们说话,叫哥哥啊,叫哥哥——哥哥——”
二胖的声带还没发育完全呢!就算听到了,依旧不明白,也学不会。
小胖子如他父亲的遭遇一样,对着那个本应该叫自己哥哥的人先喊了无数次哥哥。他弟弟听得高兴了,还拍拍手,笑呵呵地,就是不开金口。
小胖子虽然被教导要稳重,实在是忍不住了,在炕上直跺脚:“你倒是吱一声啊~”
“嗦~”吸口水的声音,刚才笑得太用力了,口水流出来了。
小胖子完败:“额娘~~~~你看看他!”
真是一对蛋疼的兄弟!
看够了笑话,淑嘉才上来打圆场:“累不累?你在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不会说话的,你阿玛为着让你学会叫他,天天地教你,直到周岁前后你才会说话的。”
唉呀,她儿子会使小性子了。做母亲的就是这样,操不完的心,儿子闹别扭了,希望他懂事,儿子懂事了,又开始担心他有自我压抑倾向,非逼他蹦几下才甘心。
小胖子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仍然不太开心,扑到额娘怀里撒了一回娇,又哀怨地看了一回笑得天真无邪的二胖小朋友。哀叹:“当个好哥哥可真难!”
小大人的模样实在太可爱,把满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这个时候,胤礽来了。守门的小太监老远就看到了,先悄悄通知了屋里,又回去继续看门。
胤礽进来的时候,该归位的都已经归位了,小胖子也乖乖坐在炕上拉二胖的小手。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老远地就听到笑声。”说话的胤礽语气略为和缓。
“弘旦教他弟弟说话呢,先管他兄弟叫了几十声哥哥,愣没听到弘曈回话。”
胤礽这才露出一个笑来,伸手抱着弘旦,用新生的胡碴刺他的小嫩脸:“臭小子,你也有今天啊!”又伸手摸摸小儿子的脸,“干得好!”
打发儿子们一起玩,胤礽与淑嘉‘说大人的话’,表想歪,是正事儿。
“趁还是头半晌,你去看一个人。”
“嗯?谁用得着我去看望?”
“十三弟生母病得渐渐沉重了。”有什么事儿也别在我看家的时候出啊!这账得算到谁头上啊?
“嘎?怎么会?”传说中十三爷母亲早逝没错,可那毕竟是传说啊!传说中十三爷还从小受欺负哩!受欺负个P啊!他不欺负人就谢天谢地了,康熙喜欢他跟什么似的,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参考他的年龄,这绝对不是为了防范,绝对是喜爱!那胤礽为什么会一副十三爷的妈妈快要死了的样子?
“要不沉重,我也不会知道。这宫里的女人,快拿药当饭吃了都。偶感风寒,主位们知道就好。今儿永和宫妃母竟是打发人来告诉我了,可见是沉重了,须得当成件事儿来办了。”
德妃?“她是主位,难道不能自己与汗阿玛说?当年圣驾亲征,还许她带回信呢。你毕竟是皇子,差着辈份儿呢,怎好管到汗阿玛的后宫里去?”
胤礽无奈:“她须得是汗阿玛发话,才能捎信到御前,倒不如我这里,日日快马加急有折子送的。”
“成,我这就收拾着去。”
——
十三爷的娘是位美人,病了也是个病美人。十三阿哥生母章佳氏,鸭蛋脸,当然现在两颊已经瘦下去了,杏核眼,现在也失了些神采,宫里流行的修长眉式,两道眉毛轻轻蹙起。
听她说话,你就知道康熙为什么跟她连生三个孩子了:“不过是春夏常见的症候,偏又劳动太子妃跑这一回来。德主子心疼我,竟惊动了太子爷,又要惊动皇上,这是万万不可的,没的因我这些许小事,倒扰了大家的兴致。”
很会为人着想的一个人。
淑嘉少不了说些制式的安慰话,末了道:“德妃母也是心疼您不是?说与妃母知道,圣驾已经在回銮路上了,十三阿哥也快回了,勿忧勿念,心里一痛快,许就好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夏四月了,太子妃的生日快到了,太子的生日也快到了。小胖子的生日…已经过了,他的祖父又没赶上这一回,礼物倒是没少给。因在南巡,与皇太后一道,封了许多南方土物回来。
章佳氏道:“您道是说到我心上了,就是想胤祥了。”
淑嘉一笑,拉着她的手,感觉干燥而温暖,不像有危险的样子,也放心了。在她的手上拍一拍:“儿女自是医病良方。”
这话似乎是应验了,胤祥一回来,因为已经知道了章佳氏病了,康熙体贴地打发胤祥来侍疾。没过两天,章佳氏已经能起身了。
淑嘉心说,我就说嘛,关于十三爷的科普也是不靠谱的。“成了,这一份子也扎起来,封好了,不要弄混!这是给禛贝勒府上的。”
嗯,随着康熙回来,皇子们要搬家了,毓庆宫又要破财了,这份子钱递出去还收不回来,太子一家子还不想搬到宫外去住。
第134章 两场寿宴一丧礼
太子妃的生日,搁这宫里,不算大也不算小,照着成例走就是了。当然,这个成例仅指她本人的成例,例由她来开。
宫妃们不好轻易踏进毓庆宫,却是把不轻不重的几样礼都送了来。同辈们就热闹了,妯娌聚了一屋子。连平常很安静的小姑子们,也各自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而作为长辈,太子妃倒是把康熙家数字军团的儿女们给看了个大概。
男孩儿里最大的是太子家的俩庶子,底下都是差不多批次的豆丁,还不顶事儿呢,都过来磕过了头。因额娘们还要再吃酒,淑嘉正房里还是女性聚会,他们也就被带下去了。
女孩子里就热闹了,大阿哥的长女如今已经十二(虚)岁了,脚上已经是花盆底的鞋子,头发也开始扎束得像大姑娘了。下面是与她的年龄成等差数列的三个妹妹,最小的也有八岁了,刚刚开始留头。
淑嘉把她们拉到面前好一通打量,即使是老大家的闺女,她也觉得挺稀罕的。“看看大嫂,多么能干,几个闺女,个个调教得跟朵花儿似的。教人看着都眼馋呢。大嫂儿女双全,好福气。”
人吧,就是这样,没什么就眼馋什么,你要让她自己先生几个闺女出来,她保管就想着儿子好了。反之亦然。
大福晋如今有子万事足,这种多生了好几个闺女的事情再也刺激不了她,相反,她如今确是皇子福晋里最有儿女福晋的人。笑道:“有什么可眼馋的呢?太子妃要是想了,早晚也生一个。”
同样的情境,往前放个几年,在两人都没有生出儿子的时候,那就是互相挑衅,现在却是其乐融融了。淑嘉一高兴,大方地给已经留起了头,开始打扮的大格格一整套的头面:“拿去玩罢。绿祍,把屉子里那几个匣子拿来。”取来的是些小女孩的饰品,并不成套,给其他三个格格一人一份。
大福晋笑咪咪地:“这可怎么当得呢?我带着她们来给你贺寿的,反倒饶了东西回去。”又叫女儿们‘谢过太子妃赏啊。’然后打发女儿与五公主她们一拔了,已婚妇女说话的时候,未婚的丫头不要胡乱听,万一涉及到某些不适合姑娘听的话题就不好了。
格格外别了婶子,去寻姑姑。
三福晋看她们走远了,方道:“大嫂就饶了又如何?我倒想饶点子东西回去,可惜没闺女。昨儿还跟四弟妹闲聊,说起来我们都馋个闺女呢。”小捧了大福晋一下,又拉四福晋下水。
四福晋原是静听的,她的静听功夫是一流的。凭谁有一个话痨的丈夫,开始听着还觉得烦,想跟他辩驳两句,后来光听他说话都听累了,听人说话太多,自己都不太想说了。四福晋平日里除了必须说的话,倒是不擅闲聊的。可她的长项也显示出来了——沉得住气、听得进话。女人唠叨的时候,希望有个人能听她们唠叨,三福晋也是如此,是以与四福晋的关系是很不错的。
四福晋直到三福晋把她能引进了谈话的圈子,才面带微笑:“可不是么,”顿了一顿,“我还好些,有我们格格,闲时逗上一逗。三嫂可好,得空儿就跑过来与我抢闺女了。”她说的‘我们格格’其实是胤禛侧室李氏所出的第二女。
谈话开始跑题,贴子开始歪楼。从女儿,就说到了庶女,再说到非己所出的孩子要如何对待。
大福晋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胤禔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孩子都是她生的,虽然有妾,却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你不能说全是大福晋手段厉害,又或者胤禔想要嫡长子想疯了。从现在看来,胤禔与大福晋,还是有不少真感情在的。
大福晋完全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开解诸位弟妹:“庶出也是咱们的孩子不是?养得好了,与亲生的一个样儿,都是爷的血脉不是?”
淑嘉心里不免有点酸溜溜的,与会的各位水军也是酸溜溜的,在坐的,除了大福晋、八福晋,就没有不替别人养孩子的。八福晋那个,还是因为…胤禩跟谁都还没生过孩子。还不如有一个庶子呢,至少,八福晋现在的压力还没有那么大。
可八福晋不这么想,她是一心想要生个儿子的,面上风光,实质上也风光。可惜夫妻俩努力了快一年了,还是没结果,即使放到两百多年后,这个情况也值得严肃对待了。
“总要自己生一个,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祖宗。”八福晋说这话的时候作不经意状,轻轻一句话掠过,没等大福晋接口,就看她隔壁的七福晋了:“嗳哟,七嫂的这对镯子先前没见过呢,颜色可真纯呐。”
七福晋向八福晋歪了歪身子,舒腕展示:“前儿寻出来的,我们爷过年的时候给我置办的,那会儿又不上。今儿一想,正好合适,就带了来。”
高三燮进来请示:“主子,时辰到了,是不是开席?”
开席了,宾主入座。清宫饮食,标准的、规范的、大厨房里做出来的东西,有一个显著的特点:看着好看,吃起来不咋地。油量很足,看起来明亮亮的,如今已入夏,吃起来就有些腻人。
这不,有人终于明白地表示了反抗,七福晋,被这饭菜恶心得想吐,并且勇敢地表示了出来。
在座的有经验的人不少,一看这个样子,就明白了七分。大福晋道:“这是怎么了?”对淑嘉眨了眨眼,“哪里不舒服了?”
淑嘉道:“就先不要挪动了?叫个御医来瞧瞧罢。秀儿,搀七福晋到我里屋榻上歇着。”
七福晋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些释然。月信不至,本已怀疑了,又怕不准,空欢喜一场。七阿哥胤祐之侧室纳喇氏已经生了一子两女了,她当然着急。却不想事先虚张声势,初时脉息尚浅,上回请平安脉的时候就没有诊出来,她还庆幸,亏得没嚷出来。
到底是不是呢?如果不是,为什么月信不来?如果是,怎么平安脉没有摸出来?
七福晋正在心情左右摇摆的时候,御医到了,认真而肯定地说,她怀孕了。
淑嘉瞬间就看到了七福晋的脸色从惶恐、担忧,一变而为惊喜万分!仿佛一束阳光忽地打到了她的脸上,带得笑容也充满了阳光的气息。
因是在毓庆宫,淑嘉必须得出面:“赵国士,拿上等的封儿谢了御医。弟妹,我这里可不好再留你了,你呀,得回你的五所去,好好儿地歇着了呢。至于报喜的事儿,还是你自己个儿打发人去找他七叔罢~”说得几个年长的福晋都会心一笑。
想笑,又抿住了嘴,七福晋这会儿又有些怯懦了:“再没想到的。”
“有什么好想不到的?”三福晋嗔了她一句。
那边儿淑嘉又打发人亲点了两个稳重的太监、两个宫女,与七福晋带来的人一道护送七福晋回家。
一通忙乱,这个生日过得更热闹了。
七福晋被手下的人众星拱月般捧回家里,一路上的心情又转为得意与不确定,得意的是,盼了好几年,终于盼来了。不确定的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留下嫂子与弟妹还在毓庆宫里,先说话的却是八福晋,七福晋有喜虽刺得她有些不舒服,刚才看向七福晋肚子的眼睛都差点儿拔不出来了,这会儿却强撑着不肯表现得软弱了:“虽说七嫂回去了,咱们也很该再喝两盅,一则是二嫂的生日,二则也是为七嫂高兴高兴才是。”
难得她说得语句流畅,没有半点不情愿。淑嘉道:“忙了一通,菜都冷了,赵国士,叫他们重整席面。”
太子妃的话还是很好用的,当下热汤热菜上了来,酒也重新灌了。一帮子万事不愁的人,心情也好,也不在乎七福晋的幸福会衬得自己不幸,居然很为七福晋高兴。
五福晋就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意味了,她与七福晋是同年结的婚,处境也相似,现在七福晋有喜了,她还没信儿呢。不由看了看现在与她是隔壁的八福晋,叹气,人跟人还不一样。这一位,虽然也还没信儿,可人家是新婚,不急呐!自己呢?过门儿好几年了,现成的娘也当了,当替别人养孩子去了!
可接下来的话题她还得接着说,别的话题上她能当壁花,这个话题就不行——已经说到了分府之后大家的聚会问题了。
八福晋可能是受了刺激,开始活跃了起来:“咱们各把住的地方儿再报一回,再把一年里谁的生日都写了出来。比如这个月是太子妃的生日,咱们到宫里来,前前后后就不用再多张罗旁的戏酒了。最好能三不五时地一处说说话,也不致生疏了。”
这是个好主意,淑嘉乐得凑趣儿:“既这么着,不如写下来,”命取笔纸来,“旁的我不问,你们一道儿聚的时候,可得叫上我。正好,我也想出去转悠转悠了。”
这场生日宴还算是宾主尽欢的,大家约定了,因新搬宅子需要收拾,收拾好了就邀太子妃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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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就是喜事不断。
先是,南巡的人回来了,各人迎着各人的丈夫,当然欢喜。胤祐是在外地得到妻子有孕的消息的,虽然不是新鲜,却因嫡出而添了份郑重。而久病的章佳氏,因康熙回来、儿子胤祥也来侍疾,病情居然有所好转,又是一喜。
再一喜,乃是康熙事先择定的‘宜搬家’的吉日到了,众皇子,有爵的都集体乔迁新居了!再不搬家,皇帝又得去塞外还要带着儿子一道去,又要耽误事儿了。
搬迁的日子定在胤礽的生日之后,也是康熙的私心,让儿子们借此多叙一叙兄弟情,不要因为不住在一起了,就彼此生份了,以后还是要合作的。
康熙的主意打得好,儿子们却不很领情。中国人的许多重要的事情不是在谈判桌上谈妥的,而是在酒席桌上搞定的。但是…不包括这些家伙之间的感情。
胤礽生日,乃是他的憋屈日。要过生日先拜牌位,那是他生母的忌日。一想到这个,什么过生日的心情都没了。他还得强颜欢笑招呼人,何其苦也!兄弟们也不舒服,要搬家了,都想着新家的事儿呢,哪有心情来陪笑?
胤禔因琢磨着搬家之后就给新庙挂牌好呢,还是再多等两天择个吉日,胤礽已经下来巡场了。心不在焉地站起来:“恭喜恭喜。”胤礽如何看不出他走神?暗恨,你个蠢货,倒摆起谱来了!还恭喜,你想恭喜我什么?
皮笑肉不笑地:“大哥开府建牙,该我说恭喜才是。恭喜恭喜,迁乔新居。”
胤禔本就对胤礽有点儿偏见,就算胤礽笑得像朵花,胤禔也会说:塑料的,假花!还是狗尾巴造型的!这会儿胤礽笑得就很矬,胤禔也不客气地腹诽:小王八蛋,在咒我滚蛋么?我一定会回来的!(咦?灰太狼?)
两个虚情假意的家伙联络完了感情,胤礽与他三弟说话了。胤祉方才正在想:新府里有书房,还建了个藏,我那些书哪样的该往哪里放呢?汗阿玛发的那个陈梦雷我得把他摆哪里儿?花园子要不要整修一下?老大建了庙,我是不是也要跟个风?
胤禔与胤礽说话的时候,他才把注意力拉回来,这会儿端起酒盅来,说了句颇为像样的祝寿词:“臣弟祝太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好废话啊,谁的生日不是年年过的?即使不摆酒,照样也是生日也会长一岁好不好?
胤礽心情却好了些,这好歹像是在祝人家生日快乐啊。
接下来的弟弟们就都很乖巧了,年龄的关系,松龄鹤寿什么的话是不合适说了,不过敬贺生辰之类的话是可以说的。即使说得略有不妥,也不可能比胤禔更招主人家记恨了,所以,大家很安全。
所以,四爷敬完酒之后很安心地走神了。邻居是老八,嗯,他人还算不坏的,我家书房里不知道内务府有没有按我的要求去装修?书架必须是紫檀的,屋里要有兰花…嗯,可以就地监工五公主府的建造事宜了。(作者按:此后,四爷高兴了,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每天都往工地蹓跶一圈儿。)
五阿哥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泰然,只是此时也有点小激动,要搬出去住了呢~唉呀,九弟昨天还缠着要到我那里去看的,九弟不太安份,额娘嘱我要看好他的。可是额娘又很纵容他,估计额娘也会帮他讲情,那我要怎么跟汗阿玛打申请?又要怎么看着他不乱跑?
眼神一飞,就飘到他九弟那里了,在胤禟身上一扫,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又收回了视线。不对,继续飞一眼,他九弟根本没发现他在忧虑自己,九弟一直在围着八弟转。
胤禟怎么可能是个笨蛋?哪怕他比较喜欢跟八哥混,也不能忽略了亲哥哥,至少,表面上要做到的。比如说,要想出宫玩,你不能跟长辈们闹着要去异母哥哥那里,而忽略了同样开府在外,脾气很好、为人很好、对你也很好的同母哥哥。
九阿哥耍了个心眼儿,虚晃一枪,闹着要去他五哥那里。出了门儿,可就全由着爷了。到了五哥那里晃一晃,然后说想八哥了…
胤禟心里想得美,越发跟他八哥周旋了。他座位旁边的胤俄就有点心乱了,也想出宫看看,想出去,也就只有他八哥那里了,然而看起来八、九比较亲近吧?同样犹豫的还有十四阿哥,他也是想出去,可与胤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有哥哥在外面,但是亲哥哥与自己不太亲…
从记事起,胤祯就知道,他跟四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四哥跟额娘关系很是客套,要是四嫂跟着一起来看额娘,你一准会以为四嫂是额娘的亲闺女,他那个四哥是女婿!
而且四哥待他不好!总是板着脸:“你怎么能如此懒惰?”、“字写完了么?”、“不要以为天资好就能不用功。”等等等等!好讨厌的!
更讨厌的是,四哥居然教十三哥算学而且不教自己!谁才是你亲弟弟啊?!(十四小朋友,教你十三哥算学那是你汗阿玛的意思,你怪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