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胤禟看胤俄,像看个正在堕落的失足XX,痛心不已。胤俄看胤禟,像看个被传销组织洗脑又转而试图洗脑别人的狂热份子。

“九哥,你就这么推崇八哥?”

胤禟用古怪的目光看着胤俄:“难道八哥不值得?”

从小时候对老八印象不错,而对其他人不是那么瞧得上,逐渐发展下来。他已经形成了习惯,而且,胤禩一直以来的表现也真的不错,他找不到对胤禩疏远的理由。

胤俄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让动作显得那么施施然一点,轻描淡写地问:“八哥一向对我够意思——九哥看来,我当如何?九哥又要怎样才觉得不委屈了八哥?”

鸡同鸭讲了许久,最后,胤俄弄懂了,合着胤禟的意思,不当他八哥的脑残粉就是不对?用不用这样啊?

胤俄败退。你究竟把八哥当成什么人了呢?你有没有个数啊?兄弟里面有个太子压着大家一头,那是咱们出生前就有的既成事实,人家又是仁孝皇后的独子,咱们也只能认命了。除此之外,老大要冒头,大家还要看他笑话呢,你这是把八哥架到火上烤吧?

阿哥们各回去写作业,写完了,交给康熙。

七公主的丧事也在京城开始办了。

女人们去了就是哭,保持形象又要哭得哀伤。四福晋与八福晋跟五公主是邻居,从七公主丧事上回来,轮流邀妯娌们到自家歇歇脚说说话。

男人们出席倒不用梨花带雨,表明了立场之后,一齐往畅春园里来。皇太子休养,皇子们还是隔几天会组团来围观一下,回去写个观察报告给皇帝的。对无逸斋倒是都非常地不陌生。

胤礽周身的锐身几乎隐而不见了,与胤祉站到一起,比他三弟还像个儒雅文人。在主座上一坐,和气地跟大家说话:“宫中暑热,你们过得可还好?”

三阿哥欠身道:“宫中虽热,也有冰有水,住得还好。”

九阿哥道:“三哥不是住在宫外的么?”

八阿哥连忙打圆场:“三哥也要每日入宫议政不是?”

说政事,就不免拉拉杂杂,九阿哥讽刺三阿哥无能,写不出方案来,又夸八阿哥写得好。胤礽感兴趣地道:“我只听说你们的节略呈给汗阿玛了,倒不知道你们还是各写各的呢,怎么不是一道儿写一个的?”

这解释起来就比较尴尬了,众人都含糊地说,这是为了头脑风暴,各写各的,然后博采众长,不致淹没了某个人的想法。

胤礽就问:“你们都各写了些什么呢?我见汗阿玛书信,说是比上一回写得好了。”指出其中某项,问是谁的主意,又那一项是谁想的。

五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就打酱油,三阿哥咬牙写却不是他所长,九阿哥立捧他八哥,最后是八阿哥最出彩,而胤礽也很公道地说:“八弟抓着总纲了,十弟这两条想得也很好。”

竟是突出了两个人。胤俄有些高兴,胤禟有些不快。

胤礽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晃,就看出症结之所在。就像胤禔、胤礽总不对付一样,胤禩、胤禟太对付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现在这个情形是——?

胤礽看着茶叶在茶碗里载沉载浮,有了主意。

据说,三百多年后有一句名言“没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胤俄对胤禩还不算铁心,胤禟才是。而太子,也算不得插足。拆,拆,拆,拆不散你们才怪!

胤俄本人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在几个酱油党的衬托下,他倒是能在胤禩的光环之下显出自己的一些光彩来,胤礽夸他倒也不算故意抬举。胤礽倒不是把胤禩当成对手,拆人关系的原因很简单:兄弟们太抱团了,他会没安全感的。反正你们还不够铁,我就没想过要拆老八和老九。

胤礽便在有意无意间捧一捧胤俄:“八弟想得周到,难得十弟更年轻两岁,也有见地,多磨练磨练,将来必有作为的。你我兄弟同心协力,才好为汗阿玛分忧。”

兄弟会面结束,没两天,康熙寄来了表扬信。

胤禟又拉他十弟进行心与心的交流:“汗阿玛的上谕里可是夸了你呢,真是恭喜。”

“九哥过奖了,汗阿玛夸八哥更多些。”

“汗阿玛怎么知道哪些是你的主意,哪些又是八哥的呢?”靠!我还没等汗阿玛回来当面为八哥表功呢,你就先…你是怎么告诉汗阿玛的?!

九爷,你们兄弟里与皇帝交流最多的人,从来都是皇太子啊!

“呃?”

“是太子?他怎么…嗐,你该跟太子说,这也是八哥的提点。咱们平日里有不少功课也是八哥帮忙的么。”

他九哥的意思是:不管你被夸成什么样儿,都要先感谢八哥?小时候八哥是给我讲过题,可是现在这事儿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胤俄沉声道:“我最不敢忘的是汗阿玛的教导,没有汗阿玛的教导,才没有我今日呢。太子想说什么,岂是我能管的?”被太子赏识也不行啊?太子并没有夺了八哥的功劳给我呀!

胤禟捶桌,胤俄拂袖。

康熙想用来磨练儿子的问题,却把儿子们给磨出了问题。

胤俄拂袖去后,也有些觉得对不起胤禩。胤禩给人的感觉总是温和的,胤禟的进攻性被胤俄判定为自作主张,而胤禩再见到他也是诚恳的恭喜他。这让胤俄很是过意不去。

又一次,胤俄有了主意之后,委婉地找上了他家二哥,打打预防针,为他八哥表表功。

胤礽惊讶地问:“十弟,那两样主意,难道不是你想的?”

“自然是弟弟的主意。”

“那——为什么不叫我说呢?还是以后我知道是你的功劳,也都不能说?你…究竟是怎么了?你遇着什么了?”

“…”

“再说了,这事儿我都看得出来,以汗阿玛的英明,难道会看不出来?八弟的好是八弟的,你的好是你的。这一点汗阿玛当然分得出来。”

胤俄狼狈而回。他也是皇子,总不想一直当幕后英雄吧?这样于他有何益处?

胤礽的目的很快达到了。

胤禟对胤俄颇有意见了,胤俄一面对胤禩有好感,一面又放不下自己作为男子汉的抱负。最后被胤禟那幽怨的眼神一看,连带得对胤禩都有了隔阂。在这件事情上,胤禟起到了当年索额图同学对太子的作用——得罪人。

胤礽渐渐地就能感觉得到,胤俄说话的语气里,对自己的尊敬带了更多的诚意。感觉是个微妙的东西,不好形容,但是胤礽就能感觉得到,如果这样说还是抽象了一点,那么提供一个对照组:胤禟。单看胤俄对自己的态度,达到了胤禟对胤禩的百分之多少,胤礽就能做出一个比较准确的评估了。

胤礽也很纳闷,怎么胤禟就偏偏对胤禩死心踏地了呢?明明老五是个平和的人,竟有这样一个,呃,刚烈,不对,情绪明显?嗯,情绪明显的兄弟呢?

不管怎么说,评估出这样的结果胤礽也挺满意的。不管兄弟们打的什么主意,能拆一对是一对、能拆一双是一双。如果在此过程中使兄弟们有向自己靠拢一点的,那是更好。

继续用一种貌似公正的态度来点评弟弟们的工作,不但表扬胤俄,还指出胤祺等人的优点,比如胤祹于细务上就很有天份等,以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直到康熙回来,高度表扬了留守诸皇子中有突出贡献的八阿哥,其次是十阿哥。要求五阿哥和十二阿哥以后不得打酱油,表示要给他们专差,免得他们再摸鱼。

同时宣布: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趁大家都在,你们纳侧的事情办一办,老八,你也凑一凑热闹吧。十二阿哥,等咱们从江南回来,就轮到你娶媳妇儿了。

第181章 装病不成反生病

胤礽在接到康熙返京的消息之后就算好的日期,提前搬回了东宫。彼时已是八月,天已入秋,紫禁城里住起来也挺舒服的了。

回到东宫,胤礽依然不问政事,只插手了一件事情:他汗阿玛回京的时候,他要亲自去郊外迎接。

康熙在郊外就见到了他家太子,虽然其他儿子是辛苦值班的,太子是放假休息的,康熙还是说:“你瘦了,辛苦了。”

胤礽较之康熙去前,气色还是见好的,只是气质上有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这样的改变在康熙眼里又是一件好事,他儿子问候他:“汗阿玛看着精神更健旺了,却有些黑瘦,”假意问一直侍在康熙身侧的弘旦,“你玛法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弘旦道:“玛法一直都很乖。”

康熙:“…你们当朕是小孩儿么?”揉揉弘旦的发顶,那里有头发,“你才是小孩儿呢,”抬眼看胤礽,“你呢?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胤礽笑道:“儿子这几月着实享福了,万事不用问,还钓了好几回鱼呢,”又把留京的兄弟们给夸了一通,这个务实、那个肯干,“儿臣一直看着,他们短短数月,便大有长进,实不负汗阿玛所望呢。”

康熙摇头道:“老五是个闷葫芦,老七又缩头缩脑,还是不行。”

胤礽淡淡一笑,谁关心这两个啊?“五弟踏实,七弟也肯用功。再者八弟颇有见解,十弟也是后起之秀。”小捧一下康熙,又夸夸兄弟,一副傻哥哥的样子。

康熙道:“尚需历练,”却不肯再多说了,转而问起胤礽的身体情况,“你休养得如何?水边湿气大,你病愈后不要总到那里坐着,还有,你信里怎么没写这个?”

“什么也没钓着…”郁闷的声音。

康熙又数落了他几句,意犹未尽:“等回去了朕再说你!”还不断地评估着胤礽的身体状况中。

圣驾返京,并非就此住下,在康熙的计划里,今年是个南巡年。南巡是项大工程,沿途落脚的地方要准备,一路的治安要收拾,还有南巡队伍的供给问题,这上明面儿上的。地方官员要准备好等皇帝来时如何献宝,给随行人员送的礼物,搞搞名为民心工程实为面子工程的各种工程…

不管于公于私,南巡的计划都是很早就传达下去的。

康熙原已计划好了随行人员的名单,明珠、索额图都有幸被点中,而太子,本也身在其中的,连往热河避暑都有他的份的,他却病了。

按说胤礽正在壮年,病一病很容易好。不过你一旦关心起一个人来,那么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小事。是以康熙不但留胤礽在京休养,自己远在热河还要让太医院汇报太子的身体状况,下个月要南巡,他还想视太子的身体状况来看看要不要让太子出远门。

南巡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轻易不能更改,如果太子到时候还没好,那就有些麻烦了。康熙心中调整着计划,本来在计划中,康熙是要向江南士子展示一下他家太子如何如何好的,继续收拢士子之心。

唉唉,本来去热河,也是想祖孙三代一起展示显摆的,那样才够嚣张嘛!热河没展示成,康熙希望江南之行可以展示一下。也是收伏人心,看,大清有后,绵延不绝嘛。

胤礽其实恢复得不错,他在扮柔弱,反正御医说他已康复但需静养,柔弱一点也很正常,相信他汗阿玛那里也一定收到了一份同样的报告。扮得他儿子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在他下车的时候要去扶一把。胤礽慈爱地拉着儿子的手:“阿玛没事儿,你去陪你玛法吧。”

康熙还没有病弱到这个份儿上,倒也笑纳了太子父子的好意,携着弘旦的手,缓步走向乾清宫。康熙坐稳,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让弘旦回去东宫看望母亲,而是示意他站着旁听。

留守的其他阿哥没太子这般好命,出迎他们也去了,却没能与康熙同车。到了乾清宫里,才算是正式见到了他们的父亲。拜完父亲,才发现不但太子在场,连他们的弘旦侄子也站得比他们高一点,立在康熙身边了。

随驾而来的几个阿哥也按与留守的兄弟们排排队,按次序站好了,暗地里眼神乱飞。胤禔想,这小子怎么在塞外站汗阿玛身边儿,到了宫里还站这么高?胤祉想,大约…汗阿玛这是在培养下一代?其余人想得也都差不多了。

胤礽手里微微沁出点汗来,弘旦在康熙身边,这是常态,但是在乾清宫正座的旁边,这是一个信号。

康熙不管儿子们在想什么,说一句:“你们辛苦了。”就让汇报。按照年齿与爵位,也是三阿哥先上前来。

康熙对于刚挑大梁没多久的儿子们是没有那么放心的,人在热河,也是遥控指挥外加放了许多耳目,政务他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对于三阿哥胤祉与八阿哥胤禩的某些分歧也知道了一些。公平地说,胤禩说的更有道理一点,而胤祉颇有一点软弱的嫌疑。

胤祉的汇报却是四平八稳,把不和都隐了,还夸了八阿哥,然后顺手把十阿哥也小捧一下。康熙对他又下了一评语,接着就让五阿哥等依次进行补充。

五阿哥瞪眼,差点没什么好说的了。能说的,都叫三阿哥给说完了,搜肠刮肚说了句:“三哥把儿子要说的都说的。”康熙无语。

轮到七阿哥,他见五阿哥用了万能台词,干脆也借鉴了一把:“儿子也没什么补充的。”

八阿哥补充了两点三阿哥的疏漏,让康熙赞赏他的细心周到。九阿哥自是话里话外推崇他八哥,十阿哥见此情景也不好自我表白,他也跟着借鉴万能台词了。

康熙等十二阿哥也说完了,才作点评,概括来说,就是大家都有进步,但是还有不足,需要继续努力。随后又给五阿哥等他认为不太突出的阿哥一些机会,或参与准备皇太后圣寿、或考虑领衔新年的准备工作等。同时宣布了本月末下月初这一段时间是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的集体纳妾期。

说话之时,频频看向太子,继续观察太子身体状况中。御医说他病是好了,但是身体有点亏损,我看他一直坐得端正,像是恢复得不错。

关心儿子身体的康熙根本不知道,他家太子是一点也不想出行。

胤礽的中心思想很明确,放儿子去卖萌就好,他年纪大了,卖不动了,还是潜伏下来的好,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了。年轻的时候是很想一直跟在康熙身边的,生怕有别的什么人伺候而入。现在他有儿子代劳,自己就可以腾出手来退一步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

康熙心中所想,胤礽亦能猜出一二。想带他散心是真的,给他建立点人望也是真的,前者可以,后者谢了。作为一个太子,想进就得先退。名声必须好,威望却不能太高。江南士子,经过这几十年的恩威并施,已经驯化得差不多了,自己这个皇太子以一副很贤德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必须会有好评的,如此好评,他暂时还不能去拿。

现在阶段,弘旦得到的,就可以直接算到他这个当爹的头上来,还不用他自己出面。

现在胤礽需要的是疆臣们对他印象的改良,不过…坑爹的是一路向南从直隶开始直到金陵,一群早就退休或是外放的老臣对自己的印象不太好——回头太晚,人家带着坏印象回家/上任去了。

如高士奇啊、李光地啊,这些对康熙的意见会有一些影响的老臣,胤礽年少轻狂的时候,咳咳,估计在某些方面是不能让他们满意的。现在呢,皇太子自己出马,时间有限效果恐怕也有限,不如送一个很乖很乖的皇孙过去。

弘旦就代表着胤礽,这件事情大约是已经不用特别说明众人都知道了的。

让儿子去打个先锋,拉回一点印象分,下次有机会自己再出面就不显得转变的突兀,不致让人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循序渐进,更容易达到目的。

胤礽的如意算盘打得非常好。这样,他就需要表现出不能出行的样子来。

装病是门技术活,不能装得太重,一个身体不好的皇太子地位可以很受影响的;也不能装得太轻,那样还是会被打包。胤礽一心二用,盘算着如何才能达到目的。

——

康熙召见完诸子,让众人下去休息,给弘旦也放了假,命其回家:“明日还是要按时过来的,朕明日要考较诸皇子、皇孙的功课,你也要一同来。”

弘旦也老实答应了。

到了东宫,弘晰上课还没回来。

淑嘉正在炕上坐着,弘旦快跑几步,一如既往地撒娇。胤礽慢慢踱了过来,慢慢伸手拎着儿子的后领把他从老婆的怀里拎起来,然后往旁边一放,自己坐了过去,慢悠悠地道:“要稳重啊。”

弘旦:“…嗻。”

淑嘉:“…儿子,过来坐。说说你跟着你玛法都见到什么新鲜事儿啦?”

八卦小电台还没开讲,弘曈过来闹场:“额娘额娘~我哥回来了么?呀!阿玛您也在啊?”

胤礽:“…”拎起肉球,也往旁边一放,“咱们家老五等会儿是不是也要过来了?”

淑嘉忍着笑:“你要见他?也成啊。”

弘旦喜道:“小弟弟会说话了么?”

当然还不会,又一只肉球被拎了过来,弘旦伸手抱了抱他:“好沉,”又觉得小肉球香香软软,抱着手感十分之好,还多拥了两下嗅了一嗅,“玛法心情不是很好,”看一眼胤礽,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才慢吞吞地道,“为了温宪公主的事情没吃饭,儿子陪着饿了一顿。”

弘曈扑进淑嘉怀里,他哥居然没有抱他,太坏了。胤礽在夸弘曈的坏哥哥:“陪侍御前,当然要与你玛法同甘共苦。你饿着了没有?”

“玛法叫拿小点心给儿子吃,儿子并没有吃,回来劝了皇太后用膳,玛法带着儿子一道儿吃饭的。就这一顿。”

胤礽同学小时候从来没饿过饭,哪怕是在战争期间,康熙伙食减了他的都没减。口上却不能说儿子受委屈了,还要说:“那就好。”

看在弘旦饿饭的份上,弘曈决定心胸宽大一点,顺手捞了桌子上的一盘子秋梨:“给。”

贡梨个头儿又大又圆润,一盘只有四个,重量得有三斤开外,弘曈端得颤颤悠悠的。弘旦把弟弟放到淑嘉手里,哭笑不得地接过了:“谢谢你了。”

弘曈继续看着,弘旦左看右看,他额娘在逗弟弟,他阿玛在看他额娘,无良父母啊。抓起一个来,在弘曈的目光下咬了一口,弘曈满意地收回了目光。淑嘉的肩头一耸一耸的,胤礽咳嗽一声:“你还没洗手。”

“啊呀,水都备好了,光顾着说话倒忘了,”淑嘉招呼人,“巧儿,水呢?给三阿哥洗脸。”

弘旦默默在放下梨,弘曈默默地看他爹。

终于,一切就绪,弘旦又抓起另一只梨子啃了两口,咽下,向他爹汇报工作。

胤礽很满意:“下个月圣驾又要出巡,内定的有你,你要用些心。”

淑嘉道:“又要出去?哦,那也是下个月的事儿了,孩子刚回来,叫他去歇歇罢。弘晰也快回来了,将到晚膳的时候了,不管有什么事儿,用过了膳再说。”

“也罢。”

弘晰回来的时候天还大亮着,却将近宫中晚膳的时间了。见过胤礽,又与弘旦见过面,一齐落座吃饭。

席间并无交谈之声。

吃完饭,胤礽拎着两个儿子去问功课:“明儿你们玛法要考较功课,你们两个随我来。弘曈也过来听一听。”

淑嘉在弘曈也被叫去的时候,被勾起了一件心事:弘曈是康熙三十七年九月出生的,下个月就四周岁,明年就是六虚岁,是到了要读书的年纪了。这个需要跟胤礽提一提,由弘曈又想到了小儿子,这孩子名字还没起呢。虽说还没过周岁,也不用很急,但是康熙与胤礽都没有开口的迹象,也需要跟胤礽说一下。

真是物以稀为贵,人亦如是。如今孩子多了,也都不那么金贵了呢。想当初,弘旦出生的时候,名字起得多早啊!康熙不给起名字,家里人只敢先弄个小名儿胡乱对付了。淑嘉是个起名无能星人,对儿子们都是“宝宝”、“贝贝”、“宝贝”地叫着,要再有一个孩子,她只好给儿子编号了。

淑嘉这是不理解康熙的苦衷了。随着孙子们越来越多,名字也成了稀缺的东西。日字旁的汉字里很多是意思很好的,但是也有些不那么美妙的,比如“暴”、“晒”…得省着点儿用啊!像去年老十家的长子,八月初十生的,八月十六就夭折了,要是名字给得早了,就浪费了一个字。得等等,看着能养得活了,再给起大名儿。

左右无事,又想起了孩子的事儿,淑嘉索性叫把她的小本本拿出来翻看。今年正月里,三阿哥胤祉家里添了一子两女,全是庶出,五月里,七阿哥家里添了两个庶子,前两天五阿哥那里也添了一个庶子。这些是明年要办周岁的,淑嘉重开了一本备忘录,翻到相应的日期开始往里面填。

等她写好了,胤礽也考完儿子回来了,天色也暗了下去。

淑嘉起身,问胤礽:“怎么样?”

胤礽对儿子们的功课还是很满意的:“都不坏,今儿回去再看一看。”

“?”淑嘉眼带疑问,“不是都不坏?”

“明儿考较完了,他们还得接着上课呢?要先预习一下接下来的功课。”

“这倒是了,”淑嘉把注意力放到弘晰身上,“你连日读书很是辛苦,功夫用到了,自然会出成效,”又叫把贡梨分一盘子给他带去,“这是下火的东西,不要多吃,叫他们炖了给你用。”

胤礽不管这事儿,翻看淑嘉的小本本。

淑嘉又对弘旦道:“你明儿也要早起呢,同你哥哥一起去罢。你们两个,既然你们阿玛说能行了,今儿就不要苦读了,略看一看明日的功课就歇下罢。睡得不好,明儿会没精神。弘曈,你也去睡,今儿早上你差点儿起不来。”

三人一齐向父母告退。

小肉球不会说话,意见被无视,由嬷嬷抱走。

清场完毕,胤礽扬扬手上的本本:“你怎么事情都想到明年去了?”

淑嘉扶额:“要是到明年的时候我还能想得到自然就不用写了,人口越来越多,记起来也越发吃力了。要不写下来,到时候说不定就疏漏了。”

胤礽继续翻本本:“今年的呢?今年还有什么事情?”

淑嘉道:“像十二弟娶媳妇这样的事儿都能记得住,还有圣寿,这些都是已经预备下了的。其余侄儿侄女的生日我就没那个好记性了,得翻一翻呢。”

本子是现在的,这一本就记得很丰富了,看起来本子也比胤礽手上那本新的厚了不少。胤礽慢慢翻看着:“人越来越多,烦心的事儿也越来越多了。你辛苦了,我也辛苦了。”

淑嘉把桌上的笔墨拢一拢,慢条斯理地道:“咱们干的不就是这些个事儿么?把这些事儿一条一条地理出来,一件一件地办,办一件,少一件。”

胤礽把本子往桌上一放,伸手揽过妻子:“是啊,办一件,少一件。”

“说到事儿,我正有事要与你说呢。”

“什么事?”

“来年弘曈可就六岁了,得读书了。还有咱们家老五,还没大名儿呢。这两件是都要先跟汗阿玛请示的,你得空与汗阿玛说一声罢。”

胤礽这些日子忙着参禅还真没记得这事儿,笑着:“还是你想得周到。”

——

第二天,康熙检查诸皇子、皇孙功课,表现得都还不错,心情很好地回来了。

胤礽就向康熙请示:“汗阿玛,明年弘曈就六岁了,年纪也够上学了。汗阿玛看是不是叫他跟他哥哥们一块儿读书?若是可以,儿子再加紧教他点子规矩,要是再等一年,儿子就先不忙这个了。”

康熙对弘曈还是颇为重视的:“朕记得他是九月十四的生日?”

“是。”

“唔,”康熙犹豫了一下,“开春就叫他读书罢。”

胤礽领旨,又申请:“汗阿玛,儿子去年添的小儿子还没名儿呢,您不赐个名儿啊?”口气里带着点儿亲昵。

康熙看着他眉间一派风轻云淡,笑骂:“自己儿子的名字不自己取,你倒会躲懒儿!”他也知道,孙子名字都是他给的,骂一句过过嘴瘾之后许诺,“他过了周岁朕就赐名。”

胤礽要关心的事情都关心完了,默默地陪康熙看折子。康熙翻了几份,忽地看到一份胤礽写的折子,抬起眼角看看胤礽,一抖手,抖开了折子,写的就是刚才说的那两件事。

康熙扔给胤礽:“这个你来批好了。”

胤礽:“…”

康熙捶桌而笑:“就你心眼儿多,”说着收走了折子,“这个朕要留着。”又不让人家批了。

胤礽苦恼中,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跟着出巡呢?买通御医不太可能,装病瞒过御医好像也有难度啊,难道要真病上一病么?

太子殿下,咱先把这病放到一边儿,您得先吃三场喜酒,分别是您的八弟、十三弟、十四弟的纳侧仪式。三个侧室都是康熙指的,没有正式上岗证却也是挂过号的,其过程不能过于马虎了。十三、十四还都是初次,地点还是在紫禁城里。

胤礽先是去往胤禩那里晃了一圈儿,以示友好。到了胤禩那里,才发现胤禩真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能说到一块儿去,未免有些心惊。然而看到老十与老九靠得近了也不怎么搭话,反而与旁边的十二取笑:“十二弟,你也快要做新郎了呢。”

胤礽眼睛扫一扫下面,等胤禩来巡了一回场子就中途退席了。纳侧,又是在宫外,他与胤禩的交情还没好到要呆全场,他一走,胤俄居然也起身要回去了:“八哥,兄弟们就不多打扰了。”又叫到后头叫十福晋也一起走。

胤禩眼中的不快一闪而过:“十弟也有事忙?”

十阿哥笑道:“我媳妇儿刚过门儿,汉语和国语都不太济事儿,别为了就着她,累得嫂子们跟着不自在。我得回去接着叫嬷嬷教她呢。”打着老婆的幌子,顺理成章地开溜了。

胤礽一挑眉:“正好,我与十弟一道。”

这两个家伙,居然心照不宣了!

而且,他们俩居然在十三和十三侧纳的仪式上呆到了最后。太子说得好:“你们住在宫内,不比八弟那里,我们要留得晚些还怕宫门下钥。你们这里,看着到点儿了,我们片刻就能回去。”带头起哄了。

胤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太子如此有兴致,想是大安了,弟弟们真是高兴啊。”

胤礽磨了磨牙,如何装病已经成了皇太子的一块心病了都,喜酒都没喝痛快!胤禟还要敬他,胤礽都推给新郎官了:“这一杯我饮了,下面可没我的事儿了,今儿的主角是新郎官儿呢。”

回家继续琢磨生病的事儿,他想坐镇京中。去了江南,在一干文士面前,不好好表现是自黑,好好表现了…一粉顶十黑。还是给大家留点遐想比较好。卖萌的事情还有在儿子呢。

想来想去,最后竟真的让他琢磨到了一个办法:不能装,就真病一场!太子爷这辈子就没这么糟蹋过自己的身体,终于如愿把自己折腾病了。鉴于先烤火再泡冷水这种痛快的自虐方法在八月末九月初很难实现,胤礽选择了一种非常变态的办法:吃!

芥茉是提味的,很辣,茶在秋夜里放冷了,很凉,新炖的热汤很烫。如果你在冷的时候喝点热汤,那很好,如果在很热的时候最好也不要为了爽快而喝冷茶,至于把调料当饭吃,你那是自找苦吃!

三样搅和在一起,简直难以入口!

胤礽先选了茶,小太监要换热茶,他一挥手。等了许久,咬牙灌下,牙齿都能感觉得到那股凉意。然后是宵夜,点名要喝肉粥。东西上来了,胤礽尝了一口:“不够味儿,方才不小心喝了凉茶,去弄辣一点儿。”最后干脆要了芥茉加进去。又烫又辣。太难喝了!

胤礽咬牙,咽!

当天夜里,胤礽如愿地上吐下泻。

再强壮的人,拉两天肚子也都虚脱了。皇太子病得很真实,病得过程很残酷。

第二天,胤礽还强撑着去上朝,那脸色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康熙在开始听政之前就问他:“你这是怎么了?”伸手一试额头,都是虚汗,“又病了?你今年怎么了?”

胤礽苦笑:“是儿子不小心,喝了冷茶。”

“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儿子不叫有人打搅,把人都支开了,结果看书看入了迷,伸手就拿了茶来,腹内难受才发觉。已经马上叫做了热辣的汤来喝,不想还是…”

康熙无语,半晌:“你去歇着,传御医!”

御医诊断,体虚,不宜出行。

康熙拍板:“今年便不出行了,趁着冬天,你好好将养,朕曾听说过’猫冬‘,你也就猫一猫罢。明年开春了,你再随朕一道南巡去。”铁了心要带他走了。

胤礽:“…”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留也算是留下来了,却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能一直拉肚子吧?胤礽惆怅了。

九月十四,弘曈小朋友的五(虚)岁生日,收到了不少精致的小礼物,最让他惊奇的是,他的父母、祖父给的全是文房四宝。

淑嘉与胤礽对望一眼,笑道:“好好收着,明年你就要读书了,能用得上了。”

“真的?”

“是啊。”

弘曈就很开心,弘旦作大人状:“这样就很高兴了?你真是个小孩子。”

弘曈不高兴了,跟他哥翻白眼:“你也是小孩子呢。”

已经不算小孩子的孩子弘晰道:“你们两个不要吵,阿玛额娘在看呢。”

弘旦、弘曈闭嘴。弘曈忍了一下又嘟囔:“不用被掐脸蛋了当然很高兴。”

弘旦耳朵动了一动,心有戚戚焉:“是啊是啊,宁寿宫的女人真可怕。”

弘曈的生日过得挺小,除了弘曈本人得了礼物,也就是弘旦得了一晚上的假,回来一起吃顿饭,跟弘曈的人得了些赏。

当然,有些人是不会忘了这位小阿哥的生日的,比如,凌普。

凌奶公一直想求表现,不意太子不给他机会,都不搞特殊化的,凌奶公只好“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弘曈生日,也是一次表现的机会啊!排场问题需要太子点头,只好先放下,生日礼物就加倍精心。

胤礽看不下去了,直接把他叫了过来:“宝石盆景、西洋玻璃杯、南珠、貂皮…你这是做什么呢?你还嫌我不够招眼的么?”

凌普又吃一顿排头:“主子,您——”

胤礽按着额角乱跳的青筋:“听好了,汗阿玛叫你做内务府总管时说,我要什么,你给什么。我没要的,你不要胡乱拿主意!我的主意自己拿!不用旁人替我作主!你这样恣意,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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