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开春,贵姐的肚子一日一日显了出来。又因春莺和秋燕配了前头的管事,只日间过来侍候,夜间就只能安排其它丫头轮着守夜。内中却有一个二等丫头喊做银翘的,度着贵姐忙乱,却借机到贺年跟前递茶递水的。贺年不动声色,只往贺老太爷处跑了一趟,说得几句话,过得几日,身子便略有不适,请了大夫来瞧,却瞧不出什么病来。后来有传言出来,只说是让人冲撞了。贺太太一下想起先头在乡下时,曾老道说过贺年命格有异常人,身边不宜围绕太多女人等话,一时把银翘换去打扫院子,又跟贵姐商议了,只让几个老实的在跟前侍候。
贵姐见贺年的计策得逞,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因贺圆学针线,安平侯夫人举荐了一位绣娘上门来教导贺圆,贵姐见绣娘手艺极好,这才放下心来。
听得贵姐请了绣娘教贺圆针线活,二房的大媳妇史仪也另请了绣娘到府教导自己两个女儿贺瑛和贺琪针线。待得无人时,却冷笑着跟自己的心腹丫头若锦道:“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倒有心计,整治的相公不敢纳妾。圆姐儿不过四岁,又上赶着学针线。说她没心眼,还真个不相信了。瑛姐儿已是十一岁了,倒不信不如她的圆姐儿。想进宫当公主的司绣女官,也得先学几年刺绣再说。”
“圆姐儿才四岁,这不可能吧?”若锦是史仪的陪嫁丫头,自小儿服侍的,在史仪跟前一向说得上话,这会悄悄道:“再说了,宫里也不会选一个四岁的小丫头呀!”
“怎么不可能?小公主这会才五岁,选一个四岁的陪着上学堂做针线,不是正好?再说了,圆姐儿先前在皇上皇后跟前露过脸,人人都道她聪慧乖巧,若是再绣上一幅好绣品,不选她选谁?”
原来才过了年,宫里就传出消息来,要为小公主选一个司绣女官。这司绣女官是有品级的,还有俸禄,年满十五就放出宫来。这当下听得要为公主选司绣女官,各个府里的夫人心思全活动了。大皇子十四岁了,今年必要选妃,若是府里姑娘能进宫当公主的司绣女官,自有机会见到大皇子,若被大皇子看上,……再设若说,就算大皇子看不上了,这在公主身边待过的司绣女官,陪着公主一起长大的,那情份自是非同小可。相当于公主的闺密了,谁个敢看轻?况且司绣女官有品级,无论将来嫁的何人,夫家都得敬重几分。
若锦见史仪沉思,却又道:“只是圆姐儿是长公主的义女,又何必再去趟司绣女官这个事儿?”
“若是做了司绣女官,每日里随了公主到皇后跟前请安,便每日里能见着大皇子二皇子。长公主的义女却哪里能够日日见到大皇子二皇子?”史仪低低道:“当今皇后当初做了长公主的司绣女官三年,就被太子看上。皇贵妃也是当的二公主的司绣女官,不过两年,也被纳入宫中。……”
“原来如此!”若锦恍然大悟,过一会道:“之前听得选司绣女官,不单要聪慧貌美,还是手巧,绣的东西儿好看,还取笑道比皇上选妃还严格,如今看来,这可不是变相的选妃么?”
史仪点点她的头道:“你可算明白了!这选的司绣女官,都是从各府里选上去的,先在公主身边侍候着,日日到皇后娘娘跟前去,皇后娘娘等人审视个几年,看着是一个事事安妥的,这才让皇子选上。若是有甚不安妥,到了十五岁就放出宫来。现下定了秋至过后就选司绣女官,如今只盼瑛姐儿能选上了。若是瑛姐儿得选,我也好扬眉吐气一回。”
史仪这头忙着,李绻也悄跟大房的大少奶奶李缮商议道:“如今各府里都请了绣娘教导姑娘们,圆姐儿年虽小,这也学上了。我们先头请的绣娘水平有限,还得再请一个来府才罢。”
“早已使人去请绣娘了,还待你说呢!”李缮见丫头们不在跟前,点头笑道:“请了绣娘来,自然让敏姐儿和宜姐儿一起学,两个互相比较,进益的也快些。说起来,咱们李家先头也出过主子娘娘,到了这一代,才没落下去了。这回选司绣女官,不论是敏姐儿还是宜姐儿选上,都是喜事一件。若是选不上了,这刺绣学的用心,又请的好绣娘,也是有益的。”
她们暗暗用心,贵姐却不甚理会,待听得传言说道她请绣娘教导贺圆,是要使贺圆参选司绣女官时,不由失笑:“小圆球还小呢,怎么会让她去参选这个?”
待到初秋,贵姐却产下一个男婴,取名为贺诺。没多久,安平侯夫人却产下一个女婴。一时两府都喜气洋洋。
这个时候,各府里要参选司绣女官的人选,早已报了上去。贺圆不知道的是,她的名字也在贺府报上去的名单中。
“什么,参选司绣女官的名单中,也有圆姐儿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是谁填上去的?”贵姐听得贺太太的话,一时急了,站起来道:“圆姐儿不过四岁,这选不上还罢了,若是选上,可怎么是好?”
贺太太也黑了脸道:“我已问过了,本来填的是大房二少奶奶的女儿贺意,不知为何填成贺圆。这当下也追不回名单了。到时让圆姐儿绣东西呈上去,只装病不绣就是。”
贺圆听得名单本是填的贺意,后来被二太太拿到房里,出来后贺意的名字却被删改成自己的名字,一下便知道是谁搞的鬼了。除了史悦,还有谁?史悦定以为这样贺意便会恨上自己,然后自己年小又不可能选上,这样她便一箭双雕,同时解决了两个眼中钉。待到这天上学堂时,贺意果然拉过她道:“圆姐儿,参选司绣女官的名单上,我的名字为什么会变成你的名字?你若也想参加,只管叫你娘帮你报一个名字就是,为何要叫人删改我的名字?”
贺圆瞪一眼坐在一边假装一无所知的史悦,拉了贺意到墙角,悄悄说:“我还小呢,今年才开始学刺绣,就算想参选这个司绣女官了,也一定通不过。你的名字变成我的名字这件事,自然是有人陷害,想让我们两个窝里斗,她好渔翁得利的。”
“渔翁得利这个词咱们昨天才学过,你今儿就会用了!”贺意先是愕然,一会想起讨论的是另一件事,不由咬着唇道:“我也料着选不上的,只是听见名字换了你的名字,自然要问一问。”说着转头去瞧史悦,已是明白了,点点头道:“她欺负咱们小,斗不过她,咱们说不得却要斗一斗了!”
“就是,咱们好生合计了再说!”贺圆点头道:“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贺府的正经主子。”
待到秋至这一天,宫里果然让各位参选司绣女官的姑娘们先呈上绣品。贺圆自然及时病了,什么也没呈上,第一轮就被删了下来。
这一天,史悦却在课堂上尖叫着跑了出去。原来她揭开带到学里的食盒一看,点心全不见了,满满一盒全是毛毛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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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咳一声,大家放心,小圆球不会进宫的。
洗个澡回来,还是打着瞌睡把这一章最后一点儿补完上来算了。
真是投缘啊
宫里为小公主选的司绣女官最终有了结果,却是选了镇南夫人的大女儿和安平侯夫人姐姐沈夫人的独生女儿。合府正在讨论此事,将军夫人尚婕却跑了来,同贵姐道:“我可是从安平侯府里过来的,她那个小女儿看着实在可爱。因想起安平侯夫人上回是借了圆姐儿到子母庙里请凤灯,后来才生下的小女儿。我这回可是借圆姐儿来了,也要随了我到子母庙里请了凤灯回府方罢!可不许推托我!”说完话,不待贵姐回答,抱了贺圆就走,还抛下话道:“三日后保证一根头发也不少的送回来。”
“这将军府的人怎么像强盗?话才搁下抱了姐儿就走,也不管人愿不愿意。”春莺秋燕几个丫头见尚婕抱了贺圆出了房门,追到门外一看,早已跑的没了踪影,不由回来跟贵姐道:“上回是安平侯夫人来借姐儿,这回是将军夫人,下回还不知道是谁呢?”
“你们放心,这各府里没女儿的,也就安平侯夫人和将军夫人而已。其它府里的,就算正室没生出女儿来,自有妾侍生育几个。况且自来只有愁闷没有儿子的,愁闷没有女儿的也少。安平侯夫人和将军夫人不过闲的发慌,儿子又稍大了些,这才思着要一个女儿。”李绻正好来窜门,见贺圆被尚婕一把抱走,贵姐抱着贺诺也阻截不住,这会不由笑道:“将军大人醉心武学,将军夫人先头为他生了五个儿子,自是熄了纳妾的心思。只是将军大人自有兄弟五个,也没姐妹,府里蒋老夫人正在嘀咕说道莫不成这一代也生不出女儿不成。将军夫人一听这话,还怕老太太塞个人到将军大人房里生女儿,只得自己忙忙到子母庙里祈求想要生一个女儿,谁知第二年倒又生下一个儿子来,就是上回在安平侯府里见到的小哥儿蒋华盖,看着可俊,就是不大爱笑。度着这次还是府里老太太说了什么话了,将军夫人这才忙忙来借姐儿,定要生出一个女儿来方罢了!”说着捂嘴直笑。
且说贺圆被尚婕强抱了上马车,一路到了将军府,早有婆子丫头出来迎了进去。蒋老太太听得尚婕抱了贺圆来府,以备明早寅时到子母庙求凤灯,忙出来瞧了瞧,见得贺圆粉嫩嫩的可爱,一时忙忙叫人备点心出来给她吃,又笑道:“倒难得的乖巧,怪道上回安平侯夫人那姑姑来了,一提起没口齿赞呢!”
“哇,小妹妹真个可爱!”将军夫人六个儿子全跑出来了,“啧啧”赞叹道:“娘从哪儿抱来的小女娃,是不是以后就住我们家了?”
“这个妹妹,是去年我在长公主府里见过的。”蒋华盖也杂在哥哥们当中,凑过去道:“长大了许多呢!”
去年三岁,今年四岁,不长大许多才怪呢!贺圆被几位小帅哥围着,落落大方任由他们观看,却暗翻白眼,这是第二次被借了,还要被围观。
“来,我抱一抱!”蒋华盖的大哥蒋华安今年十四岁了,长身玉立,俊眉修眼,府里正待为他议亲,只是他跟父亲蒋镇一样,醉心武学,对议亲一说毫无兴趣。这会见得贺圆粉团团坐在椅子上,姿态像极了小时候养的一只小白兔,语气不由温柔起来,伸出手去抱过贺圆坐在自己膝盖上,顺手又剥了一颗糖放进她嘴里,一边揉揉她的小手说:“小女娃的手原来软的像没有骨头一样!”
我才四岁,我才四岁!贺圆坐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膝盖上,气息相闻,这会再被他揉了揉小手,小心肝不由乱蹦了几下,把嘴里的糖转移到左腮上,深呼吸了一下,考虑要不要马上跳下地。可是慢着,另一边还有五只小狼虎视眈眈,要是跳下去,没准就到了另一只小狼的膝盖上,那几只还不如这一只好看和温柔。嗯,还是先待着吧!
“哟,安哥儿见着女孩子就扭头,这回见了姐儿,倒是投缘。”蒋老太太上回叫了外侄孙女来府,本来想玉成蒋华安的好事,谁知蒋华安听大人一提婚事,马上把眉皱成一团,哼一声说:“待我像父亲一样立了战功再说吧!”说完饭也不吃了,取了剑就跑练武厅练功去了,倒让蒋老太太和尚婕没了言语。这会见蒋华安搂了贺圆细语温存,不由扼腕,唉呀呀,这姐儿小了点呀,要不,还真是一对呀!
尚婕倒与蒋老太太对视一眼,难得安哥儿对女孩子表现出兴趣来,只是,姐儿确实小了点。
待得吃饭时,贺圆发现将军府倒是开明,大大小小全围在一张大桌子上吃,丫头只给几位大人盛饭,小狼们却要自己起身去盛饭的。原来将军大人把儿子们当兵士了,兵士自然要自己盛饭,闲时还要帮着搬搬抬抬的。
尚婕给贺圆拿了碗,几个小狼们却帮着舀汤挟菜的,贺圆喝了小半碗汤,见小狼们全是自己去盛饭的,也跳下地,拿了碗要自己去盛饭,却被尚婕一把抱起放回椅子上,乐不可支说:“到了咱们府里,姐儿倒也一派行军作风了,这就要自己盛饭去了!还真个像我们将军府里的人。只是姐儿还小呢,这要烫着可不是玩的。”说着接了碗让婆子去盛饭,婆子一时也笑道:“姐儿真个得人意儿!”
蒋华安一时先吃饱了,且不忙着走,却用筷子挑了鱼刺儿,挟了鱼肉放在贺圆碗里道:“这个鱼倒嫩滑,妹妹吃些!”
尚婕再次与蒋老太太对视一眼,再次扼腕,要是年龄不是差了这么十岁,还真是……
不怪蒋老太太和尚婕担心呀,将军大人蒋镇可是将近三十岁才娶亲的,少年时也是醉心武学,一直说道要立了战功才成家。现下轮到蒋华安了,居然也是这套话。可是现时天下太平,与北成国又缔结了盟约,却去哪儿立战功去?现下除了盼望蒋华安突然开窍,还能怎样呢?
待得三日后,贺圆被送回贺府时,马车上一气儿跳下大大小小六个男孩来,倒把守门的吓了一大跳。
贺老太太在里面听得将军夫人并六个儿子送了贺圆回来,忙迎了出去,笑道:“在家常听说将门虎子,说道将军家几位哥儿着实出色,今儿可算见着了。”
二太太史夫人却暗暗品度将军家几位哥儿,想着贺瑛过了年就十二了,正要找婆家,现下这将军家的大儿子看着倒不错,若能借机攀上,可是一门好亲事。却听尚婕笑道:“那天起个大早,就抱了圆姐儿到子母庙去,她虽打着瞌睡,却强睁了眼帮着求了凤灯提回来。这回若是不能如安平侯夫人一样生下一个女儿,我也止了这份心思了。只是圆姐儿在府里住了三日,老太太着实喜欢,要不是听得已被长公主认了义女,就要逼着我认下干女儿呢!今儿要送圆姐儿回来,老太太把祖传的玉镯塞了一对着我送过来,定要让圆姐儿她娘先代收着,择了好日子就要正式来求亲的。”
果然她家像强盗一样!贵姐这会抱了贺圆细问她这几日的事,一听尚婕的话,不由吓一跳,这问都没问自己家愿不愿意,就要让自己收玉镯子作定亲礼。先头听得将军大人长年在外征战,不喜虚礼,府里都是直爽作风,连带的夫人儿子也是如此,本还不信的,如今一瞧,传言竟是真的。
“来,来,圆姐儿喜欢哪一位哥哥,过来说说!”尚婕不理贺府里各人脸上的错愕,向贺圆招手道:“咱们当着你祖母和娘亲的面,先选定一位喜欢的哥哥,以后就等着你长大过门了!”
将军夫人,你还要不要更彪悍一点?贺圆满头黑线,却听贵姐笑道:“圆姐儿还小,这会懂什么?就算夫人喜欢她,这会说这个也为时尚早,待她长大再论,方是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