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费国舅一听暗喜,皇帝信了白兰花,便也是信了他,看来要倒霉的,是许皇后。

程万里排在武将一列中,忖度着许皇后的手段,倒是微微担忧。

景光帝环视群臣,又冷笑一声,这才吩咐道:“传白贵人并昭和公主上殿!”

待白兰花携着庄明卿款款上朝堂时,朝臣暗暗惊艳,心下皆道:这样天姿国色,怪不得皇上宠爱她。昭和公主虽年轻,站在白贵人身边,却少了风情,看着生涩。

程万里也是第一次看见白兰花,这当下才确认,白兰花正是丝帕中的女子。他很快收回视线,心下自问,他当初寄了绮思的,是丝帕上那位相貌和庄明卿相像的女子,还是眼前这位白贵人呢?他再抬眼看白兰花,发现自己心无波动,再去看庄明卿,却起了一丝怜惜。至此,他已有了答案,至少,他所怀念的丝帕女子,绝不是白兰花。但是庄明卿么……

程万里认为自己对庄明卿并没有浓烈的爱意,但既有元参在,庄明卿境遇又这般,他还是想护着她,想正式迎娶她的。

程万里转着心思时,白兰花已和庄明卿在景光帝下首的椅子上坐了。景光帝正吩咐道:“传御医,准备滴血验亲。”

陈御医很快上来了,准备了一钵清水,躬身道:“皇上,准备好了!”

白兰花站起,禀道:“皇上是万金之体,身系天下臣民,自不能因为一个谣言就滴血。现谣言既然说道明卿和费国舅是父女,臣妾恳请费国舅和明卿滴血,以此证实他们的清白。”

“准奏!”景光帝道:“费卿家请上前!”

费国舅闻言,心头也松口气,他和庄明卿本无关系,自不怕滴血。

程万里却是冷眼看着朝臣反应,又仔细观察陈御医的表情,心下有些警惕。许皇后费了这许多心血,能被这样轻轻破解么?

陈御医却是严肃端正地站着,待费国舅和庄明卿上前,便让内侍捧上一支大头针,在费国舅手指上迅速一刺,捏住他手指只一挤,就挤了一滴血进钵中,接着抬头看向庄明卿道:“该公主殿下了。”

庄明卿伸了右手的手指过去,脸上有害怕的神情。

陈御医道:“公主不须害怕,这针刺下去,并不甚痛。”

庄明卿抬眼在朝臣中寻找程万里的踪影,待见他看向这边,心头突然定了定,轻声道:“陈御医只管下手。”

陈御医同样在庄明卿手指上一刺,很快一挤,挤了一滴血进水中,这才松开庄明卿的手。

他转过大头针的针柄,伸进水里轻轻搅拌,一边跟朝臣道:“各位大人请看!”

近前的几位朝臣已是围上前去观看,一边讨论了几声。

陈御医针柄搅拌了几个圈,停下时才要说话,突然闭了嘴,惊恐抬眼,看着上座的景光帝。

围观的朝臣突然也停了讨论声,齐齐面现异色。

庄明卿被挤在外围,待见着朝臣的反应,心下“咯当”一声,心道:莫非,我的血和费国舅的相融了?

费国舅已是挤上前看了看,一下就怒目道:“陈御医,你作了什么手脚?”

景光帝也觉察到不对,吩咐道:“端上来让朕瞧瞧!”

陈御医颤着手端了钵上前给景光帝细瞧。

景光帝脸沉如水,问费国舅道:“你还有何话说?”

费国舅叫起撞天屈来,喊道:“皇上,臣冤枉!定然是陈御医作了手脚的。”

景光帝冷笑道:“当着一众人的面,他怎么作手脚?”

陈御医跪伏在地道:“皇上明鉴!”

景光帝看向白兰花,暗沉沉问道:“你呢,有何话说?”

白兰花站起,语声不失娇柔,禀道:“皇上,若事实如钵中水所示,臣妾怎会建议让明卿和费国舅滴血验亲,自寻死路呢?”

景光帝脸色稍霁,指挥身边一个小内侍道:“你去端碗清水来,朕亲自给他们滴血验亲。”

小内侍很快便端了水上来,景光帝取过大头针,亲自给庄明卿和费国舅滴血。

众人围上前,眼看着那两滴血又缓缓融在一起,不由面面相觑。

有朝臣喊道:“事实摆在眼前,请皇上处死白贵人母女并费国舅。”

“慢!”程万里上前道:“皇上,臣借大头针一用!”

景光帝把大头针递给程万里,心中滋味杂陈。

程万里接过大头针,在自己指头一刺,滴血入水,再用针柄一搅,这才朝景光帝道:“皇上请看,三滴血全融在一起了!莫非,我也是费国舅私生子?”

程万里的话一落地,朝臣有轰然笑出来的,有议论的,也有大胆想滴血入水,试试自己的血能否和费国舅相融的。

程万里道:“所以,是针柄有问题。不管是谁滴血入水,只须用这针柄一搅,血便相融了。”

陈御医软摊在地,心知大势已去,只从袖口掏出一颗药丸,很快塞进嘴里,吞了下去,一股黑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瞬间气绝身亡。

景光帝令人把陈御医拖下去,又吩咐人端了两碗水进殿,指着程万里道:“由你给昭和公主并费卿家滴血验亲,以证明白。”

“是!”程万里应了,另用清洗过的银针,分别给费国舅并庄明卿滴血验亲。

结果出来了,这回庄明卿和费国舅的血并不能相融。

一位朝臣突然上前道:“要证昭和公主确实是皇上血脉,归结到底,还得请皇上和昭和公主滴血验一验。如此,谁也不能再怀疑公主什么了。”

费国舅心念一转,也禀道:“皇上,今日有人诬陷臣和昭和公主是父女,他日难保又会诬陷他人和昭和公主是父女,只有皇上和昭和公主滴血验亲,才能释天下人之疑。还白贵人清白。”

景光帝微微颔首同意了。

先前说话的朝臣把剩下一碗水移至案中间,躬身道:“臣请给皇上并昭和公主滴血验亲!”

“准了!”景光帝点头。

庄明卿只好上前,缓缓伸出左手的手指。

朝臣看着庄明卿道:“还请公主殿下伸出右手,就是适才滴过血那只手指。”

庄明卿伸着左手的手指不缩回,皱眉道:“有什么不同么?”

朝臣道:“既没什么不同,便请公主伸右手那只手指!”

庄明卿:“……”

☆、第38章

庄明卿明白了过来,她进宫时间不长,本没有根基,身边能信得过的,不过石嬷嬷一个而已。这几天她配药方之事肯定被宫殿中的宫女察觉到了,就是今早伸左手泡药水,也没能逃过宫女的眼睛。一切,全在许皇后谋划中。

程万里瞧着朝臣的神态,也明白了过来,这人,是许皇后的人。他开口道:“公主殿下右手的手指已被刺了两针,定是痛疼难当,怎堪再刺第三针?大人既说两只手并无不同,何不刺她左手滴血呢?”

景光帝见朝臣这般,也略为不快,皱了皱眉。

朝臣不待景光帝训斥,抢着开口道:“公主殿下用右手的手指和费国舅滴血验亲,若用同只手指和皇上滴血认亲,更显妥当。”

旁边另一位朝臣道:“皇室血脉,当慎之又慎,王大人所言,正是谨慎之处。公主殿下何防配合一下!”

庄明卿垂首苦笑一下,她这会再坚持要用左手,反会令人生疑心。但是……

她抬眼道:“大人只刺这一针么?若待会说道还不够谨慎,还得再刺一针,我可不依了。”

被称作王大人的朝臣道:“公主也是千金之躯,今儿刺了三针,已是辛苦了,怎会再刺一针呢?”

庄明卿看向景光帝道:“父皇听见了么?可不许他食言。”

景光帝道:“他敢?”

庄明卿皱皱鼻子,装作怕痛的样子,用左手扶着被刺了两次的右手手指,递到王大人跟前。

王大人拿过银针,在庄明卿手指上一刺。

庄明卿吃痛,手指迅速一缩,缩至左手掌心内,同时左手的手指朝右手的手指一挤一弹,甩了一滴血至清水中。

王大人手指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庄明卿用左手挤了血至清水中,待要再说什么做什么,都已是迟了。庄明卿今儿挨了三刺,他刚刚又有言在先,若还要再刺庄明卿一下,在众人和景光帝眼中,便是挑衅甚至过份之举了,且庄明卿也断不容他这样做了。

王大人更有一份不确定,心下认为许皇后的疑心或者是多余的,庄明卿的举动,或者是为了诱导他做出那过份之举,好借机扳倒他,再牵出许皇后来。他只一犹豫,良机已失,庄明卿已是缩回手,坐回白兰花身边。

景光帝见王大人傻站着,以为他不敢下手刺自己,便道:“朕自己来罢!”说着夺过银针,迅速一刺,挤了一滴血至清水中。

程万里近前,端起碗轻轻荡了荡,只见两滴血荡漾了一下,渐渐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景光帝看着碗中景况,心中如拨云见月明,朝众臣道:“诸位卿家自己看!再有人造谣诬陷朕的爱妃和爱女,定不轻饶。”

朝臣遂一上前细看,再无言语。

稍迟,白兰花便领着庄明卿退下了。

许皇后自也很快听闻了朝堂滴血经过,她气得脸都红了,一拍案道:“都查得庄明卿配药方泡药水,明明是心中有鬼,想要蒙混过关,固然还真让她蒙混过去了。过了这关,她便是堂堂正正的公主,谁还会再质疑她?白贱人也能吐气扬眉了。”

心腹嬷嬷道:“可听闻了,朝堂上,程万里也助着她呢!”

许皇后道:“这一关,倒不指望程万里就偏向我们。本还想着,庄明卿的身份就是有疑,皇上也不会马上处置,肯定还要再调查当年的事。那时事情一拖,叶习晴又勾得程万里的心,令程万里放弃了庄明卿,白贱人也就没有助力,只能等死了。谁知道那帮废物,固然一点用也没有,就这样让庄明卿得逞了。”

许皇后越说越气,恨恨道:“这一回,我们更惹皇上生厌了。”

朝堂这番事故,景光帝确实认为白兰花和庄明卿受委屈了,也确实认为是许皇后捣鬼,想要诬陷白兰花母女。只是陈御医已死,他又不愿清查后宫,引起宫中动荡,便决定暂时放许皇后一马,但心中对许皇后最后一点情份,也就消尽了。

费贵妃听得事情经过,却是喜恼交加,喜者,费国舅摆脱了嫌疑,许皇后更加失了圣心;恼者,白兰花经过这次事件,自更加得了圣宠,只怕皇上为了补偿她,不日将晋封她为妃。

费贵妃所料不差,经了此事,景光帝更加怜爱白兰花,认为她在外受苦多年,进了宫中,也是受尽排挤苦楚。

当晚,景光帝又到了白兰花宫殿中,执了白兰花的手道:“爱妃受委屈了!”

白兰花垂眼,轻轻道:“皇上知道我的委屈,我这委屈便不算委屈了。”

景光帝捧起白兰花的脸,凝视着她道:“这么多年来,你怪朕么?”

白兰花知道他是问,当年那一个晚间,他喝醉了,强行把她……

幽幽经年,往事不堪回首。白兰花把一股怨愤强行咽下,美眸半垂,吐气如兰道:“我已进宫了,皇上何须再问?”

景光帝道:“也是,以你的性子,若还怪朕,哪里肯进宫?朕现下只感叹,咱们白白失了二十年时光。”

白兰花低低一笑,并不言语。

景光帝拥住白兰花道:“朕想过了,你没有儿子,在宫中总归要吃亏。六皇子失了生母,今年又才七岁,不若让他承在你膝下,由你抚养,可好?”

白兰花道:“七岁已懂事了,只怕不能跟我贴心。”

景光帝想一想道:“也罢,此事容后再议。”

白兰花心内喟叹,景光帝这刻再温柔,也不能令她忘却前尘往事。

当晚,景光帝安歇在白兰花宫殿内,自有诸般温柔手段。

至第二日,就有策封的诏书到了白兰花宫殿中,晋她为淑妃,除了皇后之外,位份仅在费贵妃之下。

许皇后和费贵妃同时气结。费贵妃更气闷的一件事是,景光帝正式下旨,让明月公主和离,准备到匈奴和亲。

明月公主本还抱着希望,认为凭着费贵妃的手段,事情能有转机,待得旨意一下,不由傻了眼。她接了旨,马上就进宫了,见着费贵妃,不由哭叫出来,又嚷着要去质问景光帝,让他收回成命。

费贵妃拉住她道:“没用的。”

明月公主哭着道:“难道母妃就要眼睁睁看着我去和亲?”

费贵妃道:“你且委屈几年,总有回来的时候。若现下去闹,对我们都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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