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转脸看到顾益纯,想到这位亲戚至今未婚,忍不住提了一提。如果不是这个环境下,赵安成也不会讨这个没趣儿多这个嘴,他看顾益纯顺眼,又觉顾益纯一个人凄凉,遂道:“思玄犹‘小姑独处’耶?”

郑靖业喷饭。

顾益纯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旋即把目光扫到了郑靖业的身上。郑靖业连连摆手:“赵公却不是我请来的说客,”又对赵安成道,“赵公有所不知,这么些年了,我想尽办法,也不能劝动他。”

赵安成与顾益纯出同世家,谈话间还是有一些微妙的默契。知根知底,也知道世家的行事法则,坦白说来,这事儿是顾家办得不厚道,庶出也不该死不是?分家分不到太多,那是正常,谁叫人家嫡子的妈是带着嫁妆来的呢?婚姻上次一等也就罢了,也不能弄那样个货硬逼着娶啊!

赵安成先不说这些,也不从什么生活方面入手,只是打趣儿。顾益纯不好意思了,含糊道:“这么些年,习惯了。”

赵安成道:“只是习惯,便并非本心。”说完便不再劝。顾益纯接口也不是,不接口也不是,僵在了那里。赵安成借着酒意道:“你们家又不缺孩子,小心他们给你过继一个。别说你不答应,等你一闭眼,不答应也得答应了。”死后入继。

顾益纯呆掉了。

郑靖业一拍大腿,TMD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条儿呢?受赵亲家启发,郑亲家道:“过继个好的也就罢了,把个别人不肯要的逆子挂到你的名下,到时候,嘿嘿。”

由于赵安成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战斗力,郑靖业在暗骂一声世家果然阴险的同时,对赵安成不免也另眼相看。赵安成摸摸胡须,笑而不语。

顾益纯开始考虑继嗣问题。这不是抢先一步过继一个就算完的事儿,不是你亲生的,宗族的处置权就大,你现在过继了,过一阵儿他们能给夺回去再换一个来。

郑靖业心里已经翻腾开了,左看右看,顾益纯卖相上佳,名声好、人品好、学问好、家世好,竟是无一不好,配个什么人也配得上了。

赵安成一走,郑靖业就念叨上了:“如今你家中长辈也没剩几个了,剩了也管不到你头上了,正好自己择一贤妻娶了,过二年有了后嗣,咱们也还不算老,总能看到他长大。”就算不行,郑靖业还有儿女,也可对小师弟照拂一二。

“眼下名门淑女随你娶。”郑靖业继续坚持不懈,立誓要让顾师兄身后有人供一碗饭。他说的还真是,别看顾益纯已经五十多了,娶个正当妙龄的老婆跟玩儿似的。虽说顾益纯年纪有些大了,对于男人来说,年龄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顾益纯略有意动,他不是没想到过继,只是把近枝后辈都看了一回,也没发现合适的。再者说了,过继的孩子人家也有亲生父母不是?真要比较一下哪个更亲,顾益纯自己都不能保证。

“哪有合适的呢?”顾益纯苦笑。这是一位龟毛的名士,不然就不会单身这么久。他蹉跎到现在,于婚姻上就更是龟毛。不想娶还罢了,一旦想要结婚,他的标准比郑靖业提出的还困难。

郑靖业绝不肯让他的顾师兄委屈的,什么长得不好的、没有文化知识的、再婚的、身体不健康的、为人不好的、不能干的统统不行。顾益纯这里,最恨的就是家族里的乌糟事儿,他希望老婆能顶住这些,还有,不能太年轻了,也不能跟他没有共同语言。

亲,你家是名门顾氏啊,谁能扛得住呢?单这一条就很要命了。

第四十六章 年龄合不上啊

顾益纯没想到的是,他家女学生真给他找到了这么一个人。

命运是个玩儿人的东西,这一点在顾益纯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要命的是它从来都不剧透,少年时代的顾益纯绝对想不到他会差点被绑着娶一个凶残的女人,青年的顾益纯绝对想不到他会打N年的光棍儿,中年的顾益纯更是想不到他居然真的娶了个老婆!

顾益纯今年五十三了!他又不想娶一个过于年轻的老婆,要上哪里找一个未婚、貌美、亲戚不拖后腿的老婆?有这样的女人,在年轻的时候早就嫁掉了,哪会等得到顾益纯来下手?

你别说,还真就有,而且,还是个你想不到的人物!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一切只是一个女童的一时起意。

顾益纯想,这大概就是命吧!

顾益纯有意结婚,但是又不想让家族给他挑,郑靖业当仁不让地热心了一把,连带的,杜氏也就知道了。

杜氏忙上了,郑琰当然也就听到了风声。杜氏很愁,跟东宫周旋都不带这么愁的。那是顾益纯啊!怎么能随便找个人糊弄了呢?是,这个时代的适婚年龄是一个弹性很大的东西,从十二、三岁到二十五、六岁不等,顾益纯多大了?还不想要年轻不懂事儿的!

要郑琰说,她师傅真是够苦逼的。明明要人才有人才要相貌有相貌,结果呢?混到现在还没混上个媳妇儿。眼看着她妈愁得头发都多白了三根,郑琰也帮不上一点儿忙——她才几岁?她才认识几个人呢?她认识的不是已婚大妈就是未婚萝莉,年龄合不上啊!

杜氏看着女儿蹲在榻上,托着个腮、皱着个眉、撅着个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倒给逗乐了。“你跟着闹什么呢?”

郑琰叹了口气:“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郑靖业一脚踏进门槛儿,差点儿没崴了脚——这丫头又抽什么风了?郑靖业真是怕了这个闺女了,儿女都是债啊!

这两句话倒是透着一股了沧桑劲儿,完全不像是小姑娘该说出来的,本该担心的,可是让她说出来,郑靖业又觉得十分之搞笑。

“你又胡说八道了。”郑靖业今天削了驻朔安校尉,又暗中操作把自己人顶上,累是累了点儿,心情正好。

杜氏一拍女儿的脑袋:“发什么呆呢。”

郑琰飞快地跳了下来,由于蹲得太久,脚上一麻,落地的时候差点摔倒,还是郑靖业扶了她一把。郑琰抖抖脚,狗腿地扶她爹上座,实则是自己脚麻,靠着她爹走路。

郑靖业也不点破,顺口问了几句郑琰的功课,郑琰也一一答了。杜氏道:“阿庆,搀着阿琰回去,”又说郑琰,“你明日还有事情要出门,早些歇着。”看郑琰回去了,才对郑靖业发愁:“有些好姑娘,就是年纪轻了些儿,顾郎君看不上。”郑靖业低头琢磨,要不再跟赵亲家喝一回酒,联络联络感情?

“你再说一遍?”杜氏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哪里来的这样大的主意?”

郑琰出去蹓跶了一圈儿,回来说,在庆林长公主那里遇到了一个“我觉着挺合适的人”。杜氏还以为女儿早恋,审了半天,才知道女儿想当小媒婆。杜氏笑骂:“你一小姑娘,不要琢磨这些事情。”约定俗成,说媒的得是已婚人士。

也没问是谁。小毛孩子再早熟,杜氏也不会把她的话当真。

郑琰颇觉扫兴,玩着手指头:“真的很合适嘛。年纪也不小、长得也好、性情也很平和。”

“你哪儿听来的?”杜氏怀疑是有人跟她闺女说了什么了,“真有这样的人,我早寻摸到了,还用得着你操心?滚回去写字儿去!”怒了。

郑琰跑上前去趴在她的耳朵上:“庆林长公主真的很合适。”

杜氏浑身发抖:“P话!”

公主从来都是一个奇特的群体,在她们身上总会因时代的不同而发生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从血脉上来讲,她们很高贵,但是这高贵的血脉带来看的却是尴尬——她们没有继承权。自己高贵,嫁到夫家面临着与夫家如何互相摆正关系的世纪难题,更不用说生下来的孩子是随夫姓的,由君而变臣。

遇上一个比较矬的朝代,等着受气。遇上眼下这个时代呢?

在诸王、后宫忙着拉关系的时候,另一个忙碌的群体就是公主们了。这个时代的公主的彪悍不止是在民俗上的,还有政治上的。每一起诸王反案,里面必有公主、驸马的身影,这也是许多人家不愿意尚主的原因,一个弄不好,全家都成反贼了。

公主们依旧我行我素。很多人家听到尚主就头疼,公主的母亲如果出身好一点,也许会收敛一点,又或者是出嫁之后有舅家作转圜,否则就没个能制得住她们的人,除非把她们砍了。

这其中也不排除有那么几个公主稍好一些,不太干政、不怎么跋扈,危险系数小。庆林长公主就是其中之一,但是,依然极有性格。

郑琰这次出门是得到父母允许、由五哥郑琬接送的,主人家是皇帝的幼妹庆林长公主。

在遍地人材的公主群体里,庆林长公主也是数得上号儿的。想想看,皇室里有造反的公主、有养小白脸的公主、有敢把她哥的小老婆捅死的公主、还有带着自己的护卫甲士抄了驸马家的公主…在这一堆公主里,还能让杜氏大惊失色,可见庆林长公主之威力了。

庆林长公主很冤枉,她自觉一点都不出格。看,公主有两百甲士看家护院,她从来没带着这些人去砍人。她有十一个哥哥十三个姐姐,其中四个姐姐在当年皇帝登基的时候分明跟着三个哥哥抄家伙搞事被勒死,她还是乖乖地。她也没有养小白脸,连男人都少见,多乖呀!

得了吧,殿下!您老今年三十有三了,还未婚,还不够特立独行的么?本地平均婚龄十七啊亲!

庆林长公主是先帝的遗腹女,生下来生母就难产死了,归了皇帝的妈宋太后抚养。长到七岁,宋太后也挂了,又转到皇帝的元配皇后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皇后、庆林长公主的嫂子夏皇后那里。到她十三岁上,夏皇后也死了。

皇帝最开始是把她当闺女养的。皇帝苦逼啊!打从结婚开始就没孩子,当了太子没孩子、当了皇帝也没孩子,直到登基三年,才有了现在的太子。在这三年里,能让他看到的小孩子就这么一个妹妹,还是刚出生的那种。

一片慈父情怀。

庆林长公主的经历却颇有些波折,出生没见过爹妈,抚养人转了好几回手,性子比较冷清。皇帝刚登基的头十几年,是混乱的十几年,兄弟姐妹不停造他的反,最后被他砍得只剩一个温文尔雅的卫王、一个乱七八糟的曹王,还有就是四个妹妹,庆林长公主是最老实的——她一直未成年。

一个未成年见天听着她皇帝哥今天抄了王爷哥的家、明天拧断了公主姐姐的脖子,不冷静才怪!

她不想结婚。也是婚姻上受了点儿挫折,皇帝疼妹妹,想给她找门好亲事。世家就被盯上了,可人家不干!被挑中的那一位,宁可跳马摔断腿!

你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就这么耽误了。皇家不是没有不结婚的公主,那些都很自觉地找个借口,为先帝祈福啊什么的,庆林长公主倒好,人家就是不嫁。天天开个茶话道,也不谈政治也不谈风花雪月,就是纯交友。她皇帝哥自觉亏欠了她的,也是因为兄弟姐妹剩下的太少、庆林长公主又没给皇帝惹什么麻烦,对她不免优容。

可她毕竟是个女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喜欢小孩子,时时流露出怪阿姨的表情来。郑琰从长相上来说无疑是招人疼的,打小不知道被她揩了多少油水去。庆林长公主想要个孩子想要个家。

原本郑琰也想不起她来的,不过今日被这位怪阿姨一直搂着,听庆林长公主无意间一句:“你母亲是个有福气的人,儿女绕膝。”

这种口气非常熟悉,庆林长公主眼底的犹豫也很明白。如果郑琰真的只有八岁,肯定看不出来。问题是,她不是。剩女的心思,只有剩女最明白啊!想想家里还有一个顾老师,郑琰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来转去。

杜氏只当是一个笑话,爱理没理,吃饭的时候还瞪了女儿好几眼,深觉女儿这个样子不成体统。

郑靖业发现了情况,当时没说,饭后散步问了起来。杜氏好一通报怨:“真是前世冤孽,这丫头总能惹出些事情来,今天回来跟我说庆林长公主很配她师傅!庆林长公主那样脾气古怪的一个人,怎么成?”在杜氏这样一个经历了正经婚姻生活的女人看来,庆林长公主这样的剩女绝对是脾气古怪了。

郑靖业眯了眯眼,当时没说话,第二天就去调查庆林长公主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情史。最后结论,这个建议可行。庆林长公主不是惹事的人,舅家早死绝了,跟造反的事情也搅不到一块儿去,还颇有一点文化修养。而且,她是长公主,顾家人惹不起她。根本就是为顾益纯量身打造的老婆。

这是一桩奇怪的婚姻,当事人都没有考虑过对方,只因一个小女孩儿的突发奇想,然后被一个事儿妈的宰相认可并且做了调查,继而询问当事人的意见。当事人都没有与家人商议,并且只用了一分钟就谈妥了婚事。

顾益纯说:“我娶你,就会待你好。”

第四十七章 这俩要结婚了

庆林长公主说:“我嫁你,要安静过日子。”

然后庆林长公主托了杜氏、顾益纯那里当然是郑靖业,分别向自己的家人告知,这俩要结婚了,你们赶紧准备。

皇帝喜极而泣,当年在世家身上折回的面子总算是找回来了!妹妹终于嫁掉了!下令给庆林长公主翻修房子,给妹妹妹夫准备婚礼。还有些不安地问郑靖业:“你做媒我自是放心的,不过…顾家真的愿意?”被世家坑苦了的皇帝怕被人再放鸽子。

顾家目瞪口呆,多少年了,大家已经放弃了让顾益纯讨老婆了,都想着把谁过继给他好了,他居然尚主了。

顾家最是识趣不过的一个家族,对内虽说家规森严,但是在执行方面,还是颇有一些弹性的。

当年张智,不论是长相还是行事,比郑靖业差了八条街去,但是势大,顾家就不得不让出一个顾益纯来娶张家女儿。顾益纯命大,婚还没结,准丈人就登台了,这也不能掩饰顾家的行为习惯。

比如季繁一求,加上张智败了,顾家非常痛快地就给了顾益纯婚姻自主权,以至于顾益纯一直打了这么多年的光棍儿。

现在郑靖业作媒,皇帝嫁妹,顾益纯又没有逃跑,行,就她了。

一个巨雷就这样哐当到了世人的头上。虾米?他们俩?拆开来看,都很正常。合起来看,条件也相符,皇家公主配世家名士,年纪都不小了。问题是…这俩是著名的不婚主意者啊!

大家看着大红的喜帖心想,这得泼了多少盆的狗血才能染成这样一个红彤彤的局面啊!

一个被世家隐讳拒过婚,不说恨世家入骨吧,她的宴会上从来没有哪个世家敢出现。一个被强权逼婚,气得离家三十年。这俩要是想凑到一块儿,怎么着也得来个转承起合,虐恋情深又或者是欢喜冤家地上演几部大戏吧?咱们怎么就没听到一丝风声呢?

一打听,居然啥都没发生过!

坦白说,不论是顾益纯还是庆林长公主,都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都是经历过挫折的人,和缓的生活才是他们需要的。不必要为了给别人制造一段谈资而折腾自己。

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满眼幽怨地看着眼前这个撒疯老头儿。皇帝欢乐地宣布他要嫁妹妹了,还对郑靖业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感谢。郑琰于昭仁殿里,忍不住对着手舞足蹈的皇帝的背后阴恻恻地说:“是我最先发现的,你们过河拆桥。”

语中怨气有如实质,皇帝不得不尴尬地定格、转身,然后出了谢媒钱。还说:“小孩子不宜做媒人,这是我谢你的。”十万谢媒钱,听起来挺多的,其实就是十万个铜钱,一千钱一贯,一共一百贯钱。

摔!谢媒人是有讲究的,一般说成了婚事,有钱、帛、酒、食四样相赠。郑琰由于年幼,只得了象征性的感谢,明面上的媒人还是她爹娘。

郑琰现在缺钱呀!她想买些好药材,泡一些药酒,这一年年末各处孝敬一下,也是特色产品。据她所知,参酒、虎骨酒都是好东西,可这两样东西它贵呐!

看看她身边都是什么人啊?宰相爹、驸马师傅,光这俩你也不能用次等的药材泡酒不是?哦!季繁还活得很硬朗,也要顾及一二。于元济那里也要有所表示。哥哥们、姐姐家,眼前这个皇帝也不能忘了。

郑琰的钱袋迅速地瘪了。

公主下嫁自有规章,除非特殊情况,从头到婚起码得半年多时间。众人顶着雷从头参加到尾,到了来年春天的婚宴上还在云里雾里回不过神儿来。

“他/她怎么就娶/嫁了呢?”

郑靖业很高兴,拍着顾益纯的肩膀:“我终于了了一桩心事。”因为高兴,对于顾益纯的另一师弟李俊同学也给了好脸色。李俊很是抑郁,顾师兄的婚宴上的澄酒居然不能打包带走!由于是郑家密方,大正宫里都没有,想喝就得蹭。李俊跟郑师兄关系实在不咋地,想喝只能找顾师兄。

现在顾师兄成家了,吃饭有老婆管着,也不用郑家操心,估计以后顾师兄自己的供应都不足。想到这一次喜宴等同于最后的晚餐,李师弟万分苦逼。

“你们在家里要好好侍奉父母、友爱弟妹。”郑琇严肃地对郑琬和郑瑞如是说。

郑琬、郑瑞连连点头,比起二哥,这位大哥言简意赅得令人感动得想哭。时间进入春天,随着他们老师的婚礼的结束,郑家大郎、二郎被他们的爹一脚开出京城到地方上任职积攒基层经验。于是就有了这送别的一幕,郑琛年纪大些,只是被拜托照看家里,剩下这两个就是被念叨的命。

郑靖业为儿子们选的地方并不是特别富庶之地,本来就不是为了捞钱去的。郑琇、郑琦分别被扔到了距京城三百里和四百里的地方当郡守。这也是郑靖业早就盘算好了的,去年秋冬大计,他瞅准了地方把这两个地方给空了出来。

离京城并不远,快马跑一天一夜就能到,方便郑爹为儿子们保驾护航。郑琇、郑琦又都是随着父母过过苦日子的,他们少年时郑靖业还是地方官呢,临民断案也是耳濡目染,并不是完全不知民间疾苦。郑靖业给儿子们安排了一条坦途。

郑琬道:“大哥还请放心,侄儿们在家里,不但是阿爹阿娘,我们也会照看的。”京城的教学质量比较高,尤其郑德兴已经当了童工,郑琇、郑琦的儿子们都留在了京城。

让郑琬想不到的是,郑琇忽然板了脸:“别人我都放心,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既已定亲,就要认真读书、老实当差。在家里有事多听听三郎的!”郑琛在京兆任职,这一回就先没有调走。

郑琬崩溃中。

他二哥临走前已经说过一遍这样的话了,郑琦的辖区比郑琇远,动身也早了两天。以郑琦之话痨,把郑琬从头挑剔到了脚,还苦口婆心地说:“若我是御史,扫一眼能挑出你这么些毛病来。这还是自家兄弟对你宽容呢,要是个外人,不定看你还有哪里不顺眼,你都一一小心了。你平日里就不太定真,如今我与大哥相继外任,父母年事已高,你再不能这样了…”一阵儿的BULABULA,说得郑琬头皮发麻。

好人有好报。

郑家给庆林长公主介绍了对象,庆林长公主转手就做了一回媒人。介绍的也不是外人,是庆林长公主的外甥女、宜和长公主的闺女郭氏。

能在内部争斗中活下来并且过得还不错的人,要么是识时务、要么是有实力。庆林长公主这个媒做得还不算坏。宜和长公主是皇帝的异母妹,为人比较低调,嫁给了新安侯郭沛良。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郑琇、郑琦帮忙完弟弟的定婚仪式才带着老婆去上任。

郑琬头大如斗,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我的好哥哥,二哥前天已经念叨过一回了,今天您就别再念了。都知道我要娶媳妇儿了,还这样说,我的面子都要没了。”

如果是郑琦听到这话,必然要再念叨他半天,郑琇比较厚道,只说了一句:“你知道要面子就好,稳重点!”

然后又说郑瑞:“不要学五郎的样子。”

郑琬:躺枪。

接着就是与郑瑜夫妇话别。郑瑜吴熙都来了,两人的儿子,取名吴岚的小婴儿因为年纪太小,才刚过周岁,便没有来。郑琇说得挺郑重,先说吴熙:“我父母年事已高,万事你多照拂。”吴熙心说,谁照顾谁啊?还是老实回答:“我为人子婿,自当奉行孝道。”郑琇又说妹妹:“恪守妇道,不要让父母担心。”郑瑜道:“大兄在外不比在京,也不要让我们担心啊!”

郑琇点头,郑瑜又说:“我去跟嫂子说话。”

郑琇转而训诫起儿子和侄子们,不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为非作歹一类。又要找郑琰,郑琰早躲到方氏车前了。前两天郑琦离京,可是拎着她好一通说,什么聪明要用对地方、什么很快是大姑娘了不要胡闹、什么要好好在父母面前卖萌让老人家开心…

郑琰果断地遁了。

方氏最不放心的就是留京的儿子们了,千万拜托赵氏帮忙照看一二。

郑靖业与杜氏倒没有出城来送,该说的话在家里都说完了,再出来也是徒留伤感。他们倒是送了郑琦,那一日京城的东门都要被堵塞了——送行的人着实不少。今天郑靖业只是派人给了儿子儿媳一封信,内容也简单:今日送行者比前日如何?慎之,思之。

送完行回来,郑琰进了自家大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明明只是走了四个人,居然觉得冷清了不少。回来得向郑氏夫妇禀报情况,主要由郑琬来说,郑靖业听了郑琬的描述,未做评论。杜氏还问:“四娘回婆家了?”

郑琬道:“姐夫与她一道回去的。”

郑靖业对德兴几个道:“你们父母虽然离京,祖父祖母尚在,叔父叔母都是亲人,家还是这个家,不要作扭捏之态。今日便罢了,从明日起,功课还是要照旧。”

郑琰看一看侄子们,小声问道:“顾师傅娶妻去了,谁来教我们?”人家正在新婚好吧?

郑靖业微笑:“这几日你们先温习功课,我与你们师傅已经说好了,五月到熙山避暑,他就又得闲了。”

“师傅有空?”郑琰表示怀疑。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郑靖业咳嗽一声,摸胡须。

虽然顾益纯已经结婚了,但是这位着实有个性,除了驸马都尉这一必须顶着的头衔儿,他啥官儿都不想当!皇帝是久闻其名的,虽然被季繁弄得有些倒胃口,但是想起顾益纯的乌鸦嘴,对他的品评人物还是抱了很大的期望的。郑靖业表示,如果顾益纯愿意,他情愿把兼着的吏部让给顾益纯。

第四十八章 你的平台在哪里?

顾益纯死活不接这茬儿。庆林长公主出动了,她直奔大正宫,表示如果皇帝抓她老公当苦力,她就住娘家骚扰她哥哥。以她目睹了多少起皇室阎墙惨案的经验来看,这会儿大正宫上空飘的味儿都不对了,贸然掺和进去就是找死!她们夫妇不缺钱、不缺势更不缺名,何苦搅和进去?

两人安安静静过日子就好,如果高兴了,教几个孩子也未尝不可。至于教了这几个孩子家里跟东宫扛上了,庆林长公主表示毫无压力,反正她对东宫也很不感冒。忘了说一句,当年那位跳马的公子姓陈,乃是太子妃的亲哥哥,皇太子的大舅子。看,有时候姻亲遍天下也不是件好事儿。

教就教了呗!反正她看东宫也越来越悬了,她结婚,好多乖侄子送了重礼呢,啧啧。

没想到顾益纯还会继续当他们的老师,郑琰挺高兴,这老师水平高啊!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好!”再酿它几坛子酒,泡点儿药酒孝敬老师去。

郑靖业含笑看着一群小鬼兴奋的脸,复又严肃地道:“过些时日家中陆续会来一些客人,你们要好好招待。”

“嘎?”

郑靖业的党徒们去年秋冬来京,临走之前颇有几个拜托老恩主:“小犬年齿已长,欲遣入京中侍奉相公。”其实就是把儿子送到京里来求关注。这里有宰相这座大靠山,还有顾益纯这位名师,得其中哪一位一句好评,前途上都能更进一步。

郑靖业很痛快地答应了,家中年满十二的孩子可以送一个过来。由于来的都是郡守、刺州这样的官员,够荫一子的了,郑靖业就要了他们所荫之嫡长子来栽培。家里孩子不足十二的也不要急,长够了岁数,你送来。虽然年幼,但是可以放到我这里来先学习两年。到了岁数有了机会,我给他们安排前途。

郑靖业的许诺是非常管用的,看看他的书僮,看看他的跟班,现在都有了自己的书僮和跟班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千恩万谢地回去了,号称过了年道上雪化了就把人送过来,到了家里为了竞争名额不免又有一些故事。

郑靖业说起这一节,勾起了郑琰比较郁闷的回忆。

这时候很多人都推荐人去做官,宰相一大职责就是发现人才并向皇帝举才。郑靖业也不故意遮掩,大计之后就在家里宴了一回手下党羽。还把子孙们都叫出去认一认人,郑琰同学…未能出席。

这一刻,郑琰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男女性别之间的差距。以前她爹见客都会抱着她,现在…如果她想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最好努力修炼。朝中从无女官,郑琰,你的平台在哪里?

苦思无果,郑琰的生日却近了。不上课,郑琰就天天温习功课,小小新娘的课程也重新拣了起来。酒都酿了好几十坛子,还泡了几坛子药酒。画了一堆的宫扇,清雅的水墨画,潇洒的行书,颇得顾益纯真传。她还开始做糕点,这个比炒菜容易,也做出几样不错的点心。

比起这些,郑琰更注重读史。穿越的人都知道,不少前辈由于不知道土著历史而闹过乌龙,她可不想发生背诵了一篇《将进酒》,有人告诉她这不是李白写的而是某某大作的事情。借用已经是极限,抄袭、剽窃然后自称是自己所作,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郑琰打定主意,以后引用诗作,即使无法说明来源,也绝对不说是自己写的。

看了看手里的扇子,郑琰叹了口气,我中华文明博大精深,扇上的题诗文她多半还是从记忆里的“名句摘抄”里挪用的。她画的扇子挺受欢迎的,起因是孝敬了师娘,被庆林长公主公开宣扬。

物以稀为贵,郑琰一点也没有四处现宝的打算,到处批发就不值钱了。庆林长公主也不以为意,她只要收藏一把就好。

五月初,郑琰生日,庆林长公主送了一份大礼。郑琰心情大好地清点着自己的私房,心里有些活动地想:差不多能置一份不动产了,爹娘已经允许了。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进宫。此地五月没有赛龙舟吃粽子祭屈大夫,但是依然有五月节。按照时令,此时是各种植物疯长、虫蛇四处、疾病也很活跃的时候,依然有各种避邪的风俗。

郑琰记起雄黄酒好像有祛病避邪的功效,也就顺手弄了一些。爹娘那里、师父师娘那里都有,远方的俩哥哥也收到了、出嫁的姐姐也有。郑琰想了想,也贡给了皇帝两坛子。直到此时,她的心情还是愉快的。

官员都是有福利的,五月里的福利最多的是一些防病治病的药材。后宫妃子们也不能免俗。苗妃提议,大家聚一聚,地点在御花园的宜男亭。三妃齐聚,九嫔汇集,各家够级别的命妇也重在参与,各家小姑娘也可酌情过来玩。

皇帝之所以批准这个提议,乃是因为他的儿子们又有一批成年了。此时没有什么定期选秀的说法,什么时候有需要了,什么时候视情况而定。通常情况下就是这样了,一直在帝后那里挂上号的觉得合适到时候就拿来用。不然的话也有各种高级媒婆,比如某公主觉得自己婆家有个姑娘很好,可以推荐给侄子当老婆。

一时之间,御花园里很是热闹。小姑娘们一拨一拨地上前见过宫妃,苗妃很得意,她的位置是最高的。心情大好之余也仿着外朝,给这些女眷们赐了药材。

与公主们不好比,除了皇家人,郑琰得的必须是最好的,甚至某些旁枝宗室的宗女都不如她。

宰相之女,当然有一群人围着说话。于元济的嫡长孙女儿踩着线得以出席,紧跟郑琰,正说:“七娘这个香囊看着真好。”

“父为宰相,当然是好!什么都能抢个先呢。”

郑琰当然听到了,扭头一看,一群少女站在一起。其中一个穿着绿裳黄裙的正扬起下巴看着她,想必说话的就是她了。郑琰想了一想,忆起这是虎贲中郎将戴珏的幼妹,建宁侯的小女儿戴瑶成。戴瑶成约摸十二岁,已经略有少女的体态。她生得不坏,像朵娇艳的玫瑰。

羡慕嫉妒恨这三种情绪郑琰还是能够分得清的,戴少女的表情明显不是前两者。

郑琰停住了脚步,周围安静了下来。郑琰第一反应:没听说我爹最近削过谁啊?然后才是:MD!老子没得罪你好吧?过来惹我,看我不削死你。于家小大娘已经涨红了脸踏前一步:“你说什么?”

这年头妹子都比较彪悍,两边儿已经开始挽袖子了。

淑妃的侄女儿楚敏中正要打个圆场,郑琰已经抢先说话了:“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细声细气的又能保证周围的人能听到,“儿不嫌母丑,你爹当不了宰相,你也不能这样啊!我爹是宰相当然好,你爹不是宰相也不是不好啊!怎么能因为少得了一点东西就埋怨父亲不争气?”

楚敏中忍不住笑了出声,又闭紧了嘴。

看着小丫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小拳头紧了又紧,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郑琰觉得自己很坏,因为她心中居然涌起了一股快意。还嫌不够似的,郑琰眨了眨眼:“对不对?”

这时候就不能输阵,由着于家小大娘去打架就算打赢了又怎么样?郑琰得先立势,让人知道她不好欺负。得能担得起事儿来,这一点上,她真与郑靖业像得不能再像了。

有人挑衅,你自己直接上了,显得掉份儿。一直不上,更丢脸。于家小大娘出头,显得郑琰不是没人帮,自己上阵,显得不怕事儿,就是这么个理儿。

对方强又怎么样?咱也不弱啊!想她爹,敢扛上太子,还活得有滋有味儿,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相比之下,自己如果装白花儿,真是弱暴了有木有?再弯弯绕绕,再腻腻歪歪,还迂迂回回,真是傻透了。咱是奸党咱怕谁!

郑琰严肃地批评戴瑶成:“你这样说可丢脸了,也给你爹丢脸,回去记得向你爹道歉,下回别在外面这样丢人。”

前怕狼后虎,生活真是没有乐趣可言啊!

“叽叽咯咯哈哈。”众人的目光被引了过去,又都装作没看到。还没得封号的皇帝第十九女、第二十一女,抱在一起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还直捶地。

郑琰削完了人,心情依旧不爽。只是小出了一口气,却显然自己有些小家子气。虽说刚才显得“有急智”,言语却未免幼稚,虽是挤兑戴瑶成,到底嘲笑了人家爹不争气,失于尖刻。

戴瑶成已经头顶冒烟了,向前踏了一步,一根指头就指了过来。于家小大娘踏前一步,与她同上前的尚有数名郑党小女生。

其他小姑娘看势头不对,也怕生事,纷纷上来拦着。

这边的情形已经惊动了在社交的宫妃、夫人们,贵妃扬了扬下巴:“她们那里倒热闹。”魏王妃叶氏道:“我去看看。”庆林长公主眼睛好,看到郑琰似乎在那边,也起身:“我与你一起去。”

走过去就听到楚敏中从中劝和:“大好的日子,不要吵闹,惊动了上边儿就没意思啦。”

叶氏道:“天怪热的,我们都昏昏欲睡的,你们倒是精神,到底年轻。”上头来人了,小女生们都松了一口气,唯有戴瑶成还在瞪着郑琰。郑琰冲她“哈”一声,转身向叶氏、庆林长公主问好。

一场口舌之争似是落下帷幕,叶氏见郑琰神态自若,戴瑶成似有怨气,便要隔离两人,尤其是戴瑶成这个状态实在不宜在公开场合出现。遂让戴瑶成去洗把脸:“瞧你热的,脸都红了,去去暑气去罢。”又说郑琰:“你阿娘在那边儿,刚才还说起你来呢,跟我过去吧。”

第四十九章 打击对手与洗白自己

把你交给你家大人,你再出什么幺蛾子也不干我的事了。

庆林长公主携起郑琰的手:“错眼不见你又跑得没影儿了,方才还寻你呢。”

郑琰晃着庆林长公主的手:“我是要过去跟您玩儿的,半路上让人给拦下了。”

庆林长公主一声轻笑。

“真的真的,”郑琰侧过身子像只小螃蟹似地走路,仰着头跟庆林长公主说话,“我跟小大娘一道正说话呢,小大娘刚说这个香囊好看,就听到人说,”学着戴瑶成的语调重复了她的话,“她这样欺负人。”

“她也是凭着她爹得的这些赏赐,不然谁认识她呀!又瞧别人父亲的能干不顺眼,真是讨厌!难不成只许她凭着她爹得赏,别人的爹就不能给闺女带点儿东西?这般想吃独食,天下的道理是她家开的呀?”郑琰一路走一路抱怨,声音可一点儿也没压着,一路上闻者变色。

走到宜男亭前她刚好住嘴,亭内各人脸色实在精彩。杜氏倒是一脸平静,戴瑶成的娘亲李氏如坐针毡,辩白也不是、不辩白也不是。脸色最差的却是太子妃陈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郑琰已经全说出来了,她们也都听到了,虽然正确性等下还要再派人核实,不过大概是个什么情形也都知道了。大家都不傻,绝口不提此事,在郑琰向几个妃子打招呼的时候,都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杜氏道:“你又到哪里猴儿去了?”

郑琰一皱鼻子:“我可乖了。”

杜氏横了她一眼:“方才都找不到你的人。”庆林长公主拉了郑琰一小把:“你还是过来跟我玩吧。”

大家开始打哈哈,又说快要到熙山了,何处风景好,哪里适合野餐,相约到时候一起外出散心。

回到家里,郑靖业也从皇帝那里回来了,杜氏捉住女儿让她坦白。郑琰也大大方方地把事情复述了一回。

“你们没做什么吧?”杜氏颇有些不解,一般情况下,在他们家人面前,大家还都是保持着面子上的尊敬的。背后说什么当然不能保证,这样明显的挑衅,除非是真的杠上了,可她没听到风声啊。继而大骂:“戴家小娘子好不要脸!比咱们七娘大上三岁,还这样当面挤兑人!真有什么,也不该当面给小孩子难看!”

郑靖业很纳闷:“你没跟她有什么误会罢?”女儿此举颇得他心,打击对手与洗白自己两不误,甚好。

郑琰心说,我还想问你有没有整过人家爹呢。摇摇头:“我跟她也没见过几回面儿,话都很少搭的。上一回还互相问过好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杜氏自言自语,“戴家那里一定有什么事儿咱们不知道。”谁没事儿吃饱了撑的四处拉仇恨呢?尤其是平素没有冲突,里面必有缘故。

郑靖业一旦想做某件事情,效率总是很快的,不出两日他就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是东宫的原因。

建宁侯不算太特别,特别的是戴珏。虎贲乃是京师精锐部队,在皇子不安份的时节,虎贲、御林便很重要。与建宁侯结盟,是件划算的买卖。然而建宁侯出身世家,戴氏也算是个三等的“薪余”之家,要命的是戴珏对皇帝一片忠心,他小时候给皇帝当过郎卫,那会儿皇帝馋儿子馋得要命,对小孩子特别好,算是皇帝带大的孩子。想拉拢这样一个人,不下够本钱是不行的。

算来算去,戴瑶成配皇太子的嫡长子年纪也不差,身份上虽然差一点,倒也不是不可以。东宫有此意,自然要与戴家进行接触,接触的是建宁侯而不是戴珏,这也是曲线救国。许的必须是太子嫡长子正室的位子,否则以这些人家的背景,女儿当个王妃是不成问题的,用不着现在站队。不是冲着未来的皇后,谁肯为你出死力?

皇子有相争之意建宁侯是知道的,然而富贵险中求,对于世家来说,这个险还要打上个双引号,诸位皇子里,皇太子的赢面是最大的。建宁侯有些意动,并未一口回绝。且以戴珏的职位,一旦储位有变,郑靖业能袖手旁观他都不能。要么赶紧从这职位上调走,要么迟早下注。太子的赢面还是不小的。既然知道东宫有此意,对女儿的教导就要严格。戴瑶成也不傻,总能品出点儿味儿来。

但是呢,东宫对于郑氏又有所意动。毕竟郑靖业现在神隐了,倒是诸王很不安份了起来,而郑靖业一点帮忙其他人的意思都没有。要命的是,庆林长公主好像做媒做上了瘾,似乎想把谢媒钱再从郑家给赚回来,又想给郑瑞做一次媒。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是东宫境况的真实写照。尤其是在从内线那里听说齐王有意让郑琰做儿媳妇之后,东宫急了,在深刻地思考一个问题:儿子的婚姻,跟哪家签约利益最大?

这就面临着一个选择:正妻的位置只有一个,郑氏还是戴氏?相信哪一家都不肯女儿做小的。

在郑琰不知道的时间地点,她就多了这么一位小情敌。

郑靖业冷笑数声:“我竟不知道东宫这样看重我们阿琰呢!”他才不信东宫会不记仇!现在说得天花乱坠,等到东宫上台,一切都由人家说了算,郑家哭都来不及。

“这事也不必与阿琰说了。”反正是没影儿的事儿,他还等着戴家跟东宫合流,然后,哼哼。

于是郑琰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到了熙山,又被拎到了翠微宫。

翠微宫里不但有苗妃,还有皇帝。

皇帝逗小儿子逗得很开心,看到郑琰来了还打了个招呼:“七娘如今倒少来了。”

郑琰道:“我又开始上学了。师傅查功课查得紧。”

皇帝虽然上了年纪,还是耳不聋眼不花,在某些地方比其他人更加耳聪目明。皇太子前两天就跟他说,儿子十四了,请示给儿子纳妃。就算从现在开始挑选,然后准备婚礼,到成婚也得十六了。

皇帝问太子有无人选,太子就报上了戴瑶成。太子的智囊赵逸为太子分析过:“戴、郑两家扛上了,太子必须有所取舍。郑家原是敌人,能否修好还在两可之间,再坏也不过如此。戴家则不同,本来与东宫没有冲突的,如果此时东宫再亲郑,郑未必领情戴又成仇人。”

皇帝当时没有马上答应,只说考虑考虑,接着就把郑琰拎到宫里来了。

郑琰一进门儿,皇帝就看到了她腰间挂的香囊。自打从大正宫回来,她就把那个于家小大娘夸过的香囊带身上,出门就带着。皇帝顺口道:“这就是那天跟戴家的吵架的那个香囊?”

郑琰不客气地回答:“我才没吵。她们欺负我小,其实我都听得懂,我装不懂的。好好的过节,妃子们好心召大家一直热闹。闹起来多不好。我才没闹!我不跟小孩子计较,可她不该扯到我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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