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对视一眼,这也太难为人家老道了。却听曾老道不慌不忙道:“女施主刚才执笔,手腕有力,成一竖。此一竖加于‘灵’字上边,‘灵’字火上边的字变成日字,也就是说,火上有日,光辉灿烂,女施主在家里是一个地位超然的。再有,火上边这个字既为日,日升日落,不停移动,去掉刚刚那一竖,火上边这个字的三横贯穿到右边,成为王字,女王者,夫婿应是招进门的,自己也应是管事者,为女东家。”
曾老道一说完,把唐梅娘等人惊的目瞪口呆,忙忙收起那股测着玩的心思,各人倒认真的把要测的字写在纸上。
庆氏红着脸写了一个“易”字,摊到曾老道跟前说:“测一测我什么时候有喜?”
众人再度对看一眼,这个貌似难度也挺高。
曾老道捻须笑了笑,细看“易”字道:“ ‘易’字下边为勿,勿本是月的别写字,故勿字也是月字,上为日,下为月,为日月合明,阴阳合体,故此段时间女施主的相公应该在身边。再者,‘易’字上为日,日光正盛应为正午,午也是五,一年中日光最盛时,又是五月。也就是说,女施主五月有喜。”
众人再次听的目瞪口呆。五月呀,现在不就五月了,有没有的,这个月总会知道,老道信不信得过,这个月底也就知道了。也得老道有本事有信心,才敢这么一口断定。庆氏心底虽还有一丝儿疑惑,脸上却已透出喜色来,再怎么样,老道此言,也给了她一个安慰。
老道抬头见了庆氏的神色,作一个还没说完的手势道:“这个‘易’字虽显示为五月有子,惜乎现在已五月,端午刚过,阳气最足。胎儿在体内,喜阴不喜阳,阳气太足则损胎,此胎虽怀上,却注定早产。又‘易’字为八划,因此胎儿八个月早产。”
众人这回听的彻底呆住了,且不论老道所说的准不准,凭一个字能说出这么多道道来,那也不是常人了!
董玉婵在旁边见唐梅娘和庆氏听的发怔,知道曾老道震住了她们。她住在镇上,早风闻曾老道是神算子,之前已带过李甘雨来给老道算过。她看中贵姐儿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听说贵姐儿让曾老道算过八字,曾老道说贵姐儿八字好,所以她一心想让贵姐儿给她作媳妇儿。这回趁着机会,却想让老道给李甘雨和贵姐儿合一下八字看看。只是要如何开口方不显自己唐突呢?
董氏抱着贵姐儿站在旁边听,怕方文伟走远了,转头去找他的踪影,忽见董玉婵瞧瞧她自己的儿子,抬头又瞧瞧贵姐儿,心中一动,想起之前曾几次听董玉婵开玩笑说要贵姐儿当她媳妇儿的事来,再联想起今日她送贵姐儿玉佩的情景,自是明白了几分。
哼,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我家伟哥他们八字跟贵姐儿合不上,这不还有龙哥和华哥吗?几时轮到你家的雨哥了?董氏见董玉婵已是挤上前想跟曾老道说话,忙也抢前一步,用手肘把董玉婵挤开一点,带笑对曾老道说:“老神仙,你给我家贵姐儿看看,配个什么八字的相公方好?”说着报了贵姐儿的时辰八字,一面回头对唐梅娘和庆氏道:“龙哥和华哥是什么时辰生的,让老神仙算算看,哪个合的上贵姐儿?”
哪一个更好
唐梅娘和庆氏刚被曾老道所测的字震住了,还没回过神来,听得董氏问方文龙和唐少华的出生时辰,脱口就报了出来,一时倒没计较董氏后面那句合不合得上贵姐儿的话。
贵姐儿今天起的早,这会有点困了,正懒洋洋趴在董氏肩上,忽见她抱着自己挤到曾老道跟前,还冒出要给自己找相公的话,不由吓的一醒神,哇呀,干娘你这也太急了吧?我才三岁,三岁呀!
董玉婵见董氏抢了先,心里一急,也抢着道:“老神仙,我家雨哥上回让你算过,说他八字不错的,你也帮着看看跟贵姐儿合的上合不上?”说着不管董氏的脸色,忙忙报上李甘雨的出生时辰。
贵姐儿这下差点掉了下巴,原来自己行情这么走俏呀!
巧娘站在外边,听得董氏和董玉婵争着说话,也愣住了,自己是贵姐儿亲娘呢,怎么没人问一下自己的意见,这就争起来了?
唐梅娘和庆氏听得董玉婵说话,也回过神来,一时有点失笑,贵姐儿不过丁点大的孩子,怎么董氏和董玉婵两个堂姐妹一副抢亲的势头?
这里曾老道看了看方文龙、唐少华、李甘雨三个的八字,又去看贵姐儿的八字,右手拇指头在食指和中指点来点去,笑呵呵道:“女娃的八字大,要找合得上的本来不易,这次却巧的很,三个男娃的八字跟她都合得上。”
都合得上?董玉婵避开董氏的眼神,不死心的说:“三个都合得上,却是哪个最好?”天下的父母总是认为自己的子女是最好的,董玉婵虽也看到方文龙和唐少华是不错的,内心深处却还是认为自己的小胖子儿子也不差过他们。这回听老道说李甘雨的八字跟贵姐儿的合得上,喜不自禁,只是三个都合得上,人家那两个还是更亲的亲戚,自己要取胜,还得追根究底。老道上回就说雨哥是一个有福的,没准八字跟贵姐儿更合的上呢!
“对,哪个更好?”董氏见董玉婵伸着脖子追问老道,心里恼怒,你就乐呵吧,以为咱家龙哥和华哥还会不如你家雨哥了?再说了,就算你那个更合的上了,咱家贵姐儿看不上还不是白搭!
贵姐儿听得她们的话,却哭笑不得,转头去瞧唐少华他们,见他们站的远些,正指点着妈祖庙门口的香炉在讨论,没过来这边听大人说话,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己假装还小不懂事,这样就不会尴尬。那几个稍稍懂事了,没听到这个话,也不会尴尬,算是万幸了。
却说唐梅娘和庆氏听得董氏也跟着追问老道哪个更合的上贵姐儿,也听住了。她们两个刚被曾老道各测了一个字,心里的震憾还没过去,这个时候老道说些什么,她们都是相信的。
唐梅娘上回来时,那时郑明发还没中举人,嘴里虽也开过玩笑说让贵姐儿作她儿媳妇,却没当真。这回心境却不同了。一者郑明发已中了举人,若是以后再考,能考中进士的话,身份地位自然摆在那儿。二者这一两年也陆陆继继听得方遥说道贵姐儿好脚头,带携的家里越来越兴旺的话,贵姐儿在她心目中也不同往日了。因此也想听听老道怎么说。
庆氏这几年忧烦着没再怀上,刚刚听了老道的话,心里又惊又喜,没一会儿,已是患得患失,心思百转。这会儿也凝神听老道说话。她对自己儿子能不能跟贵姐儿合的上倒不甚在意,却想听听老道评价一下自己儿子的八字。
曾老道极通人情世故,为人测算时,本就好事说到足,不好的事却不会说尽,现下瞧瞧三个男娃的八字,都是好八字,运程自然是有起有落的,若要说说三个男娃的运程倒还无防,把他们比较了来评说,却不是自己的初衷。因此只捻须笑道:“三个都好,都好!”
不说三个,这会儿就是三十个,你也会说都好,都好的。贵姐儿常跟着郑婆子和巧娘来妈祖庙里,也经常听到老道为其它人测算,知道他最会打圆腔,这会儿听得他的话,悄悄笑了。
贵姐儿正笑着,冷不妨董玉婵招手叫过李甘雨,硬是推到曾老道跟前,笑着说:“老神仙,你看看我家雨哥的长相,是不是长的福气相?你再看看贵姐儿的长相,也是一副有福的样子,两个的长相看着是不是很相配?”
我呸我呸,谁跟小胖子李甘雨长相很相配了?贵姐儿小小心里怒了,拉郎配也不是这样拉的。贵姐儿正瞪李甘雨,没想到董氏也火了,扬高了声音叫方文龙和唐少华过来,嚷着说:“老神仙你看看,这两个男娃是不是长的贵相?”
黑线,我一头黑线,究竟有完没有?贵姐儿这次瞪着眼前三个小豆丁男孩子,搞不好,其中一个还真会成为自己的相公了。李甘雨白白胖胖,性子温吞,是个好欺负的;方文龙文文雅雅,行为斯文,是个好相处的;唐少华酷酷拽拽,爱装老大,是个能干的。真要挑,还真难选择!贵姐儿皱眉看了他们一会,忽然惊觉,自己还真挑起来了?
见董氏和董玉婵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曾老道不得不抬眼看看眼前三个男娃,沉吟一会说:“长的都好,各有各的福气。只是一条,八字和长相这东西比较不得。比如玉米和罗卜各有各的样子,你不能因为喜欢玉米,就嫌罗卜不好,也不能因为喜欢罗卜,就嫌玉米不好。把他们三个比成青菜罗卜和玉米,那么,他们就是这三种东西里头出挑的。只是,品种不同,比较不得啊!”
贵姐儿差点喷了,老道就是老道,听听这说的,让人无法再说什么呀!
方遥和方逍见几个婆娘问个没完,催道:“快回罢!还有什么要问的,赶明儿再来也行。今儿赶车,一路上颠簸,倦的很了。刚吃了饭来这儿看看,只当散散食,再问下去,天都黑了。”
唐梅娘和庆氏站了一会,听得方遥和方逍催促,也觉倦了,只得道:“今儿确是累了,明儿或是后儿再来算一算罢!”
董氏和董玉婵听大家催促,只得作罢。
大家打赏了曾老道,有说有笑的往回走。董氏却很不爽董玉婵,半天没说话,只让贵姐儿趴在她肩上休息一会。贵姐儿见董氏抱了自己半天,怕她手酸,挣扎着要下地,一边说:“干娘,我自己走就行了!”
“哟,怎么行?人多眼杂的,看把你走丢了!”董氏把贵姐儿放下地,自己蹲下了,示意贵姐儿趴在她背上,想背着贵姐儿走。
这里是我的地头,我比你还熟呢!贵姐儿常时跟着郑婆子窜门,也经常跟来荣他们跑妈祖庙这里来玩,本村的基本都认得她,哪会走丢?此时见到董氏爱护她,小小心里还是感动的,扯着董氏的手,让她站起来,仰头说:“干娘,你拉着我就行了!”
庆氏正好在旁边,见得贵姐儿懂事,要自己走,笑着说:“我抱你走一会吧,你家又不远,不过一会儿就到了。”说着半蹲下身子,抱起贵姐儿,还不忘捏捏她的小屁股,回头跟董氏说:“贵姐儿肉肉的,软乎乎,抱着不硌手。”
“是啊!长的白白胖胖,福气相。”董氏随口相应。
呜呜,人家哪里胖胖了?只是有一点点肉而已。贵姐儿有点伤心,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变瘦呢?
来荣带着方文龙和唐少华他们跟在后面,一边追追遂遂的玩着。跑过庆氏身边时,见贵姐儿趴在她肩上昏昏欲睡,都不忘做个鬼脸去吓吓她。庆氏捂住贵姐儿的眼睛道:“乖,咱们不看他们,就不会被吓着了。”
贵姐儿闻得庆氏身上香香的,再得了她的温声细语,心里对她也颇为亲近。虽说不是直系的亲戚,但庆氏生的雅致,性子又好,相较于唐梅娘这个三舅妈来说,贵姐儿倒更为喜欢庆氏。只是可惜这么一个人,整天忧忧郁郁,像有无尽心事似的。
董氏见庆氏柔声安抚贵姐儿,笑着说:“你也是一个疼孩子的,老天必会让你多生几个的。曾老道在我们这地方很神的,他测的一向很准。你只须放开心怀来,好生养着身子,必会怀上的。”
庆氏低了头,细声说:“好在少华是男孩子,才能拖这么久,若他是女孩子,明山早纳妾了。”
说起妾这个字,董氏却瞥一眼走在前边的夏至,见她妖妖娆娆靠着方逍一起走,摇摇头道:“咱们这里有时听折子戏,常时一唱就是说西宫妖娆,东宫正气的,咱们没见着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这样。只是这回见着了这个夏至,我一下就想起唱的这个戏,她活脱脱一副西宫模样。”
庆氏听董氏说的有趣,不由笑了。董氏见她笑的好看,瞧她一眼道:“你就该常时这般笑笑,也好去了一脸郁色,这人脸色一喜气,喜事自然也来了。常时皱眉叹气的,那些好事也不敢靠过来。”
庆氏点头称是,转头向后看看,见唐少华和几个男孩子绕在身边玩来玩去,并没有离开视线,正要跟董氏说话,却见前头的夏至站住了,尖叫一声,一边尖叫一边抬起一只脚看鞋底。
踩着什么了
“怎么了?”巧娘本来跟在最后看着几个孩子,听得夏至尖叫,忙跑几步上来相问。
夏至把一只手扶在方逍肩上,提起右脚甩着,嚷嚷说:“我踩着猪粪了,好臭啊!”
“谁叫你走路不看地下,光顾靠着我。”方逍不耐烦的说:“往那边石块上跺掉就是了,叫什么?”
一行人看夏至跳着脚,都想笑。贵姐儿早笑出来了,不知怎么回事,每回看别人无端踩到屎,她就很乐。贵姐儿正乐的不行,忽见人群中□一个七八岁大、穿着破烂的陌生男孩子。男孩子左手提着一个编的密密的藤条簸箕,右手提着一杆类似现代高尔夫球一样的木杆,所不同的是,木杆尽头缚的是一个小小扇形状的贝壳。
见庆氏瞪着那个挤进他们中的男孩子,一副他这是要干什么的神情,贵姐儿更乐了。哈哈,他这当然不是要打高尔夫球,他这是要猎猪粪啊!
只见那个男孩子冲到夏至身侧,看她刚好提脚要往石块上跺掉粘在鞋子上的猪粪,左手簸箕挡到夏至脚下,右手长长的木柄子一伸,缚在木柄子上的扇形贝壳极速的在夏至鞋子底下一刮,那坨糊糊的猪粪就掉进他的簸箕中。夏至本来用手捂着鼻子,这会却闻得一股汗臭夹着猪粪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那股奇异的臭味在手指缝边打转,硬是钻进她的鼻子里,正觉反胃,就见一个男孩子在她跟前一闪,在她鞋子下一刮,一个跨步,往她刚刚踩到猪粪的地下也一刮,一个转身,提着簸箕已是去远了。
夏至捂着鼻子还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是嚷道:“哪里来的野孩子?怎么臭成这样?”一面还要去石块上跺掉猪粪,一抬脚,发现那猪粪不见了,鞋底干净着呢,不由直发怔。
贵姐儿在庆氏怀里笑得直打抖,啊啊,真太可乐了!
大家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后,也全笑了,指着夏至打趣道:“人家帮你刮掉猪粪,你没道谢,还说人家野孩子,没礼貌的可是你。”
来荣和来华他们早见到夏至踩到猪粪了,也乐的不行,跟方文龙和唐少华耳语了一通,一起跑过去闻闻夏至,皱着鼻子说:“猪粪是刮掉了,怎么还有一股味。呀,我们知道了,猪粪是刮掉了,这味道可刮不掉,还在呢!”说的大家直笑。巧娘却笑骂他们没礼貌,让他们一边去。
夏至被取笑的不好意思了,捶打了一下方逍说:“都怨你,不提醒我看着路。”
方逍见她尴尬,也不与她计较,拉了她的手道:“好啦,我不嫌你一身猪粪臭就是。”说的夏至又捶打他。
来华搂了唐少华的脖子,两个交头接耳的说话。这里庆氏见了,笑道:“两个名字都有一个华字,偏生这么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弟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