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不知道了。”朱奶娘道:“不过我倒是听了一个八卦,说是陈将军的原配,当年听闻母亲身体抱恙,特意上光华寺求签,又在主持处求了符水,准备拿回娘家,敬献给母亲。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求的符水,却被误认是要给马儿喝的消食水,当时被人喂给了马儿。第二日,正是那匹马拉着将军夫人回娘家,半途,那马就发狂了,将军夫人当即被摔下马,命丧当场。”
“还有此事?”夏绯失声道:“莫非那符水有问题?”
朱奶娘道:“符水已被马儿喝了,到底有没有问题,却是无从求证。但此事后,陈将军就迁怒上了光华寺主持,据闻这几年,非但自己不上光华寺,也不许府中的人上光华寺。”
夏绯突然停下脚步,不对不对,前世光华寺失火时,当时听闻,陈将军是率先领着人马到达,救驾有功的。
他既数年不上光华寺,心恨主持,光华寺失火,他怎么冲在前头了?难道知晓贵人在寺中?难道是他纵的火?
第三十八章 花容
段明辉案台上摆了数幅美人图。
他一幅一幅浏览过去,终于停步,摇头叹息。
这些画中美人虽美,到底没有神韵,及不上程玉景那幅画中美人。那美人面容半遮,微风拂起她维帽一角,露出小半面容,惊鸿一瞥间,真是丽色无双。
看过这么一眼,便是牵肠挂肚,再看其她,全是庸脂俗粉。
好奇怪,宋家藏了这么样一个美人,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近两年,宋敏月也参加各府一些宴会,她长这么样,按理,该当有人讨论一番,可自己从未耳闻。
段明辉把玩着手中的笔,隔一会喊进书僮道:“去,给程玉景送一个口讯,说我请他过府品鉴几幅画。”
书僮应了,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程玉景依约到了段家,和段明辉品鉴起美人画作。
两人相谈甚欢,段明辉又留饭。
席间,段明辉喝了酒,半醉间,随口笑道:“因当今皇上重才,也重貌,致使满朝文武,全是美男子。这美男子么,娶的,也多是美人。美男美女生下的儿女们,相貌也是出色的。但真正绝色无双的美人,却还是稀少。你瞧瞧我搜来的美人图,画中美人如天仙,但未达到令人心醉神迷的地步。”
程玉景表示同意,点头道:“确实如此。”
段明辉话风一转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耳误,我隐约听闻,宋家藏了一位绝色无双的美人。程兄在宋家为门客,可有听闻?”
程玉景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答道:“未曾听闻。”
“哦,宋家一位小姐宋敏月,另有一位表小姐夏绯,不知道相貌如何?”段明辉笑看着程玉景道:“程兄肯定见过她们,可否描述一番?”
程玉景心头微跳,段明辉到底想打听什么呢?夏绯易容的事,难道还有别人知道?
糟!那天我遗落了画像,他其实展开画像看了?
程玉景瞬间手心出汗,痛恨自己当时大意。
“程兄,你怎么了?”段明辉见程玉景神色不对,问了一句。
程玉景定定神,答道:“略有些醉了,想先告辞回去。”
段明辉笑道:“程兄见外了,既有醉意,何防在我家歇一宿。明儿酒醒了,再回去未迟。”
程玉景见推辞不过,只得由书僮扶着,在客房安歇下。
段明辉这里,又让人去喊了府中一位老嬷嬷过来说话。
待老嬷嬷过来了,段明辉遣开他人,单留下老嬷嬷,问道:“嬷嬷,你上回跟着母亲到陈家赴宴,宴席间,是不是随母亲一道,见了宋敏月一面?”
老嬷嬷答道:“是的,少爷。上回因少爷说要上宋家提亲,宋家小姐到底如何,夫人总要先瞧一眼。去赴陈家宴会,实则是为了相看宋小姐。”
“宋小姐,长得如何?”段明辉问道。
老嬷嬷有些意外:少爷怎么问这个?不是说了上宋家提亲,只是遮眼法么?她虽诧异,还是答道:“宋小姐,当然是花容月貌。”
第三十九章 出色
段明辉吁出一口气道:“并没有听你们夸过她的相貌,还以为长得平平。”
老嬷嬷睁圆双眼道:“宋家老爷年轻时是出名的美男子,娶的也是罗家出名的美人,他们的女儿,当然是美貌的,若相貌平平,那才是奇了。”
段明辉点头道:“原来如此!”
老嬷嬷责怪地看一眼段明辉,“若她相貌平平,咱们这样的人家,突然跑去说亲,也没有说服力是不是?”
“是!”段明辉讪笑,一面心内狂喜,宋敏月若是那绝色美人,那自然要继续谈婚事的。
老嬷嬷见段明辉受教,这才满意了,一面又随口道:“那宋家,可是专门出美人的,不提宋敏月,单提宋敏月的姑姑宋华云,当年那真是……”
那年那真是人见人爱,连咱们老爷也爱慕过她呢!
后面这半句话,老嬷嬷及时吞下了。
段明辉见老嬷嬷话说一半,便问道:“她当年怎么了?”
“咳,就是美貌无双,引少年郎疯狂呗!最后长辈作主,把她许给了夏含章,那夏含章也是才貌双全的,算是相配。可惜这对夫妇死得早,丢下一位孤女夏绯。”老嬷嬷说着,想起夏绯是寄住在宋家的,又摇头叹息道:“爹娘皆是才貌双全的,这夏小姐相貌却平平,叫人扼腕。但凡有她爹娘一两分相貌,也能拼个中人之姿了,可惜啊!”
段明辉含笑道:“她爹娘长得那样出色,女儿为何相貌平平?莫非生产时抱错了?”
“怎么可能?”老嬷嬷道:“大户人家生娃儿,围着多少人,哪会轻易抱错?再说了,夏小姐小时候倒是像爹娘的,也是玉雪可爱。听闻她爹娘去世后,宋家派人去接她,还被她容色震惊了一回。那时她年纪还小呢!”
段明辉不解,“她小时候容色能够震惊别人,大了怎么就相貌平平了?”
老嬷嬷道:“听闻是到了宋家,生了一场病,病好后,相貌就变了,一张俏脸变得浮肿。她外祖母自然是请了大夫给她诊治,但多少药吃下去,都不见好转,近年来也歇了心,只待择一家差不多的人家,就要把她许出去。就上回陈将军要纳继室,看中了她,本来是好事,没想夏小姐却拒绝了。她长那样,拒绝了陈将军,恐怕是过了这村,再没那店了。”
段明辉摸下巴,照这样描述,画中美人,极可能真是宋敏月了!
待老嬷嬷下去,段明辉喊进书僮,问道:“程公子可安歇下了?”
书僮道:“程公子喝了醒酒汤,沐浴一回,现却没有睡,坐在窗前看风景。”
段明辉点点头,起身去找程玉景。
程玉景听得门响,便道:“请进!”
段明辉推门而进,笑道:“听闻程兄还没安歇,谈兴未尽,倒要和程兄再论说一番时事。”
程玉景忙请段明辉坐下,对坐清谈。
谈说一番时局后,段明辉道:“以程兄如此才华,在宋家当门客,可是屈才了。”
程玉景摇头道:“段兄言重了。我早前潦倒,亏得宋家家主收留,却是怀了感恩的心。他日若高中,自要感谢宋家家主。”
段明辉心道:宋家只是商人,却有眼光,网得几个出色的门客,他日若有一个两个出头,提携一番宋家,宋家自必上一个阶层。
他心里想着这些,嘴里却是朝程玉景道:“程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段兄请说!”程玉景只是门客身份,得段明辉如朋友般相待,心中却是感激,只待段明辉提出要求,若能办到的,定会一口答应。
段明辉也不再遮掩心思,开口道:“我想请程兄帮个忙,让我见见宋敏月!”
第四十章 查探
程玉景吃一惊,疑惑地看着段明辉。
段明辉心下笃定,程玉景先前既然奉宋华山之意,故意遗落画作,让自己看到宋敏月的模样,那自己提出想见宋敏月一面,他自然不会拒绝。
程玉景表情很快恢复正常,问道:“段兄因何有此请求?”
段明辉道:“想必程兄也听闻过,早前,我家上宋家提过亲,后来因八字不合,此事便不甚了了。只近几天,家人又提及婚事,准备再为我提亲。我到底感觉有些对不住宋小姐,想见她一面,若是有缘人,便……”
原来是想看看宋小姐相貌如何!同是男人,如何不明白对方的心思。程玉景一笑道:“段兄拿我当朋友看待,愿意跟我说这等事,我自要帮段兄一把。”
“这厢先谢过程兄!”段明辉站起施礼,复又坐下。
程玉景道:“每月初一和十五,宋家老夫人都会领了媳妇和孙女等人,至静安寺上香。明日便是初一,段兄可至静安寺,买通小和尚,先作一番准备,届时,自能与宋小姐碰巧遇见。”
“此计甚妙!”段明辉抚掌道:“程兄果然是心思珑玲之人,随意一想,便是妥当的法子。”
同个时刻,夏绯在牡丹亭见客。
朱奶娘守在亭下,警惕看四周,心里却发愁得要死。
小姐做事,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好端端的,又去让严大娘的侄儿,帮忙找到老爷当年一位故人之子。
老爷故去这么多年,当年的故人,际遇各各不同,这位故人之子谢图,虽在五城兵马司内任一个小职位,到底不是什么大人物,实在不值得这样深夜见他。
小姐的闺誉……
朱奶娘揉着自己的胸口,快要透不过气来了。不行,这次过后,定要严词劝说小姐,不能任她这样下去。
谢图今年二十岁,本已定了亲,新近未婚妻却亡了,他为未婚妻料理后事时,方知未婚妻弟弟欠下巨额赌债,因答应未婚妻照应这位弟弟,无奈只得筹借银钱帮着这位弟弟还债,又劝说这位弟弟从军。
正缺钱时,却有人送了钱来给他,又言明有一位夏小姐想见他。
谢图武功高强,见信后,便依约,在夜里,潜入宋家,到了园子里,真奔牡丹亭见夏绯。
两人互通姓名,相见毕,便坐下说话。
“夏小姐约见我,不让我堂堂正正拜见,却让我冒险潜入宋家,所为何事呢?”谢图小时候,是随父亲去过夏家几次的,心里对夏绯的印象,是小时候玉雪可爱的样子,不想今晚一见,对方却变成一位平庸的少女,不由暗暗吃惊。
夏绯任谢图探究的眼神落在脸上,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开口道:“我要请谢兄帮忙,帮的这个忙,又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只能这样悄悄约见。”
“夏小姐请说!”谢图听得夏绯声音宛转动听,想起小时候的情份,到底心软,语气也温和了。
“我想请谢兄,帮我查查龙华寺主持的事。”夏绯身子半俯前,低声道。
第四十一章 解释
谢图目光如炬,直视夏绯,问道:“夏小姐所图何事?”
夏绯叹息一声道:“我一个小女子,图的,只是婚事。”
“哦?”谢图看着夏绯,不解道:“你的婚事,跟光华寺主持,有何关系?”
夏绯道:“陈将军曾想求娶我当继室,我拒绝了,但外祖母和舅母,深怕和将军府结仇,一直在劝说我答应婚事。我听闻,陈将军原配夫人,曾上光华寺跟主持求符水,求的符水却被马儿喝了,那马儿喝了符水后发狂,以致陈将军的夫人惊马而亡。因此事,陈将军和光华寺主持生了嫌隙……”
夏绯斟酌言词,继续道:“你也知道,光华寺主持,是某王爷儿子,结识的,全是达官贵人,甚至能面圣,这等人,怎么能随意得罪呢?”
“光华寺主持如此威望,各府皆说他好话的,单是将军府不卖账,还在外散布他一些不好的言论,只怕将军府以后会因此起灾祸。”夏绯压着声音道:“万一我嫁到将军府,将军府却生了灾祸,我岂不是要成为寡妇?”
谢图恍然大悟道:“所以,你要查查光华寺主持,看看他有没有能力扳倒陈将军?若他有这个心,有这个力,陈将军不日将会倒霉,你便不会嫁陈将军?”
“正是这样。”夏绯语气幽幽,“谢哥哥,我现时寄居在宋家,处境并不是很好。我想为自己谋一头好婚事,难道有错吗?”
谢图默然,半晌道:“好,我会帮你查查。”
夏绯忙道谢。
朱奶娘听得亭中静下来,探头一看,便见谢图站了起来,步下台阶,左足在石阶上一勾,整个人便腾飞出去,转瞬不见了踪影,不由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夏绯走过去,看着目瞪口呆的朱奶娘道:“嬷嬷,人走了,你还发什么呆?”
朱奶娘回过神来,喃喃道:“天啊,这人飞檐走壁,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他要是想对小姐不利,我喊人也喊不及的。”
“嬷嬷想多了,他是忠义的人,不会对我不利的。”夏绯点评谢图道:“他明明武艺高强,却在五城兵马司只任一个小职位,郁郁不得志,皆因太过忠直,不会奉承上位者。”
“小姐怎么知道这些?”朱奶娘问道。
“我想知道,便会知道。”夏绯含糊道。
朱奶娘也不再追究,转了话题劝说夏绯道:“小姐还是安份些罢,别再见这些人了!”
“嬷嬷,你不懂的。我见这些人,安排筹谋,才能活命。”夏绯见朱奶娘还要再说,便捂住她的嘴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嬷嬷不要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