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李巽对程素素又另有嘱咐:“当年九娘有身,伯父曾对她说,世人说为母则强,然而此时也不必太好强,有什么事都缓一缓。你自家也要小心些,回到京里,什么深仇大恨都放一放,仇人没有自己家人重要。你好好的,孩子好好的,才是真的好。明白不?”

  程素素轻笑:“我明白的。”

  李巽怕她只是敷衍,急切地道:“别让大家担心,道灵也是心急的。”

  “啊?”

  李巽板起脸来:“你做的这些事情,怎么能不告诉道灵呢?”

  卧槽!程素素什么慵懒啊、娇羞啊全都飞了,顿时找回了精神与自信,差点卷袖子:“你告我的状?”

  “多新鲜呐!这是告状吗?我跟道灵夸了你了,好不好呀?”

  程素素快要被他噎死了:“四哥,你真是我亲四哥!”

  “好妹妹。”李巽淡定地回了一句。想当年,程素素还是个黄毛丫头的时候,李巽就是李丞相特派回老家收拾何氏一大家子的有为青年了。

  “你赶紧写信给大哥澄清!”

  “哈!”

  谢麟与谢鸾、谢理说完,收了他们要代转的家信,转过来看这两人大眼瞪小眼。先将程素素揽在身侧,再人淡如菊地问李巽:“四郎?”

  李巽低声道:“如今不再是小姑娘了,可要看好她了。”

  程素素向谢麟告状:“他向大哥告我的状来!就是……那个事儿。”

  李巽也是操碎了心:“没什么要她操心的事情,叫她安心休养就好了。”

  谢麟倒因此高看了他一眼,口气依旧清淡:“那件事我已知道了,就交给我吧。”

  “诶?!”李巽并不想将此事变得复杂,有谢麟参与固然是己方一大助力,却也平添了一些牵扯。

  “四郎还不明白?素素的事,就是我的事,当然要交给我。四郎可有家书要捎带?我正要去拜会李相公。”

  李巽本也想托捎家信的,此时捏着鼻子将信给了他,眼中犹带几分担忧。谢麟微笑,留给他一张名帖,扶着妻子走远了。

  李巽将名帖打开一看,谢麟他认识,道衍是谁啊?!嗯?嗯?抬眼再看程素素,她已经托辞身体不适早早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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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酒吃完,行李收拾完,谢麟与程素素便拖家带口地回京城了。江先生、石先生自不消说,随行的又添了高家母子三人。高据是必要随老师同行的,高英在本地的货栈分号也设了几个,都交与得力的伙计,自己奉母亲一同进京。邬州的买卖有王经的关系,本地又有谢鸾等人,高英走得也放心。等这几个人任期满了,自家生意也差不多立稳了,再来新官员也有底气打好关系了。

  顶好的那辆车自然是归了程素素,程素素对新车十分好奇,还用力捏了捏“轮胎”,直呼:“有趣!”

  将程素素安置在内,谢麟自己也不骑马,只在车上陪着。程素素却因为这“轮胎”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一路上叽叽咯咯:“等回京了,在城外庄园里养些手艺人,我有好些新东西要做。”

  “好。回去就办。”

  “嗯,一准有趣。我还要建一个大大的游乐园,以后给宝宝玩。”

  “行!”

  过一时说得累了,才想起来正事:“回去之后,要怎么安排呢?”

  谢麟扬眉吐气地:“你只管休养,想玩的时候就玩,不必耗神。想管事呢,就随便管他一管。李巽虽然啰嗦,话却有几分道理的。且我回京之后要去见李相公,将一些事情商定,你在家里更稳妥。”

  “要做什么了?”

  “还在想,只有个几分。”

  程素素想了一想,指指角落里的红色小箱子,道:“那里面是出京的时候阿翁给的文稿,有可用的地方吗?”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有些犹豫。

  谢麟的心情却与当时不同了,很是大方地道:“看看就看看,你是发现了些什么么?哪一件?”

  程素素略略放心,她是担心回京之后因这文稿祖孙俩再起冲突的。没了二房做靶子,谢丞相拉稳了谢麟的仇恨值,想ot都难,谢丞相对孙子虽有栽培之意,却绝不愿意孙子不按他划下的道儿走。到时候见谢麟不将他当一回事,祖孙俩闹起来,谢麟这亏是吃定了。

  多少看一点吧,何况真的有用。

  谢麟这二年经历颇多,看淡了不少事情,对谢丞相也……只要不见着面就也没有那么激愤了。更兼自己要做爹了,回京要施展拳脚,心情正好,便开了箱子,一件一件给程素素再讲一遍。程素素也顺口将一些谢丞相当时的剖析转述给他听,两相印证。难得认真地将文稿研讨了一遍。

  车队行得缓,实乃诸次往返中走得最悠闲的一次了。临近京师的时候,略紧赶几步便可在关城门前进入京中,谢麟却命在驿站里暂时休息。众人诸以为这是照顾孕妇,一路走来,程素素原本平坦的小腹已变得微微凸起,休息便休息吧。

  江先生与石先生却严阵以待——他二人已料到谢麟这般做,乃是入京前要再做最后的计划。

  第一件便是二人的安排,江先生对石先生介绍了谢麟的别院,如无意外,二人当居住在那里。当然,相府那里也该认个门的。这两件是否由谢麟亲自向石先生讲明,关系到石先生在谢麟那里的地位问题。

  接下来才是其他的安排。

  谢麟果然是与他们讲这件事情:“石先生在京中有田宅,自然是自己的家住得舒适些。不过,我在京中有一处宅院,是一位世叔孟公讳章的在主持,他是先父旧友,若先生要寻我时,可往彼处去。里面也有一池好荷花,闲时可往散心。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客随主便。”

  “再有,此番回京,我夫妇必是回府居住的,还请先生不辞辛苦,随我去认一认路。”

  “份内之事。”

  江先生放下心来:“东翁此时回京,有何打算呢?”

  “先在御前晃一晃吧,许久不回来,只怕都生疏了。”

  江先生露出狡猾的笑意来:“东翁是明白人。既交了差使,若两宫不赶东翁出来,就多聊聊家常。人与人呐,哪怕是君臣之间,怎么会只有公事没有私事呢?天子无私事?骗人的!”

  谢麟不理他,却看石先生。

  石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是。”

  想到一起去了,谢麟道:“好。”

  石先生却又说:“忠孝不可缺其一。”

  谢麟的表情便有些僵,看来他与谢丞相之间不怎么贴心的往事,知道的人是真的不少。江先生快人快语:“东翁就要做父亲了,还有什么不能翻篇的?装也要装个和和气气的样子来嘛!给小公子一门和睦,不是挺好?”

  谢麟想到一个“装”字,点头了:“我儿子不给他教!女儿更不给!都是我的!我自己教!”

  石先生喷茶了,这么幼稚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江先生又问:“东翁接下来想要授何等官职,可有想法了?乖一点,还是要老相公相帮的。”

  孩子归谁管教要到以后,进京却迫在眉睫。

  谢麟道:“看圣意吧。”

  “那怎么行?有什么想法,奏对的时候就是第一个机会啦。”

  谢麟道:“留京几年吧。”

  江先生又生出犹豫来,离京太久人情便淡了也是真,只外放这几年,资历没有刷得太够,一府之地的治理与更大地盘的执掌还是有区别的。难道以后还要在再出京历练?

  石先生点点桌面:“不要急。问相公。”

  江先生忽然道:“咱们都忘了,府里今天会没有人来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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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能!

  就在商定了要装乖孩子的时候,京中谢丞相派了三子谢涛的儿子谢鹿来接谢麟夫妇回京了。依着林老夫人的意思,谢麟要面圣的,那就先驿站里住着,明天入宫陛见完了再回家,程素素人都到了,就赶紧接到家里来养着!

  谢丞相对长房后继有人打心眼儿里也是期望的,他倒绷得住:“不像话!就这晚能怎么样?”指示了谢鹿去接人,同时带去他给谢麟的安排,明天陛见的时候,多余的话不要讲,若圣上问起边事,回答也要谨慎,眼前一切以稳定为要。明天入城之后,谢麟去宫中,谢鹿就护送着程素素一口气回到府里来。

  谢鹿转达完谢丞相的话,缓了一口气才说:“二哥,我爹和四叔叫带话来给你,明天入城前好好打扮!叫世人知道什么样才是真凤凰!麒麟儿!”

  毛?

  作者有话要说:

  三叔&四叔:穿得好看一点!叫人知道什么样才是真凤凰!

  谢喵:喵喵喵?我只是一只喵。

第163章 再临京师

  谢鹿这辈子语出惊人的时刻也不多, 此时此刻算得上其中一件了。谢麟呆了一呆, 问道:“这是三叔四叔亲口说的?不是玩笑?”以这二位的性子, 尤其是四叔谢涟,随口开这一句玩笑,倒也不意外。然而谢鹿之模样儿太正直了, 仿佛是传什么极重要的嘱托一般。

  谢鹿咬牙切齿:“当然啦!您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 ”谢麟眉头微皱, “你坐下来好好说话,跳那么高做什么?”让两个先生以为我家里兄弟都是猴子吗?

  谢鹿讪讪地坐了下来, 很不开心地说:“这须怪不得我生气,这群死穷酸,还道咱们家没人了。”

  江先生已是了然, 盖因这种“穷酸”的没眼界岁月, 他自家在极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的。不外是看谢丞相休致, 四个儿子只剩两个,这两个还是品阶并不高, 能力也不很出众的, 就将谢家看做是行将朽败,合该给新人让路的无用之物了。恨不能一脚踢开,让他们统统就滚。

  石先生心中微有不快, 他家,包括他外公家可不就是这朽败无用之物么?真是让人不痛快!哪怕朽败,也不是你们能挑剔的。

  最冷静的要数谢麟了:“这样没眼色的东西,哪里值得置气?你好好说话, 这事不对。”

  江先生清咳一声,一拱手:“东翁,世上是有这等狂狷之徒的。”

  谢麟冷笑道:“自打道灵上书整肃了科考,这一道一道的考将下来,能剩下几个蠢人呢?哪怕后来会变得蠢了,才考完这三二年也是一生之中最聪明的时候了。还没打翰林院里出来呢,就说这个话?你给我说清楚了,不要一撺掇就跳,也不许你误会长辈们的意思。阿翁也是这般讲的?”

  谢鹿嗫嚅着:“那……那群狂生也没明着说嘛……可就是聚着一堆儿的酸货捧岑恒的臭脚!”

  “岑恒比你大不了几岁已是探花,你呢?不学无术还好意思说他!等我明天回家再收拾你。”

  “哼呜!”谢鹿发出一声哀鸣,也做起了自己不屑的捧臭脚的勾当,“他与二哥一般大年纪,才将将考中呢,得意的什么鬼?有什么好夸的?!”

  谢麟对这三房、四房的堂弟倒真有很亲昵的兄长模样,打是亲骂是爱:“我看你皮痒了!”

  江先生道:“东翁,小郎君虽是气话,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且年少轻狂之时,什么讨人厌的事情都是做得出来的。”

  谢麟自己心里早已有数,却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心里可惦记着张起提到的那个岑恒。他作为科考的前辈,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四品的有为青年,却不可显得心胸过于狭窄。人都没见着呢,岑恒也不曾向他挑衅,就附和着骂人,不妥,不妥。

  他这么稳得住,江先生与石先生都是满意的。江先生和气地向谢鹿询问了京中的具体情状:“咱们上次回京,似乎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谢麟介绍了两位先生给谢鹿,虽被兄长教训为不学无术,谢鹿世家子弟这等眼色还是有的,礼貌地答道:“也就是这点子时间,他就轻狂了起来了。唔,议论朝政,又作名士模样,居然迷惑了圣上,还勾搭上了东宫!有传闻,三年翰林出来,他就要飞黄腾达了。他自己也够轻狂的……”

  谢麟屈一屈指头,是了,这就是张起写信说到的,两宫对岑恒颇为亲近。

  江先生道:“这便不太好办了。”这些官员的升迁,履历、家世、关系等等当然是重要的,然而只要有了一样,其他几样不合格也是没关系的,那就是——圣心。

  石先生此时才说了第一句话:“无妨。”

  谢鹿喜道:“先生这么说,必有把握?”

  “除非天授英才,必有邪路。”

  谢鹿还不会解读石先生,江先生却已经明白了——岑恒没有过硬的背景,靠自己考试上来的人,这样的人,即便是个探花,在大佬们,尤其是皇帝眼里也根本不算什么。每三年就有百多二百人,也不是很稀罕。岑恒既没有当过差展现能力,也没有能传颂天下的招牌,皇帝怎么会看得上他的?

  要记得,眼下这个皇帝,是一个不怎么英明神武、有点小心眼、有些心术还挺迷信的一个……平常的皇帝。既是平常,就算不得昏庸,也就不用担心岑恒是奸佞习性。

  所以,应该是因为一些私密的原因,说不定连岑恒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以为君臣投缘,才被皇帝相中的。这个原因,只能是皇帝自己知道的。

  至于东宫,那就不太好讲了。

  谢麟道:“我会请见两宫,”又瞥了一眼谢鹿,“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谢鹿顿时蔫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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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鹿带来了一个不好不坏也不新鲜的消息,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护送程素素回府。

  程素素见他蔫头耷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看到我不开心呀?”

  “没没没,不不不!”谢鹿连忙否认。二嫂现在金贵,看到她就很开心了!谢家人丁兴旺,但是长房却是子息单薄的,凡心向长房的人,就没有不为她开心的。谢鹿虽然年纪,也知道轻重,不肯拿岑恒这样的糟心人物来烦她,胡说八道:“没看到七哥。”

  程素素道:“他现在做官做得很好。”

  谢鹿八卦了起来:“那二哥有没有骂他?”骂了他,我就开心了,不能我一个人被骂,对不对?

  程素素被他逗笑了:“你二哥脾气很好的,才不会骂人呢。”

  “那是对二嫂。”谢鹿嘀咕着。

  趁他不防备,程素素突然问道:“你来报什么信的?”

  “那个岑恒!”完了,说漏嘴了。

  程素素道:“你自个儿说呢,还是叫我担心着回到家里找人问呢?”

  谢鹿哭丧着脸:“二嫂,你怎么跟二哥学坏了?”

  程素素一挑眉:“说!”

  谢鹿只得将岑恒的事情说了出来。程素素心道,反常即妖,这个岑恒与邬州那个张进士是同年的,那一年因干系政绩,我也很关注打听了他们一道的进士,并不曾见他这般。只将此事放到心底,对谢鹿道:“再怎么着,也不能叫他出了翰林院就去做丞相,且放心吧。”

  谢鹿心说,妇道人家就是心大。不过也好,可以安心在家养胎了。

  说话间,进了京城,不久即到了谢府。

  府里,林老夫人一早就坐不住了。早先就命人将长房的房舍都收拾了出来。想想不放心,又将自己正房原来的东厢那里,程素素落脚的地方又重新修葺了一番。因不知道谢麟接下来的任命,寻思着若是谢麟继续外放了,就将程素素放到眼前照顾着。

  如此忙了很久,谢丞相也只看着她忙,并不泄漏什么。谢丞相也给孙子规划好了路径,最好的当然是回来京中再熬几年,然后外放,将资历刷足了,就可以回京之后一步一步向政事堂发起冲锋了。

  但是谢丞相也有一桩心事,他算了算自己的年纪,又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到得此时,他也不避讳生死了,很是担心自己中途就死了,则谢麟的仕途必要耽误三年。这三年是必须守孝的,为的是刷声望。

  变数由命由天不由己,谢丞相便什么也不说。

  程素素回来,被丫头仆役拥到了上房,给二老磕了头就被拉了起来。林老夫人脸上的笑就没有断过:“好啦,你们老远回来,这个头我就受了,以后身子沉了,就不要行这些大礼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夫人对长子的愧疚就越深,凡于长房有利,她便毫不犹豫地去做。

  话虽如此,程素素却不打算真的无礼。依旧很乖巧地向老夫人问好,同时关心谢丞相的身体。谢丞相对孙媳妇是满意的:“你们送来的参,很好。”

  程素素又周到地问候叔婶长辈,林老夫人看她越发的喜欢。谢丞相不紧不慢地道:“邬州,究竟如何?镇得住?”

  程素素肚里吃了一惊,心道,真不愧是人老成精的二十年丞相。无论是自己的奏疏还是后来谢麟等人的上本,都没有写她的行动细节,只写了她筹粮、守城等等,至于怎么砍人……她是只字未提的。

  谢丞相却指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怎么镇得住的?”

  程素素不敢跟他耍心眼儿,原原本本将怎么筹粮,又怎么将校阵亡之后不得不顶上,如何顶上,统统说了出来。

  林老夫人与米氏、方氏惊得忘了掩口,都不住地说:“这般凶险!这般凶险!怎么不早说?怎么熬得下来的?”林老夫人还抱怨了齐王一句:“都怪他将阿麟和粮草都调走了。”

  谢丞相道:“妇人之见!”

  “我是妇人,自然是妇人之见的。”林老夫人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谢丞相只当没听到,对程素素道:“夏某不错,既是相熟,孤儿寡母能看顾就看顾一二。”

  “他们是京城人氏,官人送了他们帖子,有事可持帖来见。”

  “唔。”谢丞相一点头。

  林老夫人道:“好啦好啦,今天我话放在这里了,孩子刚回来,都不许拿这些惊心的事儿烦她。有什么事情,咱们这些人还办好吗?就不能让孩子好生歇息了?等阿麟回来了,你爱怎么审他就怎么审他。”

  说得儿媳、孙媳都笑了起来。

  谢丞相道:“我自去书房,阿麟回来了叫他来见我。”由谢鹿伺候着去了书房等谢麟。

  林老夫人与米氏、方氏却围着程素素问长问短,既问日子,又问饮食,又说她在外面太辛苦了。说到一半,林老夫人道:“看我这个脑子!大夫呢?!快请了来把个脉。”

  一番扰攘,确定程素素只是旅途有些劳累,其余皆安,林老夫人才重又谈笑风生了起来。说不两句京中趣闻,才讲:“向亲家送信的事情你也不用着急,歇一天,明天再琢磨回娘家的事儿。”

  “是。”

  正说着话,谢麟回来了。虽说谢丞相在书房等,他还是过来给老夫人问安。磕完了头站起来,自觉地粘着程素素站了。程素素让给他半张椅子,米氏笑道:“哎哟,咱们家椅子是不足数儿么?”

  谢麟大方地道:“添丁进口,确是少了一张。”

  林老夫人也乐了:“别拿你的聪明来戏弄我们了。”

  “哪有戏弄?聪明不能逗着阿婆、婶子们乐,那也不算什么聪明了。”

  连方氏也撑不住了:“素素喂他吃了多少蜜糖?话都甜了。”

  程素素轻笑道:“就喂了点鱼汤。”

  林老夫人道:“有有有!新鲜的鱼早就给他备下啦。阿麟,去见过你阿翁,咱们再用饭。媳妇儿放在我这里,你放心。”

  和气完了,谢麟小心地从椅子上起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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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谢丞相书房,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赵骞依旧侍奉在侧,谢丞相与谢麟不咸不淡地见过面,问道:“见过两宫了?”

  “是。”

  “怎么说的?”

  “问我为什么一直笑,我说我要当爹了,他就让我滚了。”

  谢丞相喷笑,旋即察觉不对,飞快地板起了脸:“看圣上待你如何?”

  “阿翁也在担心岑恒?”

  “他算什么东西?”谢丞相慢条厮理地道,“老人家,越老越喜欢回忆,回忆自己的辉煌,仿佛还充满了威力。越喜欢看着年轻人,喜欢和年轻人玩儿,好像自己也年轻了一样。”

  “老翁爱亲妇。”谢麟辛辣地说。

  谢丞相不吭气了,半晌才说:“看来你心里有数了。记着,你是当朝状元,不是词臣也不是佞臣,很不用插科打诨来讨圣人喜欢。高兴的时候活泼些没什么,你不靠这个晋身。”

  “是。”

  顿了一顿,谢丞相才问:“圣上给了你多少假?”

  “先给了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呢?”谢丞相撑起了身子,“任职京中?是何职司?”

  “翰林院。”

  “嗯?怎么去了那里?”

  “圣上问安抚情形,我便说,阿鸾他们年轻热情,手把手带着他们教了一些事情才上了手。可见读书与做事,是两回事。”

  谢丞相笑了:“这就成岑恒老师啦?”

  “先看看人吧,他们也太沉不住气。”

  “这一个月,有何打算?”

  “见见亲友,代捎了些书信,一一送到。”

  “李福遇?”

  谢麟低头,想了想,说:“李与梅?”

  谢丞相道:“这还用选吗?预备怎么做?”

  “先聊聊。”

  谢丞相忽然觉得无趣了起来:“聊什么聊?你们俩,一样的人,就知道捣鼓些明晃晃的刀锋。除了棒杀,还可以捧杀。”

  谢麟也觉得没意思了,他好像一个在讲故事的人,包袱还没抖,看客给他叫破了。有点赌气地说:“原本想上书,内平教匪,外御胡骑,流放的人该回来啦。”

  “好事。”

  “是啊,流放遇赦还乡是好事,要是查一查这人已经回来了,宣旨的使者没见着人,就不好了。”当年那位大理寺卿,家族庞大流放的不少。至少谢麟知道的,这样的人家里,有几个弟子私自逃回又或者找人顶替也不是没有的。眼前一个例子,石先生,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想逃罪来的,虽然最后没有判罪。

  祖孙俩似乎再无他话可言,谢麟站了片刻,便施礼出来了。

  赵骞低声道:“郎君似乎不是很高兴。”

  “他是不亲我,可也没关系,只要守着这个家就好了。房子造得怎么样了?”

  赵骞道:“晚生已亲自勘查过了,丈量好了土地,已在打地基了。”

  “我死后,将这房子交给他媳妇,结庐守孝么……”

第164章 好戏开锣

  谢麟打谢丞相书房里出来脸色就不太好看, 回到上房一看,程素素与林老夫人等已经从调笑增进感情讲到了日常。三位都是生养过的, 对程素素这个新手恨不得将所有要点都讲了, 好教她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

  在三位眼里,程素素依旧是那个乖巧的新妇,孤身守城之类的英勇事迹听的时候揪心, 实无直观的感受。如今程素素依旧乖巧地听她们的嘱咐,三人想她亲婆婆不在了,越发将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说到兴起时, 林老夫人不带停顿地说:“你就住在我这东厢里。”

  “那是不成的。”谢麟才到上房就听到媳妇要被拐走了,急急出声否认。

  林老夫人板着脸说他:“你怎么回来了?”

  “方才还是心肝宝贝儿,现在就要赶我走。”

  “噗,好大的心肝儿!”林老夫人也笑了,还问, “要不我将老胡去照看二娘。”

  谢麟道:“胡妈妈您用的顺手, 我们又住在家里,别倒腾来倒腾去的,她也有年纪了。”有这么个老人家放在一边儿,连鱼汤都不好喂了呢。

  林老夫人见他脸色并不很好, 也猜着祖孙俩相处不算融洽, 总算是不会翻脸,老夫人也就不硬压着哪一个了。一叠声的催着他们回去休息:“屋子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孕妇火力大,却又不能受寒, 冰少用些。还有你,放了假,预备怎么着?”

  “先拜访亲友,再回来歇几天,看部里任命。”谢麟却再不说什么自己将要留任翰林院的事了。任命上的事情,公文未出就是没有定论,哪怕已经内定,也是默认不可以宣扬的。对谢丞相讲,是担心他做什么小动作,对林老夫人等就要装不知道。

  “你舅家、岳家你们都得登门的,礼物我已经给你们预备下了。”

  “阿婆疼我。”

  林老夫人诧异地对米氏、方氏道:“你们听到了没有?他说什么了?”

  米氏笑声依旧爽朗:“听清楚啦,您疼他,他知道,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哼!这样的巧话儿我还头一宗听他这么讲。”林老夫人嗔着,心里却高兴,谢麟总算沾了些人间烟火气,不再那么冷着了。到底是有了家室的人了,林老夫人爱屋及乌,看程素素越发顺眼了。

  程素素好奇地问:“小时候也不撒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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