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姑娘,现下大家都答完了,你觉得谁答的更中你的意呢?”曾老道作出一副不偏不倚的样子问道。
“三个人都答的差不多呀!”除了董玉婵插话相问那句,其它的,三个人确是答的都差不多,贵姐儿这会倒不好马上偏向贺年,这样会让其它两家暗地里嘀咕,认为她一早就属意贺年了。若是这样,却怕他们真个不服,又说出什么话来,让老娘她们难做。而且,也不想轻易应了贺年。贵姐儿说着,偷眼看贺年,见他转过脸来,果然一脸焦急,心内暗乐,就是要这个效果,不叫你急一急,那怎么行?
曾老道见贵姐儿一副难以选择的样子,在旁边道:“既然三个都答的差不多,看来贵姑娘也是难以选择了。这样罢,再抛一次绣球,看看绣球抛到谁手里,贵姑娘就嫁谁,另外两家不得再多话!”
老道,你还有没有更馊的主意?贵姐儿一听曾老道说出抛绣球这句话,差点翻白眼了。谁知庆氏和董玉婵这会见贺年答问题时,其实答的最好,正叹气,听得曾老道的话,却暗喜,这又多出一次机会了,咱们儿子身手肯定要比另外两家敏捷些的,抛绣球正中下怀啊!都忙不迭道:“老神仙好主意!”
好个球!贵姐儿这会后悔刚刚拿乔了,若是自己手路不准,一抛,把绣球抛到唐少华或是李甘雨手中,这可怎么办?
绣球落何方
“哇,要抛绣球啊,这个可好玩了!”双胞胎不知道从那儿钻出来了,嚷嚷着道:“上回妈祖娘娘寿诞,村里所有人派了钱请了戏班子在妈祖庙前唱戏,戏里那个小姐可不就是抛绣球招婿么?那个绣球滚来滚去,最后还是落在那个穷秀才手里啦。阿嬷不是念了一声佛,说可是有神明保佑哩,别人就接不中她那个绣球。”
“小孩子掺和什么劲,快回屋去!”郑婆子见双胞胎跑了出来,忙要过来赶他们进屋,谁知他们话一说完,已自己跑进屋了。这下不由一笑,“这回倒懂事!”她这里话才说完,却见双胞胎又跑了出来,两人用半边手掌合托着一只线球出来了,笑嘻嘻道:“这个可是家里最大的线球了,就用这个来抛吧!”
贵姐儿着急了,正想让双胞胎把线球快点拿回去,少来捣乱。不想董玉婵已是站起来从双胞胎手中拿过线球,笑道:“不轻不重,倒趁手。你们找了针线出来,咱们包一方红帕子缝上,就和戏里那个绣球一般无二了。”
“好呐!”郑家大人还来不及拦阻双胞胎,双胞胎又是一阵风进去,一阵风拿了针线箩子出来。箩子里正好放着一方红帕子。
贵姐儿见大家把曾老道的话当了真,居然没人反对这个抛绣球的主意,这下急的暗掐自己手心,转头用眼神向曾老道求救:老神仙啊老神仙,我不该当着你的面让你徒弟着急,可是你也不能这样作弄我啊!这可是终身大事,万一真失手了,可是不好收场的。你就想个法子让她们息了抛绣球这个锼主意吧!
曾老道眼睛看到别处,用只有贵姐儿听得到的声音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从来天意难违,抛绣球可是一个好主意,若果这样也没抛错人,就证明确是天赐良缘哪!再说了,想要挑得如意郎君,那能一点风险不冒,顺顺当当就挑上了?可怜这眼前三位哥儿,可全是捧出真心来了,姐儿究竟与小年相识的时日没有其它两位哥儿长,总得再给另外两位哥儿一个机会。还有一个,若小年有本事,自会接到你的绣球;若你真有心,也会抛到小年手里,这当中,除了天意,还有你们两个的心意。”
抛绣球难道不是单纯性的碰巧吗?居然能扯到天意和心意。贵姐儿只觉满头黑线,抛绣球时恰好抛到意中人手中的,那只是戏里演的好不好?或果真抛,肯定不是抛到老头子手中就是抛到一个丑汉子手中,哪能恰好就抛到意中人手中?除非意中人一身武功,抢先跃起抢了抛下来的绣球。看贺年那模样,没觉出他有功夫的样子,倒是李甘雨块头大,身子面积广,占用的空间多,绣球的面中率要比其它两人高。
“很多东西看似碰巧,其实中间自有千丝万缕因素造成这个碰巧的机会,你想要什么结果,便得动脑子牵扯住那些因素,或是制造那些因素,让结果如你所愿。”曾老道似是知道贵姐儿所想,又压低声音道:“世间人最是相信天意,更是迷信所有碰巧的机缘。三方亲自上门来求亲,绣球若能‘碰巧’抛到小年手中,其它两家方能真真正正息了心思,诚心恭喜你们。”
贵姐儿听得曾老道的话,这会儿倒想起自己小时候让表哥方文信巧撞林翠,最终两情相悦,顺利成亲的事。在他们两人看来,那次巧遇,绝对是碰巧,却不知道这碰巧的机缘,其实是自己人为造成的。只是现下众目睽睽之下抛绣球,却如何能碰巧抛到自己想抛的人手上?贵姐儿这里想着,抬眼却见庆氏和董玉婵居然合作把那块红帕子缝在线球上,这会已缝好了一边,董玉婵手快,还顺道从针线箩中挑出一块勾花边缝上了,三两下,两个人已把线球弄成一个漂亮的绣球了。
郑家上上下下等人却全认为抛绣球这个法子好,不论抛中谁,另外两个必不再多话的,还得说道一声天意如此,这事儿怨不得人,以后是亲戚还是亲戚。
“三位哥儿看着,都各有各的好处,这会儿就算是我选,也难以决择呢,这会抛绣球让上天决定,倒也不错。”郑婆子笑眯眯跟巧娘道:“贵姐儿的婚事,倒要系在一个绣球身上了。”
因了贺家媒婆那一出,对比三家人,巧娘对贺家终是有些儿心结。这会儿见贺年虽然答题答的出色些,却还怕贵姐儿一口就说他答的最合意,若这样的话,庆氏和董玉婵还是会有些嘀咕的。况且,唐少华和李甘雨此时还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这会就定了贺年,还是不能服众啊!亏得曾老道又说了让抛绣球,这个抛绣球的法子虽然险,但这并不是对着一群人抛,而只是对着三家哥儿抛。三家哥儿都是不错的,这要抛中了谁,都是喜事,也能止了另外两家的嘴巴。因此,她也赞成这个法子,已是笑着让人去抬另一张八仙桌出来摆在厅里角落中充当高台。
贵姐儿这会倒被人扶了站到桌子上,绣球也塞在她手里了。她展眼一看,见众人把厅里杂物和其它椅子桌子都搬走了,只留贺年唐少华李甘雨站在厅里另一个角落,其它人都缩到夹门那边去了。
郑家宅子是那种典形的厅里宽敞,房里窄小的格局。再加上之前扩建过一次,杂物一搬,却显得厅里极大。贵姐儿这会站在桌子上,倒真觉得有一种高台抛绣球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还杂夹着另外一种哭笑不得的味儿,情绪分外的怪异。
“你说,小姑会抛中谁?”宝儿挤不到前头去,回头跟方霞光道:“唉,真奇怪这个老神仙,居然不帮自己的徒弟,就一副公道的样儿。小姑那个绣球要是抛不到贺少爷手中,这可怎生是好?”
“就是。”方霞光也跟宝儿一样,折服于贺年的风采,这会道:“贺少爷和唐少爷看着都是只顾读书的文弱书生,这抢绣球嘛,只怕不及李少爷了。李少爷虽然胖点,但是脸上红润,一看就知道有力气的,绣球一抛,他手一伸就够着了,照我看,这回李少爷要成咱们家姑爷啦!”
“未必吧!贺少爷是老神仙的弟子,这老神仙是道家,道家最兴养生之术,肯定有些强身健体的法儿授与贺少爷。贺少爷本是清贵人家的子弟,京城里几个来回,这会居然还能神采奕奕,只怕有些功夫在身的。照我看,老神仙还是偏帮贺少爷的,度着他有些功夫在身,索性提议抛绣球,这一抛,肯定就是贺少爷接着了。”旁边的来华接口道:“是人都有私心,老神仙怎能例外?他要是不偏帮自己徒弟,还真怪了。”
“这你可错了,或者这会老神仙确是没有私心的。”来荣也挤不到前头去,这会慢慢道:“上回我在唐家住着时,可是看到唐家请了人教几位哥儿练功的。因他们家里是茶商,有时要走远路去收茶叶,都练得一点功夫防身的。虽然学的不算好,但是抢个绣球,却不在话下的。”来荣上回赶考时,在唐家住过一段时间,与唐少华相谈甚欢,若是不能选贺年,他倒希望贵姐儿能选上唐少华的。
“这么说来,究竟能抛中谁,还是难以断定了?”方霞光摸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生个闺女出来呢!要是生了闺女,将来也能像小姑这般挑夫婿,那才称心呢!
双胞胎钻进钻出的,这会又钻到后边跟几个大人道:“小姐姐站在上头比来比去,就是不抛,几位哥哥都急的伸长脖子呢!”
“哈哈……”大家都笑道:“这一抛,就是最后决定会许谁了,当然犹豫着呀!”
却说贵姐儿站在桌子上一会,勉力镇定自己的心神,见贺年唐少华李甘雨都站在曾老道划定的范围外,这会抛过去,究竟谁能接到,实在难以预料。贺年,他的反应能比其它两位更快吗?不,不,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贺年身上,万一他反应就是没其它两位快,可就糟了。
贺年唐少华李甘雨站在厅里等着抢绣球,心里的味道各各不同。
贺年临急用年月日时给自己起了一个卦,卦位显示东南位有利,他想了想,便站到最左侧了。
唐少华听得要抢绣球,倒有些胸有成竹,说起来,自己怎么也练过几日功夫,身手难道不比他们两个快些?
李甘雨却觉得自己块头大,待会只要张开手臂扑上去,绣球就十拿九稳了。
贵姐儿站在桌子上,右手拿着绣球,向左轻轻踱了半步,见台下三个人紧张的跟着向同一侧踱了半步,不由笑了。忽然的,她右手向外一抛,嘴里却喊道:“蛇!”电光石火间,那绣球其实没抛向右边,却是抛向左边。
众人听得贵姐儿嘴里喊道“射”,绣球就抛了出来。只见唐少华和李甘雨迅雷不及掩耳的扑向右侧,贺年却一蹦老高,蹿向左侧。只一瞬间,却见绣球落在贺年怀里。
“好啦,好啦,尘埃落定了!”曾老道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众人这才纷纷嚷起来道:“贺少爷抢到绣球啦!……”
议定了日子
“小神算就是小神算,居然测准了绣球抛出来的方向,一蹿就抱了一个正着。”众人窃窃私语道:“刚刚看见他排在右侧的,自己捏捏手指测算着,然后就换了方向,排到左侧去了。”
“可是,我刚刚明明见着贵姑娘手一抛,是抛往右侧的,那个绣球怎么落到左侧去了?”唐家媒婆还有些疑惑,这会不甘心的说:“难不成我看错了?”
“这你就不懂了,贵姑娘是抛向右侧没错,可是她明显透着心慌,抛出绣球时,手掌一缩,却横扫了绣球一下,绣球被手掌边缘一刮,滴溜溜一转,就落到左侧了。”贺家媒婆这会自认为心眼清,看的清楚,自己举起右手示范抛绣球,然后错抛到左侧的动作。
“啊,原来这样,我就说我眼睛一眨,怎么那个绣球就落到贺少爷怀里了。正疑惑着呢!”李家媒婆看看这局势已定,贺家媒婆又示范的形象,倒释了疑心。
贺家媒婆见唐家媒婆和李家媒婆再没二话,又舌绽莲花道:“贺少爷偏生知道要站到左侧去,贵姑娘又偏生慌里慌张横扫了绣球一下。唐少爷和李少爷却偏偏心急,来不及看清绣球扔到那个方向,只见着贵姑娘手一扬,就抢着扑向右侧。若照常理,这个绣球自然是往右侧来的,这会却被站在左侧的贺少爷接个正着,这就是天意了。”
“嗯,确是如此!”唐家媒婆和李家媒婆都点头,好像这会才看清了当时的情况似的。
众人一边讨论一边上去跟贺年恭喜。贺年抱着绣球,本来还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这会回过神来,却笑的一脸灿烂。刚才得了一卦,卦象显示东南方向有利,自己站到东南方向上,再蹿往东南方向上,果然有利啊!大吉大利!不过慢着,贵姐儿指着右侧说有蛇,引的自己蹿向左侧,她这才把绣球抛到左侧,正好让自己接个正着,这……嗯,自己实在有眼光啊,看看,未来的妻子如此聪明,京城里有几个能这样的?这般想着,却偷眼去觑那边的贵姐儿,不想贵姐儿正好也看过来,却狠狠横了他一眼,不由一怔,这是怎么啦?难道她不想抛给自己,抛错人了?应该不会呀,贺守可是打听的清楚,她除了自己,没跟别人见过面的。那这是?哦,对了,定是怪自己没早点上门提亲,要不,就是怪自己家请来的媒婆不济事。嗯,这个事,自己以后得好生解释一下。
却说贵姐儿下了桌子,瞪了贺年一眼后,便被拥簇着回了房,心里却不是滋味。虽然结果是如愿了,可是一想到贺年跟自己想的一个样,怕蛇怕到不敢跑右侧去抢绣球,心头就有些发堵。好你个贺年,我一说“蛇”,你真连绣球也不顾了,直接就蹿向左侧。可是话说回来,若是贺年听到“蛇”这个字,这回却顾不得怕蛇,硬要跟着蹿到右侧去抢绣球,这个绣球却不知会落在谁手里了。贵姐儿纠结着,那究竟是贺年不顾一切跟着跑到右侧冒险去抢绣球好,还是稳稳当当如自己所料蹿往左侧抱住绣球好呢?啊呀,反正心里不痛快了,贺年,你等着,将来过了门,一定要好好的的整治一下你,要不,难下这口气。
贵姐儿自己嘀咕着,却见三位嫂子进来道喜,又道:“可怜李家哥儿和唐家哥儿,那个黯然神伤啊!”
“他们走了没有?”李甘雨和唐少华是从小儿就认识的,只是这个终身大事,却不能讲人情,贵姐儿也代他们难过,只是大家长大了,总归是男女有别,这会自己选定了贺年,却不能再跟他们多说什么了。
“你娘留了他们下来吃饭,这会还没走。”董氏也进贵姐儿的房里来,笑道:“这回的求亲真的差点闹出事来。好在老神仙来了,这件事才圆圆满满的。”
“可不是,先是三家媒婆一起上门来,好不容易她们走了,谁知又一一的返回来。更绝的是,三家的少爷都亲自上门来了。说起来,这比戏里演的还热闹些。”宝儿接口道:“若不是老神仙让小姑抛绣球,这会只怕还扯不清呢!”
“我看得清楚,贺少爷一听小姑说‘射’,就冲向左侧,一跃而起,两只手向前一伸就抱住了绣球,神着呢!”美妹学贺年当时的动作,作个抱绣球的样子,笑着说:“贺少爷看着文弱,当时动作可敏捷着呢!一蹿老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会功夫。”
众人又纷纷说起当时的情景,只感叹贺年怎么就知道蹿到左侧接住绣球,实不愧是老神仙的徒弟等语。只听得贵姐儿暗暗撇嘴,若你们知道真相,只怕都会给他一个白眼呢!她们这里说着,贺年却也在厅里听着众人称赞他当时反应快等语。
董玉婵和庆氏等见事已至此,巧娘等人又盛情留她们吃饭再走,她们这会若是不吃了这餐饭再走,倒像真个和郑家赌气了,便不好马上就走,一时全留在厅里说话。
曾老道捻须笑道:“李家哥儿和唐家哥儿今天既然没得着彩头,老道便免费为两位哥儿看一下相罢!”
“如此甚好,快过去让老神仙看一下!”董玉婵和庆氏本来心中不痛快,这会听得曾老道要帮她们儿子看相,都惊喜的推自己儿子过去。据说曾老道平素不轻易帮人看相,只说自己眼神儿不好,统统推辞了。这会开口说要帮自己儿子看相,真是喜出望外。
唐少华和李甘雨听得众人还在说抢绣球时的情景,本来如坐针毡,又不好就走,这会听得曾老道的话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倒忙忙坐到曾老道旁边去。
郑婆子对曾老道看相之术也极为叹服的,忙也凑过去听,一边笑道:“我婆子不晓得看相的,却也觉得两位哥儿眉眼清明,都是好相,老神仙可要细说细说呀!”
贵姐儿在房里听得秋燕来说曾老道帮李家少爷和唐家少爷看相,众人听住了,又问七问八,热闹的很,李家少爷和唐家少爷一时倒有说有笑起来,神色平静了许多等话,这才放下心来。
却说巧娘见众人被曾老道吸引了过去,她这里便慢慢问贺年贺家诸事,又道:“贵姐儿还没及笄,现下若是定了亲,却得及笄再过门。她阿嬷和爹爹自然不舍得她远嫁,你跟家里等人商议一下,最好明年再迎娶。”
“郑奶奶放心,我家少爷已在这村里买下一所大宅子准备作迎亲之用,贵姑娘却不用远嫁的。”贺年的奶娘站在旁边听得巧娘的话,忙笑道:“因我们家老太爷说少爷今年红鸾星动,却是今年成亲最妙,又道今年日子好,若果今年成亲,定会夫妻和合,恩爱到老。所以倒不好拖到明年的。”
“已在这村里买了宅子?”巧娘吃惊的问:“买的哪个地方?”
“就是村口那座现下粉刷一新的大宅。”贺年奶娘笑吟吟道:“贵姑娘要是过了门,郑奶奶想见姑娘,不过几步路的功夫。”
巧娘和郑明发都“哦”了一声道:“咱们还猜测那宅子是谁买的,不承想却是你家买了,可是巧了。”因又疑惑贺年怎么往村里买宅子来了,莫不成家中又有变?
贺年自也是看到郑明发和巧娘的神色,站起来笑了笑道:“还请伯父伯母房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