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冯紫英又细往贾宝玉脸上看了一回,目光一错,就看到贾宝玉胸口上挂的玉了一点头,飞身下马:“说是世交,我竟不识得你,可是闹了笑话了。”便先自我介绍了一番。贾宝玉是知道冯家的,也抱拳为礼,引得冯紫英一笑,又转身拉了方才追来的骑士上来:“这是柳二郎,名讳上湘下莲的。”又向柳湘莲介绍贾宝玉。

贾宝玉顺势问二人行可是行猎,这时节有什么东西可猎一类。冯紫英脸上一僵,看贾宝玉眼睛闪着水光,一副好奇的样子,好气又好笑,柳湘莲看他这个样子不免代为回答,又借机取笑道:“自吹得百步穿杨,哪知道弓都托不稳当。”冯紫英回道:“我本射得中,谁料被一声嚎叫…”被冯紫英拐了一肘子。

贾宝玉看这两个差不多高中生年纪的家伙如此互动颇觉好笑,他们还真是活泼。贾宝玉也知道自己惊了人,又见这两个无忧无患的家伙有趣,便道:“都是我的不是了,学里给了三日假,白耗了两日,今儿是最后一天了,不免放纵了些。”两人哪会与他真计较?贾宝玉道:“相逢便是有缘了,既没猎到东西,我便作一东道如何?”

冯、柳二人俱是少年心性,平日自己就要充男子汉的,今日见一个粉团儿也作大人状,心里莫名其妙地得到了满足——瞧,这儿还有一个比咱们还小的——相视一笑,答应了。

贾宝玉说是作东道,实则连哪里有可以请客的地方都不知道。冯紫英见他一张小脸浮起红云,实在可爱,倒怕把他逗哭了,咳嗽一声:“我们平日倒有个常去的地方儿,宝玉可方便同去?”

贾宝玉巴不得这一声儿,心道反正老子AV都看过了,你就是带我到那啥啥的地方,咱也不怕,也不会留下啥心理阴影。一捏荷包,估摸了下,只要冯紫英和柳湘莲别把自己当冤大头,这点子钱够吃两顿上好酒席了。当下就应允:“哥哥既然有好地方,当然听你的。”

冯紫英还真不敢把贾宝玉带到烟花之地,便寻一雅致处,吩咐了一桌酒菜来。把李贵急得要吐血——宝二爷怎么能随便喝酒呢?冯紫英与柳湘莲倒不灌贾宝玉,只是逗他说话,难得见到一个作老成状的小孩儿,这小孩儿还长得特可爱,常人有机会难免会恶趣味地上前逗一逗他。

贾宝玉没说两句就回过味儿来了,这两个家伙说话的内容没有任何不妥,但是脸上的表情就太可恶了!合着我把他们当小孩儿,人家也把我当小孩儿啊!贾宝玉低头一看,一又小手白白嫩嫩的,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心中大恨。冯、柳二人见贾宝玉脸色有变,心道这孩子可真是灵性,两人又拉不下脸来说明,柳湘莲便讲些外地趣闻风俗一类。贾宝玉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笑容少了戏谑多了点儿诚恳,也是一愣。三人互相看了看,同时笑出声儿来。

一顿饭倒也宾主尽欢了。

贾宝玉快快乐乐地打道回府,一进西角门就觉得情形不对,怎么一个个都摒气敛声的?当然,平常也没人敢在贾母面前放肆,只是今日的安静中更带了几分肃杀与不安?

原来是千里之外的扬州送了信来——贾敏病了。贾母当时脸色就变了,王夫人与王熙凤对望一眼,并不敢多言,只说些:“家中尚有过年时锦乡侯家送的老参,寻来使人送与姑太太。”之类的话岔开。

出了贾母的院子,王熙凤便往王夫人那里去了,两人坐定,并无外人,这才露出忧色来。王夫人道:“姑太太那个人我是知道的,老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也是个好强的。于老太太又最是孝顺,寻常必不会有个头疼脑热就打发人过来诉苦矫情的。”王熙凤道:“我想也是,扬州长安隔着这么远,姑太太大家出身,也不是闲着没事儿拿人取乐的。况这回是林姑父使人来的,又说姑太太已病了几个月不见起色了…”两人对望一眼,都知道贾敏之病怕是不大好了,又开始默默算一回贾敏若是真的“不好”了荣府的应对。

贾母在自己房里也不舒坦,闷闷地歪在榻上过了一个下午,迎春姐妹三个见她这样也不敢多言。直到宝玉回来,贾母才略开了开脸,晚饭却没用多少。这下谁都知道老太太不高兴了。

因贾母不乐,贾政又寻思着贾宝玉一本《诗》已学了个囫囵,索性让贾宝玉多歇两日,也是休息一下也是陪陪贾母好开解她。贾宝玉奉了父命,还真不知道如何劝解人,只能在贾母跟前绕来绕去,他一绕,贾母先来关心他了。

正有事可以分散贾母的注意力——宝玉生日又到了,在贾政的默许下,王夫人与王熙凤在荣国府内张罗了一场热热闹闹的生日酒,贾母看儿孙绕膝,个个懂事儿,亲生的重孙辈儿都有了,自觉有福,或者不久之后女儿处便有佳讯传来也未可知,还真是放宽了心。

第42章 贾夫人病逝扬州城

贾宝玉因着学完《诗经》的缘故,又因贾政担心贾母,故而多了几天假期。至生日过后,贾母渐渐宽心,他便回了学家里继续读书去。回到学里,早上是代儒的授课时间,贾宝玉到位子上坐好,等着代儒叫他上去。这家学里肯用功学的人本就少,又因贾宝玉身份特殊些,代儒对他期盼也高些,便先叫他上前。

代儒知道他是因姑母之故请了几天假,不免先问一句贾敏的事情。贾宝玉心道,这位姑母早晚是要死的,实在不好回答说她无恙。便道:“劳太爷挂心了,因扬州路途遥远,老太太已打发人南下看姑太太了。”代儒又顺势问了贾母好,贾宝玉这回倒回答得干脆:“老太太只因姑太太的病心情不好,身子倒是硬朗。”

代儒问完场面话,便开始考较贾宝玉的功课:“你这几日家中有事,功课可曾荒废了不曾?字还练了没有?我不要看你包袱里写好的,现就有纸笔,你现写几个字给我看。”贾宝玉嘴角一抽,低头应了,顺势在代儒案上默写了一首乐府里的《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代儒看着他一笔一笔地写来,微笑着捻须点头。

这首诗乃是贾宝玉非常用功地练过许多遍的保留节目之一,主要忽悠对象乃是贾政。有了这首诗,先甭管这字好不好字,透过这首诗,就显示出学习态度很端正。贾宝玉成日窝在贾府里实在没什么娱乐活动,这时代的戏曲,他听得头大耳朵疼,又不能成天往外头逛街,迎春姐妹等才是萝莉,偶尔无事逗着说说话还行,天天逗她们贾宝玉自己都吃不消。他又不想或者说不敢跟丫环们腻腻歪歪,就只能读书、练字,练字、读书。

代儒心中有数,贾宝玉的字在同龄人里那是拔尖儿的,便是拿出去考秀才也不会失了卷面分,贾宝玉自己又练习不辍,不须自己多管。看贾宝玉写完了,代儒拎起来吹了两下,看了一回,就放在一边不说字的事儿了:“这字是没落下,书可温了不曾?这书可不是背过一回就扔到一边的事儿,等你进学时指不定还要考它呢,忘了可不行。若是真要用到的时候你全忘了,就算当面考的时候你背得出也是不算数的。”又抽《诗》里面的句子叫贾宝玉背。

贾宝玉心说这个容易,回家老爷已经考过一回了,因为在家里老是见到他,我怕他考我,倒是时时复习来的。当下一句一句接了下去,代儒又问意思,贾宝玉也按他说的慢慢答了。代儒大为欣慰,觉得自己也对得起荣国府给的束脩了,对贾宝玉越发的和颜悦色起来:“便是以后学了新功课,也不可忘了旧功课‘温故而知新’你知道么?”

“是《论语》里的话。”

“唔,你知道就好,从明日起我与你讲《尚书》,唔,学韵、对对子也要开始了,这两样儿学些日子便可学着作诗了。你今日不必在此多耗时间,早些回去把《尚书》备好,明日再来。”

贾宝玉应了,回到位子上对贾蔷使了个眼色,一面慢腾腾地收拾笔墨书匣等物,。贾蔷便伸手过来也慢腾腾地帮忙,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话。贾蔷道:“听说姑太太不大好,我打听了一回,没敢去打扰宝叔,怕叫老太太看到了又嫌烦。”贾宝玉也小声道:“老太太这会子倒不恼了,太爷叫我今儿早些家去备下《尚书》,你明儿还来不?”贾蔷点点头,瞥一眼代儒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检查小学生的功课,回道:“好些天没与宝叔好好说说话了,明儿我还来。”

贾宝玉一点头,抱着包袱出去了,临行与代儒又揖了一回。茗烟早在门口看见了,抢上一步来接过包袱,李贵急去叫牵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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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荣国府,贾政还没回来。贾宝玉见过了贾母、王夫人,换了衣服就往外书房而来。把《诗经》放到架子上,寻思着这几年的生日与年节除了值钱的金银珠宝与绸缎一类,还颇收了些文房四宝与书籍,除了《四书》怕还有《五经》的。又找了一回,果在书架上翻到了好几个版本的《尚书》质量还都不坏,比较一下,便选了一版纸质结实,印得字迹大且行距也宽的——预备着可以在书页上记笔记——放到一边准备明日用。

做完这些,又在书房墙上挂了几轴纸,写了几幅字,这才回到案上,拿出一叠玉版纸来,慢慢地抄写经文。年岁渐长,逢年过节或是贾母、王夫人、贾政等长辈的生日,就不能靠拆了东墙补西墙拿自己得的小东西转手送人或是到庙会、店铺里弄些个小玩艺儿糊弄了。贾宝玉虽然小有私房,算算却是经不得这样送法的。故尔闲暇的时候他就拿纸来亲手抄写些东西,诸如《孝经》、《金刚经》、《般罗密多心经》一类的东西,等到需要送礼的时候,全拿这些来充数——既省了钱又练了字更重要的是显出自己的诚意来,亲手抄的东西,意义自是不一样的。手上抄的这一本是预备着八月初贾母生辰的时候用的,不免更要细心。贾宝玉先是一页一页地抄,抄完了再总订到一块儿,这样要是某页抄废了,便单重抄这一页便可。

抄了一会儿,心气渐平,直写到午饭时分,又写完了一页要换纸的时候,茗烟才瞅准了时机上前来:“二爷,老太太那里开饭了,叫琥珀姐姐来寻二爷过去呢。”贾宝玉拿镇纸把抄好的经页压好晾着,甩甩胳膊、揉揉脖子,问道:“大哥哥今日在家不在?”

茗烟道:“大爷早间都是在家温书的,出门总在后半晌。”贾宝玉道:“今儿后半晌大哥哥可出去不?你去打听一下儿。”茗烟道:“二爷先去老太太那里吧,我去前头问一下跟大爷的人,二爷可是有事儿?用不用与大爷说一声儿,就说您饭后寻他去?”贾宝玉道:“也好。”

到了贾母正房,正赶上饭点儿,贾母道:“宝玉快来与我一道吃饭,整日在学里,便是家里做好的送过去也没有这样现吃的可心。可怜见的,上进是好事儿,可这么着揉搓着,怎么受得了?”又对贾宝玉道:“你平日在学里都是怎么过的?”贾宝玉老老实实地回答:“早间太爷查功课、教新课,午饭后瑞大爷看着大家习字温书。”

贾母一听便对王夫人道:“家学里是这样的么?”王夫人也没去过家学,具体情形她也没见过,仍是欠身答道:“当年珠儿入学家的时候,我也问他过,倒与宝玉说得一样。”贾母就道:“既这么着,就打发人去学里说一声儿,宝玉以后早间去听太爷讲文章,午饭还回来吃,饭后也不必去了,只在家里温书便罢了。”王夫人一琢磨也对,王家也有家学,王夫人未嫁之时在家里,也听兄弟说过家学里的情形,想学的,固然能学到东西,却也有一等淘气的人,一看先生离步了,他们就闹了起来,倒搅得别人不得安宁。如此一想,贾宝玉倒是学完了要学的东西,直接回家里温习功课比较合宜。退一步来说,即使贾宝玉想淘气,想与人玩耍,与其与一群不上进的亲戚厮混还不如饭后与世交子弟一起玩划算。

贾母见王夫人应下了,便道:“说了这会子话,早饿了,摆饭罢,”又侧着脸对王夫人道,“他老子那里要是不答应,叫他来,我与他说。”王夫人道:“老太太难道还不知道我们老爷?老太太吩咐下来的,他再没有不听的。”

贾母大乐,这一顿饭吃得格外顺畅,还多吃了半碗米饭。

饭后,贾母要歇晌,贾宝玉就寻贾珠去了。贾珠午饭后是在外书房里小睡而非窝在自己院子里休息的——说出去不好听,贾宝玉到的时候,贾珠刚换了衣裳还没躺下。看到贾宝玉,贾珠倒没有惊讶只问:“你寻我有什么事儿?”贾宝玉绕过贾珠的书案,欲往里间来走近了说话。无意见却看见贾珠案上并未合上的书册,因今天刚背过一回《诗》,看到贾珠桌上这一本,他不免多留了一点意,当下抄起书来近前问贾珠:“大哥哥这本书里头的注可比我看多得多了,怎么太爷不与我讲这些个?只一味叫我背,便是串讲,也没这么多的。”

贾珠劈手夺过书了,往贾宝玉头上敲了一记:“你懂什么?就开始争嘴?便是与你讲了,你能听得懂么?小孩子家哪里那么多话?太爷叫你背你只管背就是了,等你背熟了,自然有人给你讲后头的。”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道:“我怎么记得你收了不少新书?你倒是不看这些书上头都有注的么?”摇了摇手中的书,“单说这一本,我怎么记得是舅舅一块儿给咱们一人一本儿的?”

贾宝玉脸上一红,他收的书多了去了,有些干脆就是放到一边长灰尘的,就是舅舅给的书他也没有多重视,看贾珠的样子是在取笑他其实不是个爱书之人,言下之意——你小子也是个假正经!当下嘟囔道:“一样的《诗》我有好几本呢,谁没事儿挨着一本一本地看它,便是大哥哥也未必全看了。我单问大哥哥,怎么太爷不对我细说呢?”贾珠道:“你道一本书讲一遍你便能全记下了?”对贾宝玉招了招头,贾宝玉附耳过去,只听贾珠压低了声音道:“这四书五经,一辈子要学好几遍呢,我在家学里学了一回,倒没你想得深,太爷叫背我就背。等进了学,又入了国子监,你猜怎么着?里头又教了一回,这却是细细分讲了,几部书又能讲好几年呢。闻说春闱得中的人,若有幸入翰林做庶吉士,还要再听讲一回,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又要讲什么了。”言下之意非常向往。

贾宝玉一听,全明白了,四书五经这东西,就是俺们那块儿的思想政治啊!小学时叫思想品德,中学叫思想政治,到了大学它又分成啥啥的马哲、毛概、政治经济学了,如果你闲得无聊考个研究生玩玩儿,一上课,你会发现你又见到它了。讲的东西也由浅到深,然而却是万变不离其宗。

只听贾珠又道:“太爷的学问固然不坏,只是与国子监里的大家比起来,还是次了一头——我这不是叫你瞧不起他,他的学问启蒙还是使得的,只是他要真是本事够了,早该自取了功名也不会镇日在家学里了。他叫你背书是为你好,县试、府试、院试里头,顶重要的一条就是默书,不定抽考哪一段呢,你哪怕只当是有个督促背书的人也是好了。”

贾宝玉默然,以代儒的年纪,真要是够本事考得上,荣宁二府岂会坐视不理不要此股肱?何必叫他屈才于家学?弄了半天,代儒这个教出过秀才和进士的人,也是个学习不好的。真是“有状元徒弟,无状元师傅”了。

贾珠又紧紧叮嘱了几句“不许对太爷无礼,学问是你自己的”之类的话,贾宝玉自动理解成“不许歧视幼儿园及小学老师”,并且做了保证:“太爷再那什么的,也比我学问好。”大学毕业了去嘲笑自己幼儿园阿姨的人绝对值得鄙视。

贾珠松了一口气,他因复习备考生活非常单调,今日一见弟弟来说话,一时高兴又有点儿显摆自己经历见识的意思在里面,不免说漏了嘴,说完了也冷静了,生怕把贾宝玉带歪了。见贾宝玉依旧思想和谐健康,连忙换了话题:“你说寻我有事,难道就是说这个?”

贾宝玉这才想起正事儿:“大哥哥,环儿好有五岁了吧?”贾珠道:“这倒没错儿。怎么了?”贾宝玉撇撇嘴:“前儿三妹妹说起来的,央我问问能不能带环儿去学里。”贾珠叹道:“他这不大不小的,往学里去怕不相宜,你道老爷没说起么?我小的时候有太太教,你小的时候是大妹妹…现兰儿堇儿有你嫂子,都是在家学了些东西再送过去的。你看环儿这个样子,赵姨娘自己就是个不着四六的。那日老爷说起来,太太说了,我还要温书、你自家还在学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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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姨娘虽然是过了门路做了妾,其实还是个奴才,偏她拎不清自己,又好掐个尖儿,惹得贾母与王夫人等不喜欢,在奴才里也没什么好人缘。这日听了两句酸话,又因宝玉学得好,得了贾政看重与夸奖,便动了心思要贾环也上进上进。她自己除了骂人撒泼有点儿技术,其他的还真没什么可教的,便与贾政吹枕头风。

贾政一想也是,贾环是到开蒙的年纪了,然而这么大的孩子往家学里送,以贾政的家务白痴也知道有点儿小了。贾政当下道:“我与你太太说,先在家里寻人教教环儿,略大两岁便送去家学。”赵姨娘千恩万谢,又说了一车子诸如:“不是我夸他,环儿也是聪明的,学了字儿必给老爷争脸面。”之类的话。

次日,贾政便与王夫人商量着,是不是“大带小”让贾珠、贾宝玉教教贾环?王夫人肚里有气,怎么着?儿子你抱去了,整日母子和乐,到了要学字儿了倒叫我来当保姆?既然当然抱走了,现在也甭想叫我多费心了。出力不讨好的事儿,王夫人还不想当这个冤大头!教、养,可以!得跟我亲才行!也对啊,不是谁都有犯贱当圣母的资质的。王夫人恰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人。

至于贾珠、贾宝玉,王夫人一听贾政的提议就炸毛了——贾珠已误了一科了,难道要叫他再误一科只为当贾环一个人的私塾先生?宝玉自己还在学东西呢!——当下便道:“东西两府也都是七岁入了家学,又哪里晚了?珠儿宝玉小的时候,不过是我们娘儿几个拿他们逗逗乐儿,哪能作得了数儿呢?依着我,别小时候教得歪了,到了学里还要太爷再掰回来,倒叫太爷看笑话了。老爷若得闲了,略教他一教也就是了。”我生出来的好儿子可不是为了那个下流东西当垫脚石的,要教你去教,教出个好歹来也赖不着别人。其实王夫人自有盘算的,贾政这个人她是知道的,好端个严父的架子,又恨不得儿子一日之间学问突飞猛进能中了状元,贾环虽不是笨蛋到底被赵姨娘带得猥琐了点儿,这样的一对师徒父子碰到一块儿,可有好戏看了。叫贾政尝尝贾环的不上进,再对比贾珠兄弟的懂事儿,看你再把贾环当亲儿子把宝玉当抱养的!

贾政一想,王夫人说得也对,便把此事放下,又不知道忙些什么去了。王夫人依旧不放心,把贾珠叫了过来,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又道:“你只管温书,要是老爷找了你,你先应了下来,我打发人见你岳母,再叫你回国子监读书去。”贾珠也有些生气,倒不是因为庶弟,而是因为贾政,平日里对贾环可比对自己兄弟两个和蔼得多了,因贾环养在赵姨娘那里常得见贾政,贾政倒是与贾环亲近得多了,虽然也训也骂,却是另一种样子,只要贾环不是反了礼法,寻常小事贾政只作没看见。反观宝玉,比贾环大了两三岁,却被贾政当囚徒一般喝斥,只在最近略好了一点儿。虽然名义上都是弟弟,到底还有个亲疏远近,贾珠因胞弟之事对贾环便不待见了,一口答应了王夫人。

贾政竟没再来寻贾珠,命他教导贾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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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珠道:“三妹妹心疼环儿也是对的,你就不要夹在中间了。学里也不很近,环儿还小骑不得马,坐车去又太矫情了。”贾宝玉本是因着探春的面子才问的,实则不待见贾环,听贾珠一说,也便撂下了。“我也去躺一会儿,醒了来寻大哥哥。”

临走又想起来:“大哥哥,老太太说了,以后我头晌去学里,后半晌就在家里自己温书了,有不懂的,我能不能问你?”贾珠一点头:“教学相长,许你还想到我没想着的地方儿呢。你且住一下,太爷该讲到对对子作诗了,我这里有一本集韵,你拿去用。你平日里得的那些书里头怕是没这么一本。”

自此贾宝玉的作息又是一变,只是见贾蔷的时候越发的少了。贾蔷听贾宝玉说后半日要回家,笑道:“成日在这里混也是没意思,我得空寻宝叔玩去。”

回到家里,贾母那里却是一片轻松。贾宝玉悄悄拉了鸳鸯一问,鸳鸯道:“前儿老太太到底不放心姑太太,使太太打发人往南边儿问去了,回来说见着姑太太了,看着虽是清减了,倒是能起身,还说了半晌的话呢。”

贾宝玉心中大奇,难道贾敏也与贾珠一样被蝴蝶了?这里头没我什么事儿啊?还是有人在这里头做了什么动作?难道林妹妹也是穿的?

林妹妹到底不是穿来的,到了九月间,扬州来人了,一身的孝。王夫人与王熙凤先得了信儿,心里都是一突,坏大了!两人一是担心贾母受不住打击,二是贾敏未留下儿子,恐与林家淡了联系,贾府失一臂膀也不是好事。

然而瞒是瞒不下去的,姻亲之家总要有所表示的。硬着头皮报给贾母。贾母知道了惊了半日,方才缓了过来:“又一个先我去了…上回去看的时候不是说大好了么?”想起来要追究责任。

报信儿的人一面哭一面道:“我们太太怕老太太担心,硬撑着说好了,老太太打发的人一走,太太就病得更沉了…”

贾母不免哭了起来,一时之间贾母院内人人落泪。王熙凤哭了一回,又劝贾母节哀:“老太太要哭坏了,姑太太若是知道了怕是走得不安心。”又请示如何应对。贾母道:“旁的先不论,我的外孙女儿不能没有母亲长辈管教的,必要接了过来才行。”王熙凤领命而去。

王夫人陪着哭了一阵儿,又劝贾母入内歇息:“老太太好歹保重自己,实在放心不下,打发人去庙里念经点灯也使得。”一句话提醒了贾母,又催着去找庙。一阵忙乱之后王夫人才得了空闲。

一时王熙凤料理完了去扬州吊唁、接人的事儿,又来问王夫人:“总不能打发个人就这么接了妹妹来,须得修封书信才好。”王夫人道:“你先打发人去大老爷那里,大老爷要是不耐烦写,再叫老爷写。”

王熙凤心里有了数儿,就先不去办这事儿,反正要打发人动身也要后天,有的是时间。便与王夫人闲话家常,叹一回贾敏命短福薄,说一回林家子息单薄,王夫人道:“姑爷无子,怕要纳妾,把你林家妹妹扔在扬州,别说是老太太,就是我,也挂心呢。”王熙凤道:“这不是就快接回来了么?接了过来,老太太、太太都不用悬心了。”王夫人道:“只怕与林家这门亲戚,要疏远了。”王熙凤低头道:“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贾敏死了,对王夫人与王熙凤确有影响,但却不大。处理过了派人的事儿,又让贾政写了书信与林如海,两人也闲了下来,相视一笑,都轻了一口气。哪里料到王子腾府上又来了消息——王夫人与王子腾的外甥,嫁到薛家的妹妹所生之子薛蟠打死了人!

这一下,两个人都坐不住了!

第43章 未见美人先见雨村

对于王夫人与王熙凤来说,贾敏与薛蟠也是有远近之分的。因薛蟠出了人命官司,便把因贾敏带来的那些难过先抛开了去,急急忙忙地打发人去王子腾府上探问消息。府中近来风传的,便是两件八卦:一、林姑娘要来了;二、姨太太的儿子打死了人。

两件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贾宝玉闷闷地想。据说林姑父做巡盐御史很有钱,据说这些钱都被贾琏污了,据说…那是老子的卖身钱!另一个…另一个本人是不错啦,可是她哥哥…想到自己家里即将窝藏一枚杀人犯…贾宝玉顷刻之间内牛满面,老子从来都是良民啊。

只能闷闷地继续读他的书,背书倒不算很难,毕竟贾宝玉有成年人的思维,理解起来也不难,理解了之后去背也很快,更兼日日温习想忘也难。反而是学韵对对子,虽然有趣,却很费脑子。追根究底,还是因为知识积累得太浅。至此,贾宝玉算是明白代儒与贾珠为何不让他只看《四书》了。贾珠说:“便是做八股,也讲究押韵的,这韵脚《四书》里可是没有的。”代儒道:“你回家问你哥哥,秀才试除了默书,是不是还要作诗作赋的?再问问宁府里你敬大爷,他考进士是不是也要讲韵律、对仗的?”

贾宝玉只能学着对仗学押韵,对出来的对子写出来的诗还不能“打油”。听代儒讲了一堆桃红对柳绿,回来自己琢磨,最后琢磨得头都大了。被贾珠和代儒扔过去继续看《唐诗三百首》揣摩韵律与对仗,越看越郁闷,香菱两天就成诗人了,自己呢?想着想着就觉得晦气,只能硬着头皮来学。

翻了几回集韵,发现这时的韵律与后世的拼音,音节相仿,但是写法完全不同,又得学着写节韵。又觉得代儒教给他的对仗方法不够有规律,便拿出久经“考”验的应试教育学生的看家本领来做总结笔记。按照“一东、二冬、三江、四支…十五删”的韵,依次写下,又寻些典故来作范本。写着写着总觉无典可用,细细翻来才发现自己的知识积累少得可怜,不免又把各种正书杂书一通好翻,整理出一部《对韵》来。到了冬至,吃完了饺子,挂起了消寒诗图的时候,他的《对韵》也略具雏形了——“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1]写完了,自觉非常满意,不但对对子进步很快,连知识面也宽了许多,心下大为欣慰,琢磨着日后再看到新鲜的典故等可以依次往里头填。高兴地放下了笔,又看了一回,觉得非常满意。咱是谁啊?别的不敢保证,至少复习备考啥的还是有一点经验的。

此时袭人打帘子进来了:“二爷,老太太叫你过去呢。叫带上笔墨。”贾宝玉一怔,马上应道:“知道了。”把写好的薄薄几页纸放到案上晾着。袭人取了一张托盘来,把笔砚等放到托盘上,小心地避过了晾着的字纸。又有小丫头递过热毛巾来,贾宝玉一面擦手一面问:“太太和嫂子们这会子在不在?”袭人道:“方才舅太太那里打发人过来了,太太和奶奶们回去看信了。”贾宝玉皱眉道:“这回又是什么事儿?”袭人笑道:“听跟着太太的金钏儿说,舅太太那里打发过来的人脸上带着喜色,想来不是坏事儿。”

贾宝玉唔了一声,举步往贾母房里去了。照例往贾母身下的榻上一歪,满屋子就这个位子最舒服了。贾母笑问:“你又做什么去了?好容易冬日学里放这一天假,你又猫在房里不出来。”贾宝玉陪笑道:“写点儿东西,不过花了头半晌,后半晌我单陪老太太说笑话儿。”贾母搂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推开道:“快去填了字儿。”

贾宝玉应了一声,那边儿鸳鸯就叫丫头们捧出一幅消寒图来,亲自往炕桌上铺好,袭人上前摆了笔砚。贾宝玉便拿笔往印好了边框的“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九个字里填上了一个小点儿。填好了,两个丫环又细细地把墨吹干,复叫婆子们挂到墙上去了。这是一项自从两年前就开始交给他负责的任务——填消寒图,每年总要做这么一回,今天已是轻车熟路了。

贾母左右端详了一会儿,才道:“写得不坏。”贾宝玉大汗,老太太,我那是往里头填墨啊,还只填了“亭”字的第一笔…

贾宝玉左右伸伸脖子:“太太和琏二嫂子忙去了?”冬至连学里都放假的大日子,怎么这两个人不在贾母跟前说话?贾母笑道:“你舅舅家来人了,她们见见去,你舅舅升了九省统制了,奉旨出都查边,这两日便要启程,你明儿再向前里告个假,去你舅舅家道个别。”贾宝玉应了。

贾母忽皱眉道:“你这身衣裳也旧了,快到长个儿的时候了,衣裳快不够穿的了。明儿穿什么去?我又糊涂了,这事儿怎么问起你来了?”就吩咐袭人,“明儿找那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来给宝玉换上。”又叫“晴雯”。

贾宝玉眉头一跳,只听贾母吩咐道:“这丫头你也见过了,是赖嬷嬷带进来的,这些日子我看着她针线上倒是不错,就给你使了罢。针线上的人毕竟不如自己房里的丫头做的合身。”叫晴雯给宝玉磕过了头。贾宝玉笑得脸都僵了,心说这晴雯才多大啊?就让她做衣服?看着她嫩胳膊嫩腿的,能做个啥衣服?

还得笑着在贾母怀里打滚儿:“还是老太太疼我。”确实挺疼自己的,贾宝玉滚着滚着就有些感动了。贾母笑道:“叫袭人带她去安置了,你去看你娘去。”贾宝玉应了一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贾母又道:“穿上大衣裳,带上手炉子。”贾宝玉还没走到门外又被逮了回来,贾母又命两个嬷嬷送他。

到了王夫人处,王熙凤与李纨都在,王夫人果接了王子腾处送来的消息,说是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这两日便要启程,临行尚有一事不放心——薛家的外甥实在不学好,估摸着薛蟠之母是拿他无法了否则不会让他惹出事儿来,故而特特嘱咐王夫人,千万看好了这个惹祸的外甥!

王夫人闻说哥哥高升,虽要离京仍不失为一桩好事,又与王熙凤商量着要送何样的礼物相贺。见贾宝玉过来,招手叫他到炕上来坐,拉着手问:“从老太太那里来的?我正有事要与你说。你舅舅不日外放,明儿我打发人送贺礼,你随你大哥哥也去道个别。”贾宝玉见王夫人这里正忙,匆匆应了就说要回去歇一歇:“看了一早上的书,头疼。”

王夫人一听,拉过他左右端详了好一阵子,见贾宝玉只是有些倦意,才放心叫他去躺一会儿。转脸又与王熙凤等继续商议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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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张消寒图写到“春”字的起笔的时候,林黛玉来了。

这日,贾宝玉照例在学里上了半天学,后半晌刚回来就见门上的小厮一面上来牵马,一面笑道:“二爷可回来了,今儿姑太太家的林姑娘说是今日要来了,这会子太太奶奶和姑娘们都在老太太房里呢。”

贾宝玉一听,扔下众人便往贾母正房里来,与众人见过礼就往贾母身边坐下。贾母见宝玉来了固然欣喜,脸上却掩不住一丝焦急之色,贾宝玉估摸着贾母这是想外孙女儿了。便引着贾母说话:“老太太这是等我呢?”王夫人笑骂:“看把你美的!偏不是等你的,这是等你姑妈家的妹妹的,沿途也有信儿送来,算来今日该到了,已打发人领着车轿接去了。”贾宝玉故意拉着贾母袖子:“老太太看看,太太还没见着妹妹呢,先不理我了。”贾母也是一笑,尔后叹道:“她母亲远嫁的时候还像是在眼前呢,一转眼…”说着就试起泪来。贾宝玉见王熙凤不在眼前,没有串场的人,急忙给贾母递帕子:“都是我的不是,倒惹老太太伤心。”

贾母顺势擦了眼泪,嘱咐贾宝玉道:“你林妹妹到咱们家里来,可要与她和睦着些。”贾宝玉道:“本是骨肉,这是自然的。”贾母欣慰地抚着贾宝玉,又问:“怎地人还不来?”王夫人目视鸳鸯,鸳鸯借着换茶上前道:“林姑娘进京,是从码头上来,离咱们府里还远着呢,便是此刻已到了,赶路也须些时辰呢,老太太不必着急,打发去接姑娘的都是稳妥人。也好到饭点儿了,老太太先用些东西再等吧,宝二爷才从学里回来,耗了半天的神读书,怕是要饿着了呢。”贾母道:“是了,快摆饭。”

王熙凤踩着饭点儿领人过来侍侯用饭,席间无语,直到吃过了午饭林黛玉还没到。王熙凤便道:“老太太还是歇会子罢,待林家妹妹到了也好有精神说话。不然这么熬着,等见了妹妹反而没精神,便显得不看重妹妹了。”又把贾母劝去歇着。

贾宝玉悄悄退了出来,在自己房里拎着本《漱玉词》翻了半天也没看进去半个字,又睡不着。索性跑到外书房的空地上放箭去,不幸十箭里头没一个中红心的,还有三支脱了靶。闷闷地回到屋里咬手指头。

呆坐了半晌,忽见贾政书房里伺候的小厮过来道:“二爷,老爷叫你去见客呢。”贾宝玉一惊:“见的什么客?”今天林黛玉要来,原著里贾政不是不在家的么?这一节他还记得清楚,因为高中课本中有这一段。

小厮道:“小的听了一耳朵,说是与爷同姓的一个人,带了林姑爷的书信来的,听他与老爷说话,像是…今儿要来的林姑娘的馆师,因他顺路进京,林姑爷托他一路照看林姑娘进京的,叫什么贾雨村…”

贾宝玉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贾雨村?他也来了?心下疑惑,也只得整理了一下仪容,虽有晴雯然新衣却还没做出来,因在家里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虽然希望给林小美女一个美好的印象,但是人家刚死了娘,贾宝玉觉得还是要厚道一点,端庄一点比较好。这样的装束去见贾政,也能应付得了了。

到了贾政外书房,里面除了贾政、贾珠,另有一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身布衣,看着倒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方腮,贾宝玉心道这就是贾雨村了。真真是人模人样!可惜不干人事儿。

打量完了,低眉顺眼地向贾政请安,又向贾珠问好。贾政对贾宝玉如此识趣非常满意,咳嗽一声道:“这是雨村,你林姑爷荐来的,他是科举进身,学问尽是有的。因有事要在京中留几日,你们兄弟有什么科场上或是学问上要请教的,趁着机会多请教。”

贾宝玉心说,请教他?他个人渣,能教我什么?他又教出什么好人来了?乖乖!他是林妹妹的老师啊!唯一得到曹公官方认证的老师!当下收起鄙视之心,认真一揖,口称:“请先生多指教。”贾雨村回了半礼,连道:“不敢。”

只听贾政道:“雨村何必过谦?且宽心在京中住几日,既有圣人旨意要起复官员,你的事儿便不难办。我明日便上本,再有舅兄近日尚未离京,倒不是难事。”贾雨村心中大喜,口中称谢,又道:“学生只在贵府外头后街赁房居住,两位世兄有什么要问的,只管叫我。”贾珠听说贾雨村是正经科举出身,也欲询问一些考场经验,客客气气地与贾雨村约好了时间。贾政便打发两个儿子自去读书,自己留下贾雨村说些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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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与贾珠一路回到外书房,早见贾母处的婆子等在那里了——林黛玉终于来了。贾宝玉有些激动,他其实挺想见见林黛玉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美女啊,谁不想见?尤其林妹妹不但长得漂亮,人也聪明还颇有才气。如今有了机会一睹芳颜,贾宝玉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然而一旦被诸多“大师”解读出贾府以贾宝玉正室之位作交换吞了林如海的家产,贾宝玉再想着林黛玉,心里就不自在了。纠结了许久,心中对于这位“天下掉下来的”林妹妹的好奇,终于暂时战胜了心中的疙瘩,三步并作两步去了贾母房里。

扑了个空!只见到迎春姐妹三个,林妹妹早被邢夫人带走见贾赦了。连王夫人等都不在,李纨也回去照看贾兰兄弟了,只有王熙凤还在与贾母等说话。探春见贾宝玉四下张望,就道:“二哥哥可来晚了,林妹妹随大太太去大老爷那里了。”贾宝玉暗道不走运,脸上就有些讪讪的。贾母招手道:“你林妹妹要在咱们家住下呢,有的是见面的时候,等会子晚饭她还得过来,”又问,“你老子叫你有什么事儿?他可发作你了不曾?”

贾宝玉道:“老爷与一个叫贾雨村的说话,叫我和大哥哥都见见,说是林姑父请他教过林妹妹读了几天书的,是科甲出身,学问不坏,叫我们多向他请教。”贾母道:“这是正理,你林姑父是探花,他能看得上眼聘来给你妹妹做西席的人,必是不错的。”

贾宝玉心里直抽抽,林探花同学的眼光与贾政一样的败坏,贾雨村人品可不好。先前贾政还说什么给贾雨村谋官的事儿,还是林如海给的荐信,贾宝玉决定对林妹妹他爹的水平持保留意见。贾雨村都干了什么事儿吖?甄士隐算是雪中送炭接济他了,可他明知道香菱的身世,最终却葫芦断案了。用农夫与蛇的故事来形容这件事情,虽然不是很贴倒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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