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至礼摆摆手道:“今天晚上是趁着要到国舅府上赴宴才溜出来的,过会儿还得到国舅府上赴宴应景。这会只看贺圆姑娘能不能拼出这图来了,若是拼出来便罢,拼不出的话,也不要你们叩头,只要……”说着眼睛看着贺词,一字一句道:“只要你扮了女装,伴着我到国舅家赴宴,这事儿就完全揭过了。”你不是喜欢易装么,这回让你堂堂正正的易个饱,再带你到人多的地方亮个相,看你下回还敢不敢易装出来骗人?
“啊!”贺词呆了一下,暗翻白眼,这不是难为人么?赔礼道歉还不够,还要扮女装伴你到国舅府中赴宴?今儿皇宫宴会中,好多人见过自己,这会儿扮了女装到国舅府中,人家自然一认就认出来了,叫自己这脸往哪儿搁?
小哥哥先前是易过装没错,可是那会还小么,大家当个玩笑就过去了。现下都十一岁啦,再易个女装走出去,就怕以后会被人取笑呢!贺圆皱皱小鼻子,提过小箱子道:“待我看看能不能拼出来再论。”说着提过箱子,在角落里倒了木片出来,着手拼起来。
沈愿之见那些木片形状古怪,度着贺圆半个时辰只怕是拼不出来的,招手让贺词过去,低声道:“国舅府设宴,我也接到帖子了,只是今日到宫里赴宴,这国舅府的宴席就没去了。待会你妹妹真个拼不出来,你就扮了女装随唐至礼过国舅府一趟好了。照着帖子写的赴宴时辰,这会儿拖得一拖再去,也差不多散席了。再说唐至礼也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在宫外,至多就是进国舅府去晃一下就出来了,只怕人家还没瞧清楚你是谁呢!而且我和蒋少将自然护送你们一起过去,不会叫你太丢面子的。今日就算你妹妹把图拼出来了,他也下不了这口气,还得委屈你一下,把这个事儿真正揭过去。咱们此来是护送绣女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不是要跟唐至礼斗气的。事关两国,万不可置一时之气惹出别事来。”
贺词听得沈愿之的话,虽不甚愿意,但是自己之前确是两次易了女装瞒过唐至礼,换作自己,也吞不下这口气的,这会只得点点头。
上次拼七巧图也花了半天功夫,这次的八卦**图更为复杂,贺圆花半个时辰果然没拼出来。
贺词看看时间到了,咬咬牙道:“妹妹不要费事了,我这就扮了女装陪殿下赴宴好了。”
唐至萃见着贺词时,本来羞恼交加,这会见得他被自己哥哥挤兑的又是赔礼又是说好话,又准备男扮女装,倒消了气,一下看看自己身上的男装,暗暗偷笑:今儿我扮作男装,他却要扮作女装,这全颠倒了!
待得贺词扮成贺圆的样子出来时,唐至礼一瞧却几乎失笑,一团怒火消了许多。因贺词毕竟比三年前高些,身子壮些,这会明知他是男孩子,再看他穿了女装,就感觉古里古怪的。
唐至萃见贺词头梳双螺髻,唇抿红胭脂,脚蹬绣花鞋,身着雨过天青色襦裙,好一副娇俏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捂住嘴“格格”直笑道:“贺少爷穿了女装也挺俏嘛,怪不得我哥哥当初被你瞒过了。”
贺词极不自在的扯扯衣角,因这套衣裳是贺圆的,他穿着肩膀略有些窄,整个身子似是被捆住了似的,有点甩不开步子,这会小碎步出来,再被唐至萃一笑,一张脸早成了番茄。
待出了驿馆,沈愿之和蒋华安唐至礼自然是骑马,着了女装的贺词和着了男装的唐至萃自然要坐马车。贺词平素迈惯了大步,这会要上马车,忘了裙摆微窄,跨步向前,却一个趑趄。唐至萃着了简便男装,走的利落,忽见贺词一个晃动,一时伸手挽在他手臂上扶稳了。
贺词无奈之下着了女装,总是有点羞臊,这会定定神向唐至萃道了一声谢。唐至萃见他裙摆窄,一下跳不上去马车,倒忍着笑托在他腋下,让他借力跳上去。嘻嘻,今儿扮作男装,又扶又托的,算是把被你占去的便宜讨回来了吧!
待上了马车坐定,唐至萃一时想着贺词扮了女装的样子,不由咬着唇暗笑,忽然听到贺词道:“今日在殿中之事,还请公主见谅!”
虽然是你扑倒我的,但我是男子汉,要大度,这句抱歉,总归要我来说。着了娇俏女装的贺词这会沉了嗓子说话,自觉胸襟广大。
要死,又提殿中之事。你就不能把这件事忘了么?唐至萃正在偷笑,听得贺词说话,仗着马车内光线暗看不见对方,低声道:“今日在殿中有发生事么?我怎么忘了!”说着,一张小脸早烫起来。哼,反正我不承认有发生过什么事,你自己要记得就自己记着吧!
贺词悄悄吁一口气,忘了最好,我就怕你记仇呢!
沈愿之见得贺词和唐至萃相扶着了上了马车,与蒋华安打个眼色,暗暗得意。一时又瞅一眼唐至礼,不是我要谋算你妹妹,实在是两国联婚之说一起,誓必要进行的。与其让我们斯文秀气的姑娘嫁来你们北方苦寒之地,还不如你们的公主嫁到我们南方富庶之地。况且贺词配你们公主,也不会辱没了。这会各自易了装,站一起却也和谐的紧,没准是一对良缘呢!
却说今儿恰好是周匡正夫人的寿辰,两夫妇早上进了宫,下午却忙忙先告辞出来回自己府里迎客。有好些从宫里赴了宴席的客人,又赶着赴周匡正夫人的宴席。周匡正得了消息说三皇子和公主要来赴宴,只是左等右等,这会宴席将散还不见人影,正在焦急,早有暗卫来报,说是唐至礼和唐至萃到驿馆拜访蒋华安等人去了。周夫人见得周匡正皱眉,悄悄问了一个究竟,却笑道:“今儿在宫里见着南昌国诸人,倒都是好模好样的。听皇后娘娘说待要议定人到南昌国向贺府提亲,只是今儿只见着那贺府的哥儿,却没见着姐儿。见得那哥儿俊的很,年纪虽小,言谈有物,将来必是有作为的。度着哥哥如此,妹妹应该也不差。待绣品大会之后,咱们得想个法子请了贺家兄妹来府,我这个做舅母的,也得设法子看看未来的外甥媳妇么!”
说起来,周匡正这个夫人,却是周皇后作主赐婚的。因她与周皇后关系极好,于唐至礼的婚事也议过一番的,这回是听得周皇后有意为唐至礼定下贺圆,只是现下还没见着贺圆,只看到她的哥哥贺词,对贺圆的人品相貌只是猜测,却没作实,便想着定要想个法子先代皇后看看未来的媳妇。
两个人正在宴席空隙说话,却听得人来报,说是唐至礼并蒋华安等人来了,倒忙忙亲迎出去。
周匡正一见着唐至礼等人,朗朗笑道:“倒没想到殿下却和蒋少将沈状元一起来了。”
周夫人见得唐至萃易了男装跟在唐至礼身后,这会跑上来喊舅舅舅母,分辨了一下道:“怎生这般调皮,居然扮了男装来了?”说着见得作女装打扮的贺词,怔一怔道:“这莫不是贺圆姑娘,却真个跟你哥哥长的一模一样。这龙凤胎虽是一奶同胞出来的,还没见着长的如此像的呢!今儿在宫里只见着你哥哥,说道你头痛没进宫,想必这会好些了罢!快快请进!”
“贺姑娘,请吧!”唐至萃见周夫人没有认出贺词来,忍着笑觑贺词道:“这台阶滑,你小心走!”话才说完,却见贺词绣花鞋子一歪,身子向右边倒去,一时想也不想,一把就扯住了。不想贺词穿不惯那绣花鞋,被唐至萃用力一扯,绣花鞋子再度往左一滑,整个人直接倒在唐至萃身上。
鸳鸯野鸭子
蒋华安在后边眼明手快,已是一伸手托住贺词,把他扶正了,不顾得唐至萃一下弹了几步远,只向周匡正和周夫人道:“圆姑娘今儿头痛没到宫里去,今晚才好点,倒陪了殿下和公主来周大人府上赴宴,这会怕又是犯了头痛病了。”说着转头看向唐至礼道:“殿下,你看……”
“既是头痛,就先回好了!”唐至礼见贺词红涨着脸,想着他这会儿易了装,要是真个进国舅府被人认出来,毕竟难以下台,自己现下这口气也下了,倒不必太过为难他。遂淡淡向唐至萃道:“我们自己进去吧!”
周匡正和周夫人本来暗暗点头,殿下之前到南昌国去,与这圆姑娘有几面之缘,料来有些交情的。她今日头痛没到宫里去,倒陪着殿下赴国舅府的宴席来了,却是难得。这会听得蒋华安的话,再瞧瞧贺词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对,都忙忙道:“既是不适,可得快些送回去,请了大夫瞧瞧。”
蒋华安和沈愿之道了谢,扶了贺词上马车,两个护着又往回走。一路道:“唐至礼也不算太过,只让词哥儿走到府门口就罢了!”
“只有周大人和周夫人见了你,他们异日再见到圆姐儿,若有疑惑,你们只推说今晚府门口挂的灯笼不甚亮,看的不真。万勿承认是易了装。”蒋华安骑着马揭了车帘嘱了马车内的贺词一句,见他点头,放下车帘,回头跟沈愿之道:“唐至礼和唐至萃爱面子,自然不愿说之前被词哥儿瞒过几次,词哥儿今晚这易装之事,自也不会向外说。且可安心了!”
才到驿馆门口,蒋华宽却拿顶小斗蓬在外张望,见得他们回来了,吁一口气道:“圆姐儿让词哥儿一到国舅府门口就装头痛,说这样就不必进国舅府,过会儿就回来了。我还嘀咕着唐至礼不知道肯不肯放行呢,没承想这就回来了。词哥儿毕竟不同以前,要是被人看到易了装,这个脸怎么搁?”说着揭了车帘,扶贺词下来,拿小斗蓬给他披上,捅捅他的背道:“你一出了门,圆姐儿可是坐立不安,着我拿斗蓬出来等着。快进去换了装,穿成这样真丢脸死了,可别叫其它姑娘看见了。”
贺圆在内听得贺词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待见得他换了男装出来,瞧了瞧道:“还是着男装顺眼,穿了我的衣裳,看了那个别扭啊!”
“穿着你的衣裳,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贺词这会连灌几口茶,放下杯子斜靠在椅背上道:“妹妹,你把那个拼图拼出来给唐至礼送回去,以后没事儿就不和他见面了。今晚真把我折腾坏了。”
正说着,蒋华宽来叫贺词和贺圆一起出去吃饭,笑道:“嬷嬷们倒是服侍着其它姑娘吃了,就我和圆姐儿没心思吃饭,就等着你们回来,现下都饿坏了。”
三个人到蒋华安房内时,已摆了饭,却不见了沈愿之,一问,原来他另有要事先走了。贺圆见房里没有人服侍,便站起来准备给他们盛饭。蒋华安挥挥手道:“大家都长着一双手,要吃饭喝汤,自己动手。”
蒋华宽早自己舀了饭,见贺词也舀了,笑哈哈道:“我们府里吃饭,一向自己动手。到别的府里时,见着丫头们布菜,看的我腻歪,那菜挟来挟去的,早就变冷变味了,真不知道图个什么劲?那回在你们府里用饭,见着有个丫头给你们老太太布菜,挟个丸子滚到地下去,你们老太太一抬眼,那丫头吓的小脸雪白,看的我不忍心,给你们老太太挟了一个。你们老太太倒笑了。谁知过后你们老太太想送那个丫头给我,我赶紧说我吃饭都自己动手,不用布菜的丫头,这才没后话。”一席话说的大家全笑了。
贺圆之前到将军府时,是见着他们都自己盛饭舀汤的,倒不用人服侍。除了老嬷嬷给他们整理房间,身边连一个丫头也不见,倒时常见着他们使唤小厮们跑腿。这会见他们都自己盛饭,倒安心坐着。
蒋华安盛了饭,回头见贺圆还没装,一伸手就拿了她的空碗装了一碗放在她跟前。
“呃,安哥哥,你装的太满了!”贺圆见蒋华安给自己装的饭高出碗面,中间尖出一大块,深觉无论是拿筷子还是拿调匙吃,那个饭粒必会掉到桌上。不由有点发愣,果然要自己动手装饭才行。
蒋华安端起饭碗扒了几口,见得贺圆左手调匙按在碗里一块鱼肉上,右手筷子正在挑掉葱,不由问道:“圆姐儿,你不喜欢吃葱么?”嗯,这趟回去可能真要上她们府提亲了,这会多些了解她的喜好倒不错。
贺圆笑道:“这个鱼要下姜和葱来煮,才能去腥味,可是偏偏我不喜欢吃姜和葱,每次都得挑走这些。”
蒋华安点点头,挟了一块鱼肉瞧了瞧,见没有粘上葱,一伸手放在贺圆碗里。
碗里多了一块鱼肉,贺圆筷子停了停,低头扒饭吃鱼,不敢抬头看众人的脸色。蒋华宽和贺词早瞧见了,两个居然不动声色,淡定极了,只是低头扒饭时,各自嘴角都抽了一抽。
饭后嬷嬷进来收拾,又另彻上茶,闲话了几句。蒋华宽借机拉了贺词出去,只留下贺圆和蒋华安。
贺圆把茶喝完了,放下杯子也准备告辞出房,却听蒋华安道:“圆姐儿,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虽说准备上她们府去提亲,可是万一她小女孩其实不喜欢自己呢?趁着无人,得先探问一下。蒋华安打定主意,才要再问,却见得贺圆的脸漫上红霞,正是那日以为她被江风吹红了那种颜色。呃,原来她这是害羞脸红,并不是被江风吹的。自己当时居然拿芦荟露硬给她涂脸。蒋华安明白了过来,忽然有点手足无措,“咳”一声道:“我就随便问问,你不用答的。”
贺圆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暗暗嗔自己一声,讨厌,脸皮怎么那么薄,动不动就脸红?这会迅速的抬头看一眼蒋华安,却见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若有所思的样子。忙忙道:“我回房了!”
“等等!”蒋华安回过神来,示意贺圆坐下,忽然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方包着东西的手帕子,揭开手帕,却是一块金黄色的芝麻饼。
这是给自己的?贺圆看着那块芝麻饼,似乎还能闻到芝麻香,愕然之外,倒有点感动,居然藏个芝麻饼给我吃,这……。小小芳心这下如小鹿乱撞,小脸酡红。
“今日在宫里赴宴,瞧着各式茶点极精致,记得你爱吃这个芝麻饼,包了一块给你带回来。”蒋华安递过芝麻饼道:“巴巴来了北成国,难得宫里设宴,你没有进宫,起码也吃个他们宫里的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