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希夷便将自己母亲本来准备正旦之后离开,现在自己要跟风昊一起走,不知道母亲要去哪里比较合适,这样的担心请教风昊了。
风昊凝神一想,便大骂太叔玉“狡猾”,气咻咻地道:“他都算计好了,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多心眼儿?怪不得老天看不下去了,要给他点残疾!”
卫希夷不太乐意了,又担心太叔玉,问道:“太叔的脚,不能好了吗?”
风昊哼唧一声:“难!他雨雪的时候别疼死就是命好了!凡骨头有伤,逢阴雨、下雪,又或者天气寒冷、潮湿的时候,都会行走不便,疼痛难当。难为他了,今年天气可不帮他的忙呀。”
卫希夷追问道:“要不疼,有什么办法呢?”
风昊瞥了她一眼,卫希夷迅速堆起十分谄媚的笑来,拖长了调子:“老师——”
风昊撇撇嘴:“他要是运气好呢,过几天围猎,就让他猎头虎吧。虎肉、虎骨、虎皮,都是好物。咦?人呢?阿肥!去,找老二,寻犬马猎鹰来!”忽然想起来还要围猎,则自己的新学生必须要露一手,不可以被人比下去了。风昊决定教新学生骑射。
骑兵是最近才兴起来的兵种,之前以步卒、车兵居多,虽无马蹬容易落马受伤致死,但是技艺高超、腰腿力量好的骑兵机动性极强。好马难得,骑兵的马与车兵的马还有些不大一些,这也就靠成了骑兵数量不多。
因为它的“稀”与“贵”,所以在贵族中间很快流行开来。尤其是打猎的时候,比起往昔在战车无法进入的林间山地里靠双腿奔跑,无疑又方便许多。在马的笼头上装饰着黄金与宝石,用精美的丝帛做成鞍垫,又是一种新的炫耀的方式。
息君成狐提供的马都不错,装饰也很好。
风昊自己的骑术也是才练不很久,却很快掌握了要领,先让卫希夷在庭院中试骑。教她窍门,并且告诉她:“如果落马,以肩卸力!不可使颈背先着地,易折颈而死。”
马不高,卫希夷地在上蹦两下,足下一发力就跳到了马背上,两只手稳稳地抓住了缰绳。
准备拖她上马的姞肥:…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卫希夷还记着她向风昊请教的事情,从马上跳下来,又扯着风昊的袖子,继续请教要女杼与卫应要怎么办才妥当。老师对学习好的学生准是格外的宽容爱护,风昊道:“你就圈块地方,那就是你的地盘了,想怎么安顿就怎么安顿!”
“什么?”卫希夷惊呆了,“没那么容易的吧?”想要安顿好母亲和弟弟,她需要的东西太多了,并且,她们至少有姬戏这样躺枪的仇人,并不安全。想要安全,她至少得有一个放心的城吧?太叔玉讲过,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即使日后她有自己的地盘了,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见学生不开窍,风昊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我的学生!为师哪个学生没有自己的地方?你还没有出师,先随为师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学成了就行了!”
卫希夷惊讶地道:“可是我头回遇见您的时候,您正带着门人弟子到处找吃的呀!偃师不也是…”所以我才说养不起嘛。
风昊老脸一红,生硬地道:“他那是随便猫猫狗狗都要照顾!咱们不一样!不值得的咱不理!你想照顾你母亲和弟弟,足够啦!走!骑上马跑两圈去,谁许你休息啦?”
卫希夷可不是被一吼就忘了事儿的人:“那正旦之后,咱们去哪里?您不是从东南过来的吗?那边是不是不太好住了?告诉我,我好准备着呀。”
“你小孩子家,要准备什么?有我呢!哎呀,去你大师兄那里!他隐居了好大一座山,吃喝管够!”
“为什么隐居呀?他不是无所不能吗?”
说起这个就命苦了,风昊严肃地道:“你给我听好了,不可以学他!”刚收弟子的时候,风昊做老师也不是很熟练,不知为什么将大弟子养成了一个奇怪的脾气。大师兄才出师的时候,很做过不少好事。遇到丢失了制陶技艺的部落,教人家做个陶罐,遇到房子造不好的部落,教人家盖个屋什么的。一传十、十传百,将他传成了个无所不能。他便慌了:我不是什么都会的呀!干脆隐居起来,不将技艺练好,他就不出来见人了!
卫希夷:…她响亮地对风昊道:“您放心,我最会认错了(song)。”我娘一瞪眼我就跪的。
与老师相处得十分融洽,师门看起来也和谐得一塌糊涂,卫希夷在这位看起来还挺靠谱的老师的撺掇下,还真的跑去问了女杼:“娘,今天老师教了宫室宅院的布局。”
卫希夷一开口,女杼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当下,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卫希夷将心一横,问道:“那个,咱们住的这里,是不是应该是太叔母亲的居所呀?太叔对咱们是不是太好了点呀?光哥哥的功劳,不够吧?”住进来才知道,这庭院看起来与太叔府隔着道墙,但是墙上还开着道门,其实是相通的,根本就是府邸的一部分。
女杼心情变得恶劣了一点,出乎意料的,却不像她自己想象中的暴怒,她有些奇怪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情甚至是平静的。便也用平静的口气说:“你想说什么?”
“太叔究竟是咱什么人呀?咱们受他照顾太多了,我得心里明白,要怎么还他,对吧?”
女杼垂下了眼睑,卫希夷心里呯呯直跳,呼吸也变得小心了些。女杼道:“你去问他吧。”
“咦?”
“去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啊?”
女杼看了卫希夷一眼,一眼就让卫希夷连滚带爬地滚去找太叔玉了。
路过自己房间,她还进去摸了两只桔子,往怀里一揣,跑到太叔玉的书房里。
书房燃着两树七枝灯,灯油注得很足,灯芯才剪过,将室内照得很亮。守卫认得卫希夷,与她打了个招,小声提醒:“上卿在为围猎作准备。”卫希夷心里顿时复杂了,脚步也沉重了一点。多一个哥哥,多一个家人,还是自己很喜欢的人,她本该开心的,联系到女杼与太叔玉二都是一副“不可说”的样子,这份开心就被小心翼翼所取代了。
眼前出现两只跳着舞的桔子,桔黄的外皮在灯下显得格外的诱人。太叔玉没有被惊到,他早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桔子上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皱成包子的小脸,太叔玉捏捏面前的包子:“怎么了?桔子不好吃?”
卫希夷爬过去跟他并肩坐着,低头剥桔子,桔皮上的汁水溅到手上,发出一般开胃的清香:“我今天问我娘了。”
“什么?”太叔玉觉得心跳都要停了。
“娘说,让我来问你,你说你和我什么人,就是什么人,”糊了一手桔皮上的汁,掌手都变色了,卫希夷飞快地剥完了一只桔子,又飞快地放到太叔玉面前,“吃吧。”
太叔玉双手撑案,耳中嗡嗡作响。卫希夷见状,将一块桔子皮放到他鼻子下面,一挤。太叔玉一个哆嗦,挤了好几下眼睛,缓缓地道:“希夷,叫我哥哥,好不好?”
第60章再见面
“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
“你叫了?”
“是啊。”
风昊摸了摸下巴,新收的学生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敲敲桌子,风昊问道:“你怎么看呢?”
卫希夷将下巴搁在身前的矮几上,含糊地道:“就先这样吧。”说完,将头一歪,半边脸都贴到矮几上了。
风昊叹了一口气:“那就先这样吧。”说完,又仔细将她露在外面的半边脸观察了一下,看她似乎是真的只是有点泄气,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不由好奇心起。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绝大多数是头脑简单的,然而卫希夷显然在极少数之列。居然就这样算了?有些不大对劲儿。
“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卫希夷将脸在矮几上滚了一下,换了另一边受力,咕哝了一声:“又不是说说就能行的。”说着,哀叹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自己肩上担的债务又重了一些。有点哀怨地看了风昊一眼,卫希夷忽然双手撑着矮几,整个人突然坐正了,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用力看着风昊,认真地道:“您就算猜出来了,也不能说出去啊!”
哎呀,被用敬语了,小弟子真是很懂事嘛!风昊笑得极是慈祥:“知道啦知道啦!我说给谁去听啊?况且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卫希夷愈发认真了:“那可不行!我娘没点头,就不能说给别人知道。”昨天晚上,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对太叔玉是充满了一种不好意思的感情,总觉得他很亏。但是,这不代表就可以不顾及母亲的感受。昨天说开了之后,太叔玉便随她去见了母亲,两人关起门来说了久,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红通通的,女杼只是让儿女改了口,却没有答应留下来。卫希夷看母亲也哭了,就没敢再接着问了。
风昊又想翻白眼了,不行,得绷住,现在眼前不是小卷毛,是小徒弟了,必须有个慈祥老师的样子,不能教出老八那样的混球来!风昊强行慈祥地道:“恐怕已经有些人怀疑你们的身份啦。虽有王命,太叔照顾你们是应该的,出现在人前,却不大像是受命而为,反倒是发自肺腑。”
卫希夷撑着矮几,半个身子都趴了过去:“那怎么办?”
由于在卫希夷之前收的最后一个弟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将老师揍一顿,所以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小弟子”的全方位尊敬的风昊,被这么认真求教,虚荣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拍胸脯道:“不愿意留下来,就一起走嘛!不是说好了的吗?为师现在也不想回家乡,咱们就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圈一圈,住下来好了嘛!我看老大那边应该不错,不然他也不能在那儿缩那么久,咱们就到他隔壁山上住下好了。”
卫希夷:…闹了半天,还是这主意吗?还好,位置算是有了,现在让她自己找地方,大约是找不到合适的。不过“那太叔怎么办呢?”
“他?这么大个儿的人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吗?我看天邑还要乱一乱,你们别在这儿给他添乱就好啦。”
卫希夷低头掐掐手指,数了数己方的人数,发现好像真的是添乱的,突然问道:“您说他心眼儿多,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把会添乱的找个安全的人给托付了什么的。
“才知道呐!”
怎么办?觉得欠太叔的好像更多了哎…还是早点走吧!等不添乱了再回来!卫希夷心里,自己父母又不曾抚养太叔玉,则再多受他照顾,就有占便宜的嫌疑了。便问风昊:“咱们正旦后便动身吗?”
风昊道:“不错。不要等天太晚,那时候雪化了,地上泥泞,也不好走。再晚一些,等雪全化完了,又来雨水了,更麻烦。”
“好!”
风昊抻了个懒腰,抻到一半儿想起来不能给学生做坏榜样,又生生忍了下来:“好了,接着骑马去吧!今天去城外!马上弓箭与地上可全然不同了。”卫希夷也爬了起来,将烦恼放到了一边:“好!那我今天能先试试手吗?”不让试也会偷偷试的哦,你最好答应。
风昊瞥了她一眼:“不让你就不会偷偷干了吗?当我看不出来吗?听好了!凡事不可自作聪明,本领学到了,接下来做什么都行,若是没学到,便以为自己做都能做,强做不能做成的事情,是要吃大亏的!羊觉得自己有硬角而挑战狼,只有死路一条。明白吗?”
话说到最后,风昊的表情严肃得紧,卫希夷也端正地站好,双手垂在身侧,乖乖地答应了下来。
风昊郑重地道:“怎么样判断对方比起自己是羊还是狼,是我要教你的事情。攸关生死,你有任何的疑问,都要问我。能解答的我会给你解答,不能解答的,我们就一起去评判它。”
郑重的态度之下,卫希夷也更加正经了:“是。”
“好啦,走吧!”
这一次,却发生了风昊意料之外的事情——王宫中来了王后的使者,言道王后想见卫希夷。风昊对外人的时候,又是高冷且难伺候的那个名师了,质问使者:“为什么?从我的地方带我正在学习的学生走,怎么没有人问过我呢?”
将倒霉的使者问出了一头的冷汗来。
王与王后想要见某个人,还没有过要询问别人家长辈的惯例,哪怕是召见太叔玉又或者是息君等人,只有被召见者、请见者排队等宣的,没有听说王和王后还要预约的。然而风昊不同,不但他本人难以讨好,他的学生们也个个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他就要做这个特例,谁也拿他没办法。
卫希夷的心头却活络了开来——是不是鸡崽答应的那件事情?是不是就能见到小公主啦?与庚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里的眼神,被风昊抓了个正着。风昊正正衣冠:“说呀,什么事的?”
倒霉使者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出来——是王后才见了车正的妹妹,闻说车正的妹妹与卫希夷以前是好友,也好奇风昊新收的学生,便将她也召去说话。
庚撇撇嘴,将鼻子一歪,又戳卫希夷的后背了。卫希夷回过头去,听她咬耳朵:“故意不让公子先知道,好让你没准备的。”
她猜得极准。
身为一个觉得对儿子有所亏欠,想为儿子好的母亲,陈后也是操碎了心的。姜先自打拜了偃槐做老师,再无后顾之忧,便着手进行了他允诺过卫希夷的计划,让她能够与女莹见上一面。这需要借助陈后的身份,姜先做了几天乖儿子,在申王处理冬日祭礼与正旦典礼的时候陪陈后说话。
说的是他这一年的经历,讲的全是些奇闻异谈。绕不开的是在蛮地发生的事情,姜先讲述蛮地连绵不断的阴雨,讲到了奇异的诡蛛。自然而然便提到了卫希夷与女莹,将自己自告奋勇答应了卫希夷的事情讲了出来,请母亲帮忙。
儿子的请求是陈后无法拒绝的,然而想到儿子这样小的年纪,就跟一个小姑娘过于亲密,还答应了这等请求,她就有些不淡定了。答应归答应,可没有照姜先的剧本儿走。她来了个突然袭击,在点了女莹的名,将她召到王宫之后,又让卫希夷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到王宫里来。
陈后要杀姜先一个措手不及,让儿子没机会通风报信的情况下,看一看纯天然的小姑娘是个什么样儿的。
然而卫希夷一点也不怕,自打了有这么个老师,卫希夷又找回了以前在蛮地里的状态了。见就见,谁怕谁呀?将头一昂,又缩了一下——对,有老师撑腰,可以横着走,然而老师跟前,还是竖着吧。
庚能猜到的事情,风昊完全看得明白,心道,这娘们儿居然在老子面前耍心眼儿!卫希夷不对他们讲姜先曾有允诺,他们也不会如此想。既然早有允诺,看姜先那样儿,就是个不敢对卫希夷耍心眼儿的,那耍心眼儿的就另有其人的。
风昊正一正衣冠,支使庚给卫希夷换衣服梳头,他自己却对使者说:“我的弟子还很年幼,到了陌生的地方会害怕,我亲自送她去。”
卫希夷默默看了他一眼,忍了。
庚默默看了他一眼,忍了。
女莹在陈后的宫殿里,思绪有些飘。她能到申王的宫城里来,也是陈后费了一番心思的。以陈后的想法,她才新婚,想见见天邑的贵妇贵女,合情合理,哪家会不答应呢?
车正偏偏不想答应,尤其是涉及许后与女莹的。女媤很老实,许夫人也还算安静,唯许后与女莹,一个从王后到了如今的境地,落差极大,精神都有些不太正常了,女莹则是对他抛弃了父亲的国家与姓氏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慨。这两个人,是不能放出去惹事生非的。
陈后的使者到来的时候,车正便知道,让外界糊里糊涂地弄不明白许后与许夫人的区别,又或者他有几个妹妹,这样混淆视听的办法是行不通的。陈后的儿子去过蛮地,知道南君家的人口。
他便对使者宣称母亲与幼妹水土不服,生病了,倒是大妹妹与庶母还算康健,让她二人入宫觐见王后为妥。否则将病气过给了王后,反而不美。
陈后虽瞒着儿子行事,却在涉及蛮地的事情上听信了儿子的话,认为车正确实有些偏激,或许真的是在软禁她们以隐瞒某些事情。申王不介意的事儿,陈后正好去办——或许,申王未必就像表现出来的那么不介意呢?
于是,王后的使者带着医工与巫医一同到了车正府上。因为王后说,车正是向往归化的典范,怎么能让他的母亲和妹妹久病不愈而没有更好的医生呢?“若宫中医工束手无缚、巫卜祷告不应验,是天意。若宫中有医工、巫卜而不赐予,就是王与后的疏忽了。”
车正也不慌张,许后本人自到天邑,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干枯而削瘦,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凭谁也不能说她是健康的。不能说他在说谎。令人担心的是女莹,她虽然饮食有所减少,可坚持父亲没有错的那股劲儿可是十足。
车正趁着医工检查许后的功夫,对女莹好生“提醒”了一回,然而不放心地亲自送到了宫中。
女莹沉默着,沿途目不斜视,直到进了申王的宫殿里。她是南君宠爱的幼女,自幼养成的骄傲与气度仍然没有被磨灭掉,一路行来,虽然总觉得有侍女与侍臣在廊柱后面、墙角后面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依旧挺直了小脊梁,脚下一步不错地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了,在自己家的时候,公子先初到,自己和希夷两个也这么悄悄地…现在公子先的母亲要见自己,自己却成了被围观的那个。一时之间,女莹幼小的心里,也生出一般奇异的感觉来。
【只是不知道希夷怎么样了。】许夫人曾悄悄告诉过她,女杼带着希夷去找过她,但是被拦了下来,人也被她哥哥赶走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呢…
想事儿的时候,路便显得很短,不多时,陈后的宫殿便到了。女莹未能见过完整的天邑与宫城,无论进城还是入宫,她都被自己的亲人看管起来,无法打开车窗的帘子认真看这座囚笼。进到现在,她才对申王的宫城有了些直观的认识——大,规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觉得陈后的宫殿比自己母亲的宫殿多了些庄严肃穆,少了些假模假式。
行礼的时候,她又踌躇了。除了对天地的祭祀、对父母的尊敬,她再未对其他人行过重礼。现在…
陈后端坐上方,打量着底下的小女孩儿。显然,她被照顾得还算不错,有着白皙而娇嫩的皮肤,模样儿也很不错。只是面容有些呆板,眼睛也略显呆滞。女莹一路被自己的母亲严加看管,到了哥哥这里,也因为自己的坚持,又被禁足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鲜少见人,更少用到调整表情,直到现在看起来还有点呆呆的。
陈后因她是蛮族,也不很介意她的礼数是否周到,和气地赐她坐,问她身体的情况,问她在天邑是否适应。这也是为了从侧面了解一下即将见到的卫希夷,同是蛮女,女莹的感受,对于陈后掌握卫希夷的状态,会有不小的帮助。
陈后不断地以关心的话语,询问她的生活,是否习惯一类。女莹回答得很谨慎,她讨厌她哥哥,却也得承认他说得对,现在大声叫嚷与事无补。违心的话又说不出口,她回答的字句便很少,给了陈后一种沉闷的错觉。
当陈后觉得问得差不多的时候,却突然向车正及女莹提到了“听说”女杼等人登门的事情。一刹那,女莹的眼睛亮了起来,旋即掩饰地垂下了眼睑。她相信好朋友不会忘掉自己,然而自己也被关了起来,希夷的话…即使能逃出来,也需要一点时间吧。
陈后并不需要女莹回答什么,她只是想有个理由将卫希夷召过来而已。很快的,卫希夷又再次站到了王宫里。与之前的几次不同,这一次,她深入到了王宫的后半部,不是在王殿,而是在王后的大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