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郑琰忙着统计,结果,高级班的男生全都要报名,郑琰索性宣布:“逢县、郡、州考试,学校给假。”又琢磨着开考前辅导班,还摸着良心问自己:这样会不会太凶残了?

就在郑琰忙活着她那越开越红火的学校的时候,萧复礼的生日又至。他的生日比较早,正在春天,与郑靖业生日倒在一个月。今年是他十一岁生日,小男孩发育比小女孩略晚,还没开始抽条,但是营养好,倒也健康,脸上别有一股沉稳的味道,郑琰看着十分欣慰——孩子长大了啊。

萧复礼的生日过得还挺不错,由于狄人短时间内无法大举进犯,边境也很安宁,萧复礼的心情挺好。

不想过完生日,徐莹就提出:“圣人已经十一,也该考评淑女,为立皇后了。”十一岁并不大,但是考虑到先媳妇儿是个细致活儿,挑选个两三年也不意外,皇帝婚礼的准备工作也要个一年半载的,现在提这话也不算太早。

事情坏就坏在徐莹的心思大家都知道,卫王首先提出反对:“边境才刚刚安宁,圣人不该只顾自己私事。”开个毛的玩笑?你说谁是皇后就是谁啦?简直不把我们放到眼里!他对这个侄媳妇并不是特别满意,当年徐莹跟萧令先之间的爱恨情仇两人都有错,但是在许多人眼里,单就夫妻关系而言,徐莹要负很大的责任。卫王就是这许多人之一。

徐莹却说:“边境已经安了,天下也风调雨顺的,还要怎么样才不是只顾自己私事?先帝时天灾人祸的还少不了纳妃呢,阿元娶妻就不行吗?”

政事堂则是无可不可,反正萧复礼年纪还小嘛。

由此,萧复礼皇后人选的争夺战,开始展现在世人面前。

徐莹与卫王死磕,两人一个身份高,一个辈份高,谁也奈何不了谁,直到荣安郡太夫人钱氏生病。卫王有了借口,钱氏毕竟是萧复礼生母,没道理生母病了儿子却要欢天喜地热闹相亲的。钱氏病了,此事还是暂缓吧。

徐莹道:“兴许听到喜事,病就好了呢?要我说,早些定下来是正经。”

卫王道:“皇家又不是民间,还冲喜?把皇后、一国之母当成什么啦?”

两人僵持不下,凡是自觉有可能一争的人,都放下心来看热闹——有卫王顶着,徐家的事儿一时半会儿成不了。又有机灵的,已经开始琢磨着走哪些关系比较好了。郑琰的表现分明是退出争夺战,那么…

从“选后风波”中脱身而出,郑琰乐得隔岸观火。徐莹和卫王吵得再凶,退一万步讲,那是人家家事,不管双方互喷得有多凶残,人家也是一家人,换个人大概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当然也有没办法置身事外的,比如一些被拉住了评理又或者必须出来表明立场又或者需要掠阵的人。第一个逃不开的是卫王的亲戚们,卫王的亲戚,几乎与萧复礼的亲戚重合。卫王因是皇帝现存的关系最近又辈份最高的男性长辈,皇帝要结婚,他出于义务也要说上一说。然而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如果徐莹死咬着“父母之命”,卫王也不能全然在理。

卫王妃世家出身,又执掌家务多年,在这件事情上反而比卫王看得更清楚,她劝卫王:“你就是争下来了又如何?徐氏女不为后,换一个人来,做了皇后还是要向皇太后叫一声母亲的!皇太后因为立后之事不如意,难免会迁怒于皇后,一个婆婆,就是不刻意,想为难一下儿媳妇也太容易了!孝字大如天,便是圣人,心里心疼皇后,也不能为了皇后与皇太后不和。你还能一直给皇后保驾?你护得了吗?女人家的事,你不懂。”

卫王“不经世事老天真”,虽然认同卫王妃说得有一定道理,还是坚持已见:“那也不能由着她胡来!天子无私事!”

“母亲也管得儿子娶妇!”卫王妃也一肚子火,她不喜欢徐莹的意见,几次三番装作没看懂徐莹的暗示,然而她的娘家却也有意竞争皇后之位的。卫王妃不看好皇后的位子,又不能对娘家也继续装不懂,劝了娘家也不听,正烦着呢。

卫王手一摆:“跟你妇道人家说不通!”把卫王妃气了个倒仰,这么些年里里外外都是我操持的,还说跟我说不通?卫王妃难过得要命,便与萧深诉苦。萧深对嫡母感情挺深,劝慰着卫王妃:“阿爹身在其位,总不能眼看着圣人婚姻不谐。当年先帝与皇太后就够闹腾的,阿爹难道愿意看着昔年的事情重演?阿爹这是遇上事心里烦,并不是对阿娘不满。”

卫王妃试泪道:“眼下如何是好?那是个光灿灿的后座,轻易怎么肯让?一碗饭摆到个饿肚子的人面前,你要怎么说服他不吃?饮鸠解渴的人都有,何况皇太后自恃是长辈,并不觉得咽下去的是毒药?”

萧深想了想:“儿与阿爹说去。”

萧深找到卫王的时候,卫王正在愁苦得非常没形象地揪自己的一头毛白!卫王这个人,本身就是乐于风花雪月的,论起政治素养来,比他哥老皇帝差了十八条街不止。他这纯是赶鸭子上架,遇上难题很难解决,连一惯保持的风度都不要了。毁形象的事情被儿子看了个正着,卫王非常尴尬,飞快地扒扒头发,自觉整理得整齐了,咳嗽一声,严肃地道:“有事?”

萧深看他爹头上呆毛凌乱,忍笑忍到内伤,还得装作没看见:“刚才见了阿娘,听说了…要为圣人聘皇后的事。”

“人还没定呢,聘什么聘?”卫王很生气。

萧深道:“此事儿也听说了,阿爹这么与皇太后僵持也不是件好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皇后都难做,也伤了和气。”

卫王难得豪气了一把:“这事绝不事由着她胡来!杞国公家的家教,看皇太后就知道了!”完全忘了他曾经说过,徐九虽然泼辣,但是有自知之明,不干政。

萧深道:“皇太后与亲王争吵,莫要让朝野看笑话才好——徐氏本非名门,皇太后由藩王妃而为太子妃便已吃力,自为皇后以来,又屡与先帝争执,可见是不行的。然而如果徐氏已是皇太后,圣人的婚事她能做得了主,阿爹不得不忍让一二。能和和气气地解决最好——阿爹不妨寻杞国公说话。”

卫王眉头舒展开来,竟有几分坚毅的样子:“就是这样!”又夸奖萧深,“还是你看得明白。”拔腿就要去杞国公府。

萧深不得不拉住卫王的袖子:“阿爹,登门访客,还是换身衣服梳洗一下为好,您不是去吵架的。”

萧深说完就谨慎地告退,卫王坐在妆台前才发现自己一头呆毛凌乱!我去!老子的形象!

门上报说卫王殿下来访的时候,杞国公与莒国夫人也在商议皇后的事儿。

皇太后和卫王大战,第二个逃不开的是杞国公家,皇太后是徐家女儿,又想立另一个徐家女儿做皇后,说跟杞国公家没关系,猪都不相信!

杞国公还真有这么样一个想法,在外人看来,徐莹与萧复礼处得是相当不错的,也是母慈子孝。徐莹对萧复礼也是关爱有加,对萧复礼的生母钱氏也没有刻意排挤——当然钱氏也很识趣。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亲上加亲,又有何不可呢?

杞国公的心里,他母亲是公主,妻子是郡主,女儿是皇太后,给儿子们娶的媳妇门第也不算次了。虽则世人婚姻重世家,杞国公家早在还是襄城侯的时候已是京中不错的人家了,否则当年齐国大长公主也不会下嫁于此。世家又如何?眼见也已经露出衰败迹象来了,没道理皇后的位子就必须是世家的,不是吗?如果自家孙女儿再被立为皇后,那也是对家族的一种肯定。

他吸取了女儿的教训,在打定主意之后,就与妻子刻意培养孙女儿,希图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皇后来。

眼下勋贵土鳖的势力有所上升,世家的势力有所下降。徐莹是皇太后,杞国公家在禁军中也有一定的势力,好好操作一下,徐家女为皇后也不是不可以。难就难在这个“好好操作”上了,操盘手、执行人水平不够,再好的计划也要受磨难。

杞国公的计划里,好好培养好了孙女儿,各项都达标了,往宫里一放,在徐莹跟前了,好歹能跟萧复礼混个脸儿熟。当然,皇后这个位置竞争还是很激烈的——至少是世家都觉得自家孩子足够好!

可皇帝也得讲究孝道不是?皇太后与皇帝母子之前相处融洽,萧复礼这里至少不会反对,再就是看朝中情况了。除了世家,土鳖们的条件都不如自家有利。

杞国公正在与莒国夫人说:“既然韩国夫人无意于此,郑靖业那里就用担心使绊子。李幼嘉最听郑靖业的话了,韦知勉自己还不清不楚呢,李神策一人无能为。”嗯,李神策已经是宰相了。

莒国夫人道:“若是郑靖业父女赞同阿欢,非但朝中顺利,便是圣人那里也好说道——郑七总是圣人老师,圣人也更喜欢她。”

“可是卫王——”

莒国夫人与卫王是族兄妹,她把族兄骂了个半死:“他不务正业了半辈子,家事全交与王妃,他知道个张三李四?现在又多管闲事来!或者我竟去找皇太后,让她就直接跟卫王提了阿欢,看卫王能说出什么来!”

没错,皇后的人选目前还处在“大家都知道皇太后的心思,但是就是没一个人直说出来”的境界。卫王只当不知道,却又故意阻挠。莒国夫人也是萧氏女的习气,直接耍起了无赖,她倒要看看族兄有没有脸埋汰族妹的孙女。

第四百零七章 炸开了锅

杞国公道:“事情还没定,说出来,阿欢如何做人?”

“不说,难道人家就不知道了吗?”

夫妻二人正商议着呢,卫王来了。杞国公道:“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卫王的形象还是很能糊弄人的,一派君子风范地先问妹妹、妹夫好。杞国公夫妇也忍气与他打招呼,莒国夫人道:“什么风把阿兄给吹了来了?”

卫王认真地道:“歪风。”

杞国公心里咯噔一下,只听卫王道:“咱们就明着说吧,圣人年方十一,正要一心向学的时候,皇太后何以此时便要为圣人择定皇后?又传言意嘱于杞国公家孙女?”

杞国公打着太极:“是么?我却是没听说,谁说要定我的孙女的?”

卫王听出这话不对,他也不傻,顺着就道:“这么说,贤伉俪也觉得此事不妥了?也是,皇后该是世家女。”

莒国夫人不干了:“皇太后也不是世家女!也做得皇后,做得太后。实话说与阿兄——为何我的孙女不可?世家也不见得有什么强,整日端着捏着,看着就气闷。《氏族志》也是人定的!”

“别说你不知道先帝还想过废后!”

杞国公也不开心了:“殿下,息怒,娘子,好好说话。除了一本《氏族志》,殿下还有别的反对理由吗?”

卫王道:“看来,贤伉俪是知道此事的?那咱们朝上理论吧。”

杞国公连忙拉住卫王,低声下气地问:“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这孩子为什么不行呢?殿下又看中哪家闺秀了呢?母仪天下,看的是孩子德行,不是吗?”

卫王心说,看皇太后那德行,我能放心吗?话不投机半句多,卫王拂袖而去。

莒国夫人也卯上了:“我就不信了,这事还能听了他的!”风风火火准备着礼物、准备着车马,她开始走亲戚。宜和大长公主姐妹那里是攻略重点,这两位辈份同样很高,还是卫王亲妹妹。又有,她还准备了大量的礼物,准备送给杜氏和郑琰等人,方便为她游说。

不久,昭仁殿里就传出了确切的消息,徐莹指名道姓地表示,希望她侄女徐欢嫁给萧复礼!

朝野炸开了锅!

这年头没啥“外戚不得干政”的说法,相反,由于一直是世家做外戚,外戚的声望还挺高。名门望族想一家连续两代把持着皇后的位子都比较困难,杞国公家居然有这样的计划!都不用开会,世家就开始喷了。

和气一点的如顾崇,说萧复礼才十一岁,一点也不用着急:“天下淑女多矣,何妨细细择其优者?”话里话外还是说,徐欢不够格。

毒舌如李神策直接就开喷:“圣人年十一,徐氏女年方八岁,及笄尚需七年,成婚之时圣人已年十八!我只怕到时候皇后把被圣人临幸过的宫人又给发卖了!”

作为帝师,楚椿说话比较斯文,也是咬住了出身:“徐氏寒微,岂可正位中宫?”

卫王得了世家的支持,也一力反对,并且表示:“皇太后言母为儿择媳,此是家事。然而皇后之尊事关天下,又关血脉,实是国事。不如皇太后选自己的儿媳,我们选自己的皇后?徐氏女可入宫,不为后。”

徐莹寸步不让,指称:“你们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萧复礼心里是不想娶徐家女儿的,他都没想过要娶媳妇的事儿,人家还没成年啊!于是一推二五六:“我年幼,皇太后与诸臣商议着来。”他也没心情去管这些事情,他早看明白了,这事儿现在由不得他作主,不如抽空去看看生母钱氏——她病还没好呢。

朝上争成这样,钱氏一病不起,钱氏这绝对是心病,虽然萧复礼已经不是她的儿子了,好歹也是她生的,眼珠子似的疼了这十二年。

她能为了萧复礼忍受着不能多见面,也能看着儿子管别人叫娘,到底是过继给人家才能有的大好前程。徐莹对她也还可以,物质生活也没缺,虽然也有意无意地隔离一下她与萧复礼,但是对钱氏来说,这些都是正常的,可以忍受的,自己母子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不少,她也感激徐莹的。

然而泥人还有三分土脾气,钱氏的逆鳞就是萧复礼。时人观念,就是娶妻要娶世家女,徐莹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徐氏女钱氏也见过的,不能说不好,可她心里就是膈应啊!

越想越坑爹。她能理解徐莹的想法,却不代表能接受。这位皇太后年轻时做过什么鲁莽事儿,钱氏是记得真真儿的。当时钱氏也年轻,在承庆王府也过得算无忧无虑,没事八个卦。其中就有当时还是王妃的徐莹把侍婢卖掉的大新闻。

这样人家里出来的女孩子,给你当儿媳妇你要啊?

虽然徐莹不断把侄女弄进宫来学习,看着学得也不坏,可钱氏还是担心,天下淑女何其多,皇后应该从世家里选,不是吗?纵使不是世家,好歹给个没“家族病史”的啊!谁知道这些女孩子是不是“现在珍珠,以后鱼眼珠”?当年徐莹的名声也很好,又孝顺又懂事的,然后呢?

可儿子已经不是她的了,婚事她更插不上嘴,眼见皇太后跟朝臣死磕着,她是知道徐莹的硬脾气的,你说这一拖二拖的,真能拖上个几年,孩子来等着娶媳妇儿呢。到时候要是不娶徐家女儿,弄个别人来,皇太后不开心,又得生出多少事端?婆媳不睦,媳妇是要吃亏的,儿子也要受夹板气,钱氏担心儿子!

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遇上这件事儿,她是真的束手无策的——她能影响谁呢?

思前想后,她也只能向一个人求援——郑琰。

钱氏心里倒是觉得池春华很好的,池氏也是名门,虽然《氏族志》改了,但那本“勋格”在广大人民心中毕竟不如耳濡目染许多年,挂在口上的老世族得人心。池春华长得好看,学问也好,还讨人喜欢,人也聪明,整个人笑盈盈的,后台也很硬,她要做了阿元媳妇,阿元也能被带得开朗吧?

看人看家风,池家不用说,郑琰为人也很不错的,钱氏一直很感激郑琰,觉得她是个善心人,教出来的女儿也不会狠毒。郑家家门和睦,兄弟姐妹感情又好。

多好的人选啊!如果池春华做了皇后,钱氏心里隐隐也觉得,自己与阿元也算是回报了郑琰的援手。

可在徐莹的暗示下,郑琰退出了,钱氏不能说不失望,却也能理解——人家不乐意跟徐莹死磕,明摆着未来婆母不喜欢,又何必上赶着找虐?

这一理解不要紧,钱氏就愁上了:阿元可怎么办呢?思来想去,既然郑琰退出了,是不是就可以去做说客,给想个办法劝劝徐莹,各退一步,给阿元找个温和点的皇后,跟皇后好好处,而阿元也一如概往地对徐家好呢?强扭的瓜,它不甜啊!知子莫若母,阿元虽然也承皇太后的情,却不是很喜欢徐家的小姑娘。

可要怎么联系上郑琰呢?钱氏愁得病了,把萧复礼也急坏了,钱氏满心愧疚。

她这一病却因祸得福,因迟迟不好,倒把一向避嫌的郑琰招来探病。钱氏满心欢喜,挣扎着起来。

郑琰本以为钱氏是装病的,没想到她真的病得瘦了不少,吃惊地道:“我只道你是偶感风寒,怎么这般憔悴了?”

钱氏很是愧疚,似乎自己总是在麻烦郑琰而无一回报,讷讷地道:“不知怎么的,心里慌。”看到郑琰精致的眉毛动了一动,心里更慌了。为了儿子,拼了!

钱氏请郑琰到里屋说话,又使眼色让宫女们退下。她是依着徐莹而居的,伺候的人也是徐莹分派的,然而天长日久了,她又会做人,身边的宫女也比较向着她了,何况她是萧复礼的生母,谁不怕被个小皇帝记恨呢?眼下又是跟郑琰说话,宫女们识趣地退了下去。

外人一退,钱氏眼圈就红了,一点也不用作戏,纯急的。

郑琰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事慢慢说,哭也不顶用啊。”

钱氏道:“我听说,外头给圣人议婚,皇太后意属徐氏女,可…这合适么?”

“合不合适的,自有人拿主意。”

打太极钱氏显然不行,她也没打算跟郑琰耗,直道:“我只是个草民丫头,不敢瞧不起杞国公家,可…他们家的女孩儿,能做大郎媳妇么?”

“你不喜欢徐家女孩儿哪一条呢?”

“我…阿元现在是圣人了,由不得我作主,我也不挑剔。当初,把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想,以后娶个贤惠媳妇儿,也不愁衣食的,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并不敢想有多么好的媳妇——想也想不来。”

郑琰点头:“你是实在人。家教,也要看人。”

“我不是挑剔这个。徐小娘子也在宫里学礼仪,那些是做给人看的,是面子,我想阿元得里子呀!要心好,譬如一个男人,读了书,却去做贼,也不见得好。徐小娘子礼仪好与不好,都不要紧。我担心的是,娘子把杞国公家、把她侄女看得比阿元重啊!”

自己和萧复礼不能以母子相称、萧复礼须待徐莹更亲近,这都是礼法上的事情,是应该的。可是徐莹难道不是也应该把萧复礼当自己的儿子吗?为什么在婚事上面,徐莹表示得像是把阿元当成个奖品硬发给杞国公家呢?

郑琰很是惊诧,钱氏很有道理啊!

“夫人心肠好,从遇到夫人,我们母子就受您的恩惠,本该回报的,可…我们实在拿不出什么来了,如今又求到夫人了。我许不下什么诺来,可还得不要脸地求您一回,帮帮阿元吧。这孩子命苦,打一开始就没有父母缘,也没有朋友,兄弟也不认识,我听他们读书,说人有五伦,他…还能占着几条儿呢?他总投到我肚子里一回,我…能为他做的也不多了。您帮帮他,谁都行,只要别是娘子更看重的人。”说着就跪了下来。

第四百零八章 新宫

郑琰扶起她:“咱们起来好好说话。”

钱氏抓着郑琰的手臂:“我不是挑剔徐家什么,您想,这小两口吵架拌嘴,娘子会向着谁呢?阿元,毕竟不是亲生啊!换个旁人,娘子能护着阿元,这我信!可要是娘子的侄女,这事就两说了。由来皇帝就有后宫,女人间争风吃醋的,外头人家里婆婆帮着正经媳妇是正理,到了这宫里,它就不一样了啊!这不是要乱套儿么?”

徐莹还不如钱氏看得明白,郑琰叹了口气:“这事我也做不得主,得看大臣们,我只答应我能做得到的事儿——把这婚事拖上一拖,再看机缘,你看可行?”

萧复礼是她的学生,又懂事又聪明态度还端正,郑琰也挺心疼他的。她跟钱氏也是一样的心,不涉及自己儿女的切身利益的时候,绝对能帮多少帮多少。钱氏一想,这样也行,实在不能强求再多了,当下认真道了谢。

郑琰道:“我与阿元总是有些缘份的,也不想他下半辈子不快活。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世家也不想让皇太后如愿呢。”

钱氏略放了放心,寻思自己真没什么好报答的,又不想空口白话代萧复礼许诺,只好再三道谢,又说:“夫人好心,会有好报的。”

郑琰摇头道:“且看事情成与不成吧。你好起来才是真的,阿元遇上这种事情,也不开心,你好起来,他也宽慰。”

忽悠徐莹对于郑琰来说,挺简单的,她只问徐莹:“你的新宫何时修葺?”

徐莹正欲问计于郑琰,如何对付朝臣,忽听她这样说,奇道:“什么新宫?”

“你这要给阿元娶媳妇儿了,昭仁殿就是儿媳妇的了,你还住这里吗?怎么光想着儿子,倒忘了自己了呢?到时候你要住哪里?”

徐莹愣住了。郑琰趁势道:“看来你是没留意,要不跟我阿爹说,明天让他上表?”

徐莹道:“且住一住,让我想一想。”

“行!”

徐莹火速召了莒国夫人来商议,莒国夫人道:“定了皇后,你再搬也不迟,早日定,就早日修新宫。不听你的,你就别搬,还能有人敢把你赶出去不成?”又说郑氏父女猾狡,“虽不反对,却也不肯声援。”

“哎哟,今天本要跟她说来的,一打岔,又给忘了。阿郑已经算好的啦,春华是个好孩子,我要再有第二个儿子,也要她做媳妇呢,真是可惜了。阿娘不要埋怨阿郑啦。”

莒国夫人道:“放心,我知道。都是些人精儿,哪肯轻易就答应呢。”

“阿娘,这个是哪里来的啊?比杞国公家的好看。”池春华一颗脑袋左转右转,看着郑琰往她的手臂上套臂钏。这是一对白玉臂钏,各由两块弧形白玉以黄金镶就,接口的地方雕着细腻的花纹。实打实一个“金镶玉”。

快到夏天了,薄薄的纱衣配上各式的臂钏,也是夏天一道不错的风景。因为朝上忙着争吵萧复礼的婚事,郑琰猛然发现自己闺女跟徐欢是同年,在十五及笄算成年的年代,池春华正好是半个成年人,更加着着打扮起女儿来。

“你又知道了?不要总把杞国公家的赠礼挂在嘴边。”杞国公家送来的东西郑琰只在收下之后看了一眼就入库封存了,并没有动用。这礼收得有些膈应,不收又显得像是有意于后位,郑琰不想让女儿被人念叨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只得收下了。

池春华吐吐舌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吧?”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悄声道,“阿娘,听说,杞国公家想让他们家阿欢做皇后,可是大臣们不答应,这是不是…贿赂您啊?”

“…!你哪里听来的这个话?”郑琰板起了脸。

池春华乖巧地拉着郑琰的袖子:“我在学堂里听说的。”崇道堂的校规虽然非常严厉,但是在学术上的风气却是极自由的。学生皆出身权贵之家,上层消息也很灵通,大家一交流就什么都知道了。更兼皇帝结婚是件大事儿,朝上吵得热闹,旁人犹可,李俊极看不惯死土鳖徐家,上课之余就是痛骂,学生们对于朝堂动态知道得很清楚。

“听说了也不要乱传,知道吗?”

池春华狡猾地道:“这就是阿娘说的——拿人的手短?”

郑琰哭笑不得地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背后毋言人是非!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明白吗?”老娘这是不得不收,明白吗?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丫头。

池春华若有所思:“也是,”揉揉后脑勺儿,“阿娘,我跟您说,学堂里不少人都说,家里也收到杞国公家的礼物啦。”

郑琰的笑容有些奇怪:“你知道就得啦,咱们家的事儿,不许胡乱往外说。”

池春华的笑容甜甜的:“他们说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咱们家也收礼了,我就照实说了。嘿嘿。”

郑琰只觉手痒!捞过只匣子,把臂钏取下来装了:“拿去,这个给你玩,仔细不要磕坏了。”

池春华抱着匣子拉一拉裙摆,微屈了一下膝:“谢阿娘。阿娘,我去写功课啦。”

郑琰一挥手,池春华就抱着小匣子退了下去,留下郑琰独自叹气。她早已听到风声,莒国夫人正在四下串连,不但是郑、池两家,许多勋贵人家都收到了礼物。而且据她所知,许多人家至少已经表示出了中立的意向。

皇后之位,本来勋贵人家是不敢肖想的。许多人都说,徐莹能做皇后,完全是因为她这个藩王妃走了狗X运,嫁了个最后当皇帝的藩王而已。大家的心里,皇后还应该是从世家里出的,然而,听说徐莹有这个打算之后,又觉得解气。在收到杞国公家的礼物之后,又暧昧地支持徐氏了。

这可真是有得磨了!跳出这件事情来看,这简直就是历史书上分析的“新兴勋贵集团与旧有士族集团的较量,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论“阶级成份”呢,她该站在徐莹一边的,然而论“良心”,她还是认同钱氏的说法,不管徐欢这个女孩子本身如何,看她的出身、看她的姑妈,这门亲事就不那么美妙。

婚姻,从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儿!郑琰也看不倒究竟哪一个人更适合萧复礼,说不定徐欢能够与萧复礼处得来,而另择的皇后不一定得萧复礼的喜欢。是以郑琰不肯轻易开口,对钱氏也只是应了把事情拖一拖。

徐莹那里,正与娘家人谋划,一直没有把郑琰宣进宫里商量。正合了郑琰之意,如果是萧复礼自己跟她说了,她还要认真考虑萧复礼的意见,萧复礼不说,她乐得打太极。杞国公家如愿,徐莹也得念着她的好,世家赢了,也凶残不过她。自己有势力就是这么爽!

不理会这事,郑琰开始琢磨起学校的事情来了。高年级生想参加京兆的县考,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个月时间了,大家功课都还学得不错,平时又各种模拟考,郑琰倒不太担心他们的整体成绩。她现在想的是,如何在学校里另开一门新课,她想引入所谓“实验科学”。

穿越太久,许多前世的知识、常识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她脑海里的“实验科学”这个概念,大约与百度来的概念未必相符。实验科学在她这里就是很简单的一个概念:建立个“科研”的概念,最好能够整理出一个理科的体系出来,哪怕以她这个小半桶水、以她那个刚刚起步的学校只能做个开头,做个雏形,也不枉办了一回学校了!

古人其实都很聪明,只是由于各种原因,或许是生产力的关系,又或者是没有触到那个节点,科研方面以实用为主。照郑琰看来是“以需要带动科研,而不是以科研带动生产发展”。虽然事实与恩格斯大叔的“大学与社会需要对生产力的推动”不谋而合,郑琰还是觉得至少要把这个想法给公布出来才好。

有这个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是一直忙,又觉得这是一个“生产力不太发达的封建社会”暂时不需要什么科研,没有环境的土壤,不能转化成实际的生产力,自己感兴趣也是白搭。直到她收到池脩之的来信。

池脩之与郑琰之间的书信往来并不是千篇一律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更多的是讨论工作生活中的问题,有时还有学习上的问题,互相探讨,商量解决之道。

池脩之最新的一封信写的是春耕开始了,由于司州经历战争,人口减少,有不少土地被抛荒,他一方面通过各种优惠政策招徕流民耕垦,一方面也在想,是不是能有办法让一个人可以耕更多的地,又或者是让土地亩产更高一点。然而他是个没干过农活的人,所以比较忧愁,虽然也请教了老农,他还是觉得眼下的亩产不够。

这就触动了郑琰的心事,琢磨起至少是农业科研方面的问题来了。只是还有不足之处,那就是她的学校里,哪怕是技术宅,也对农业科研不精通——没有专业技术人材!而且虽然国家重农事,可让出身贵族的学生们研究种田,会不会被抗议啊?这跟劳动课种菜还不是一个性质!

郑琰很忧愁,想来想去,或许她爹郑靖业能够给她指一条明路。

郑靖业略有些惆怅,虽然是自己决定退休的,但是如同所有老干部一样,退居二线神马的,未免虐心。现在朝上又在争吵,双方都希望他表个态,他哪一边也不想支持,就是想打个太极。有那功夫,他还再仔细安排一下退休事宜呢。

萧复礼的婚事他也考虑过了,狄部已经打过了,作为一个强力主战派,郑靖业的执政生涯也算圆满了,到时候史书里记上一笔,也只有说他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对。他再干个两三年,萧复礼就十三、四了,可以筹划婚礼了,皇帝一结婚,他就退休,同时上表请皇帝亲政,请皇太后还政皇帝离开朝堂颐养天年。更可卖萧复礼一个大大的人情。

第四百零九章 实验科学

郑琰过来的时候,郑靖业正在琢磨着他的退休报告,一定要写得感人肺腑才行!

郑琰熟门熟路地奔到书房,郑靖业从老花镜片儿上放出两道冷光,郑琰被他那幽幽的目光看得一哆嗦——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这么…呃,多愁善感啦?这不科学!

郑靖业放下笔,慢吞吞地道:“你这急匆匆的,必是有事。”

郑琰干笑两声,说明了来意。郑靖业静坐着,等她说完了,郑靖业才道:“你总有些奇怪的念头,是好事,却又不那么好做。”

郑琰心虚。

“若想做,不拘哪处庄园,找些人,做就是,你的学生们,学一学也好,知道稼穑,方能做一循吏。哪里用他们亲自耕种许多呢?划几亩田,各分农夫,让他们摸索着办法,记下来。我主持这么大的国家,也没有亲自耕田。”

郑琰豁然开朗,农田水利等,官员也是需要懂的,只要不是让他们有“读技校”的感觉,阻力并不是特别大。让学生们一直盯着农田也不现实,还可以雇代练。只要盯着主要步骤,研究人员提供思路,田间管理可以让农夫来做。

郑琰兴冲冲地道:“我回去就列计划去,做这个,还是个方法,要记录,各种条件下…”

郑靖业含笑听着:“不须多少,只要能增产两成,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那就做啦,我也知道,没什么捷径好走,我们都不大懂这些个,总是…一点心事吧。”忧国忧民,光靠嘴上说说,实在是没意思。郑琰也收过不少自荐信,看得多了,自然面然就形成了筛选的经验——看实效。

从娘家出来,郑琰就低调地准备划了一处小庄,招募了些垦田熟手,非常低调地让学生从农事开始接触所谓“实验科学”。她所谓实验科学,就是做实验!打实验报告,统计整理一类。从育种到土壤到肥料到气候…

这个突破口选得非常之好,时人重农,对于“手艺人”会赞赏器物精美,终究觉得这是一个“匠人”贱籍之人,农事就不一样了,哪怕权贵们也都轻视这个的,却又必须重视农业生产。既然崇道堂的学生日后有极大的比例是要做官的,做地方官的估计也不少,这些事情,知道也是应该的。

从农事上开始接触一种比较新颖的,由穿越者带来的另一个世界的科研概念,对学生们都是一种启发。许多学生表示,以前遇到的再龟毛的人,也没这么详细打表格记录的。很多人受此启发,居然把这种理科式的管理给熟练应用到了日常生活中,还用来处理文科方面的人际交往等事,这却是郑琰始料未及的了。

试验田是建起来的,可等一群只种过学校劳动田的学生们弄出什么成果来,咳咳,真是要到猴年马月了——实际情况是,直到十年之后,才出来一位就喜欢干这事儿的熊孩子,从改良农具、挑选种子、田间管理各方面,整理出一套稳定的增产方法来。

而当她把这一套引入到玻璃作坊,老工匠们没花两年时间,就摸索出了一套全新的玻璃生产工艺,差点惊掉了她的眼珠子。

——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郑琰还呆在郑靖业的书房里,她的事儿说完了,轮到郑靖业说话了。退休的事情无须再多讨论,郑靖业说的是立皇后的事儿:“你也收到徐家的礼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收也得收了——莒国夫人四处送礼,拉了不少人,连春华在学堂里都听到风声了。徐九防春华防得厉害,我要再不收,这不是打擂台么?他徐家不心疼女儿,让人颠来倒去地说,我可不想春华跟这种‘争婚’的事儿扯上关系。徐九想让侄女做儿媳,做什么又关联上我的春华?阿爹,我是想拖一拖看的,只要阿元不开口,我就不管这事儿。您说呢?”

郑靖业道:“也不能不动,总要让圣人知道,你是关心他的。告诉圣人,纳后不止是纳后,是成人。”

郑琰道:“圣人一旦纳后,皇太后就要——”

郑靖业点头:“正是。皇太后蠢是蠢了些,心肠却不狠毒,能留一线就留一线罢。可惜了徐家小娘子,经此一事,只怕只有做妾的命了!”

“阿爹不看好她?”

“没人看好她。圣人对徐氏,敬而不亲。”言罢,郑靖业就闭上了眼睛。

郑琰一怔,她对徐欢这小姑娘并不很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是现在小姑娘被当朝宰相下这了这么个评语,郑琰也不得不同情起她来了。阿元对徐氏敬而不亲,朝中又有人反对,婚事自是难成,她也没办法再嫁别人了——她想嫁,别人不能娶。只好给萧复礼做妃妾了。哪怕侥幸成了,本来就是强求的姻缘,搁别人家里,离婚不太好,搁宫斗现场,废了都是轻的。

郑琰苦笑,也许都没命被废,立后要下诏书,有没有人肯起草是一回事,有人起草了,大臣还能驳回呢!世家如今在朝上还占据着相当大的比例,一驳二驳的,就是不答应,徐莹又能如何?

杞国公家要是聪明了,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弄一堆小姑娘装作挑选,最后把徐欢选做妃子,位份给高些也无妨。否则越争吵,不但世家有敌意,萧复礼被吵得烦了,一提徐欢就觉得麻烦,那就彻底悲剧了——再护着侄女,徐莹也不能不顾及儿子,就算能护得了一时,不出意外也会比晚辈早死。

“我还是探探阿元口风吧。”

萧复礼挺开心的,钱氏的病自从郑琰探望过之后就好了不少,据钱氏说,郑琰答应把事情拖上一拖,再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萧复礼对徐家的感情与钱氏一样复杂,一方面是感激,如果不是徐莹过继他为嗣,他现在还窝在承庆王府,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另一方面也够头疼的,徐莹不是个坏人,就是有点偏心的一个普通妇人,还附带一个不讲理属性,这让他对徐姓的女人敬若鬼神。

不想娶,一点也不想娶,有一个二娘就够了,那是妹妹,哥哥让着妹妹点儿,应该的。再添一个人,萧复礼简直想死!徐欢平时表现得再好也不行,据楚师傅他们说,娶妻娶贤,要看全面,家风很重要!想想自己长大以后要面对一个像皇太后这样的老婆,萧复礼真心HOLD不住!然而此事不由他作主,他也只能闷着,并趁此机会多与生母见见面。

虽然楚椿与赵静已经明确表示,他们会死扛到底,为萧复礼解决掉徐氏的问题,萧复礼还是有点不太相信他们的能力。直到郑琰来了,萧复礼天然地认为,如果郑琰答应了,就能办成。

于是在郑琰问他:“阿元常听大臣们争吵立后之事,自己是怎么想的呢?”的时候,萧复礼小声地道:“我想也无用,不是我能做主的,先生,帮我好吗?”

“那你怎么想呢?阿欢好不好?”

萧复礼笑,继续笑,笑得很轻,唇角微微抿着,眼神却挺坚定,脖子左右微微晃动着。郑琰挑挑眉,摸摸他的头:“不要害羞嘛!”缓缓闭了一下眼睛。

就在郑琰在想怎么样才能不显得两面三刀,收钱不办事儿、转身捅刀子的时候,又到了集体迁往熙山的时候了。

今年迁得略早,迁过过去第十日上,郑琰生日到了。池脩之掐好了时间,生日礼物准时送到,是一盒香料,附信中写道,这是在司州无意间遇到的,觉得好,就试着自己调了些,知道郑琰不喜欢浓香,自己做了改进,比他们的配方闻起来更轻。最后写道,让郑琰常焚此香,让这缭绕的香气,代自己陪伴郑琰。“犹我之双臂拥君在怀”,肉麻得不得了。

郑琰直咬着袖子偷笑不已。

生日当天,儿女、学生、后辈一齐拜寿,萧复礼也很给面子地出席了。这是相当令人振奋的,萧复礼还很认真地与同学们进行了交流,真是风采照人!这还不算,最让郑琰惊讶的是,她的同事们来了!所谓同事,是楚椿和赵静!郑琰本能地觉得,这事儿很奇怪!

果然,他们是来商量事儿的,萧复礼露了一回脸,表示了自己尊师重教之意,又言及当初是郑琰为他发蒙,情份不同,受到了广泛的赞扬。接着,萧复礼放下礼物,吃了一回酒宴——没喝酒,又对崇道堂将要参加县考的同学表达了祝其成功的美好愿望,才先行离去。莒国夫人被他给带走了:“娘子在宫中寂寞呢,夫人与我一起回去,如何?”

他一走,楚椿就频使眼色与李俊等人,世家与郑党再次齐聚一堂。上次这么做的时候,是为了倒萧令先,这一回,是为了对付徐莹,这夫妻俩的经历还真是像得厉害!

宾客该散的也散了,庆林大长公主因为顾家媳妇的身份,也参与了此次讨论。世家的态度很明白,楚椿先开场:“我等同为帝师,圣人聪慧好学,待我等礼遇非常,士为知己之死,我等也当为圣人思量——徐氏女焉得为后?”理由也是说烂了的,无非出身与家风。

庆林大长公主则是从另一个角度阐述问题:“小两口过日子,得互相看对了眼才行。这都几个月了,昭仁殿还是没能从他嘴里撬出一句‘我年幼,婚姻之事,唯父母之命。’还不够明白吗?”

她这是代表所谓“亲贵”发言的,她是站在她卫王哥哥这一边的。

所有看热闹的、没明确答复的,都TM看着萧复礼呢!你以为他现在还小,说一句:“我年幼。”不管这事儿,就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奖杯,谁吵赢了谁抱走啊?不表态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好吗?

李神策问郑琰:“你怎么看?令尊可是不给实话呢。”

第四百一十章 狄奴

郑琰谨慎地道:“事情本来不是很急,过一两年再议也是可以的,现在却不得不办。”

李神策道:“几个月了,再匆忙,现想也能想明白了。”

“也不能让杞国公家太难堪,皇太后毕竟是圣人母亲,不可令母子失和、婆媳失和。”

庆林大长公主道:“这话很是,若皇太后不如意,换个人做皇后,哼哼。婆婆本来就不是亲娘。”

李俊想要说,不是亲娘依礼而行又能挑什么毛病,慢半拍想起这个婆婆是徐莹,又把话给咽了下去。蒋卓道:“是不是,只要有个合适的人选,夫人就不反对?”

郑琰道:“是要皇太后、圣人都能接受的人。徐家小娘子,也要有个妥善的安排才好。事情最好不要闹大,否则圣人面上也不好看。”

李神策道:“成。”

徐欢出局已定,最后谁是赢家,就是另一场讨论的内容了。

“兵事繁复,吾当慎之。”萧复礼严肃地感叹。

萧正乾听了很是欣慰:“圣人能有此感,已是不易,持之以恒,你在这上面就不会失误。”

萧复礼不好意思地道:“我是胡乱感叹罢了,只是因为不懂。既言兵无常势,为何又说胜负自有定数?可见千变万化,不是随便想赢便能赢的。”

萧正乾赞赏道:“圣人说的,已经近乎道了。所谓胜负自有定数,乃在准备、在人心、在谋划、天时地利人和。所谓兵无常势,亦是如此。同样是朝廷对狄人,有时胜而有时败,看似双方情形相差无几,为何?还是因着内里有不同的东西。同样是准备,有尽心的,有不尽心的,都是囤粮,囤的粮食若是霉变了,与那保存得好的,岂能一样?这只是一例。”

萧复礼认真记下:“学生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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