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终于,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了,胤礽才放了弘晰走。弘晰动身往西北去后没两天,胤礽又带着大家搬到了畅春园,彼时已是一片花红柳绿,风光迷人。即使还要着素服,为太皇太后守长短不一的孝,在这片景色中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胤礽的孝期说起来是三年,但是无论是他本人还是朝臣们,谁都不提这一茬了。在胤礽心里,太皇太后的重要性终究是比不上康熙的。朝臣们则因有康熙为孝庄守孝的例子在,也不强求他。胤礽顺水推舟,也就以一年为期,也不弄个倚庐而居了,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只是在服饰、娱乐方面有所注意而已。

今年搬进畅春园的人明显少了几个,淑嘉以陪伴为由邀了密太嫔、佟太贵妃等三、五人相伴,其余先帝余妃果如佟妃所预见,呆在已经封了主殿的宁寿宫里吃斋念佛去了。

皇后的四十千秋,当然是在畅春园里过的。正逢国丧,淑嘉便上笺表,请停止筵席。胤礽的批准也是应有之意。

实际上,皇后生日收的礼物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大家都明白,从此这宫里就是此君的一言堂了,哪里敢不巴结?就是简王等出兵在外,还搜罗了许多当地土物献上。最方便又显心意的当然是活佛开光加持过的诸多法器了。

驻藏之将领,你也求、我也求,求完了都往京里送,弄得畅春园皇后住处像是要开法会了!

西鲁特氏倒是颤巍巍地说:“主子娘娘再生这一胎,岁数是有些大了。有了这些法器,奴才也能放心了。”

淑嘉:“…”低头看看这一堆外面求都求不来的法器,淑嘉从里面挑出了一个经筒,“这个就给额娘了。”西鲁特氏一如这时代的大多数老太太一样,越上了岁数越对神佛之事信得厉害,偏生年纪大了,不管是跪经还是诵经抑或是其它都很吃力。倒是转转经方便一点。

西鲁特氏的眼神是一千一万个愿意,表情却在努力克制:“这是他们孝敬您的,再说了,您这不还有用么?”

“这么些个,我哪用得过来?”

既然已经分了,淑嘉索性就大方一点,反正她手头的法器足有两位数。几位太妃都得了,密太嫔与良太嫔也得了。又额外赐了雍王之嫡子弘昭一件数珠:“佩之以求福寿。”令众人眼热不已,其余的就都密密地收好,留着以后有事再好赏人。

允禩听闻此事之后,不免酸溜溜地说:“这是在酬老四为皇上鞍前马后之功呢。”说起来他到现在仍是只有一儿一女,再努力也没见结别的果子,心里急得不行。他的儿子才是最需要祈祷寿数的一个,偏偏给了有好几个儿子的老四,无怪乎他觉得帝后偏心了。

帝后之偏心确有其事,但是雍王之功也是不可掩盖的,虽然他没有像出征大军那样吸引眼球,干出来的事情却都是实实在在的。今年,盐法改革推行全国,又值又兵之际,分外不能马虎,雍王头上白发渐多,精神虽好,形容却瘦了不少。确该从多方位进行奖励的。

反观允禩,他管的理藩院当然也是重要,但由于进入战时,许多业务都归到了兵部名下,胤礽对他心里还是存了疙瘩,实不欲重用。怀才不遇之心顿起。

其实他还算好的了,譬如他九弟,情形更是郁闷。说鄂伦岱与他有仇也不为过,老鄂到了广州,九贝子的许多生意就蒙受了损失,原先被他打压过的商人又活了过来抢占市场,九贝子挖了个坑,把自己个儿给埋了进去。

眼下九贝子上蹿下跳,就想着怎么样把鄂伦贷给搞下去,然后让自己的势力重回广州。经营了这么久的生意,一下子要放手还真有点儿可惜。尤其眼下荷兰人被限制,西洋商品越发物以稀为贵,利润更高。至于贩盐的事情,他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代理人,不敢再硬干。

恰好,他那住在畅春园里的亲戚们给他送了由头来。

五月十三,皇后在畅春园产下一子。在早些时候,五月初六,弘曈的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也生了一个儿子。

阿米豆腐,跟皇后系打好关系,还怕弄不走鄂伦岱么?鄂伦岱复出,这里头有太子出力,如果巴结好皇后,把鄂伦岱从广东弄走,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不一定要让鄂伦岱完蛋,给他调个地方总成吧?

九贝子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另一方面,鄂伦岱在广东也是大展拳脚。佟家受了一大挫折,削了佐领、去了差使又失了势,各方争着孝敬的人就几乎没了影子。一家子的生计虽然不用愁,但是如果想谋发展,那是少不了钱的。以前是别人给自己送礼,现在是自己给别人送礼,一里一外,钱就很不够用。允禟这个家伙还断了鄂伦岱的一条财路,他更缺钱了。

到了任上,也不敢在职责范围内多捞。鄂伦岱不免又打起了这西洋货物的主意,他如今算是地头蛇了,与商家合作,谁又会一口拒绝呢?偶尔商家有走私的行为,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时,他还与粤海关联署,请求胤礽对荷兰解禁。

粤海关只是说税收减少了,不开拓贸易无法上缴更多税款。鄂伦岱就说:“商人逐利,虽重刑亦不可断。朝廷令断绝与荷贸易,商人未必肯行,致有走私。海上来往船只本属非法,则朝廷不知无法庇佑之,易生海盗,劫掠而商人不敢言。海盗得其资,或招致亡命之命,或购火器,更滋扰海疆。”

这两位虽有私心,眼光却不能不说短浅,由来都是堵不如疏的。

允禟知道了之后,又撺掇着人弹劾鄂伦岱,说他有私心。

鄂伦岱自己不直说,却私下告小状,声称与荷兰绝了贸易的事情纯是因为允禟不厚道。两下你来我往,热闹非常。

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胤礽把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迫于形势,无论是允禟还是鄂伦岱,都只好在胤礽面前忏悔。背地里又互相对弘旦说对方的坏话,鄂伦岱说允禟不仗义,允禟说鄂伦岱不老实。弘旦不胜其扰,只得趁鄂伦岱回京述职之时,在两人中间作了个调解人。

两人都算识趣,在弘旦面前勉强应下了。弘旦的建议是:你们俩合伙吧!别闹出事儿来就行。

没想到两人开始只是给太子一个面子,合作着合作着就发现了乐趣。史上这两位同聚于八王麾下,可见是能够合得来的。两人要是对着掐,真是恨不得生吞了对方,一旦合作了,发现一旦对方与自己合作,欺负的也是自己的对手,真是合作愉快。

咱们相互斗什么斗啊?要早这样合作了,早就赚翻了!这是两个人共同的心声。

数年后,广东地界又来了一位性子不是一般狠的总督,三人在广东居然又掀起另一场风波来。这就是后话了。

第276章 二皇帝的连环套

“小阿哥真是个小福星,连着旱了这么久,礼部求了十多天的雨,也没见天上掉雨星儿,咱们小阿哥一来,就下雨了。”淑惠轻逗着小婴儿。

淑嘉轻笑一声,今年春天开始又有些干旱气象,到了四月里,朝廷上下终于坐不住了,国家官员又扮起神棍来求雨。事实上,五月初三,胤礽生日的时候就已经有地方下雨了,自己的小儿子是在此十日之后降生的,这场雨跟这小子是不是福星真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不过淑惠这样说了,淑嘉也就笑着听了。她现在还在月子里,下了雨,畅春园住起来格外舒适,听着妹妹的恭维话,她也不点破。只是顺口问道:“老十五现在在忙什么呢?”

淑惠笑道:“准备小阿哥的满月酒呢。”允禑有事做,淑惠也开心,丈夫当差的机会越多,以后封爵的时候能够占到的好处也就越大,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趁着年轻,多做些事儿。不要嫌内务府事儿杂乱又累人,这也是历练。”

淑惠连声称是:“太嫔和我也是这么说的,我们爷也正在兴头上呢,眼下他办事可不敢不仔细。”

“这尚在其次,他就是办事不仔细,顶多没了差使,也没什么。千万不要犯事儿,到时候被罚了,脸上不好看,前程也不好。”又切切嘱咐了许多,次又问起淑惠儿子的事儿来。

淑惠育有两子,听到说起儿子,也是眉开眼笑的:“都很好。我正好有事儿想求姐姐呢。”

“什么事?”

“我们家老大弘昑,正想求一恩典,放到宫里读书…”

康熙孙子多,名字都快起不过来了,上学的时候竞争也很激烈。淑惠夫妇倒是不很担心,每个弟弟家送一个侄子来读书,估计皇帝也是会允许的,皇后又是亲姐姐,断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果然,淑嘉也没说什么兄友弟恭的大道理:“回去让老十五请旨,皇上自会有主意的。”

淑惠喜滋滋地道了谢,又看了一会儿小外甥,方起身告辞。淑嘉道:“你出去的时候,顺道儿去趟无逸斋,帮我看看太子妃。她如今心里怕是正不太痛快呢,你去开解开解她。”

“啊?嗻。”

看淑嘉闭目养神,淑惠不敢再耽搁,起身后退,红袖前引,直把淑惠送到无逸斋接上了头,她才退到屋外静候。直到淑惠与赫舍里氏聊完了天儿,红袖才又上前把淑惠送出了畅春园。

红袖再回到皇后住处,淑嘉已经坐了起来,歪在床上听四格格读书。听到脚步声,四格格兀自轻声细语地念着书,直到光影渐近,这才抬头。见到红袖过来,有请安之意,方住了口。目视淑嘉,淑嘉一点头:“你去罢,与你妹妹多与你们三姐姐一处说说话,她将远嫁,往后再想这样亲密只怕机会不多了。”

三公主荣寿公主被指婚给喀尔喀乌郎阿济尔莫氏纳穆塞,这个姓氏是音译,其实与格根塔娜是一个姓儿。

四格格起身放下书,方才跪安。已经没心情想红袖会报告什么了,只有一个念头:下一个就是我了,我会被嫁到哪里去?要不要跟“三叔三婶”通个气?他们应该不会坐视我嫁得不好吧?也难说…祖父的亲生女儿还不是嫁了二福晋的父亲那样一个不着调的人?那还是亲闺女呢。

一时愁肠百结。

屋里,不等淑嘉发问,红袖就已经汇报了所见所闻:“十五福晋到了无逸斋,与太子妃说了两刻钟的话,太子妃亲自送了十五福晋出来。两人脸是都带着笑,想是说得投机。”

淑嘉自嘲地道:“生累了她了,这一个月,我竟是少有的安静清闲了。”太皇太后已驾鹤西去,宫中再无人值得淑嘉去请安,每天早上,宫眷们平均可以晚起至少半个小时,同时,皇后也少了一处消磨时光的地方。婆婆坐月子,让儿媳妇侍候又太尴尬,西鲁特氏年高,淑嘉也不欲累着她,眼前晃动的人少了很多。她又不能出门,只窝在屋子里,比起以前的忙碌,自是觉得安静得过份。

红袖道:“多少事儿等着您拿主意呐,只怕也闲不了多久。”她是知道的,这位主子即使是坐着月子,也没断了对后宫的掌控。白天夜里,多少宫女、太监奉命穿梭于中宫与诸宫院之间,难道只是在锻炼身体?

淑嘉足不出户,却没有放松对宫院的控制。太妃们、茂妃谦嫔、儿媳妇们、儿女们还有胤礽那里,都有她的人。打从在东宫开始,她就是掌家的人,积二十年之威,哪里没有她的人?让茂妃谦嫔抄经的是她,为皇子皇女的师傅们提供夏日冰块冷饮的是她,给太妃们分贡品的还是她。

“我倒宁愿能够闲下来!仔细看着无逸斋,瞧瞧太子妃近来如何行事。”

“嗻。”这是考较上了?红袖也为赫舍里氏捏了一把汗。

“皇上那里,都在忙些什么?”

这回回答的却是赵国士,他与贾应选是老同事,交换情报也很方便,躬身道:“皇上那里,也还都是那么几件儿事情。军国大事,不该奴才们知道的。皇上这几天一直独宿澹宁居。”

“唔。”淑嘉也不想打探什么军国大事,真要想知道,问弘旦或者直接问胤礽都行,何必偷偷摸摸留下话柄?听说胤礽一直独宿,淑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胤礽却是有事要忙。

偌大国家,大事小事不断,顶要紧的不过是那么几样。一是西北军事,二是盐法改革,三就是摊丁入亩的新政。

这里面盐法是已经确信大有效果的了,在推行全国之后只见其利未见其弊,暂且放下。

要操心的是另外两样。

西北军事,一直在拉据胶着,虽说军费已经由盐税新增收入顶上,并不会对国库造成影响,却也是一场消耗战。每个月,前线都有伤亡名单报过来,又有要求调拔后勤物资的请示发过来。西征大军虽然已经比较适应当地气候,毕竟是客场作战,非战斗减员与战斗减员一直在持续,不但有被打死打伤的,还有不适应环境病倒的,这些都要求安置、抚恤。

雅尔江阿的折子里还写道:大军一直在减员,请求再拔一点人马来填补这损耗。大军缺十个人,朝廷可能要准备十五个人,因为这十五个人也不是当地人,其中必然有人会病倒,淘汰剩下来十个比较合适的,送到前线去。

另一方面,当着后勤部长的雍王也不甘寂寞地上折,请求推行摊丁入亩。摊丁入亩是分两步走的,先是,要把丁口数固定下来,这就是“永不加赋”,朝廷目前连这一项都还没有能够推行全国。

然后才是把丁数均摊到田亩数上,只按田亩数收税。

雍王这也是被逼无法了。

“西北军费自有盐税增额支持,两相持平,”这两个可以一起卷吧卷吧扔一边了,“照常例,每年必有州县受灾,有些要免钱粮,还有些逋赋也要除,受灾严重的地方还要赈济。国库本就不宽裕,今年刚降大雨,又要修坝,河工银子还是要户部出,总少不了几十万。又有,宗室丁口繁盛,有爵宗室也在增多,八旗丁口滋繁,这些人都是要国家出钱养活的,积少成多,每年都要多出十几万的银子几万石的米。又有,朝廷欲纳西藏,无论驻兵、派驻大臣,都是要花钱的,一年这个开支也要以万计。”

一句话,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盐税的钱都填进去了。盐税搞得再好,也只是不使战争给国家经常雪上加霜,等于没打仗也没有盐改。国家其他开支该增加的还在增加,必须另想办法了。

“臣弟原也想着准部不过跳梁小丑,天兵所至,指日可平其乱。为稳妥计,等兵事平息,再革内政方是老成谋国。只是眼下…实在是等不得了!”

其实情况还不算特别糟糕,史上康熙年间先跟策妄阿喇布坦打,一打就是好几年,那时候也没改革盐税,也挺过来了。到了雍正即位,一边搞摊丁入亩,一边跟罗卜臧丹津打,还是硬扛了下来。当然,雍正爷过得很苦逼就是了。

但是作为户部主事亲王,雍王可不想被逼到要上吊的时候才动手改革。能够从从容容地过日子,谁想勒紧裤腰带呢?情况本来就很糟糕了嘛!

胤礽也知道雍王说的都是实情,还是想稳妥一些的:“大战未平,便要先减赋?”不加赋而开支增加,形同于减赋。

弘旦想了一想,笑道:“汗阿玛,这其实也不算是减赋了。就算朝廷要收这些赋,他们交不上来,积年而成逋赋,汗阿玛为表仁德,还是要免了他们的。”

胤礽依旧没有同意,只表示要再想想。

在遥远的准噶尔,胤礽的对头策妄阿喇布坦也在跟手下大臣们开会,策妄阿喇布坦的儿子噶尔丹策凌也在场。

起因却是策妄阿喇布坦接到了他的大将大策凌敦多布的一封书信:“策凌敦多布说,现在与清兵相持,我部粮草补给已见短缺,想要回撤。”

小策凌敦多布已经回来了,此时便道:“这岂不是无功而返么?”脸上不免带出晦气来,“白跑了一趟,死了这么多人、花了这么多钱,还差点叫老毛子占了便宜,这口鸟气怎么咽得个去?!”

噶尔丹策凌眉头紧锁,许久方道:“也不尽然。咱们有损耗,难道清廷的损耗不是更大?不过他们眼下更支撑得住罢了。再者,是咱们离藏地近还是清廷离藏地近?眼下撤就撤了,咱们撤了,清廷几万大军人吃马嚼的,还能再留在藏地不成?等他们走了,咱们修整完毕,大军轻骑几日之内又可抵拉萨城下。到时候清廷又要花钱打仗了,嘿嘿。”拖死他们!

要撤兵,对于策妄阿喇布坦来说是个恼火的决定,他老人家横行中亚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从一个统治者的理智上说,大策凌敦多布的建议是正确的,策妄阿喇布坦也只能接受这个建议——心里依旧不舒服。

然而儿子如此长进,又让策妄阿喇布坦心生宽慰。这一次的小小挫折算什么?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比打一场胜仗有意义多了。大策凌的书信他事先并未给儿子看过,而儿子能有这样的见识,真是可喜可贺!

这只是战略性撤退,可不是败逃。鸷鸟将击,卑飞敛羽。正该如此。

“就这样!”至于如何撤退而不被清军所乘,策妄阿喇布坦是一点也不担心的,大策凌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他就不是带着六千人拿下西藏的一代名将了。

清军是谨慎的,带兵将领在屡次与准部的交手中也明白了这个对手的厉害,以及自己手下兵员素质实在比不上人家。大策凌大张旗鼓,摆出进攻的姿态,清军不敢怠慢,严阵以待,还特意另备一军,随便防止准部冲入拉萨城拿活佛当人质。

等了半天,不见有人进攻,才小心派斥侯去查看,大策凌虚立着营帐,本尊已经携兵远遁了。

雅尔江阿还恐是其诡计,派着斥侯四下查探,又传令各处小心防备,注意收缩,防止大策凌是虚晃一枪又偷袭别处。直到大策凌都跑回准噶尔了,他才确信自己赢了。

真是TMD赢得莫名其妙啊!清军上下哭笑不得,这要是一场大仗下来,敌人逃遁,他们早就叫嚷开了。这种敌人一直在与你僵持,还是胶着状态,人家没有明显疲态,结果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掉了。众人一头黑线,连庆祝胜利都觉得诡异。

无论如何,大家可以回家了。

远在京城的胤礽收到捷报的时候也颇为傻眼,在此之前他只听到了把准部赶出拉萨的好消息,此后就是小打小闹的拉据战。雅尔江阿这封战报也够诡异的,一点没提到“我军大胜”,只说“敌军逃遁”。

要不是知道雅尔江阿不可能拿他的铁帽子开玩笑,胤礽都要怀疑雅尔江阿是不是私下与准部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欺上瞒下的密约了。

雅尔江阿深知,本次大军出征,人多口杂,他要是吹嘘说大胜之后准部望风而逃,多半是要露馅儿的。就算没有再打大仗又如何?反正是他简王带兵出征,然后收复藏地的,论功他是头一份儿。

这就如实写了。

于是畅春园里的胤礽在九月金风中凌乱了。

——

“设驻藏大臣…督办藏内事务…与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平等…”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把西藏纳入掌中,以便更好地掌控青海、蒙古信教之人,那这个工程就不能小了。

允禩运气不错,在理藩院里熬了几年之后,就遇上了这样一件大事。胤礽是小心眼儿了一点儿,只是把允禩调走未免有些太刻意,允禩还能留在理藩院里。同样的,由于心眼儿不大,胤礽也不想把这件大功劳都留给允禩,于是下旨:雅尔江阿押阵缓行,留皇弟允祥暂率一万人留藏,皇次子弘晰与诚王世子弘晟率阵先回京细禀战况,让庆德率火器营一路保护两位重要人物返京。

等儿子侄子日夜兼程回来了,胤礽这才说,朝廷要讨论西藏事宜,没有谁会比西征军更了解西藏眼下的情况了。正好,弘晰、弘晟都回来了,你们都参加讨论吧。哦,庆德你也过来讨论。

胤礽这样的安排是用心良苦的,他还记得他八弟是多么地会拉拢人的。万一儿子、侄子被他们的八叔忽悠了,还有庆德这货坐镇,不至于被老八利用了。

西征军“大胜”余威之下,别说塞三个后台极硬的人进来了,就是塞十个,理藩院也得认了。再者,胤礽是个极度龟毛的人,既要揽西藏入怀,那就要此事服服帖帖,从此乖乖任他顺毛。对西藏的处理,就要求尽善尽美,力尽把一切方面都照顾到了。初步估计,涉及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等各方面,都列出来条款不下百条,工作量着实不小!

理藩院这里在讨论西藏问题,胤礽也召集了皇太子、大学士、兵部来给各位有功将领议功。简王无爵可升,赏双亲王俸。弘晟已是世子,亦无可赏,只好赐田庄一座。其余十三、十四俱晋贝勒,弘晰亦封贝勒,开府。

到如军中将领,傅尔丹已是公爵、领侍卫内大臣,便又给他家一世职,富宁安于本级上加三级,庆德晋了三等伯,石氏一家煊赫满门。

其他人都在履历上记上了一笔,宗室里头有待袭爵的,这爵位就定下来了,有表现不错的,也得了新差使。出征大军,亦各有升赏。

与此同时,对于积极影响中央的蒙古诸部,亦按照贡献大小各有赏赐。同时,胤礽在与简王嘀嘀咕咕了几天之后,又大肆批发宗室贵女。继给他的养女三公主指婚之后,又把堂妹、裕宪亲王的幼女郡主指给翁牛特多罗杜棱郡王仓金,仓金原是康熙女婿的,只是所尚公主已薨,胤礽为笼络他,又把堂妹嫁了过去。

与此同时,还大肆给弟弟们的女儿封号、指婚,同时中招的还有宗室家里适龄的女孩子,几乎要办一次集体婚礼了。

雍王抽抽嘴角,他成年的就一个闺女,还已经被抢走嫁掉了,这次指婚没他家什么事儿。索性不管这个,专心关注他的本职工作了:“值此大胜,普天同庆,臣弟请行永不加赋。”

不用打仗了,虽然有后续布置,到底是少了一处用项。至于维持驻藏机构的费用:“难不成拉藏汗在西藏的时候是不收税的?”

胤礽虽对没有全歼入侵之准部很有些担忧:这些人再杀回马枪怎么办?却也承认,眼下形势最适合办国内税改。

挟战胜入侵之敌的兵威,正是在国内推行改革的大好时机。只是这个步骤,胤礽另有盘算。

先是“盛世滋丁,永不加赋”,天下莫不感恩戴德。再挟万民感戴,皇帝名声正好,来清吏治,是为以民压官。

把吏治清了,朝廷上下都令行禁止,严格执行皇帝命令,不偷奸耍滑了,再杀一个回马枪,行“摊丁入亩”。是为以官压绅。

没错,胤礽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天下当然是士绅地主占的土地多,如果一上来就找他们的麻烦,皇帝自己的麻烦也来了。他需要一步一步地布局,最后四面合围,打士绅一个措手不及。

是啊,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万民拥戴的好皇帝会对士绅动手呢?

第277章 暴风雨就要来了

胤礽踌躇满志,借口军事上的胜利,又有皇后生子等等利好消息,所以要与大家同乐,故尔下诏“盛世滋丁,永不加赋”。诏令一发,朝野上下一片称颂之声。

“汗阿玛案头都快要被贺表给淹了,”弘旦与弘曈坐在坤宁里,说话的是弘旦,“汗阿玛都快看不过来了。头两天还挨着每本扫两眼,眼下只叫大学士把折子拣一拣,督抚一分、中枢一分、八旗一分,随手抽一本看一看就归档。”

弘旦是微笑着说这话的,西北用兵,补给线极长,后勤比前线还累。主管户部的雍王固然忙得不可开交,作为总揽事务之一的皇太子,弘旦不但要知道后勤,还要知道前线情况、各地驻军哪处可以随时增援前线等等,同时还要对胤礽关心的所有事件都有个预案,真是比皇帝还忙。

前线战事结束,他一次放下了后勤、前线、调度三项事务,竟觉得说不出的轻松。

淑嘉看了儿子一眼,心道,恩典都叫你爹施完了,这个好人你是做不成了。“颂圣文章少有新意,观一知百,你阿玛事儿本就多,看得不耐烦了却不是常事儿?年年正旦上贺表,他哪一回全看完了?”

这话也就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说,是万万不能传到宫外的,否则胤礽不免会得一个不重视臣下的名头。

弘旦道:“这些场面上的事儿,做的、看的都知道是个面子事儿,少了它们却又是不行的。”

弘曈有些抑郁,他现在有妻有子,生活如意,事业就略有不足了。不说做了皇太子的弘旦早就听政议政,就是弘晰这个异母所出的庶兄,也到前线去镀了一回金,回来又参与到了理藩院对藏政策的制定中来,捞足了政治资本,内务府已经在宫外给他盖贝勒府了。

反观他本人,每日就是跟着听人家讨论得口沫横飞,什么事儿也不用他管。有心展现能力,却没有舞台,真是¥!%…

淑嘉已经注意到这个儿子了,问他:“你呢?苏日格怎么样啦?”

苏日格便是弘曈的长子,还没满周岁,尚未得赐名,孩子母亲是蒙人,就起了个蒙语的小名儿。苏日格是音译,意译过来就是“成群”,有祈求子孙满堂之意。

相较之下,苏日格的小叔叔就没有个正式的名字,一般的称呼就是“八阿哥”,正式叫“皇八子”。

说到孩子,弘旦的眼睛就晦黯了,他掩饰得好,表情倒还得体。

提到儿子,弘曈也振奋了一下:“他才多大啊?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用不屑的口气掩饰了为人父的得意与骄傲。

“你在这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儿的,谁也别笑谁!”淑嘉笑骂一句,“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你都做了阿玛了,还这样孩子气。”

弘曈心中一动,顺口道:“就算做了玛法,我还是额娘的儿子,”又自言自语,“镇日闲着,确也难受。”

不等淑嘉开口,弘旦已经截住了他:“听政的时候你不是也站班在朝?多动动脑子,总有一得。”

母亲能够影响父亲,这是朝野的共识,弘曈铁了心要抓住这个机会,于是冷笑道:“纸上谈兵有什么用?我便只是看着听着?”

淑嘉只看不说话,弘旦无奈了,低声道:“你想要什么差使?你先头没办过差使,大事儿轮不到你去办,也只好从小事儿入手。太琐碎的事情交给你,岂不降了你的身份?我早就留意上了。”

淑嘉这才说:“这话是正理,甭管办什么使,有你们叔王在,还有弘晰,刚入手,必是协办的。”

“那我也不怕,老手也是从新手来的。”

淑嘉就看向弘旦,弘旦的无奈程度加深了:“我回去给他想想办法。只是有一样,吏部、户部的事儿,你且不要插手,接下来就是招骂的差使了,我还使不得他去呢。”最后一句却是对淑嘉说的。

淑嘉默默地想,永不加赋之后估计就是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了,果然是一个招骂的差使啊!不由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弘曈想的却是,富贵险中求:“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等着我呢?便是招骂,也没什么。”

淑嘉很是不乐,没有做母亲的想让儿子火中取栗的。史上雍正大概是清帝中被骂得最惨的,他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了么?在淑嘉对清史有限的了解中,雍正值得大特的就是内政。而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士绅一体当差正是雍正政绩中的重点,当从这名字上头,你就能知道,他把读人、文化人给得罪惨了。这些掌握了话语权的人绝不会给他说好话。

弘旦却是心头一动,又摇摇头:“还要看汗阿玛的意思。”

——

胤礽的意思,然是:“你去户部,帮你四叔的忙,多跟你四叔学一学。”

天上掉下块儿大馅儿饼来!弘曈的眼睛充满了惊喜,巨大声地道:“儿子一定不辜负阿信任!”

胤礽被他吓了一跳:“都做阿玛的人了,还这样毛毛躁躁的。到了户部就不许再这样了,要沉着稳重,知不知道?”

弘曈的眼睛亮晶晶地,一个劲儿地点头:“儿子明白。”

胤礽被他逗乐了,这货小时候就是这样儿的,那一回给了他一柄镶宝石的匕首,他就是这样的表情。胤礽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弘曈的头顶,弘曈的眼珠子瞬间睁大。嘴角又咧出笑来,这馅饼的味道还不错嘛。

烫出一嘴的燎泡来!

弘曈傻眼地看着眼前的一堆账本儿,傻乎乎地问了他四叔一句:“四叔,这是做什么?”

西北不用打仗了,雍王松了一口气,统计完了奖励与抚恤数字,西北战事在他这里就只剩下“预备一点突出事件的经费”这一项了。反正盐税已经推行全国了,这一点儿闲钱还是有的。

没想到他二哥又给他找了一样差使——帮忙带孩子!

雍王松下去的那一口气又提到了胸口憋着。

弘曈还是很有干劲的,这一点让他四叔颇为满意,愿意干活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很是热心地召集了户部上下,给弘曈介绍:满汉尚、满汉左右侍郎、郎中、笔帖式、主事…一拨一拨上来。

“一时半会儿记不住也不碍的,多看几天就记得了。我这里有一份户部官员名单,等会儿你拿去看。”

弘旦已经提前给过了,弘曈隐下此节,只说:“那侄儿就先谢过四叔啦。”

雍王咳嗽一声,点点头:“你跟我来。”他得先检查侄子的数学水平现在到什么样儿了,然后才能决定怎么带这个侄子。老天保佑,弘曈还是识数的。雍王给弘曈先简单介绍了户部的内部结构,户部人员还是很多的。还有全国账务分为几部分,各自的账要怎么算。又有,凡军费等从哪里拨。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教一些简单的统计学知识给弘曈,又给他配了一把算盘。又调了好手来,给他讲一讲怎么样打算盘:“这个你不用太熟,知道怎么算就行了,极少用得着你亲自去看,不过总要知道一点。”

接着就是就是看账本儿,弘曈很是郁闷:“四叔,这些不能慢慢儿看么?眼下是免赋又不是加赋。”

雍王很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户部就是看仓库的么?这些要是看不懂,叫底下人哄了你都不知道!”开始教,这样记是收、这样记是支,又要怎么核对。

弘曈脑子挺好使,不多会儿就学会了。他四叔表示了满意,就带着他去处理本部事务。这其中就有“永不加赋”的后续问题,永不加赋,就是丁赋已经固定了,现在要为“摊丁入亩”作准备。

出乎弘曈意料的是,听起来很威风的工作做起来实在枯燥得让人想死!全国有多少土地,田分几等,不同的田地摊入丁银的比例有什么样不同;还有地区差的问题,不同省份土地的肥沃程度不同,这里面要怎么处理才能显得公正?

他唯一能提出来的见解就是:“日后若有新开出来的田地,岂不是不用摊进丁银?万一百姓趋利,尽开新田而抛荒旧田怎么办?”

雍王在认真考虑:“这倒是了。新垦田,依其丰腴程度,在当地同等土地缴多少税,新垦田就缴多少税。”

提出了建议性意见,弘曈就把讨厌的统计学抛到了脑后,很是热心地听着施世纶说的:“推行新政需能吏坐镇一方。”他也忍住了没开口。

没想到会议结束的时候,他四叔抛给他一大堆账本儿:“这些你用心看看,照说户部的账本是不能带回家的,你尽力在部里多看一点儿。你既是来掌管户部的,就不能光知道一年收了多少税,还得知道各省各道的具体情形,不然就办不好差使。比如苏浙受灾与蒙古受灾,对国家影响就不一样。”

弘曈傻愣愣地看着一堆账本儿,听他四叔说:“先看这些,看完了我再拿旁的给你。御下之术,你也不用我教,在这户部要想干出成绩来,光会制衡还不行,还得靠手上的硬本事。”

弘曈:“…”

从此两位四爷就在这户部里教学相长了。

成家的儿子都立了业,胤礽大感安慰,时时向淑嘉夸赞儿子们:“弘旦周到老练,弘晰沉着,便是弘曈也能用心办差。”

然而在儿子面前,他又板起脸来:“你们尚需努力。学如逆水行舟,办差也是如此。要不骄不躁,多向叔王们学习。”

两相对比,委实令人发笑。

——

长泰六年下半年到长泰七年,是胤礽这些年来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时光。

新出生的小儿子仿佛给他带来了无限的活力,也是,看到香喷喷的小婴儿,不免想起初次做父亲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年轻,心理也就觉得自己现在也很年轻。即使他的唇上已经蓄起了坏师爷的标志性胡须,即使他孙子都比这个小儿子还大了。

接下来的工作有许多都是准备了好长时间只等执行的,是以胤礽真的是闲了下来,然有时候跑到坤宁宫里来看儿子女儿。

十月里,胤礽又携全家搬回了宫里住。坤宁宫与乾清宫之间的这一点距离对于胤礽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这不,他又来了。

乌云珠脱了鞋子,跪坐在南沿炕上,手里拎着个五彩斑斓的绣球,球底正中垂着杏黄的穗子。穗子底下一尺,是她弟弟的两只胖手。小八被仰面放在炕上,两只小手已经抱出了襁褓,一伸一伸地想够绣球。

乌云珠左手捂着嘴巴偷笑,右手拎着绣球,一提一提地。先慢慢放下,等小八的小胖爪快要抓到穗子的时候猛地往上一抽。小八抓了个空,胖手落了下来,她再把绣球往下降一降。如是往复。

直到小八的咿咿呀呀变成呜呜,四格格看不过去了:“唉呀,你别逗他了,别弄哭了。”

话音刚落,胤礽已经过来抱起儿子了,姿势那是相当标准:“乖儿子,不哭啊。”掂了一掂,小八一伸手,抓着他的前襟拉来拉去,他也不恼,对着儿子扮鬼脸,四格格痛苦地扭过了脸,乌云珠睁大了眼。

淑嘉拍拍四格格的肩膀:“你们去看看三丫头吧。”四格格看乌云珠穿了鞋子,与她一道告辞去看三公主。三公主的婚期定在来年春天,待嫁的姑娘脸皮薄,出来走动总免不了被打趣儿,故而除了请安,便少往各处去了。

看女儿们走了,淑嘉这才说胤礽:“你今儿尤其高兴?”得意忘形了都。

胤礽然还点头了:“那是,”把儿子给乳母抱着,回头对淑嘉说,“今儿他们把驻藏大臣的事儿草拟了出来。”这些项目如果真的达成,西藏就不止是羁縻了,虽然也不算是直接统治,与中央的关系也紧密了很多!

淑嘉对这个很感兴趣,也一脸欣然:“是么?”

胤礽搓搓手,絮絮地说起他在西藏的措施,不外是对藏地从政治(选派驻藏大臣)、经济(收取一个固定数目的税款)、军事(驻扎一队两千人的军队于拉萨,名曰保护达赖喇嘛不再受诸如本次准部这样的侵扰,理由说得正气凛然)、文化(允许藏区头人子弟二十人赴京学习)等。

淑嘉问道:“你不是说过,藏地之重要,在于两位活佛么?怎么…这些没涉及他们?”

胤礽的笑容变成叹息:“两位活佛在藏地被奉为神明,岂是能够轻易动的?”压低了声音,“便是那个假喇嘛,没坐实他是假喇嘛之前,汗阿玛也只能优容了他。即使已经查明那是假喇嘛了,拉汗藏将他解递进京,不特藏地,走到青海,还有信徒鼓噪,不令东行。”差点引起另一次起义,可见影响有多大了!怎么能够随便去挑战他们的权威?

本来政府也不是特别怕这个的,却有一个准部还在虎视眈眈,一个处理不好,就给了准部以借口。这个后果可就严重了。

淑嘉还记得后来形成定制是怎么弄的,中央给金印金册,活佛才算是合法,金瓶掣签也是要中央到员“监票”才有效。

迂回地道:“上回听弘晰说,藏地择活佛,常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曾有一回藏地择活佛,有一王公欲以自重者,使寻访灵童之喇嘛说王妃正怀着的就是活佛,也是不幸,王妃生下来的然是个女孩儿。万一生的是男孩儿,其父心术不正,这可怎么使得?就是日后查出来是假的,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儿。”

这话是戳中了胤礽的心事,仓央嘉措在政事上就是第巴的傀儡,多少对抗中央的命令就是第巴发出的?自言自语道:“如何杜绝呢?朕使人去寻访灵童怕是不行的…”

淑嘉不再插话了,言多有失,而且胤礽一旦注意到了这件事情,就不用担心他想不出办法来。

果然,没几天,据来请安的弘晰说:“汗阿玛又令我们添了几条,要颁册印给活佛呢。”

史上清廷就是这样干的,没向他们打申请的活佛,他们就不承认那是真的。政治智慧方面,后来人真不必为古人担忧。至少,不用为现在的古人担忧。胤礽也没有蛮干,关于这些条件的商定,他特意令与两位活佛通过了声气,讨价还价之后方定下了这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

长泰七年,正月,驻藏条例正式颁布。胤礽也令内务府赶制了现任班禅与达赖的金册、金印,与宫缎、闪缎、蟒缎、茶叶、银两、经等物,一道由颁旨钦差与驻藏大臣带去。

由于没有让藏地“改土归流”,实际上中央的税收只是在当年拉藏汗所定税制的基础上朝廷完善,同时又有所减少,藏地的经济负担是减少的。驻藏大臣名义上与两位活佛地位相等,实际上对于藏地事务并不插手很多,就是定期跟大家聚个餐,收个税,偶尔还帮大家向中央请个封赏什么的。

相互之间相处倒也和谐。

四月末,允祥终于与两位活佛的特使、缴旨钦差等回到了京城。令京中大松一口气的是,两位活佛的特使还带来了活佛们的礼物与感谢信,他们两个接受了册封!

大局定矣!

允祉又上下串连,与贝子苏努、大学士马齐、李光地等上表,请加皇帝尊号。

加尊号这种事情,只要皇帝活着,并且活得足够长,总是少不了的。尤其是有了重大“功业”的时候,更是要给自己写个表扬信让大家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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