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春陀悄悄来报:“安阳侯家,夫妻相敬如宾。卫将军家并无嫡妻,只有几个侍寝婢女。修成君家里,正在给小姐办嫁妆…”

直指绣衣使者回报:“太仆大人在相看长安闺秀,听口风似要为卫将军选妻。弓高侯太夫人、安阳侯太夫人在为安平侯准备婚事。”

母后快不行了,为金娥定下门亲事倒在意料之中,只是定下了淮南…唔,也好、也好。

公孙贺又不安份了么?卫青,有多大了?唔,十二、四、六、二,二十四了,是该娶了。阿说,也二十了,王陵家的闺女,怎么就选了他?列侯不假,不过,这翁婿俩的封地倒是挺近啊。真是像他哥哥,尽向着外家。阿嫣…呵呵…你真是心仪许氏么?

韩嫣回家,等到的不是刘彻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他上表请辞的暗号,而是再次出征。

元朔三年,匈奴再次入边,汉匈双方像极了两个怄气的孩子,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去年汉廷刚收了河套,今年匈奴就打到了代、雁门一带。正准备反击的时候,王太后却死了,只能停下办丧事。死了亲娘,刘彻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是这位母亲一手把他拱上了皇位,又在初时为了他皇位的巩固劳心劳力,本该感激的,却因她对娘家的偏袒带来的一串问题磨去了好感。如今人死了,母子天性又发了出来,很是难过了一阵。

王太后的丧事办完,恰是张骞自月氏还,带来了西域的风土人情,以及匈奴与西域各方势力的分布情况。

新一轮的布置又开始了,刘彻自此确信了匈奴各部平日各自为战的状态。整个大汉朝的国家机器围绕着新的战略方针运转。大战当前,韩嫣自不能明着表现出退避之意,只得暗下再向刘彻进言,却得到刘彻一句:“再战一场。”只能回去准备了。最后一场吧,再战,打是打顺了手,总是心中难安,一旦有了退意,便不想再拼死拼活了,暗中告诫自己——站好最后一班岗就好。

汉廷在紧锣密鼓地布置,匈奴也没有停手,元朔三年的行动汉军并没的立即反击,匈奴尝到了甜头,不免再想南下,于是,元朔四年又到了代、定襄、上郡来打草谷了。此时王太后丧期已过,刘彻再也不想忍了。

元朔五年的春天的大旱,没能拦住汉军北上的脚步。定了韩嫣与卫青为两路主率,下各辖四将军,分路出塞。

送走队伍,刘彻站在巨大的舆地图前暗自思量,卫青、韩嫣须得分兵,否则,以两人资格,卫青必属韩嫣之下,待到韩嫣退位,而军校未成之时,卫青就是韩嫣天然的接班人,底下的将校必集其门下,再要拆开来就要费事了,不如先分了一半去。韩嫣回家上表请退的时候,才不至于天下将校几集于一门。李广似乎不适合远战,守城倒是在行。公孙贺、公孙敖,跟着卫青正好,这样韩嫣手下就能多两个不是亲卫家的名额…还有什么?

韩说,唔,让他随着阿嫣再战这一场吧。这场回来,我不说,阿嫣怕是也要让他借口退下吧?——兄去弟随,阿嫣若退而阿说不退,阿嫣的军中部属怕会追随阿说吧?阿嫣,再让我看看你到底会怎么做…

卫青是个老实人,只是太老实也太实在了,行军打仗似乎占去了他所有的智慧,其他的事情竟是全由着家人摆布了,二十六了吧?没有正妻也不觉得奇怪么?你儿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家里还没有主事的。你真不知道你姐姐们打的什么主意?你议婚都议了几年了?你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妻子,自己心里没数么?

战事挺顺利的,韩嫣觉得自己这辈子打仗好像都在拣便宜,先是拣了李广的便宜在人家苦战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捣乱建功,然后是乘着卫青战茏城的时候绕到单于庭,现在,知道对手是右贤王的时候,又要抄右贤王的退路。真是开了作弊器==!

然而,这一仗就是开了作弊器,他也非赢不可,点着手下将领、校尉的名单,几乎都是新人,或者是从未立功之人,而卫青手下用的是沙场老兵,看起来是卫青很得刘彻照顾,其实,刘彻是不想把军中新势力放到卫青手上。

卫氏之盛,是因其军功。刘彻真的那么信任他么?是不得不信任吧?除了霍去病,武帝朝再找不出一个能够替代卫青的人了,不是刘彻不愿,不是刘彻不敢,也不是刘彻不忍,是真的没有这样的人。每次出塞,刘彻都是兵分几路,这里面固然有军事战略的必需,更多的,是希望军中不要出现一个权力中心。数次分兵,几路的将军里,刘彻不是没想过要提拔一些能独当一面的,却是比不过卫青,战功没他多、损失比他大、用人还老出岔子,只能作罢。如果有了另一种方式,刘彻,当然会想用。

看到被捆了个结实的右贤王,韩嫣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有这么个大活人,这回算是能交差了。

回城的庆典,也比以前大不了多少,卫青斩获数比韩嫣要多,韩嫣却抓了右贤王这个大彩头,两下持平,各自益封。

曾经,刘彻认为韩嫣军功已盛,侯封万户,再多,太显眼,便要封韩宁为侯,令他两子皆侯省得他老是挂念。韩嫣却说:“连阿靖,臣也希望到最后给他留下千户足矣。生为臣之子,少而衣食无忧,读书习武拜的可以说是最好的师傅,这样的条件下,他们若能成材,功名富贵自己求来,设若不才,给他们再多的东西,他们也留不住。昔年萧丞相为子孙置产,择贫脊地,就是这个道理了。何苦令三岁孩童手持千金而过闹市?”

如今韩嫣要退出领兵的序列,刘彻觉得以后再难有进封的借口,不免旧话重提。韩嫣无奈:“臣说过,不喜欢说谎话的。”

刘彻撇撇嘴。

“陛下见过宁儿么?要不要见见?”

“男儿当自强。”听到韩宁如此说法,刘彻很郁闷,这孩子跟他娘、他哥哥一样不讨人喜欢:“这是你父亲挣来的功勋,正是自强得来的。”

“又不是臣自己挣的。”

翻白眼了,这孩子真讨厌。抬眼看看韩嫣,居然笑得很欣慰,很好,随你罢!封他,不过是为了让你不要因为担心他而费神,你不觉得困扰,我也懒得理个不讨人喜欢的小鬼!

儿子不要封,便都加到韩嫣头上好了,于是,韩嫣成了大将军。目瞪口呆,去找刘彻理论。

“不是要带个好头么?以此衔求退,下面的人才能更重视。”刘彻不以为意。如果韩嫣不是以军队的最高职衔退位,他的影响力就不能达到最大,后面再有人立功让刘彻不得不赏提到比韩嫣现在更高的职衔上,这个人如果不想退,那么韩嫣再做的事情其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还有另一点,刘彻没有说出来,大将军,汉制不常设,设,位比太尉,亦是万石,身份贵重。韩嫣要退位,刘彻也不想让他委屈了。

听说韩嫣要退位,韩则、韩说并没有阻拦。

“正该如此,”韩则想了想,“祖父当年就说过,不要锋芒太盛,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哥哥的意思,我明白了,”韩说把自己深思熟虑过后的想法说了出来,“咱们韩家,跟着陛下走就是了,我参军,不过是觉得哥哥一个人在外头太累,不想成哥哥们的负担,如今既已封侯,也不用哥哥们为我担心,正是退下的时候。舒服日子,谁不想过呢?”

韩嫣一直以为像自己这样不求上进的人很少,没想到韩说现在二十出头,居然也想退了,不会是自己把人教坏了吧?

“哥哥想到哪里去了?”韩说哭笑不得,“哥哥们一早不就教过我么?人要有自知之明。卫青,论领兵,我真不如他,与他争个什么?几次出塞益封,我已有了五千户,还不够么?其他人,一个个热炭团似的心思就想争功,再争下去,等着陛下收拾么?一群傻冒!”

“再说了,现在陛下又添了一个皇子,以后怕是会有更多…争储,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各方拉拢的对象,再不退,就得做出一个选择,有百害而无一利。选错了,几辈儿孙翻不了身。选对了,又能进到何处?”韩则补充道。

韩嫣放心了。又说了自己推掉刘彻加封韩宁的事情,韩则却是大大支持:“这样就好,”又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不太好意思说,你们都看到了,我和你嫂子至今无子,以后怕更难了,不如——把阿宁过继来吧,韩家长房,总要有个香火…”说着,自己也伤感了起来。

列侯无嫡子称为无后,是要除国的。弓高侯韩家,便要成为历史,弓高由国家收回,或者再行封赏给有功之臣。再者韩则无子,祭祀的事情便不好办,虽然不过继韩宁韩靖一样会孝顺他,只是侄子与嗣子毕竟不同。

沉默了一会儿,韩嫣点头:“我固然没有什么的,只这毕竟是大事,要与全家人都说了才是。”当下把在一起聊天的女人们请了过来,众人都觉得这样也好,总比过继个疏远的更合适。

于是韩则上书请求继嗣,韩嫣请分封邑与次子,万余封邑分作两份,这样虽然还是不少,却没有那么显眼了。

见韩嫣请退,还很无私地把所知的军事知识给传授了出来,众将很是不解。军校初立,人数并不多,不过二十来人,是从良家子里优选的,出身富贵的刘彻还不要。肯无私教授的毕竟要少,大家并不理解韩嫣这么做的理由。

看到他退,私下也嘀咕一下他是受了猜忌,刚拜了大将军就急转直下到不领兵了,怎么看,怎么像是被夺了兵权的淮阴侯。刘彻却允了他家过继的请求。过继的孩子一般是不能继承爵位的,刘彻的允诺却是说,韩宁可以继承弓高侯的爵位,并且这个爵位可以一直传下去,这绝对是份丰厚的赏赐。

见他开了军校,大家觉得是被抢了饭碗,这是要提拔新人来对抗自己了,难免有所抵触。

“我固然可以敝帚自珍,只传自家孩子,只是,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在把所知全都教给他们之前还活着,如果我死了,他们怎么办?大家都不愿轻易透露自己的知识,谁来教他们?就算能顺利地教给他们,数代以后,谁能保证不会出现子女尚在襁褓而父亲已逝的事情?到时候又要怎么办?他们要到哪里去学这些能够让他们显扬的东西?如果我把自己所知传授了出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就能很容易地从外界得到知识,如果有天份自能悟出道理,到时再有建树也未可知,不是么?”

军人都是刀头舔血、不知何日身丧,这样的顾虑很正常,想法也很周到。这不过是可持续发展的一种论调罢了,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而已。如同一个游戏规则,只要大家都接受了,都照此执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藏着掖着与大家都露在外面,那是一样的。与其藏得费事,不如全显出来,既大度,自己又能得利。尔虞我诈与尔不虞我不诈的世界,都能运转得很好,你选不选一个更轻松的活法?当然,前提是大家都要接受这个规则。

接受一个规矩,需要一个带头人,名人效应很重要,此刻,韩嫣扮演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

刘彻见到韩家兄弟一齐请退,心下松了一口气——终是没有看错人,高兴之余给韩说加侍中、上大夫,韩靖韩宁皆补入期门。韩嫣见大家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也是松了一口气,没成了晁错,实乃大幸。众将不跟他计较,一是现今他功劳最大,由他带头,没人敢跟他硬扛,二来刘彻也很配合地做了善后工作,军费独立,立功的将士终身免役,参军但是无功的退役也免五年役,同时在从长安开始渐渐推行募兵制,挑选精壮,年三十五无功的退役也免一定年限的徭役。同时改进了抚恤的制度等等。同时,军队独立,直属皇帝,朝臣只有参与是否出兵的权利,没有指手划脚的权利。

这时大家才醒过味来,就是有点牢骚也不敢发了,这是皇帝要改兵制。

刘彻翻着兵书,轻笑。渐渐换成职业军人,比以前的轮番服役制要好太多了,哪怕有连坐制,也不如现在这样稳妥,一直呆在军中,一呆二十年,对军队自然有感情,士卒之间处得时间长了,袍泽之情更厚,更不会轻易丢下战友私逃,战场上更是用命,凝聚力也强。虽然削减了军队的人数,战斗力却上来了。还省了军费,还是划算呢。

韩嫣见军队步上正轨,又作出了让人更惊呆的决定——退役!以大将军衔退役。学校,是培养人才的摇篮,慧能能出名全是因为他有了个好学生,学生也长老师的名声,再呆在军校里,哪怕韩嫣不再上阵,还是会日渐积累起人望来。他,还得动。

刘彻居然允许了!

韩嫣成了大司农,掌谷货——打仗要靠军需,国库经过几次大仗渐渐有些吃不消了,这是韩嫣的理由,刘彻把这官安给韩嫣了。于是,带着新造的算盘,韩嫣上任了。体会到了专业人员好处的大汉朝,这回没有为难他,批准了使用专门会计人员的奏请。韩嫣趁此把全国的账本理了一遍,每年制定国家预算等等他还记得的财政管理办法。

清理国库账目,推行新的税制,商人不能一棍打死了,不然这个国家也就没了活力。韩嫣用的却是征收遗产税的办法,土地遗产税较少、钱帛就多了,商人钱多…还有奴婢的管理。抑制兼并,在这个时代环境下,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用慢抽的方式由国家慢慢来。

财政再紧张,韩嫣也咬牙抽出一部分资金,办学校。长安太学建元六年便设了各科博士,本是董仲舒首倡,只因他的学说让刘彻不喜韩嫣又从中出力,本人被废居家中,太学却是保留了下来。此时略作护散,十几年来韩嫣那套实用的学说因其通俗易懂已是很有市场,各地本身便有一些条件参差不齐的学校,此时便是在此基础上略加整理,花钱倒是不多——通过学校尽力宣传一个新的概念,外交与扩张。

不是称臣了就是大汉子民了,不与大家交一样的税,凭什么要受到优待?一个人说是承认你是他的主人,却要花你的钱吃的比你的儿子好用的比你的女儿好,他给你一张纸要拿回你一块金,这是奴婢还是祖宗?

辽东虽苦,再往东北,却是微子故地,盛产人参、貂皮、鹿茸…隔海向东,不是蓬莱仙岛而是布满黄金之地…

司马相如使西南夷,韩嫣嘱他再向南打听有没有产量更高的稻种,目前束缚汉朝发展的不是土地兼并也不是匈奴边患、奴婢制度,是粮食产量。粮食产量低下,一个人务家能养活的人口便少,就有更多的劳动力被束缚在土地上,同时,养活一个人需要的土地数量就多,一旦兼并,麻烦就像滚雪球。提高作物亩产量是很重要的问题。

甚至想到派人由此向西——那里是印度,棉花的原产地,有了这个东西,绝对是向北发展必不可少的物资——张骞回汉,便说过经蜀过西南夷取道身毒亦可通西域。

牛羊肉其实很贵的,出塞得来的东西很可以卖给商人,让他们再转手,既充了军资又活跃了资本。

薛泽就是个橡皮图章的功能,代替薛泽成为丞相的公孙弘很配合,他也讨厌董仲舒,为此还下了绊子,他的思想更实用,为人也更灵活。从天然感情上,他是比较接近韩嫣的。他还很识时务,不会拿自己的前途过不去。韩嫣埋头苦干,有了成效,他也有个襄助的功劳,也乐得高兴。

看着韩嫣忙得不亦乐乎,刘彻笑了。

韩嫣很愤怒。

国库刚刚轻松了,这个败家子居然要修后宫?

桂宫,名字很好听,史上也挺有名,可要是拿自己辛辛苦苦攒来的钱修,韩嫣只有一个感觉——肉疼!

刘彻居然还笑得很无耻!桂宫修好,刘彻大宴群臣,作出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决定——后宫全体迁往桂宫。未央宫,汉之议政所,一堆女人来裹什么乱?对匈作战连连取胜,淮南王谋反铁腕断了数万人的性命,主父偃一出而灭三国,越来越逼人的帝王威严令人不敢反驳,谁来触这个霉头?又不是在宣室里请他姑母的小情人。

汉初萧何营宫室,先造长乐宫,那时候整个汉廷的议政之所是在长乐宫的,后来又造了未央宫,于是长乐宫住了吕雉、未央宫住了刘邦,这才把议政之所改在了未央。议政之所尚且能变,何况只是皇帝后宫搬家?

未央宫么,留下来,给皇子住。

刘彻终于又抱上了几个儿子——王氏生刘闳、李氏生刘胥、刘旦,连同刘据,都被刘彻拎到未央宫了。

一直养在后宫稀见群臣的诸皇子终于与大家见面了。论长相,这几个人都还不错——父母都是相貌不错的人,孩子长得丑才是难得。

皇长子据年龄最大,已有七岁很有些小大人的样子,举止文雅和善。余下的三个皇子,刘闳比刘据小一岁,刘胥、刘旦年纪更小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倒也都似模似样。

韩嫣又郁闷了——刘据按原计划生了也就罢了,这三个也…而且,一个没多一个没少,都是什么事啊?

未央宫被收拾一新,各分了住所。刘据住到了他的父亲、祖父曾经住过的宫殿里,其余三人也各有住处。诡异的是,陈掌被任命为詹事,皇后有詹事、太子有詹事,其他人么…陈掌,他是太子的姨父。而年轻的霍去病正在去年,一战封侯,较之卫青、韩嫣的起点更早了好几年,他,是刘据的姨家表兄。长安城、宫墙内都弥漫着奇怪的气息。

马踏匈奴的冠军侯,不是不想去围观一下的,韩嫣终是没有去拜访。韩嫣是他长辈,没有反过来拜访的道理,霍去病更是个不喜交际的人,他与韩家的交集,不过是在校场偶遇带着侄子去见长识的韩说互相较量一把。

与霍、卫这样的名人近在咫尺,却碍于种种原因不能相交,应该是穿越人士一大恨了。只是韩嫣却没功夫暗恨,他被安了一个自己不想接的差使。

搬到处所里,各位皇子的第一件事却是拜师傅。师傅是韩嫣,名号是太子太傅。太子太傅却没有太子可教。

令见太子毋以臣礼,令诸皇子执师礼以待之,以示汉家尊师重教。

满脸黑线地坐在原来的椒房殿,现在的未央殿里,韩嫣很想逃,却是逃不掉。刘彻的理由很好啊“先帝有言”,刘启不过是夸韩嫣字写得好,说是皇孙可以跟他学写字罢了。会玩扫雷和会自己编程根本是天差地远好不好?

“哪个学生不该敬老师?皇子若以身份尊贵而不重师,不以师言为然,能学到什么东西?”

看着韩嫣别扭的样子,刘彻淡笑,真是不错呢。

第114章未央

椒房殿,汉宫正殿,历来皇后居所,没有住过这里的汉后,只有一位——吕雉,长乐宫才是她的地盘。萧何营宫室,先造的是长乐宫,后来才是未央宫,在规模上未央宫比长乐宫要小一些,但是因为后建,颇吸取了一些教训,未央宫倒比长乐宫更适宜居住。亭台楼阁双拱桥,花木掩映,很是宜人。

椒房殿更是宜人中的宜人,只是呆在这里并不舒服。正殿九间,宏丽非常,正中作为读书之所,西侧皆是藏书,东侧却被指为太子太傅起居休息之处。这里的上一任主人,此刻正在长门宫。

韩嫣心中不乐,以外臣不得留宿内宫为由请辞。刘彻回答得干脆:“后宫之人已迁桂宫,这里,没有什么女人,只管住!”

答完了,看着韩嫣一脸为难的样子,心下暗乐,口上却淡道:“还有什么事么?”

“这——原是皇后居所。”

“哦?”

“臣住,不相宜。”

“有什么不相宜的?”

“这里,原是皇后居所,皇宫正殿。”

“现在,这是你的地方了。”

“皇子学宫,怎么会是臣的地方了呢?臣虽为太子太傅,可太子师傅非止臣一人,其他人,起居之处在哪里?”太子太傅更像是班主任,其他的授课者像是带课老师。

“他们要什么起居之处?你才是正主儿,其他人不过是捎带,上完了课还要做别的事情,窝在宫里做什么?”

那我就要窝在这里了么?韩嫣总觉得刘彻今天很奇怪,完全不是熟悉的样子。

疑惑地抬起头,看见刘彻异样的神情,韩嫣想要再次拒绝的话硬咽了下去。久违了的表情,有些熟悉,硬生生从尘封的记忆里翻出一些熟悉的情绪来。

这目光…

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把面部表情调回正常,又撞上一双了然的眼睛。人与人之间太熟了,就这一点不好,有什么变化都会被人发现。

“陛下。”

“嗯?”

彼此心知肚明。韩嫣最大的疑惑,却是——刘彻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照他的性子,早该把与这些那些年少轻狂抛一边才是。后宫佳丽三千,十五而选入三十而放归,永远不缺新鲜的面孔,也不会断了美人,这些年,他真没缺过美人。现在猛然拿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韩嫣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忧而是惊奇。

“还是小时候住过几天吧?那里还是母后还是皇后,到我做了太子,咱们就不在这里了,”慢条斯理地扯着闲话,一面执起韩嫣的手,“这里,你大概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吧?我带你认认路。”

韩嫣心下惊疑,默默随他走着,一面听着刘彻信口报着殿阁名称,一面心下暗自思量。

椒房殿,韩嫣也不是完全不记得的,站在庭院里略停了一下,一抬手指着一排房子道:“这里臣倒还记得,以前在这儿还住过几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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