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舞阳公主回了府,只到底想念元参,忍不住跟程太夫人嘀咕了几句。

程太夫人道:“按着咱们的门第,且你是长公主,也不须让万里去尚公主的,到时倒能求个恩典,让万里迎娶明卿过门,那会咱们不就能堂堂正正抱孙么?”

舞阳公主断然道:“我宁愿万里迎娶了杜云锦,也不愿他娶白贱人的女儿。”

程太夫人默然一会道:“你跟白淑妃,是什么大仇怨呢?”

舞阳公主一愣,论起来,她和白兰花其实没有特别大的仇怨,但她就是极度不喜欢白兰花。她才是公主啊,但是当年所有人全围着白兰花转,凭什么呢?

舞阳公主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嫉妒白兰花,好一歇道:“白贱人惯会迷惑人,就为着一个相貌像她的才人,皇兄都能把我贬出京城十四年。庄明卿跟她也是一个德性,万里娶了庄明卿,以后肯定会吃苦头。”

程太夫人有些晓得舞阳公主的心结,这会不好多劝,转而道:“若不然,咱们先给毕三和习晴操办了婚事,习晴生下娃儿来,咱们一样可以弄孙为乐。再一个,程家人丁也太单薄了,宜早些让习晴开枝散叶。”

舞阳公主虽不喜程毕三,偏生满意叶习晴,一时道:“习晴倒是一个好的,事事想得周到,以她一个侯门女,要嫁毕三这等功名还没有的,也是委屈她了。”

程太夫人想及程毕三已是和叶习晴有了首尾,婚事还得赶紧办了才成,便又跟舞阳公主商量起来。

舞阳公主也想借着叶习晴,笼络住镇南侯府,让镇南侯府为许皇后卖力,因点头道:“既这样,我择日亲上镇南侯府和叶家的人商议婚期。”

有嫡母亲为操办婚事,自是有面子。程毕三得到消息后,就跑去见叶习晴,笑吟吟道:“度着不久,你们府就会来接你回去,好让你备下嫁妆,到时正式嫁过来。”

叶习晴也喜上眉头,笑觑程毕三道:“你已过了二十一岁生辰,现可得为我继续瞒着身份。”

程毕三悄声道:“除了包着胸布气闷难受之外,做男子实在很快活,这会突然让我换回身份,我其实也不舍得。能继续瞒着,正是我所愿。”

叶习晴嘟嘴道:“我可就苦了,还要被你欺压呢!”

程毕三不由伸手去点叶习晴的嘴唇,小声笑道:“到时成亲,我让着你就是。”

“呃!”叶习晴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人经过,这才道:“说话可要算数。”

“当然算数。”程毕三拍了拍胸脯。

叶习晴心疼地看着他,指指他胸口道:“整天这样拍,别拍扁了。”

程毕三瞬间红了脸,露出一点女儿娇态,别转了头不看叶习晴。

叶习晴瞅着这刻的程毕三,心头骚动起来,用手肘去碰他道:“别担忧啦,到时恢复了身份,我天天帮你按揉,把它按圆。”

程毕三双手扶住树丫,深深叹口气道:“女儿家别口花花乱说话,小心被人听了去。”

“噗!”叶习晴满眼笑意,举袖子半遮住嘴,只笑得花枝乱颤。

程毕三见了,又道:“笑时别乱摇身子,太招惹人了。”

“哈哈……”叶习晴又笑了。

☆、第55章

镇南侯府的人因叶习晴和程毕三已有了那一节,恨不得马上将叶习晴嫁出去,因待舞阳公主上门议婚期,马上暗示,婚期越快越好。舞阳公主也想趁着费贵妃被禁足期间,赶紧和镇南侯成为亲家,再借着侯府笼络一些大臣,因一拍即合,很快议定次月迎娶叶习晴。

既择定婚期,镇南侯府的人便派人来接走了叶习晴。

叶习晴一回府,镇南侯夫人便和她进房,遣开身边的人,悄问道:“毕三愿意为你隐瞒身份?你祖父还有几年好活的,这当下要是出差错,将军府没了面子,你祖父也不会饶过我们。”

叶习晴一按镇南侯夫人的手道:“阿娘且放心,毕三对我死心塌地,一切听我的。”

镇南侯夫人犹豫一下,终还是问出口道:“毕三慕男色?”

“是的。”叶习晴承认道:“他是好男色,不好女色的。”

镇南侯夫人抚额,我可怜的习晴啊,扮了女子多年,已是受够了苦头,如今还要侍候着一个慕男色的程毕三。

叶习晴犹豫一下,却没有把程毕三真实身份告诉镇南侯夫人。

镇南侯夫人发着愁,隔一会道:“你和毕三成亲后,还得想法子离京,过几年再回来。”镇南侯夫人意思是,待叶世勋过世了,叶习晴再领着程毕三回京奔丧,那时大局已定,就是揭破身份,再行婚娶,也不碍什么事了。

叶习晴道:“长公主殿下要亲自操办我和毕三的婚事,为的是笼络住侯府,这当下,她定然不肯让我和毕三离京,至少,在程万里回来之前,我们离不得京。”

说起这个,镇南侯夫人问道:“据你看,皇后那一派,胜算大么?”

叶习晴道:“一切事决于皇上。皇上还硬朗,心中定不喜一干人上窜下跳谋求上位。太子这些年被打压,不显山不露水不生事,安稳沉静,没准更合皇上心意呢。梁王太聪明,就怕反被聪明误。”

镇南侯夫人一听放了心,叶习晴嫁与程毕三,自要跟将军府缚在一起,而将军府在舞阳公主操纵下,肯定是跟许皇后和太子缚在一起的。

叶习晴谈论着太子,认为太子当下不强出头,不出错,便能保持住地位,殊不知,随着宫中形势变化,费贵妃被禁足,费国舅被牵连,太子却另有了想法。

太子刘如意是景光帝嫡长子,小时候也极受重视和宠爱,只是自打封了太子后,景光帝对他渐渐严厉起来,刘如意在景光帝严厉眼光下,免不了出些差错,再随着刘双吉崭露头角,景光帝有些移爱到刘双吉身上,刘如意心生忧惧,举止越法不合景光帝要求。待舞阳公主被贬出京城后,刘如意少了一个支持者,处境更是艰难起来。

刘如意熬了这些年,心态早发生了变化,听得舞阳公主回京,费贵妃被禁足,他胆壮起来,取出一份早前密探呈上的密报,细细分析着,在心中作着谋划,想要利用此事给费贵妃一派并白兰花致命一击。

待打听得庄明卿这天出宫,往九龙观去上香,刘如意布置一番,便秘密往九龙观去了。

庄明卿在九龙观上完香,白观主便请她至静室中说话,她才进静室,便听一个声音道:“想见妹妹一面可不容易。”

庄明卿一听声音,再一看,心下微微吃惊,忙福下去道:“见过太子殿下!”

庄明卿自打进了宫,自是和太子照过面的,现见太子突然至这处来,分明是有话要说,免不了诧异。

白观主已是代他们掩上门,自行守在门外。

待庄明卿坐定,刘如意从怀中掏出一份卷宗递给她道:“你看。”

庄明卿惊疑着,接过打开看了起来。

卷宗中记录的,是景光帝弟弟刘满的生平。荆王刘满才气过人,得先帝百般宠爱,先帝曾想封他为太子,后来碍于嫡长,还是封了景光帝为太子,只是对刘满的宠爱并不减半分。景光帝登位后,先还对这位弟弟优待,后来却是罗织了罪名,定刘满谋反罪,杀刘满并刘满外祖母全家。此后数年,朝中无人敢谈论刘满的事。

庄明卿看完,不明所以,把卷宗递还给刘如意。

刘如意把卷宗放到一个大碟上,拿案几上的香下来点燃卷宗,当场烧了。

庄明卿待他烧完,问道:“太子殿下何意?还请明言。”

刘如意似笑非笑道:“淑妃娘娘没有告诉你?”

“告诉什么?”庄明卿心中有不好的感觉。

刘如意笑一笑道:“荆王和你母亲,曾过往甚密,若不是父皇横插一手,他们或会成亲。”

庄明卿轻“啊”一声,表示毫不知情。

刘如意看庄明卿不似作伪的表情,因一字一句道:“荆王才是你生父。”

庄明卿脸色一下变了,道:“无凭无据的,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刘如意道:“当年父皇一直暗令人看着淑妃娘娘,那人窥视淑妃娘娘两年,却也爱上了淑妃娘娘,不忍淑妃娘娘横死,造了一份假的记录呈交给父皇,再借故诈死,逃往海外,却把记录下淑妃娘娘和荆王过往的卷宗交给侄儿,令其侄儿保存着。其侄儿之后投靠了我,把记录呈交了。按记录,你便是淑妃娘娘和荆王的亲生女。若是事情揭露出来,你不单犯有欺君死罪,更是犯下谋逆罪的荆王女儿,一死还不足以赎罪的。”

庄明卿白了脸色,若事情是真的,不单她要死,与她有关的一干人,统统是活不成了。

刘如意又道:“此事,你大可回去问过淑妃娘娘,当知道我所言不虚。”

庄明卿结合着白兰花曾说过的一丁点言词,倒是判断,此事十有*是真的。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想如何?”

“果然聪明上道。”刘如意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好,只要能令双吉和费贵妃死,我便会毁了卷宗,再杀掉那个知道内情的人。此后,空口无凭,就是提及往事,以淑妃娘娘得宠的程度,也能遮掩过去。你放心,你和白淑妃对我并无威胁,且我也要照料万里的心思,绝不会食言。”

从九龙观出来,庄明卿有些头晕脑涨,半天回不过神来。回到宫中,她马上见了白兰花,把刘如意的话转述了。

白兰花听完并不意外,出神一会道:“太子还是太嫩了,他该威胁你,让你毒死皇上才是。只有皇上死了,他才有出头之日。死了梁王,皇上还有别的儿子呀!皇上要是不喜欢他,不管死了谁,照样可以废了太子,另立别的皇子为太子。”

“大姨!”庄明卿慌张了,白兰花的话,句句大逆不道。

白兰花摆手,让庄明卿不必害怕,甚至笑一笑道:“没错,你生父确是荆王。皇上若知道真相,我们死无葬身之处。当年皇上嫉妒我和荆王走得近,新仇旧恨加一起,便罗织罪名准备杀荆王,为了荆王,我没有伏就他。谁知他却借着费国舅之手,杀我们白家的人,想令我就范。在马大将军相助下,我见了荆王一面,那次便有了你。也是那个时候,皇上私服出宫,令人捉了我,对我……”

白兰花笑了笑,如一朵带毒的花儿绽放在枝头,语气里浮着恨意,道:“所以,我们最大的对头,是皇上,并不是许皇后,也不是费贵妃。”

庄明卿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拿眼睛看着白兰花。

白兰花又道:“现太子威胁你,你须得先灭了太子,若不然,梁王一死,他会让你再为他杀人的,且还会利用这件事,让你一直杀下去,直至身份被揭露那一天。明卿,你不想死,不想连累家人,便只能学着自保,学着让那些要你死的人去死。”

庄明卿想着程元参,再摸摸小腹,心下凄然,虽则为了孩子,一定要活着,但以自己微薄的力量,怎么跟太子诸人斗呢?

白兰花似乎看透她的心思,轻声道:“事在人为。真到不可为时,再听天由命。”

“哪大姨呢,大姨不护着我么?”庄明卿问道。

白兰花道:“我护得你一时,护不得你一世。”她全副身心全用来准备对付皇帝,实在没精力来理会庄明卿的事了。

庄明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太子的事,我自当自己处理。”

白兰花道:“自己多个心眼,对付人呢,有很多法子可以用。权衡着,只要利多于弊,也就放手去做了。”

庄明卿应一声,有些痛苦道:“从前想活着,须得没脸没皮,找人怀上孩子,如今想活着,须得硬起心肝,先把对方击杀。”

庄明卿回了宫殿,枯坐良久,咬咬牙拿出信纸,在信封外写上“程万里亲启”几个字,这才展纸写起来,信中只有一行字,写道:速归,若迟了,元参与我皆亡于太子之手。

庄明卿用火漆封好信,交给石嬷嬷道:“想法出宫,送至陶温润手中。再跟陶温润说,请他急马追赶程万里一行人,把信送到程万里手中,再跟程万里说……”

庄明卿俯到石嬷嬷耳边道:“请陶温润跟程万里说,若有北齐人来拦截和亲队伍,便由得北齐人杀了明月公主,他不必追杀北齐人,宜转道回京请罪。如此,费贵妃折一女,失去一股力量,他也能及时回京,救下家人。”

☆、第56章

石嬷嬷领命出宫,不多时便回转了,跟庄明卿禀报道:“信已交至陶副将手中,他一口应承定把信交至程将军手中,公主殿下的话也会转达。”

庄明卿点点头,算了算程万里出行的日期,自语道:“万里这会应该走到哪儿了呢?”

石嬷嬷道:“明月公主娇气,途中定不堪劳累,一行人自是走得不快,且带的行李多,沿途歇息启程搬动等,也要耽搁时间,度着走不远的。陶副将急马去赶,五至七日或能赶上。”

庄明卿道:“一来一回的,那也要十几日才能回的。再若北齐人或尾缀着,不肯早些出手,又……”她说着,止了话。若程万里一心要回转救她,自有法子令得北齐人提早出手。

石嬷嬷见庄明卿心神俱疲的样子,忙道:“公主殿下休息一下罢,我去请太医过来给你请脉。”

庄明卿也感觉身子极倦,点了点头,另吩咐道:“就请方御医过来罢!”

这位方御医,便是之前程万里曾请了去将军府中,要给程毕三诊脉的御医。他医术高超,为人风趣,却是颇得宫中人喜欢。

方御医很快来了,给庄明卿细细诊完脉,便起身道:“公主殿下最近忧思太过,睡卧不宁,若长此下去,会致胎息不稳,我开个药方,公主殿下服药调理一下。另一个,还须平心静气,不可太过劳碌。”

庄明卿道了谢,随口问道:“听闻方御医上次至将军府要帮程毕三诊脉,程毕三不肯让方御医沾手,方御医只观他气色,便判断出他是健全人?”

方御医给庄明卿把脉时,是发现她精神极紧张,正想说些话让她放松下来,待见她问及程毕三的事,便笑着说了,又道:“医者,望闻问切,望便是观气色看形神。所以医卜不分家,医者也多会看面相,以此判断病者吉凶。”

庄明卿自己也做过大夫,自知晓这些,只这当下也想闲聊放松心情,因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笑道:“方御医帮我相相面好了。”

方御医道:“适才进来时便相过了,公主殿下二十岁之前坎坷,二十岁后却是诸事顺利,福泽绵长。”

庄明卿原本绷得紧紧的神经松了下来,若如方御医所言,自己这番应该能避过劫难,护下家人性命了。只是程万里最快也要十几日后方回,而太子这边,定然还会相逼,让自己赶紧下手去对付梁王,自己要如何应付太子?

庄明卿心中想着太子之事,嘴里便问道:“听石嬷嬷说,方御医过来我这边前,本是打算去给太子诊平安脉的?要是去迟了,可会受太子责罚?”

方御医道:“只是每日应卯请个平安脉,迟些不会责罚的。”

太子近段时间舍弃了一个一直用惯的御医,转而换了方御医去请平安脉,原因何在呢?庄明卿寻思着,自然知道就是问了,方御医也不会说,因笑一笑,命石嬷嬷送方御医出去。

待石嬷嬷回转,庄明卿招手让她上前,吩咐道:“你去打听一下,太子最近可是得了什么病,方御医可有帮太子配什么药。”听闻方御医擅长炼制一种令男子恢复雄风的药丸,莫非太子有这方面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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