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把梗在喉咙里的一口唾沫咽了下去,想到即使现在说通了小燕子,也要到年后才能办,压下了继续争辩的念头:“小燕子,永瑢要走了,我去…算了,你先呆在漱芳斋吧,我回来了咱们再聊。”
小燕子正摸不着头脑,永瑢他是知道的,什么是“要走了”?他不做阿哥了么?还是“走”了?小燕子的一连串问题问出口,永琪只剩无奈的份儿了。又不能放任小燕子什么“不做阿哥”、“走了”的到处说。虽然永瑢是要出继了,已经不是皇子阿哥了,可这话却是不能乱说的。至于“走了”,这个隐讳的“死掉”的忌语,就更不能在宫里说了,说自己还行,说别人,那是会被人怨恨的。永琪庆幸了一下,小燕子终于知道这个走和死在某些时候是同意词了。
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永琪用最简捷的方式向小燕子解释了一下永瑢的归属问题,并且特意叮嘱,不要走出漱芳斋,一定要等他回来。永瑢并不在小燕子的思考名单之内,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要和永瑢出去玩么?带上我吧!我只是出去看一看…”
永琪脸颊抽搐地道:“是在阿哥所永瑢的住处,不是出宫,”想了想,“年前太忙,如果你要出宫的话,过了年,我想办法带你出去逛庙会吧。”
小燕子不情愿地答应了,自从她被打了板子之后,乾隆在不知道她是冒充的情况下曾经允许过她出宫。然而自从她的身份被道破,永琪又承认对她有意之后,被帝后二人定计把她捆在永琪身边,以便让永琪看烦了她自动放手。理由也简单,未嫁媳妇,哪有四处 乱跑的?就是嫁了的,也不能到处跑,何况永琪还肩负着把她打造成合格的皇室媳妇的重任?几乎没把小燕子给憋疯了。为了这个已经跟永琪闹过好几场,永琪虽然事后会先道歉,主动松口带她出去玩的时间却少,今天听永琪主动开口要带她出去玩,小燕子勉强同意了:“你不能像上次那样说话不算数!”
只要小燕子答应不惹事,永琪是什么都能答应的:“好好好,我去去就回。”
一耽误还是去得晚了,三阿哥永璋、六阿哥永瑢、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璂,乾隆活着的儿子里,除了办差在外的四阿哥永珹,就剩永琪一个没到了。年长一点的三个阿哥心里明白,永琪一准又是被还珠格格给拖住了。永瑢面上笑着,一面命拿些果子给永瑆、永璂先垫肚子,一面心下冒火。就是一直装死、现在也是病病歪歪的三阿哥永璋,眼中也是难得地漏出了不满,纯贵妃一系对小燕子,绝对没有好感。
两个年纪大些的阿哥打量了一下坐次——他们家兄弟之间,极少有这样的单独的聚会,往日都是大宴小宴,像这样的兄弟之间的送别宴,实在是少,这么清清静静的一看,不少问题就看出来了——不用两个巴掌就能数得完的人头,刨去一个要出继的永瑢,一个被厌弃了的永璋,正好一个巴掌,所有的阿哥就全了。
皇阿玛过了年就五十了,以后再添血脉的可能性是越来越低的,继任之君就在这些人里。四阿哥虽也成年,可不得皇阿玛喜欢,一个永琪一个永璂,是最有希望的,现在永琪看着得势,可永璂,他是嫡子!原本皇后与皇帝的关系越来越僵硬,而永琪有皇帝青眼、有自己努力、后宫还有个宠妃为内援,谁都知道永琪的希望最大。然则这两年,皇后越来越有风范,又有个非常得宠的十格格,永璂也慢慢入了皇阿玛的心,上月晋封令妃落选,五阿哥的伴读一家因为行为不-检被乐克弹劾,现在还没恢复元气。想到这里,不禁把目光放到永璂身上了。
等待的时间原本是最难熬的,但是因为心里有了要想的事儿,过得也快,永璋、永瑢心里突然敞亮了。永琪,从他迷上那个还珠格格开始,这大位就离他越来越远了,除非他能及时醒悟,现在看来,亲兄弟过继前最后一次小聚都能为了她耽误了,回魂的可能性不大了。他真以为这大位非他莫属的么?真不怕皇阿玛知道了生气么?他就真的这么有把握?这个时候,要再跟他黏-黏-乎乎的,太不明智,一样敬而远之吧。反正咱们已经从浑水里上岸了,只要老老实实过日子就成了,既碍不着谁,何苦卷进去给别人当炮灰?
永璇今年十四,已算得上是大人了,尤其是母亲去世得早,兄弟三人虽在自己家中却颇有些寄人篱下的味道。亲哥哥永珹有些木讷,弟弟又小,心里琢磨的事情自然会多些,于宫里事务极是上心,年纪关系,他想的没有永璋、永瑢多,也觉得这个五哥太不像个皇子。再看看永璂,心里一团乱麻,理不分明。叹了一口气,还是等四哥回来了,跟四哥商议一下吧,四哥虽然木了点,到底是分府建牙的大人了。
五台山上,四阿哥已经打定主意了,经过这几天的事,四阿哥心里把五阿哥骂了个狗血淋头!为了个死丫头,连亲妹妹都不顾了!还害得老佛爷担心,还要害我顶缸苦劝、找明瑞和晴儿拿主意!你个混帐东西!心里骂了一通,又想到他在皇阿玛心中的份量,心里一突。祖宗家法,子以母贵、母以子贵,永璂登基还好说,名正言顺的,自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可这永琪,生母位份不如自己,偏偏自己的排行比他还靠前。又不是永璋那样被斥夺了资格的,留下来优容一下还有显示新帝宽厚的功效。自己活脱脱就是块垫脚石,恨不得一脚踹开的那种!因为永琪一向表现良好,除了远着永璂,对兄弟都很好,品行也不差,永珹并不很担心。现在看来,已经是鬼迷了心窍初现昏庸之质,谁知道他要是上位了,会把大家怎么样?纣王做了副牙箸,就有明眼人开始大哭!
正各有思量的时候,永琪急匆匆地到了,一面进来一面道歉:“对不住我来迟了。”
永瑢是主人,有什么不满也只能放在心里,脸上还要笑着,起身相迎:“五哥可来了,就等您开席了,往后再要这么相聚怕是不容易了。”
永琪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有点儿事儿,耽误了。”
永璋心说,什么事儿比永瑢出继还重要?皇阿玛宣召么?
永瑢一摆手,把永琪引到位子上,这才开席。永璋、永瑢打定主意过太平日子,管他谁上位都不发表意见。永璇苦思冥想不得要领,强颜欢笑。两个小的只知道以后六哥不是六哥了,永瑆非常遗憾,以后要向永瑢请教书画问题就难了,永璂也有点难过,还不太懂其中含义,只知道分别是件不好的事情。
过继的事情,实在不好说“恭喜”,他们是皇子阿哥,过继了,就是说被剥夺了继承权。你恭喜这个,是喜永瑢滚蛋,还是觉得皇位是个累赘?也只有亲哥哥永璋背地里说了一声:“恭喜。”其他的人,尤其是五阿哥,这恭喜二字就说不出口。一餐饭吃得有点愁云惨淡的味道。永琪讪讪的,不太好说话,永璋闷闷地,不愿意说话。两个小的被钟茗嘱咐了不许乱说话,更是埋头苦吃永璇就照顾他们俩吃东西。
乾隆铁青的脸色在听到自己的儿子手足情深地聚会的时候缓了一缓——小燕子歪缠永琪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一面骂永琪不争气,一面琢磨着现在杀人不吉利。本还没有这么快起杀意的,可今天五台山上传过来的八百里加急彻底惹毛了乾隆——老佛爷担心永琪要回宫!
明瑞、永珹领的是让向老佛爷解释紫薇的命令,又有皇后的信为辅证,两人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老佛爷对紫薇不满,那问题就要推到小燕子头上了。虽然投鼠忌器,碍着五阿哥,又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老佛爷一回来,就什么都明白了,到时候一个不恤骨肉的罪名他们可担不起,他们又不是五阿哥。
乾隆琢磨着实在不行把小燕子先弄出宫去,弄个宫外暴毙好了!心中发狠,乾隆觉得烦燥,索性一个人在养心殿里歇了,好好理一下头绪。
钟茗见永瑢出继已成定局,不免要想一下永璂的未来了。心里划拉了一回,也划拉不出来个张三李四,乾隆的名声虽然在后世的电视、小说里被zaota得不成样子,整个儿一个四处留情的不良份子,可现实里,他的儿子真的很少。三、四、五、六、八、十一、十二,就这几个儿子了,老三被厌弃、老五预定了云南户口、老六出继,剩下四、八、十一、十二,有三个是金佳氏的儿子,他们会抱团儿么?还有一个十五,目前不知道在哪里,估计要从令妃的肚子里出来…真是件愁事。还好现在金锁已经很上道了,紫薇渐渐有了点样子。
紫薇的行止已经过关了,这对她来说并不难,钟茗觉得最难的是往她充满了风花雪月的脑袋里塞一点常识,对于找爹找到太常寺的“才女”,钟茗极度无语。钟茗扔了一堆的宫规、禁忌、典章——考虑到她还要嫁人,又扔了一堆宫外大族行事章法——让她看去看,偶尔也会抽空给她举点实例,诸如不守规矩的人有何下场之类。阿巴亥大妃与代善是一例、康熙朝敏妃丧时的倒霉蛋又是一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还讲了宫中禁巫蛊之事,康熙末年大阿哥诅咒太子之事、帐殿夜警之事…
“年后我就让你跟宫里诸人见面,你心里要有数,有一句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钟茗严肃地道,紫薇觉得皇后的口气有些不同,不自觉地点点头,钟茗这才继续,“我接下来说的,可能会心里难过,我也只说这一次,你听仔细了,金锁,也帮着你家格格听好!紫薇,你只能是皇上的义女,但是宫里或者说有身份的人都能打听得到你从何而来!你出身的事情,不是你做 下的,但是却要你承受,这不公平,可是光叫着不公平是不管用的。你得用行动让大家对你另眼相看,同一件事,别的格格做了,大家可能一笑置之或是教训两句完事,换了是你,大家就会想很多,甚至想到你娘的家教、名节上头…坐下!!!”
看着紫薇猛一起身,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眶里往外冒泪水,钟茗厉声喝道:“我只是说这样提醒的话你就是这个反应,真要是有风言风语传到你耳朵里,你要怎么办?!跟那个小燕子一样叫着‘不当格格’么?给我坐好了,端出格格的范儿来!金锁,服侍你格格把眼泪给我擦了!”
金锁从未见过皇后发怒,一直以来皇后都挺和善,对紫薇更是细心周到,不想一发火却是惊天动地,一说话就直扎人心。听到叫她,慌忙跑过去:“格格,快别哭了,听皇后娘娘的,啊~皇后娘娘一定有办法的。”
紫薇两眼红红地问钟茗:“皇额娘,我该怎么办?”
钟茗叹气:“你啊…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儿,真遇到的时候别慌了手脚让人更加笑话了去,看来先跟你说一声真是说对了,要是在外头听了这样的话,你现在这副样子可不成。你放心,这宫里还没有这么不长眼的,除非你以后有什么不妥,否则,就是心里有点儿什么也不会当面给你没脸的。”
“你跟福尔康的事儿,我跟你皇阿玛心里有数,”声音忽然严厉了起来,“自今而后,能不见则不见,你也该想想你现在的处境了,就是他,也该为你着想!”
听得紫薇胆战心惊,金锁脸上一片死灰!
两人不禁想起了房间里紫薇放在首饰匣子最里层的那封信——上次福伦之妻入宫请安给紫薇送礼的时候夹在礼物盒子里的。最可怕的是,那封信里,还提到了一个与尔康私下联系的方法——经延禧宫或景阳宫传递到宫外。虽然信末注明要把信的内容记全了,然后烧掉,紫薇还是有些不舍。幸亏紫薇刚刚入宫,心中有所畏惧,又不能随意行动,这才不敢往外递信。宫中禁夹带私藏,禁男女私-通,禁打探消息,被查出来是要掉脑袋的!
紫薇终于明白,这宫里不会容忍美好的“情不自禁”!窥伺宫闱,不管放到哪里都是了不得的大罪,被查出来唯死而已,还要死得不明不白。这皇宫里,享受了外人看不到的荣华富贵就要承担同样的束缚危险。
在她母亲为她创造的济南的美好的家园之外、在福家院墙之外,行为方式与里面截然不同。两情相悦固然美好,可一个男子在目下的环境下跟个女人勾-勾-搭-搭的,你是爱她还是害她?或者,你根本是只顾着自己享受美好爱情,根本没考虑人家姑娘的死活吧?一人犯错,全家女孩子的名声都要受到连累,这才是现实。
如果规矩是可以随便破坏的,董鄂氏早就是皇后了,如果道德是可以不顾的,夏雨荷就不会在大明湖畔郁郁而终到现在也无名无份、夏紫薇只能是个“义女”了。
紫薇决定一回房就烧了信,装作不知道此事,让她首告福尔康,她还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她与福尔康的爱情,虽然照这些规矩来看并不妥,却没有做下更过份的事情,更何况,福尔康是一心为她着想,为了跟她在一起,求个指婚,想尽办法要恢复她格格的身份的。想到四福晋的眼神,紫薇心里绞痛,出身是心中一道刺,不能被提及,一提就痛,要到什么时候,大家才能接受她?
金锁听了许久,才知道福尔康与紫薇的事十分不妥。
钟茗见紫薇并未反驳,心里颇觉欣慰,如果紫薇在此时再说什么“情不自禁”、“爱情美好”、“阻拦的全是不懂爱的可怜人”之类的话,钟茗绝对会请她去漱芳斋住,圆了一干人等的心愿!那么眼前这样的紫薇,要不要再跟福家混到一处了?
“你跟皇额娘说实话,是不是真的非福尔康那个孽障不可?你们有没违礼之处?”
紫薇心中有事,听到钟茗这样问,“违礼”二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承受不住这样的心理压力:“皇额娘,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娘说过,‘不要做第二个夏雨荷’!我一度想要放弃尔康,请他放了我,我绝不会没名没份的跟他在一起!”
“什么叫请他放了你?难道他居然敢提过份的要求?”应该没这一段吧?钟茗忘不清了,只知道还珠的故事里紫薇与小燕子最值得称道的一点,就是没什么这种婚前X行为。刚才问紫薇,也只是伪作不知,装成急于探问状,现在这一问是真的要弄个明白了。
“不是的、不是的,当时…”紫薇把与福尔康在幽幽谷里的事说了。
钟茗有些怅然,夏雨荷当时心里怕是已经绝望了吧!夏雨荷教女儿,最有用的不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最有用的,只有一句话“不要做第二个夏雨荷!”相反,那些个情情爱爱的歌词,足以让她女儿万劫不复!
“做得好!你娘这句话说得太对了!幸亏你没犯傻,否则——”拖长了调子,摇摇头,“你要是‘情不自禁’了,估计就不用进宫了!咱们要是没发现你,你只能当个没名没份的外宅,或者被送得远远的了,即使被发现了…给你讲个故事吧,是以前硕王府的事儿…”
“哪怕白吟霜守住了自己,最后也不是这个结局!顶多打发得远一点,寻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好好一个格格…”
紫薇的脸色刹白,虽然自己与尔康并非偷龙转凤,可情节依然有相似之处。只此一点坚持救了她,前车之鉴如此凶险,怎能不惊呢?
“可是,尔康并没有向我提出过份的要求。”紫薇仍要一辩,福尔康是她在那段灰暗绝望的日子里唯一的光明,心里委实不愿抛弃。
“虽然福尔康对你没恶意,还为你考虑,可福家人却是犯了忌讳,他们应该在证实你是格格的时候就上报的!不要跟我说什么为了保住小燕子,小燕子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保小燕子?作为臣子,发现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就上报的么?心疼小燕子了?难道就不心疼你么?福尔康对你好不假,可你要知道,婚姻是一大家子的事!”钟茗绝对相信紫薇不会把这段话学给福尔康,这简直就是质问了,她要是能把这样的话学出来,跟福尔康也就到头了。学了也不怕,福尔康怎么回答?为了令妃娘娘?为了一个让小燕子冒充格格的令妃娘娘?该轮到紫薇翻脸了。
紫薇哑然,为臣之道,她最近也知道了一些。福伦夫妇先是不同意尔康与她在一起,后来拧不过尔康,才想为她谋身份,前倨而后恭,其心可诛了。
“至于小燕子,她本有机会说出真相,一句她不是格格有什么不好说的?她伤的是胳膊不是嘴!但凡福家或者小燕子,有一个人说了实情,根本无须福尔康来担心你,福家有此大功 ,你又是名义上的义女,指婚很困难么?他们为什么不说!真是莫名其妙!”
紫薇低下了头。五阿哥和尔泰要保小燕子,自己当时,万念俱灰。
钟茗也看出来了,紫薇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一般情况下她的思维很正常,此生魔障,唯一个福尔康而已,这个有点棘手了。福尔康不是不可以,要命的是福家与令妃的关系!
同样的夜里,令妃在延禧宫辗转反侧。今天皇上没翻牌子,令妃低头暗自琢磨。前两天,自己只隐讳地说了一句小燕子礼仪不过关,该另想办法调-教,皇帝的脸上就变得没有表情,看来是不想自己插手后宫的。皇后变厉害了!令妃暗暗咬牙。再想到后宫的形式,令妃的牙咬得咯咯响,一定要再生个阿哥才可以!
钟茗大可以不必太担心福家的问题。福伦借着拜年为由,去了一趟傅恒的公爵府。
傅恒也不好太不给他面子,拔空在书房里见了福伦一面。真假格格的事,傅恒在一旁听了个全场,心里对福伦大为鄙夷。福家人的想法,傅恒不用费力也能猜得七七八八。富察氏因族旺而出皇后,非因皇后才成旺族,傅恒最是知道自己努力的重要。虽然因为满汉不婚的关系,满人并不很排斥后族,相反还会羡慕。但是凭军功起家的傅恒,却是最不愿意有人说裙带关系这回事的。
看着福家原本还挺上进的,后来居然是跟着个令妃的裙子后头乱转,大是瞧不起这样的人!自己这样的家族,生怕人家以为是靠裙带上来的,儿子侄子一个个地送上战场,福家倒好,死命往个妃子身边贴!没出息的东西!
看一眼福伦一脸老实忠厚相,想着福家原本还算可以。傅恒心里生气,仍念一点当时同僚旧情。看福伦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来求教,傅恒低头想了一下:“福伦,你当时就该直接禀了皇上,薇格格才是正主的。”
福伦嘴里发苦,你说得轻巧,我一禀上去,令妃娘娘可怎么办?!五阿哥不得活吃了我们全家啊?!
像是知道福伦想法似的,傅恒一面端起茶盏拿杯盖划拉着浮叶,一面轻声道:“你是皇上的臣子,当做一纯臣,除此之外不要有别的想法才好。福家也算是以功劳起家的,何必画蛇添足?”
福伦一凛,正欲再问,看着傅恒已经是一副送客的架势了,只能带着一身冷汗晕晕乎乎地拱手告辞,回家去了。
过年是最忙的,递牌子请安的人络绎不绝,还有新年大典、乾清宫大宴要出席。钟茗最庆幸的,是今天的年宴小燕子仍然无法出席,不会出来添乱。同样的,紫薇也不能出席,只能窝在坤宁宫里。
紫薇的不好过,除了不能正式参加宴会之外,还因为年前福伦之妻进宫请安,又给她带了礼物,同样的,也夹了一封信。翻出信的时候,紫薇左右为难,金锁的脸上极不好看。
第73章 都在发愁呢 …
紫薇主仆在为福伦之妻夹递过来的信笺犯难的时候,钟茗正在处置宫务、接见福晋、公主、命妇的空档里为紫薇发愁。
今年老佛爷不在宫中,宫里的大小事务全要钟茗来操心。慈宁宫不能因为老佛爷不在就怠慢了,慈宁宫里的太妃、太嫔都不能忽略了,更神的是,还有一位皇祖温惠皇贵太妃瓜尔佳氏,这位老太太是圣祖康熙亲封的和妃,熬死了康熙熬死了雍正,快八十的人了,到现在还活得挺精神,是后宫活生生的祖宗。可毕竟年纪大了,一月一次的平安脉[1],断不能少,要是让她在这个时候挂了,这年也就过不好了。
纯贵妃那里,倒要好些,她在宫里,随时能宣着太医,且永瑢过继、和嘉将嫁,或许真是“冲喜”的缘故,年前年后倒比往常好了一点。大家心里都有些嘀咕,一般而言,病人如果能熬过冬天,大概就能再拖一年的命。仍然不能放松,可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走”了。还有和嘉,在将嫁之前也不能病倒。钟茗命太医每次给纯贵妃请完平安脉,顺手再给和嘉诊一下——纯贵妃病重,此时虽然好了不少,仍是大意不得,尤其是要过年了,更不能马虎,请脉的次数比瓜尔佳氏还要频繁,和嘉也跟着一起受到这样的“优待”,下嫁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还有令妃,钟茗算是服了她了!居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又怀上了!例行的请平安脉,诊出她怀了身孕!从乾隆重新宠爱她,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她居然又怀上了!还有这些太医,可真是厉害,一个半月的身孕也诊得出来!当初钟茗怀十格格的时候,可是将将两个月才发觉的。
老佛爷不在京城,往钮祜禄氏承恩公府上去的赏赐要比往年还丰厚些才好。还有孝贤皇后母族、那尔布府上的都要赏到,傅恒府上的赏要重些才行,给福灵安婚礼的赏也不能薄了,毕竟和嘉马上要嫁过去了。五阿哥侧福晋虽死,索绰罗氏家那里还要赏些东西好好安抚…没几天又有消息来,说老佛爷要提前回宫,慈宁宫虽然一直有人留守,年后就要重新布置一回才行…
兰馨被诊出有了身孕,可她家明瑞还没从五台山上回来,公爵府里过年又离不开主母,和婉早打发人来告诉钟茗,请求让兰馨回府休养,不要让自己的病气过给了妹妹。钟茗自然是允了和婉所请,可和婉现在也是病人,病得还不比纯贵妃轻多少!光太医就派了三个去,就在和婉的公主府里住下,随时等着抢救——现在和婉也只是熬日子罢了。
和敬虽然也是姐姐,和婉还是养在孝贤皇后名下的,可是她不但是固伦公主,丈夫还是亲王,要忙的事情同样很多。且没有公主病了就非得要皇家指人去照顾的惯例,不过是因为和婉快要死了,又是卖弘昼面子。钟茗又想让兰馨能四处走走,不要被拘束在府中,才点了兰馨的名。便如和敬,就是有功夫才去看看的——爱新觉罗家人口太多、这种事情太多,根本不可能一一照顾得到。
钟茗便与乾隆商议,让和亲王弘昼嫡福晋吴扎库氏代为照看。乾隆有些不情愿,和婉本是弘昼亲生女儿,被抱养宫中的,现在快要病死了又让人家来照顾,面上不大过得去。钟茗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讲究这个做什么?大家都热热闹闹的过年,和婉也太凄凉了些。”
“和亲王府就不用忙年节了?既养在朕名下,这孩子就只能叫弘昼五叔![2]这个时候让吴扎库氏去看和婉,不妥!名位不正,反易生怨!”顿了顿,“实在不行了,许他们探视罢!不用太担心和婉了,哪家女儿嫁出去,也没有娘家人总是看着的道理!”
钟茗默然,只是觉得亲生骨肉如此分离,都快死了还不让人家多见见面,有些不近人情了。弘昼看着荒唐,实则精明,整日惹事生非却不触及乾隆底线,与福晋两个,自从和婉入宫,直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得极热心——恰是合格的叔婶对侄女一般表示。甚至,有时候还要表现得冷淡一点,不要弄得像是跟皇帝抢女儿,和婉病重至今,探望的次数也是有限。
“皇上说的是,”钟茗小心地道,“或者,让太医院右院判也去请次脉罢!”
乾隆这才点头:“就这么办罢!”
这皇家的亲情,实在是淡漠得可以。钟茗在乾隆走后抹了一把冷汗,一时鸡婆的下场,是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让吴扎库氏照看和婉,实在是个馊主意,自己居然一时忘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揉揉脑袋,实在是太累了,累得出了昏招。
在这样的一片繁忙中,还能抽出空来想到紫薇,钟茗觉得自己真是超人了。紫薇不傻也不呆,脑子其实还算正常——再情不自禁也没有情不自禁到与福尔康做下不妥的事情,从言谈中可以看出,她虽然对小燕子并没有恨到如何如何,甚至还心软地只怪自己,对小燕子某些行为还是不甚赞同的。可为什么她会参与到诸如“酒醉”、“油漆”、“送走香妃”、“赶走夏盈盈”事件中来呢?左思右想,钟茗觉得还是环境的关系,人总是会受到亲近的人的影响的,即使自己内心不同意,意志差一点的,脸皮稍微薄一点儿的,抹不过脸去也就默认地听了别人的意见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隔离,可年后就必须让紫薇与众人见面了,老把她关在坤宁宫里也不是个事儿,现在还有“学规矩”当理由,拖得久了,保不齐就会有“皇后软禁格格”的 谣言传出来了,到时候再闹一出夜探坤宁宫的好戏来,钟茗的面子就全没了。允许紫薇走动,就意味着她与某些人接触成为必然,哪怕能禁了小燕子的足,会想方设法让她跟福尔康见面的人还是有的。
怎么办?钟茗为难了。
“格格?这要怎么办?”每次福伦之妻来请安的时候,紫薇身边总是宫女、嬷嬷好几个的,也不光是她来请安,凡是紫薇见宫外之人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标配——格格的风范、宫里的规矩——想私下让福伦之妻不要再送信来了都找不到机会。金锁倒是自由些,但是福伦之妻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金锁也无法搭话。
紫薇看到信里内容的时候,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信里除了思念、幽幽谷的冬景之外,非常理解紫薇的处境,觉得紫薇身处坤宁宫,四下无援,宫女、太监、嬷嬷都是坤宁宫的人,就是金锁恐怕也无法与坤宁宫外的宫女、太监联系。所以,福尔康极有创意地提供了另一套方案——侍卫。
侍卫不是坤宁宫豢养的打手,而是朝廷的命官,福尔康一度是侍卫中红得发紫的人物,结交的人也不少,即使现在他不红了,还有个五阿哥呢!寻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传个信什么的,对于某些能高来高去的侍卫来说,并不是难事——就看紫薇配合不配合了!
紫薇捏着信的手指越来越用力,信纸捏皱了都不自觉。隐秘的、禁忌的兴奋不是没有,也很高兴于福尔康还没忘了自己。但这些日子的规矩不是白学的,自己心中高大英俊、文武皆能的福尔康,怎么会这么缺乏常识?
“这宫里,只有大家不想知道的,没有大家不知道的,紫禁城的墙根都长了耳朵、石头都会说话。”这其实是在解释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小燕子的劣迹,入了紫薇的耳朵,反让她怀疑起福尔康的智商来了。好歹也是在宫里混了好几年的御前侍卫,怎么这些常识都不懂?紫薇心里半是埋怨地想着。转念一想,或许是尔康太担心自己了吧?所以顾不得许多,甘早此险?紫薇心里有一丝发甜,又觉得福尔康办事还是不妥当。
金锁见紫薇还在发呆,不由得急了:“格格,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宫里头,格格跟侍卫…怎么能轻易接触?就是宫女,如果哪个宫的宫女做了这样的事情,弄不好也要连累主子的。
紫薇皱眉:“再看看吧。”
“格格,咱们已经拖了这么多年没有动静了,再等下去,等不到下封信,尔康少爷该杀上门来了。”大年三十的,能不能不要讨论这样让人郁闷的话题啊?!金锁对福尔康的 印象越来越差了,本来还觉得虽然福家夫妇不好,福尔康还算是疼格格的,现在一看,他的一举一动,纯粹是给格格找麻烦来的,格格上辈子到底欠了这些人怎样的泼天大债啊!
“我能怎么办啊?真的让侍卫送信?万一这一次被逮住了,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就算信的内容是让尔康不要再冒失,也不能掩盖私下通信的事实啊!”紫薇终于把信纸拍在桌面上,还要注意控制拍桌子的声音,不能惊动了外间的嬷嬷,“金锁,这样吧,皇额娘说,年后我就可以在宫里走动了,到那时候,我一定要去拜访一下景阳宫的…”尔康,算我求你了,哪怕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也不要再这样了!
“希望尔康少爷这几天别再生事。”金锁咕哝着。
福尔康就是想生事,永琪也不会让他生的,永琪还想紫薇好好的在宫里不要被牵连了然后可以为小燕子说话:“尔康,你这样莽撞根本于事无补,年后紫薇就能走动了,到时候,我召你到景阳宫来,我保证你们能见面,好不好?如果你冒然行动,万一被抓到了,皇后为此动怒,再不让紫薇出门,可就得不偿失了。”
福尔康急得团团转也没办法,一招一招全被无形地挡了回来,即使心里觉得是皇后在作梗,他也只能口头表达不满,还没有正当理由冲过去叫板。侍卫这条路不见有消息传来,可见皇后防得实在是严,只能等紫薇出坤宁宫了。可是景阳宫也不是个会面的好地方,他不能无事入后宫的,五阿哥也不能总把他找到“家”里头说事儿。恰在此时,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来到眼前——柳青、柳红要开酒楼!真是太好了!
在福尔康的想法里,紫薇落难的时候曾经在大杂院住过,虽然因为小燕子冒充的关系,为了保住秘密,整个大杂院的人都被疏散了,到底柳青、柳红对紫薇还是有恩的。现在,柳青、柳红要开酒楼,小燕子、紫薇来捧个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平白多了一次见面的机会,一出宫门,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兴许还能商议出一个日后经常约会的好办法呢。
除夕夜的漫天烟花中,福尔康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妙。
作者有话要说:
[1]平安脉,宫中即使无疾,也会定期或不定期召太医请脉,以期及时发现疾病。类似于现代的健康体检吧。请平安脉的周期,是某肉自己猜的= =!请勿细究,也欢迎知道的亲指教。至少现代小公务员的健康体检是一年一次,某肉猜测宫里体检周期更短,上了年纪的、身份高的、身体一向不好的、怀孕的,这种体检应该更频繁。
[2]称呼问题,某肉一家之言…
第74章 小燕子来了
钟茗一面看着烟花,一面哭笑不得。十一阿哥还好,永璂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直闹着自己也要放!钟茗恨不得揪着他的小辫子,你小子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呐?!老娘穿来之前,过年的时候刚有一个大人叫烟花给炸死了!可乾隆乐意满足他儿子的要求:“带十二阿哥去空地,拿小个儿的烟花给他玩儿!”
乾隆自己家的人口并不算多,乾隆索性把大家召到一起来坐了。乾隆、钟茗带着阿哥、公主坐一桌,满打满算的也就十四、五个人,纯贵妃、和婉都带病出席,永瑢因过继,并没有坐过来,令妃因有了身孕同时颇得圣宠也坐了过来,乾隆见纯贵妃、和婉都能出席了,虽然面色还没有太健康,可毕竟能动了,心情大好,对永璂的要求也大方地予以满足,皇帝高兴了带着一桌子的人都跟着高兴。舒贵妃带着其余妃嫔另开一桌,一桌子的人都味同嚼蜡。永琪被乾隆派下去给宗室长辈们敬酒,钟茗肚里一计较,知道这是乾隆特意让永琪多认识认识人,一挑眉,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