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懵逼了!一个北方民族!你不从北面先将周国打败了,绕到我们南边来是几个意思?
窝阔台的借口听起来也很像那么回事儿——约好了灭金,你们却侵占了本该属于我们的土地!是你们违约了。
到此,完颜康终于放下心来,奉包惜弱启程北上,定都北京,择吉称帝。
第127章 完结了
蒙古帝国征服的脚步从来不会主动停下,直到打不动为止。自从隔岸通使之后,“互不攻伐”的约束力便突然下降了,蒙古兵时不时便要越个界。完颜康恨得牙痒,却碍于国内需要休养生息,而山东等地饱经兵火犹自残破,根本无力进行大规模的反击,深入草原,给蒙古一个深刻的教训,令其不再寇边。
无奈之下,完颜康只有自己坐在镇中都,然后苦哈哈地做一件他先前十分不齿的事情——沿长城布防。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甚至连之前的经济封锁都因为蒙古国土的扩大而失去了犀利,以往对各部族比较有效的扶植代理人与挑动内乱,因为草原的统一都不管用了。
农耕对游牧,积蓄不足的时候就是这么憋屈。
其实,比起南宋,完颜康算是好的了。他还可以沿长城布防,被戳出真火来还会点起兵马稍作反击,可以一路追着地方打,以示自己不好惹。蒙古也没有集中优势兵力与他作决战的准备,两家就这么你挠我一下,我挠你一下。南宋就比较郁闷了,谁也没想到蒙古是真的这般气吞山河,大迂回包抄包抄得范围这么大!
南宋的布防,主要集中在对北方,西部也有,西南方向却不是重点。大迂回包抄的战略,原本应该是到忽必烈时期才会被贯彻执行,现在因为完颜康挡在北方,它提前出现了。南宋却没有相应的重视起来。
对此,完颜康也无能为力,南宋并不相信他,他也没有为南宋火中取栗的情操。不趁火打劫,是因为他需要消化现在的所得,并且…应要求结婚。
以前可以说因为连年征战,事务繁忙没有功夫成家。现在另两家掐作一团,与自己只是小打小闹,不趁此机会办场喜事,还有什么时候更合适呢?
包惜弱这么说的时候,完颜康正坐在她的对面喝茶,噗的一声喷了一桌子。侍女急急上来擦桌子换茶,包惜弱无奈地问:“你究竟在别扭什么呢?”
完颜康擦擦嘴,问道:“阿衡是怎么对您讲的呢?”
包惜弱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阿衡对我说过什么了?”
完颜康道:“除了他,还有谁呢?”
“他说得也不错,你也到年纪了。”
“他自己还没成家呢。”
包惜弱道:“你不要与我歪缠,他的事情,自有他家里人作主。我现在说的是你。”
“我并没有别扭,”完颜康冷静地道,“你们选吧。反正,谁跟我过都不能叫我不痛快了。”
“那也行。”包惜弱没有犹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这么过来的。纵然心有疑虑,儿子都答应了。至于人选合适不合适做国母,前面自有人把关。过了前面的关卡,她再看看此人会不会照顾儿子,也就妥当了。
完颜康鼓起双颊:“还是有点儿不得劲。”
包惜弱道:“他对我讲,有后有妃,总要有几个人的。多几个备选,觉得不合适的,便发予财帛遣送还家。我想,不要太多,你说呢?不然这新婚的时候还杵着个人,心里也不好过。”
完颜康呆了一呆:“我要一个就够了!”
包惜弱欢喜道:“那好。我还是给你看几个好姑娘备选,你看中了谁悄悄儿地告诉我,我便当成是我取中的,旁的姑娘不是不好,是与我不投缘儿。免得回去之后被人说长道短,好不好?”
完颜康道:“好。”
自从他答应了,徒单衡却先将好些闺秀的家族来历拿来与他挑选。徒单衡所择,尽皆是大家出身,祖上不是清流就是文学大家,又或者是累世功勋之族。完颜康道:“我不看啦,这般择妻,是否不庄重?”徒单衡翻了个白眼:“难道这些人没有称量过你吗?”
完颜康哑然,将卷轴堆回了桌上:“不是说让我妈过目之后再给我看的吗?”
徒单衡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给你反悔的机会,不要吗?”
完颜康大笑:“到得现在,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谁家也不能将女儿与我相处一阵,看我与她相不相合,不相合了便不要。”
“相处可以,不要可不行,”徒单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相合也养着,又不是养不起。多养几个也没人说什么,你须得广延子嗣的。”
完颜康不在这上面与他争执,也不看卷轴:“反正我妈不会坑我,你也不会坑我,我就不看了。我只等缘份就是了。”
徒单衡道:“不看你可别后悔,万一后来发现漏掉的才是缘份,日后见到心动的时候已经罗敷有夫了,你要学赵王吗?”
完颜康一字一顿地道:“我信我自己!”
“信你还不如信我。”徒单衡一指堆的这许多卷轴,两臂一伸,都抱了走。
完颜康摇头而笑,让他颁布律法,现在也不敢讲婚姻自由的。既然大家都不自由,那他就后天下之乐而后好了。将手背到背后,慢慢踱去见包惜弱。才到宫门口,却见一位中年妇人,着诰命服色,身边一个盛妆的少女,两人相扶往内而去。
完颜康止住了脚步,见两人进去了,过不一会儿,那少女却被宫女引了出来。少女初时微低着头,走到凉亭子里坐着,上的茶点她也不动,仿佛一座雕像。又过片刻,少女抬起头来,她不顶美,却自有一股温婉和顺之气。完颜康略有些扫兴,却听宫女说:“天儿热啦,您少坐,我去取扇子来。”少女道声“有劳”,声音也是温温柔柔,却又没有太多的特色。
完颜康愈发觉得无趣,却见这少女忽然动了,四处张望了一下。完颜康心下觉得奇怪,止住了离开的脚步。却见少女好奇地将周围都打量了一回,又将亭内石桌上的盘盏都研究了一遍。
完颜康微微一笑,心头忽然一动,走上前去。他没有放轻脚步,少女很快从里到外听到了,微颦着眉头望过去,少女的表情变了数变,终于化作一丝恭顺,行了大礼。
完颜康跨步走来,命她坐下,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少女与他对坐,脸庞微红,从她肩膀衣裳的微动来看,她的拳头一定在袖子里攥得颇紧。咬了一下唇瓣,少女用自以为很正常,实则带了些紧张的语调道:“是。在这里的青年男子,又能有几个呢?何况,圣尊之饰不同凡人,再作不认识就是装傻啦。”
这回答并不让人讨厌,完颜康问道:“你是哪家的?”
少女轻声道:“妾孔氏,祭酒之女。”
祭酒大人气质倒是儒雅,长相却不能说是美男子,他的女儿能生成清秀少女,也是不容易。完颜康笑了,拖长了调子:“哦——太后召见?”
“是。太后召见,见说的话儿臣女听了不自在,怜惜臣女,许臣女出来散心。”
“不自在?”
少女犹豫了一下,近乎大胆地道:“如今朝野上下,沸沸扬扬,为的都是您的大事,您不会不知道的。”
“哦?”完颜康觉得有点意思了,“你说的话很有意思。”
“照参拜之仪对答最是合乎规范。从来父母之命,没有我们置喙的余地。可心里,总是有些想法的。我不能挑选中意何人,还可以让或许给我带来最大幸运或是最大不幸的人挑选我。您要不喜欢,总是能说出来的。这样,我就避过了一个讨厌我的人。”
“如果被你讨厌的人看中了呢?”完颜康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讨人喜欢很难,让人讨厌却不是那么难的。”少女见他没有生气,胆也渐渐大了起来。
一只修长略出现在她的面前,掌心向上,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薄茧:“你可以选,不会有别人知道。”
“不问诗书技艺吗?不问家风修养吗?”
“已经够了。”完颜康依旧平伸着手,直到一只细嫩细白的手掌放上了上来,一肌肤相触之时,完颜康能感觉得到她的轻颤。软而暖。活的。五指收拢,像拢住一只扇着翅膀的粉蝶。
“不声不响,居然做这样的事情!还说自己不在意,还不是自己”徒单衡抱怨了起来,此时距完颜康大婚已经有些时日了,徒单衡见完颜康过得红光满面而不是一脸怨气,才好抱怨出来。
完颜康道:“你也满意,我也满意,有什么不好?”
徒单衡闷闷地道:“不好在宋蒙僵持,若是久攻不下,又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啦。”
完颜康轻叹道:“这样的麻烦还少了吗?没道理宋国做得到的,我们不去试上一试。”
徒单衡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若说因为太后,你心向汉化,为什么你总不喜欢宋国?”
完颜康道:“我要怎么喜欢它?”
徒单衡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你这是恨铁不成钢吗?”
完颜康顿了一下,轻声道:“是啊。如果它能顶住,我何必?若是金国能有一位孝文帝,我又何必?我小时候,想当大侠来着。”
“大侠都被你逮牢里。孝文帝?”徒单衡重复地念着这三个字,与完颜康面面相觑,半晌,指着完颜康道,“不会是那个孝文帝吧?你…是为了不染腥膻?”
完颜康也怔住了:“原来我真是志存高远。”
徒单衡一脸的难以置信,又转为相信,问道:“还做下去吗?”
“嗯。”
“临安来使求和了,他们被逼无奈,想要联合攻蒙…”
第128章 番外一
秋日的中都,炎热不减。中都大殿里却是一片清凉,完颜康面无表情地坐在御案后面,底下三、四团人吵得比外面的天气还要热。
宋国态度一变,要联合对付蒙古。完颜康与徒单衡等重臣也分别见过了宋使,如果不是宋使演技太好,或者他本人也被骗了的话,那么这件事就是真的了。宋使在使馆里住下,焦急地等待结果,周廷自己,也争作一团。
徒单衡的意见是:“与宋联合?他们什么时候顶过用?”这便是反对了,结盟,结个猪队友,要来干嘛?作为一个前金国贵族,哪怕见识过宋兵先攻入了汴京,对南宋军事实力的不屑是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
张柔等人却认为这是合适的:“臣等曾以六国作比,齐国虽强,坐视五国被灭,自己也将不保。大周虽不惧于蒙古,然则蒙古何曾停下侵伐他国?不得不防呀。”
耶律阿旺等武将却是恨不得赶紧再打一仗的,觉得:“迟早是要打的!又不是合兵一处!他打他的,咱们打咱们的!”
又有一些北地宿儒,老成持国,颤巍巍地出列劝道:“无论战和,我与蒙古都是‘互不攻伐’之邦。不可背盟,否则将失信于天下。”
几方人意见僵持不下。
大家都知道,与蒙、宋是必有一战的,老板年轻,不想扩大地盘是骗人的,就是他们,想想自己拿的是半壁江山,也想着做一统天下的元老的。具体到是否与南宋联合,这才起了纷争。
甚而至于,武将中还有一种想法:“与其与宋联合,不如与蒙分宋,再各凭本事争天下!我等难道不如蒙古吗?”
双方意见僵持不下,完颜康也颇为踌躇。他对南宋兵力倒没有太大的意见,遇上不错的将领,还不是照样把金兵打成狗?他担心的是南宋朝廷脑抽。这个朝廷里不乏忠良,更不缺自以为高明的败类,顺着他们的想法走,不被坑死,也要被累死了。
这般大事,并非一两次朝会争吵能够决定的。退朝后,完颜康再次召见了宋使。
宋使年约四十,一部美须,带着斯文气,虽然内心焦灼,表现得倒还从容。也知晓此事急不得,太急了,对方免不得要狮子大开口,虽则来之前,贾似道贾相对他讲过,可以许以岁币。在宋使心里,岁币能不给,还是不要给的好。毕竟这事是他在办,留下骂名,也是他的。若能减少、或者干脆不给岁币,也是他的一件功劳。
何况,朝廷给他的底线,并非联合,只要能保证宋、蒙打起来的时候,不会腹背受敌妤可。谈判没有一开始便亮出底牌的,总要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使者颇有些能耐,并没有上来便将朝廷计划合盘托出。
见礼之后,宋使绝口不提岁贡之事,而是言辞肯切地对完颜康道:“蒙古欲壑难填,我与贵国,唇亡而齿寒。难道陛下以为,蒙古人攻破临安之后,会就此罢手,饮马河边?”
完颜康问道:“贵国先联金灭辽,又联蒙灭金,如今要与我联手,不知什么时候联了谁来攻我?”
宋使一噎,旋即苦笑道:“吃亏太多,该是我国担心贵国才是呀。中都新政,外臣亦有耳闻,你我皆崇尚文明风华,总好过腥膻之邦。”
完颜康又问:“为何不接着联蒙呢?”
宋使心头一震,这个想法在朝廷诸公心里不是没有转过。联蒙伐周?驱狼吞虎,致令两败俱伤,再收渔人之利?想法很好,也要人家愿意。蒙古托词“与周互不攻伐”,不肯再次与宋联手了。朝廷诸公这才想起了最后一步棋。否则就要对抗蒙、周联合,哪怕最后他们分赃不均打起来,南宋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完颜康微微一笑,宋使的表情与他得自临安、草原的情报合上了。
窝阔台考虑再三,并没有与临安再合兵一处。蒙古的行军策略很简单——哪个软啃哪个。目前来看,他在完颜康这里碰过钉子,在南方进行却还顺利。打谁,一目了然。
铁木真嫡子四人,铁木真死后,虽然名义上是归窝阔台管辖,实际上已现出些许不听调遣的态势。窝阔台需要拿出成绩来,啃硬骨头?还是算了吧。以蒙古使者往金、宋两地的所见所闻来看,南方比北方要繁华许多。大理已经在手里了,对南宋已经形成了西部的半弧形的包围,往东推进便是!
自铁木真时代,蒙古也注意吸纳各族精英,收效也还不错,契丹族的耶律楚材便是个中翘楚。又有一些汉人文士,也投入帐下。通过他们,汗帐内也懂得,若是沿江而下,自西向东,未尝不能一鼓作气。
由着蒙古攻占南宋?当然不行,然而要插手?怎么插手?南宋不是西夏,不可能让完颜康“借道”,在自己的土地上横行。你说是来帮忙的也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趁火打劫的?
完颜康叹道:“如何联手?贵国未必信得过我,我亦不能为贵国火中取栗。贵使还是好好想想吧。”
这些时日,不断有周国高官来试探,宋使于各方意见也有了些把握,适时抛出了一张底牌——也是互不攻伐。
经过来回磋商,最终,“互不攻伐”说服了大多数人。这样既不背与蒙古之约,也为与蒙古相争留下了一线后路。不开心的只有迫切想再新功的主战派。
什么时候再打?这是许多人都在问的问题。
完颜康最先要面对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完颜洪烈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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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洪烈被安置于中都宫中,这是他旧日生活过的地方,种种享受一应俱全,只除了没有自由。完颜康成婚次日,即携妻前来探望于他。被这般对待,除了他自己,别人异口同声地说完颜康“厚道”。完颜洪烈内心的抑郁与日俱增,待听到周与宋相约互不攻伐之后,再也压抑不住沮丧之情。
哀叹一句:“我是该死了。”
他的宫里,并没有兵器,也没有尖锐之物,他将一支笔管磨尖,插入了心中。待完颜康得到消息赶过来时,已是回天乏术。对这个人,完颜康的情绪很复杂,各种情绪交织在一想,只剩下沉重和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