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由于表情过于呆萌,惹得二嫂关氏与姐姐郑瑜几乎要尖叫,抢着要抱着揉两把。

那会儿的郑琰,真是无忧无虑。

等到杜氏“出关”,看着一家和乐,也挺高兴,表扬了儿媳妇与女儿,又看幼女确是粉嫩可爱,先前的尴尬倒是去了三分。

这时候的杜氏还不知道,她这个穿来的闺女,接下来险些要写下人生中第一笔抹不掉的黑历史。

郑琰是个脑补帝,小说看多了,乍一穿越,为了有所准备,难免拿着以前看过的模式来脑补。

她是穿来的,还是在一个穿越小说流行的年代穿来的,各种穿越情节没看过一千也看过八百。在她穿越之前,市面上流行的女性穿越大多数是宫斗、宅斗小说,哪怕有什么国家大事也多半是因为女主跟个什么王爷皇帝宰相将军有暧昧,因而被卷进去了——这等言情情节,最终还是要走到各种男男女女斗来斗去的路子上去。

在郑琰判断出自己的处境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坑爹——老子又不是齐天大圣!

当能够听清看清的时候,郑琰就努力“打探”消息。她被乳母抱到杜氏跟前,四下一望,当时就两眼一翻傻掉了。

那间屋子里,上首榻上杜氏独坐——四十三岁,略显老态,一副老封君的样子。下手坐着三个少妇、一个少女——少妇的年纪都在二十上下,少女就是个初中生的样子,看起来是三个嫂子一个小姑子,或者这三个少妇里有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只希望这三人里面没个什么极得老夫人欢心又或者大有来头的所谓“贵妾”。杜氏身边还站着四个穿着一样制服的侍女——也是眉清目秀,行止有度。

每一个富贵人家都有一个可怕的老太太,她的爱好是专门给儿孙们送小老婆,比怡红院的妈妈桑还敬业,生怕儿子、孙子哪怕只有一天没有女人睡,生怕儿子、孙子跟老婆感情太好一般。通常情况下,这位老太太身边的大丫环们,都是姨娘后备役,专门就为了用来当小妾使的。——这是郑琰当时安排给杜氏的角色。

每一个富贵人家都要有妻妾嫡庶,自家掐得像两只放到泥罐里的蛐蛐儿,不咬死另一个不罢休。嫡出庶出之间也是各种明争暗斗,没到小学一年级的年纪,就先会说话里带着刺儿,惯用嘲讽技能、挖坑给人跳。略大一点就是“一不小心把茶泼你身上,误了你的前程”。总之,那比狼窝还可怕。——这是郑琰安排给几个嫂子的角色。

现在郑琰不确定自己是嫡是庶,是主角还是配角。如果主角是嫡女,庶女姨娘就必须是阴谋篡权夺位最后完蛋的。如果主角是庶女,嫡母嫡女就是恶毒得天怒人怨,最后自食恶果,凡是瞧不起庶女的都要倒霉,嫡女绝对嫁不过庶女、生的儿子也必须比不过人家庶女的。——这是郑琰准备把自己放入的备选角色之二。

如果家里再有几个妯娌,那就更热闹了,二房想夺大房的权,大房要压着弟弟们…反正吧,不用外人来动手,自家就自相残杀完了。

这还不算以后出嫁之后要遇到的嫡庶婆媳妯娌姑嫂…

能不吓傻掉么?

好吧,既然问题摆在眼前了,如何应对才是最重要的!现在郑琰要确定的是,“这个身体”的亲妈,是这仨少妇里的哪一个!如果不是,而是个不能出现的姨娘,那这乐子可就大了。没错儿,婴幼儿郑琰一周岁上下,怎么看也是方氏几人比较像亲娘,杜氏则像是她祖母的年纪。

这家里的仆人并不多嘴,称呼主人也是用尊称,这个郎那个娘的,郑琰听得一头雾水,只能确定自己算是好命穿成主人家。可怜郑琰读红楼,头两遍压根就没弄明白荣宁二府的亲戚关系,那还是有书本可以翻着比划的。

她吸取了前辈们的经验,努力自己咿呀着好早些适应这小身板儿,好清晰地叫人!好了,老太太是必须讨好的,当然,这家里是叫夫人的。郑琰攒足了劲儿,伸手向杜氏要抱抱,嘴巴张开了,就差喊祖母了…

关氏脆生生地道:“到底是亲母女,一时不见就想得慌。咱们七娘想阿娘啦,来,阿嫂抱你去…”

郑琰:“…”一定是我脑补的方式不对!

但凡女人,就不喜欢被人说老,郑琰好悬管亲娘叫祖母,吓出一身冷汗,这也是她头一回意识到事实的“残酷”,从此洗心革命,认真做人,万事小心,乖巧得一比那啥。学说话也乖,学走路也乖,连学认字都很乖,把杜氏惊喜得连亲她好几口:“咱们七娘真好,比你那个猴儿投胎的阿姐强百倍啊!”

郑琰她姐郑瑜,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女,绝对原装的土著妹子,凶残是刻在骨头里的特性,杜氏因三个儿媳妇在家里都颇温柔,开始担心起长女万一出嫁了,在婆家放横,被人休回来怎么办这个世纪难题。

郑瑜是有黑历史的,作为一个简单粗暴的官二代,她爹还曾执掌京兆许多年,这片地界上,她也算是个能横着走的人物。某一回,某一小姐妹向大家抱怨,她姐夫似乎在外面养外室,把她姐姐气病了。结果这一群小姑娘义愤填膺,组团刷狐狸精去。郑瑜也没干别的,就拎了条板凳,往墙根儿一放,踩着小板凳就蹿墙头上,把一万响的一大捧鞭炮点着了往人院儿里一送。

好么!奸夫还在里面呢!

通奸这种事情,法有明文处罚,然而多半是民不举、官不究。本来两家协商一下,把这狐狸精给灭了,大舅子小舅子把臭男人捶一顿,写个一万字的检讨,事情也就抹过了。

让郑瑜这么一闹,京兆、执金吾,都得派人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儿。一万响的鞭炮啊!她还叫人敲锣打鼓喊失火。我去!引得衙差吏目一拥而上,不幸把某官二代和某俏寡妇堵住了。抓了个现行,你说判不判?

反正这事情的后续挺糟心的,两家人是做不成亲家了,婚也离了,前妻带着嫁妆不多时又改嫁了。前夫被抓,本来该打板子判徒刑的,因身上有个官,就拿官职来抵,被削成了个白板。心肝儿外室可没什么那么好,几乎没被打死,又被扔去劳动改造。

所以杜氏见小女儿乖巧懂事,心里实在是安慰得紧!这个时候她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乖巧懂事的小闺女,在她后半辈子里后如何地考验她的心脏。

她现在只是抱着小女儿,看她读书认字,听她咯咯地笑着。实在忍不住,还把闺女抱起来:“我家七娘真是乖~等会你阿爹就回来啦~咱们等阿爹回来一起吃饭好不好?”

“好~”奶声奶气的。

说起郑靖业,郑琰也有些汗颜。既然给杜氏安排了个“说着是老太太,做事像妈妈桑”的角色,她也给郑靖业脑补过一个角色来的——某先人。早些时候,郑琰啥都看不清听不清,郑靖业虽然得空就要逗逗小闺女,可她没记住啊!就一直以为这家老太太是丧偶的中老年妇女。

等看到了一个帅大叔,郑琰当时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当然她坚决不承认是因为口水帅大叔。完全是因为她当时还是个婴幼儿,小婴儿流口水,太正常了有木有!

乳母小声嘀咕:“快擦了,快擦了。”

弄得奶娃郑小七面红耳赤的,郑靖业偏偏还笑了:“让阿爹瞧瞧,哟,不害羞不害羞,咱们还小嘛~”声音非常好听,每个音都透着磁性。接着又夸了一回自己闺女聪明,这样小就能听懂人说话了。

“老天爷,你玩我!这么帅的男人居然是我亲爹!”

根据当时郑琰的反应,我们有理由相信,她跟郑靖业说:“我以后要嫁个像阿爹这么好的男人。”绝对不是为了讨好奉承,完全是发自肺腑的美好愿望。郑靖业,真是能满足女性对配偶的所有要求,又帅又有能力还专一,还爱家。

说曹操曹操到,郑靖业这个人,在某些方面上跟曹操还真有点儿像。一回家吧,他奔过来先看幼女,一副爱家好男人的模样。郑琰开心了,咧开了嘴巴:“阿爹~”

郑靖业被叫得通体舒泰:“七娘快快长大啊,阿爹把你打扮得像朵花儿一样,给你选个听话的好女婿。要一辈子平安喜乐哟~”

杜氏嗔道:“她个奶娃娃知道什么?你就跟她说这个,你个老不修!别看七娘啦,四娘才让我头疼得紧哩。”

郑靖业轻快地道:“不怕不怕,咱们闺女不愁嫁的。”

说话间,郑瑜跑来见父母。郑靖业抱着小闺女,乐呵呵地看着大闺女,突然想起一事来:“来来来,有东西给你。”说着,把郑琰挪挪位置,从怀里掏出两条弹簧来!郑琰眼珠子瞪得老大,这是要做神马?

郑瑜非常开心地接了过来:“谢阿爹~我正想着天儿热了,要穿轻纱袖的衣裳,胳膊上套些臂钏呢。”

因为“弹簧”的第一印象太深刻,郑琰此后对于这种弹簧式的臂钏都敬而远之。

郑琰在家里的同龄人都是她的晚辈,大侄子还比她大不少,她一开始还只能跟小侄子们一起玩。因为作弊开挂,她学习进度比较快,常被嫂子们拿来当“别人来的孩子”使。

德谦小朋友小的时候,对这位小姑姑略不忿,伙同其兄德安,要在小姑姑面前表现一下自己。让这位“聪慧”的小姑姑知道,他们也是很强的!

幼稚的小男孩子嘛~

德安更大一些,脑筋比较灵活,挺着小胸脯,跟只小公鸡似地跑到郑琰跟前…背书!没错,就是背书,他显摆自己书读得多哩。郑琰没理他,她自己还有功课呢,虽然这个侄子有点烦,但是做人家长辈的,她要包容,继续低头写字。

可怜德安一篇几百字的名家名篇,颠来倒去背了十八遍,郑琰连头都没抬。“这是自惭形秽不比了呢,还是压根就鄙视得没注意呢?”德安小朋友纠结了…

他一住嘴,郑琰开心了,放下笔:“渴不渴?叫人倒水给你喝吧。背不下来就歇一歇,一遍一遍的念也不一定能记住的,你通读了,用心记,啊——”

“…”你那个你来安慰笨蛋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啊?我一点也不笨啊!我很用心啊!我那个是已经背出来的,不是读出来的好吗?德安满心里都是悔恨的泪水,小姑姑欺负人。

天地良心,这时候的郑琰才四岁,还是纯良小白兔一只,还在努力与内宅诸位亲友打好关系。因为她发现,在她家里,没有姨娘这种生物,也没什么嫡庶纷争,和谐得一塌糊涂,完全不需要操心这些事情,她只要乖乖地读书认字学功课就好。对郑德安,绝对是发自肺腑的关心。

郑德安铩羽而归,出门遇到他弟德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德谦难过地道:“哥,你肿么变笨了?本来会背的书,到了小姑姑面前就不会了?”

郑德安跳起要揍他:“不许胡说,我刚才明明是会背的。”

“我都听到了,”德谦摆出一副同情脸,深情地看着德安,“小姑姑刚才说的…”

“…”卷袖子。

此时郑德兴九岁,摆出大哥的架式,原是想来关心一下弟弟们的,一看大的要欺负小的,伸手把二弟给揪了起来:“你做兄长的,怎么可以欺负弟弟?”

德安道:“我才没有欺负他!哥!你做兄弟的,怎么可以欺负弟弟?”说着还指指自己的领子。

德兴虽然呆一点,但是孝悌忠义背得相当熟练:“我是你大哥,你做错了事情,我要罚你的!”

德安:“T T你们都是坏人!”

说话的功夫,“罪魁祸首”出来了:“大郎,你怎么这样对二郎啊?他背不出书已经很难过了,不要太逼他了。”

德兴一怔,顺手放下了德安。

被她给救了,我不想活啦!德安泪奔着跑掉了!郑琰莫名其妙地问:“他怎么了?不至于这样吧?先生说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啊,为什么哭着跑掉了呢?”

德兴吱唔道:“可能去洗脸了吧。”德谦捂脸,小手拉了拉哥哥的衣摆,示意,回屋里我告诉你,你表再添乱了。德兴不明所以,正想问。阿成忽然开心地走了过来:“快快快,相公给四娘选夫婿呢。好些俊郎君,可有好看的了。”

那一天的午后闹剧随着更重大的八卦的出现而落下了帷幕,郑瑜出嫁事情太大。在那之前,郑家从来都是往家里捞人,从没有给别人家送人的,这意义非同凡想,大家都关注着呢。被这事儿一冲,郑德安也几乎要忘掉这件事了,只在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一个“不要去惹小姑姑”的诡异印象。

郑琰为郑党事业的发展作出过很大的贡献,然而,在她小的时候,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安慰她爹。

那年郑瑜出嫁了,郑靖业头回嫁女儿,当面装得喜气洋洋的,喜酒一喝完,他回房里痛哭流涕了一回,养了这么大的闺女,真心舍不得啊!

那会儿郑琰还小,还没有受封县君,还在父母的院子里住着。杜氏第二天就嘱咐乳母,把郑琰带到郑靖业面前去卖萌,分散注意力。

这种战备状态略囧,也是杜氏过于小心了。那时候朝中人事动荡还没安稳下来,郑靖业一介草根做了宰相,朝中多艰难。杜氏不想郑靖业再有什么分心的事情,能抚平的,她都先抚平了去。郑靖业的情绪,也在她的考量之中。

于是就常有,某天郑琰正那儿房里梳头准备郑靖业回来呢,郑靖业回来得早了。郑琰就得直冲出来,背后跟着拎着梳子的侍女追着。

杜氏道:“慢点儿慢点儿,看你那头发,小疯子一样的。可了不得。”

郑靖业把女儿一抱,往个绣墩上一放,从侍女那里拿过梳子:“梳梳就好了,不要着急。”

郑琰个子短,腿也短,够不到地上,两条腿一摆一摆的,双手撑着绣墩。郑靖业慢条斯理地给她梳头发:“我只会梳两个小包包啊。”

“嗯嗯,我看看镜子,就解馋了。”

“不要促狭啊,看,笑得手抖了,又得重来了吧?”

日复一日,心情好了不少,常把郑琰抱在膝上手把手地教她写字。有时也要叹一声:“阿瑜小的时候,我却是没有这么多时间教她写字的。”那会忙着往上爬,不能说不关心家庭,时间的分配上确有不足啊。

郑琰这时候就眨着眼睛:“那咱们现在就多写一些,阿爹就不用后悔说‘阿琰小的时候也没有教她写字’了。”

郑靖业哭笑不得:“你知道什么呀~”

“我不知道,阿爹教我呀,告诉我,我就知道了嘛~”

“唔唔唔,对对对。不是阿爹教阿琰,是阿琰教的阿爹啊。阿爹心疼你阿姐,也心疼你呀。你们是一样一样的。”

两人说着没营养的话,就能消磨掉一两刻钟,然而郑靖业多半又要去办公了。而郑瑜也不是个笨人,很快在婆家过得自在,过了新婚,也能多回几次娘家了,郑家嫁女事件带来的情绪波动渐渐平复。

卖萌不多久,郑琰也开始学做女红动些针线了。剪裁还是交给别人来做,她就是缝点小东西。这些也不让她做多了,怕扎坏了手,熬坏了眼睛。郑琰的针线实在是不太好送人,小孩子初学,成品略丑。倒是打过几根简单的络子,看着蛮像那么回事儿的,郑琰就给爹娘一人一个了。家里兄嫂太多,她那小爪子编不过来,就只好作罢。

郑靖业很得瑟地佩着络子显摆,被皇帝看到了,当时的皇帝还是景宗,对大臣倒是和气,取笑这位宰相:“这样手艺很该打板子饿饭,你也佩着?”这会儿男人不太流行佩这玩艺儿,女人用得多,郑靖业这样…老皇帝开始泛坏水儿。

郑靖业脸色很不好地道:“臣看着就很好嘛。”

老皇帝挤眉弄眼,传递着男人间才能破译的猥琐密码,郑靖业颇为生气地道:“是臣之幼女所为嘛!做人爹的,有这样孝顺的女儿,当然要带上啦~”你家闺女可不这样贤惠哩!

老皇帝坦然接受了嘲讽,并且表示要见郑琰。

郑琰初次见到老皇帝,是在一直春日的午后,大正宫的门槛很高,郑琰的小短腿迈不过去。怀恩悄步上前,轻轻一托,把郑琰给瞬移过了门槛儿。

郑琰小声地说:“谢谢。”

怀恩微微一笑,小丫头声音软软糯糯的,做人也和气,挺好。

那个晴暖的午后,老皇帝与还是小朋友的郑琰见了第一面。郑琰初时颇为紧张,待看老皇帝那张又囧又慈祥的脸,忽然就绷不住笑了出来。老皇帝也跟着笑了:“我与这丫头有眼缘。”这天下午,一老一小相谈甚欢。

老皇帝知道了郑靖业会给闺女梳头发,还小声取笑。郑靖业哼哼数声:“打扮闺女的乐趣,没试过的不知道。”郑琰反而道:“唯大英雄能本色。就是给我梳头发,也没耽误做事情嘛。”

老皇帝板脸道:“你爹是英雄,我呢?”

郑琰吐吐舌头:“那得你家小娘子夸你。”

老皇帝很开心:“也对,为人子女,当然不能贬低自己的父母。”

那一天,郑琰带着个县君的封号回了家。

后来,她就成了大正宫的常客。

再后来,她在大正宫里听说她爹是个奸臣。

后来的后来,她投入到了她爹的阵营里,多少人觉得郑靖业有个帮手,死活查不出来是怎么与郑靖业接头的。当然啦,这个死党兼智囊,早在郑靖业家里养了许多年了,没发现是正常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 番外之太妃

“娘子,娘子,太妃要出门。”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向刚上任没多久的济阳王妃汇报着大新闻。

济阳王妃齐氏大惊:“什么?这要如何是好?外头乱着呢!殿下知道么?”

“已经去报给殿下了。”

齐氏扶额。她命好,是庆国公家的女儿,本来这爵位是要降袭的,因为韦知勉横掺一脚,直到她爹还是国公。也因此,她得以年纪轻轻嫁给了年龄相仿的济阳郡王萧容。济阳王太妃、原周王妃吴氏因青年守寡,郁郁寡欢地早早翘掉了,她头上就只剩周王太妃这么一个太婆婆。

周王太妃一向好相处,萧容是过继来的,她看得很重,却也没有非要让萧容与亲生父母不见面儿。对孙媳妇的要求也不高,就一条——好好过日子就行。萧容本人也生得面貌英俊,文武都来得。

要说再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如今却遇到这么一桩——太婆婆在这大过节、灯火不禁、街上全是人的时节,她要上街上逛!

齐氏傻眼了:“怎么没有人劝着呢?”

侍女为难地道:“奴婢们劝不住,才禀娘子的。”

齐氏一抬手:“我先去劝劝。”

周王太妃听着孙媳妇儿列举了许多诸如“街上行人杂乱,恐怕冲撞了您”、“天黑拥挤,容易跌倒”、“入夜风大,恐染风寒”又说“听说每到此时,便有歹人活动,或偷或抢,又有拐骗妇女、小孩子的”。中心思想: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宅在家里安全。

周王太妃笑容淡淡的:“无妨,我年轻时也是年年到街上去的,那会儿都没人能拐了我去,身上钱袋里也没丢过一文钱。如今都是老婆子了,还有什么人会拐我?”

两人正在磨着,萧容也闻讯赶了过来。周王太妃对他极好,他对这位祖母也是尊敬有加。在他小的时候,过继确是件很难适应的事情,周王太妃也不很拘束着他,甚至会经常带他去看望亲生父母。周王妃吴氏还挺紧张,周王太妃却很是大度。一直给他力所能及最好的,从衣食住行到读书娶妻领差,就是块石头也给焐热了。

听说老人家要出门,还是在这热闹的节日晚上去看热闹,萧容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他小的时候,每年的这个日子,太妃的情绪是会比较不太对的,却很少闹腾出门儿,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吗?萧容丝毫不敢怠慢,飞奔而来看祖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周王太妃这么一句,他脚下一滑,坏了,好像是有点儿问题。这位平日里没这么拧的脾气啊!

“是家里太闷么?要不要叫外面的百戏来演给您看?多叫几个班子,让他们打擂台,一准儿把看家本事都拿了出来。再请几位客,舅家(苗家)也在京里。”

周王太妃道:“知道你们担心我,我不碍的,就是想在今天出去走走。”

话都说到这样儿的,做人孙子的实是拦不得。萧容终于下了决心:“您要看热闹也成,孙儿得去先安排一回,您得带足了人手。我和娘子陪您出去,这样才能放心。”

周王太妃道:“也不用很多的人。你们也是,小两口过过节,到老了才有个念想。”

萧容必然不肯:“必得带足了人,我们才敢奉您出门。”

“人多怪闹腾的。”

“…”萧容和齐氏面面相觑,什么叫人多了闹腾啊?您不知道现在街上别的都少,就人多么?嫌热闹表出门啊,亲。

最后两下协商许久,周王太妃同意带许多人出去,但是有个条件:不许说话,她就想安安静静地在热闹里走。

萧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成,我与您孙媳妇儿这就去安排。”齐氏也道:“那么热闹的地方,步障是必得要结实的,我去看看库里有合用的缎料拿来用。”没有就去买。

周王太妃叹道:“我就是出去走一走。”

萧容道:“我们也想出去走一走呢,正好,一处了。”

小夫妻两个都不明白这位开明的老祖母怎么忽然拧上了,出了门,齐氏先问萧容:“太妃以前也这样?”

萧容道:“没有啊。”

皆猜不透是为什么。

周王太妃只是人老爱追忆,她与老皇帝,就是在这么个场合初遇的,那见面,是相当地有缘。或者说,相当地戏剧性,如果老皇帝年轻个二十岁,公然是一部小言里的情节了。

当济阳王府一行人,四面儿是仆役等理着步障,中间是侍女拥着太妃、王妃,走上街的时候,周王妃直扑西市外头。那里,她第一次遇到了景宗。

周王太妃苗氏,出身一点也不高,她爹就是个小官儿,本人却生得美丽动人,家里人都宠着她。似这等热闹,她想看,家里人也就由着她出门来看。苗母傅氏说得好:“待嫁了,有操不完的心、受不完的累,女人一辈子,也就做闺女的时光快活些,想去,就让她去。”

以苗家的家世,也就是嫁进个差不多人家,虽然会有奴婢,但是数量绝对不会多,虽然衣食无忧了,享受却也谈不大上。苗氏生得好,也许能嫁得略高些,通常也就嫁个四、五品官的儿子,也就顶天了。京城这地方,就是官儿多,物价也高,小一小的官儿,过得绝不如外地的同僚们爽。傅氏也是这么过来的,分外心疼女儿。

苗氏就带着两个侍婢——再多也没有——跟着家里人上街去了,傅氏叮嘱了侍婢要看好小娘子,寸步也不许离。又警告苗氏:“街上拐子多,每年多少小童、妇人被拐了去再也找不回来。凭你是哪家的人,十个里有九个半是回不来的,多半不知道给卖到哪里去了。”

苗氏向傅氏发誓,一定不会乱走。傅氏道:“我知道你不乱走!去年还被挤散过哩!”苗家没那么多钱,置办不了步障那么奢侈的东西,就是理根布条儿,家里女眷挨个儿抓着串成一串儿。这就不如步障那么有隔离效果,看景儿的一开心,手一松,人再一挤,哗,就找不着了。

去年苗氏被挤散,就把傅氏吓了好大一跳。然而每年都热闹,大家又都忍不住要去看。傅氏也就每年都嘱咐一回。

人一多,一拥挤,苗氏最后还是跟家人走散了,不但走散了,还在四处张望找家里人的时候没留神脚下,被挤得差点摔倒。人多的地方摔倒,通常情况下会被踩,救了苗氏一命的,就是景宗。

那时候他还不算太老,也是个相貌堂堂的大叔。苗氏仓皇的时候,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扶起,乱跳的心渐渐平常下来。脸上一红,身子灵活地一缩,险些没从景宗手里溜出来。

景宗当时心情好,魏静渊是个忠臣纯臣能臣,把世家揍得找不着北,为景宗省了很多事情。一开心,他就溜出来“融入到人民群众里”了。也是宫里的女人看得太多了,想他当时几十岁了,淑妃等日夜对着好有二十多年了,想出来透透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人挤,一个小娘子被挤得要摔倒,他又正离得近,没道理不做做好事。只是没想到——挺俊的一个小娘子啊!

苗氏固是花容月貌,景宗也是仪表堂堂。他身上的衣服料子极好,却又不花哨,双目有神透着欣赏,表情倒也端正而不猥琐。景宗自己也是弓马娴熟,身材保持得相当能看。总之,浑身上下透着股成年大叔的魅力。

苗氏脸上一红,福了一福:“谢您援手。”然后跑掉了!这样的大叔,虽有魅力,也略危险啊。

这么跑掉也就跑掉了,景宗心里极是惋惜的,可人家小姑娘害羞了,你要硬搭讪,人当街喊一句“非礼”,皇帝也要脸啊!不由移动脚步跟着追了几步。

街上人多,不幸让他追丢了,景宗心中怅然若失,连逛街都失去了兴味。左右相伴之人,还有些没有被挤丢了的,都努力活跃气氛,也努力回忆苗氏的相貌,万一以后见着了,这个那个,对吧?

怀恩大力掇撺着景宗去前面看当街表演百戏的:“听说今年来了一个胡人,极擅胡旋,一直转上千个转儿不停呢。”

景宗被他一说,也蔫蔫地道:“那就去看吧。”

正遇苗氏也去看胡旋,她是与家人事先筹划好了几处热闹要看,这一处是早就流传的八卦。苗氏心道:这会儿人多,找是找不到的,回家一路要过些僻静街道,独自行走似有不安。不如去胡旋那里,他们也要去看,大家都去看,就能遇到了。

打定主意,苗氏辨一下方位,就往事先打听好的演胡旋的地方去。

似这等人多的地方,就会有小流氓挤在人堆里占小娘子们的便宜,当然,猥琐一点的连大婶儿都不放过。苗氏是个漂亮姑娘,自己一路躲躲闪闪地走,好险没被揩了油去。她去年已经有了躲咸猪手的经验,并且,这世上太猥琐的男人也不算特别多。

饶是如此,也急得苗氏一头汗——她没看到家里人。

周围人的喝彩声没把耳朵震坏掉,一转身,险些拱到一个猥琐老伯的怀里!苗氏脸都青了,急往后退一步,又踩了个一脸横肉的男子的脚后跟儿。再彪悍的妹子,这会儿也要大喘气。从侧面还又挤上来一个腼腆的书生,似是想往身上撞——其实是想搭个讪,但是太挤,于是被认为有色狼倾向。

着急的时候,忽然发现猥琐老伯被揪到一边去了,帅气大叔出现了,还伸出胳膊代她挡了小白脸儿。苗氏一下子就放松了。景宗很开心:“居然又见面了,你家里人呢?也不带个婢子。”说着又皱起了眉头。

苗氏把脸一仰:“这样的地方,谁与谁还能一直在一块儿的?一起来的都挤散了哩!”

景宗道:“你一个小娘子,独个儿不安全,还是早些家去罢,这样的热闹年年有,明年多带几个人,再回来看罢。”

明明是关心的话,苗氏不知道为什么忽地有些恼,冲景宗一瞪眼一嘟嘴巴,又跌跌撞撞地跑掉去找家人了,心里把她哥骂个半死——不知道你妹丢了啊?这个行为,有一个学名叫做“娇嗔”。

景宗不太放心,心里也暗道:我见过的女人也多了,却从未有如此之颜色。虽然年纪小些,却是天真可爱。方才一见,便是心中若有所动,只是不好开口中。这么多人里,却又能偏偏再遇到她,莫不是缘份儿。

心中一念起,景宗放开了手脚往那边挤。他老人家乃是千军万马里厮杀过了,这等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目前还吓不到他。一挤二挤地,就让他看到了一场本该是悲剧,却意外发展成了喜剧的闹剧。

乱七八糟一挤,苗氏没找到父母兄弟,心想这不是个事儿,越呆越乱,不如趁早回家!还是家里比较安全。抽身离了热闹地段,她往家里走。她爹官不高,住的地方就略偏一点。拐过一条街,四下就安静了下来。

苗氏长得好,拐卖的也想拐这种。不幸被人盯上了,景宗一看不好,就要英雄救美。然后,他眼珠子都要脱眶了!

苗氏迈开步子一跑,还哆哆嗦嗦抖开了一个布袋子,里面许多物事一齐往地上倾泻了下来。上前要捉她的地痞怪笑着往前一步,还没发表流氓宣言,就叭唧摔倒了——那是一袋子黄豆!晒得干硬,京城的街道相当平整,一踩在平地的硬黄豆上,还是没啥光线的巷子里。不摔才怪。

景宗哭笑不得:你这丫头,洒什么暗器!这让我怎么过去救你啊?

陛下,别想那么多了,丫头看到你了,你出现在流氓身后,也没有发表大侠的除暴安良宣言,她把你当成幕后主使了。没看到她那伤心的眼神吗?那里面满写着“亏得我控了一把大叔,没想到你是个衣冠禽兽”的字样啊!

苗氏很戒备,看到景宗小心翼翼地上前,她还啐了人家一口!“看你人模人样,做什么不好,居然拐骗妇人!真是祖上不积德!”

景宗这才知道,自己成了个恶人。冤呐!

怀恩听得略尴尬,此时不得不上前道:“我家郎君走得累了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歇歇脚,与拐骗妇人有何相干?”说话的功夫,景宗的随从已经上前把流氓揍趴下了。

景宗才柔声道:“你一小娘子,警惕些是好,早让你早些回去,你居然还要看热闹。”说着,口气里还带了些责备。

苗氏悄悄拔了根簪子握在手里,景宗眼睛尖,看见了,无奈地让怀恩去找京兆巡逻的人叫来。

结果怀恩带回了金吾与御林。

苗氏认得那制服,方信了景宗不是坏人。景宗哭笑不得,他一堂堂天子,居然刷不了脸卡,警卫员的制服都比他有信用。苗氏觉得冤枉了个帅大叔,也是相当不好意思的。不由低头一礼:“误会您了,您别见怪。”

景宗很大度地道:“罢了,你方受了惊吓,小心些才是上策。我使人送你回家,往后可要小心了。”

苗氏道:“不敢劳动,就怕这么些人上门,家里…”

景宗笑道:“我让我这老仆送你如何?”御林什么的,帅小伙儿多,小姑娘不好意思才是正常哩,他刚才就是故意指着小伙子们的。现在就指着怀恩了。

小伙子们看姑娘的时候眼神儿比练箭的时候还好,一个个跃跃欲试,结果苗氏反对。小公鸡被斗败,十分不开心。

青年才俊们略尴尬,景宗极是舒心,他对自己还挺有自信的,而且吧,这小姑娘害羞了,也像是有那么一点两点意思的。自己只要加把劲就可以了!景宗给自己加油!

怀恩就是皇帝的狗腿子,放他去送苗氏,就是摸了人家门牌号方便查水表。苗氏不知道景宗的盘算,因看怀恩也是个中年人,看起来很和气,点头答应了。怀恩就带着俩长得不那么帅的御林,把苗氏给送回家了。

怀恩暗记了苗家的住址,又有苗家的人自报家门向他道谢,还询问他家郎君人姓名地址,好送回礼。怀恩记了苗氏父亲的官职品阶姓名,却没透露皇帝的名字,只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有缘再见,再通姓名。”怀恩办事很精明,与苗家门房一聊,连苗氏还没定婚都知道了。

回宫就汇报给皇帝了。

景宗开心呀!这个,可以考虑下聘了。

皇帝开心了,苗氏的爹就很不开心了,因为她闺女开始有点儿忧郁了——苗氏略控上了这位大叔。但是,想也知道那样的大叔与她爹年纪都差不多了好吗?老婆孩子早成群了。苗氏叹气,略没精神,只盼自己能嫁个将来会变成帅大叔的郎君了。

她这样子,落入父母眼里,一对经过事的人如何看不出来?开始他们猜,如果是个少年郎,打听打听,合适了就把女儿许了也不是不可以。可没想到那是个大叔啊!

听听傅氏引着女儿,问她什么样的丈夫好的时候,苗氏是怎么说的吧:“肤色不要太白,身材要壮一点,还要有些胡须,眼角有一两丝皱纹最好了…”

傅氏想哭了好吗?

好在皇帝够讲义气,回来就下手要采苗氏之女入宫。傅氏下巴都要掉了,苗氏气哭了:“这死皇帝,一脚踏进棺材了,谁要嫁他谁要嫁他!!!”

走到闹市,周王太妃远远看着那一处篝火,口角含笑,她当时真是又哭又咒来着。

说实话吧,光是“皇帝”二字,就够给人打上光圈的了。就像强光打脸上,就算长斑长痘,也显不大出来是一个道理一样。然而苗氏个悍妹子可不管这些,她就是控大叔,也得控个帅大叔不是?她当时真的是很朦胧的感觉,没那么必须如何如何。可皇帝,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好几个儿子都能娶媳妇了好吗?

苗氏一点也不想入宫。

然而小官之女,又未曾聘嫁定婚,景宗还是个比较有威严有口碑的皇帝,没道理不嫁啊!苗家上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到怀恩代表皇帝,亲自跑了一趟苗家。皇帝就是纳个小妾,也是要走一个手续的,也得给人家家里一笔彩礼——当然,数目颇少。

看到怀恩,苗氏当时就傻了——这是怎么神展开?

傅氏看到苗氏的表情,也傻了,这个,略奇怪啊!

后来,苗氏就乖乖入宫了。

后来老皇帝常与苗贵妃说,他们是有缘的,那样的热闹的地方,连遇着三次,不是有缘,又是什么?这个时候苗贵妃就说老皇帝“不是好人”,两人说起没营养的话来。

苗氏远远地看够了,萧容还有些分神地看那热闹,就听祖母说:“够啦,该回家,等会儿人散了,一挤,咱们就不得回了。”

萧容不舍地又看一眼那篝火,扶着苗氏道:“您慢些,累不累?我背您?”

苗氏道:“小小年纪,不学会背娘子,倒先背老阿婆。”说着,把萧容、齐氏的手抓到了一处。自己扶着个侍女的胳膊,慢悠悠地踱到了街口,那里停着府中马车,登车回家了。

也许是看了太多旧景,回忆了太多的事情,当晚,苗氏又梦到了年轻时的事儿。

入宫之初,她是住掖庭来的。虽然老皇帝宠她,想给她高位,但是…大家不答应,只得权充才人。妃子们倒也和气,只是她们说的话,必须是她听不懂的。世家出身的妃子,她们的学识大概是最扛时间侵蚀的了——加强自身修养那是职业道德的要求。

苗氏父母也疼,也让她读书,却没有那么高的水平。整天鸭子听雷,她们也会好心解释,却是每一解释都更让她听不懂!

苗氏哭了,她对老皇帝道:“我活在这宫里,每见一个人,都觉得她们是一堵墙,你这宫里,就是一堵堵的墙。刷得再好看,画上了画儿,那也是墙!说什么都让人听不懂,做什么,都要拿着范儿,恨不得你趴到地上高喊自己是泥土她们在云端。”

老皇帝当时是怎么安慰她的:“站在山上,看底下的墙,再高又何妨?”

而后,苗氏一年三迁,最后终于成了贵妃。他把她带到了山上,可山上真冷啊!那个老混蛋把人送山顶了,自己却不见了!睡梦中,周王太妃裹紧了被子。

第四百六十九章 番外之怀恩回忆录

怀恩是个宦官,一个长寿的宦官,宦官且长寿,就能知道宫中许多秘辛。如果不幸当差的地方还离皇帝很近,那么他的回忆录的价值就不需要怀疑了。怀恩也识字,却不愿意写下些什么,人老了,就懒得记录一些事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怀恩想。

怀恩本姓章,是京城附近一户贫苦人家的儿子。这年头,什么地方没有穷人呢?怀恩家算是外来户,某年饥荒,他的祖父往京城趁食,想越往京城越富庶,讨饭也比别处好讨一些。倒是让他蒙对了,为了国家的和谐,京城附近的生活还算不错。国家反应也及时,怀恩祖父也被朝廷安排了生活——从京城发到离京百里左右的一个小镇上分了几亩田地,给登记了户口,就此落地生根。

怀恩祖父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为人尚算勤快,几亩田种得不错,被镇上一户没儿子的人家看他会侍弄庄稼,又没个根基,就招了他做上门女婿。岳父家与他在衙门里订了契,讲明了做上门女婿,为岳父岳母养老发丧等等条款,流浪汉又有了老婆。

从那一次饥荒过后,就少水旱灾害,怀恩祖父种田是把好手,与妻子一家生活得倒也不错。虽免不了被镇上人指指点点,略带鄙视。然而自从妻子接二连三生下了儿子之后,这一家人家也兴旺了起来,腰杆儿也挺直了。

三个大胖儿子,养个十来年,非但能够帮忙田里,娶妻生子之后,又是一个大家庭了,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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