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家,一个人孤单地去海边散步,我曾经无数次想象和沈家白在海边漫步的情景,可最后,我终于明白,这只是我自己的想象而已。
我还有什么?还能有什么?
除了那个除夕的约定章小蒲不知道,其他的一切她都知道了,那些信,足以让她当一个好的演员了!
那个约定是我和沈家白的,是我和他的隐秘之花,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永远不会。
是的,我决定了,除夕晚上,我还要去呼喊他的名字,而他也将呼喊我的名字,我告诉他的,是我的小名,不是章小蒲的名字。
只有那个时刻,他是我的。
有几秒钟,他是会喊我的名字的。
这样的心酸,这样的心疼,谁能够理解?
我剪了头发,以前,我的头发一直很长,但这次我回家后,去一个市里最豪华的店里剪头发,因为云锦常常来这里做头发。云锦的头发总是很奇怪,她永远和别人不一样。
吸引父亲的女人一定有特别的气质,她不是多好看,但气质凛然。
哥说,云锦是那种妖精女人。
回来后,我居然想和云锦待一会儿。
当然,我只是这样想想,我想念她画室里的味道,有一种旧的气息,前生的气息。
是的,有一种女人是毒药,天生具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比如章小蒲,比如云锦。而有些女子是清水,永远带着苍白与清澈的味道,比如我。
男人和女人一样,也喜欢坏的、风尘的女子。
她们是妖精,诱着男人,她们又是魔鬼,折腾着男人。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居然想和云锦待上一会儿。看她静静地画画,或者,看她边抽烟边翻书的样子。
的确,她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而她的头发,更有一种味道。
我但愿我爱上的是爱情本身(3)
我知道艾维丽发廊,还是通过云锦。她做出来的头发,总是和别人不一样,透着风情和压迫感,看第一眼,就震撼,所以,我要剪头发,从“头”做起。
剪头发的理发师是一个苍白的少年,长相卡通,他说,你个子这么高,还是长发好看,要不,烫一下?现在流行烟花烫,烫出来的效果应该也不错。
不。我说。
短发真的不适合你。他看着镜子中的我。
不。我说。
我没有想到自己这样执拗。
他开始给我剪了,很细心地剪,几乎是几秒钟,我的长发就飘落在地上了。我闭上眼睛,再见了,我的初恋。是的,我是说的这几个字。
我一个人的初恋。
我一个人的战争。
从头到尾,是我一个人和自己交战。
我顶着一头乱乱的短发出现在家里,母亲说,你怎么了?而哥说,真酷,可以啊,和云锦一样。
哥提到了云锦。
母亲说,不要提那个坏女人。
父亲建议我把头发做回从前的样子,他说,我的女儿不适合这样的头发,我反问了他一句:只有云锦适合么?
父亲沉默了。
云锦,一直是夹在我们这个家里的一根骨刺,每个人的感觉不一样,我既恨又嫉妒,云锦的气质是独特的,如果我有那样的气质,沈家白会去喜欢章小蒲吗?
每天,我仍然骑车去沈家白家的门前,他还没有回来,他没有回来,章小蒲就没有回来,他们一起在上海。
他们一起。
想到这四个字,我好像看到了他们的亲热,章小蒲一定撒着娇让沈家白背着,是的,她喜欢让男人背着,每次喝醉了都要男生背回来。
沈家白一定痴迷地看着她,沈家白在信中说,章小蒲,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我的眼里全然不会有别的女子,我会和花痴一样看着你。
我说,男花痴更可怕。
是的,他说他会。目不转睛。
这样的眼神,会点燃什么?
固定去的海边,海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我呆呆地坐着,从天亮到天黑。
冬天的海边如此寂静,我的眼泪落到沙子里,一滴,又一滴,砸了好多坑。那坑也是寂寞的,深深地陷下去,无力自拔。
接到过春天的几个电话,他还是这样无厘头,说想我想得睡不着,哥哥想妹妹想得瘦,喝碗香油我也不长肉啊。我骂了他。
他说,没准哪天我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你别来,我说,我心情不好。
我不希望他趁人之危。我说,你别死缠烂打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感觉。
他一点儿也不受打击,而是说,夕夏,你不知道自己爱谁,现在,你以为你爱上的是沈家白,可是你了解他多少?也许,你爱上的只是爱情,而和他无关。
爱上爱情?
我但愿我爱上的是爱情本身。
春天说,老铁啊,你就是爱上爱情的本身!你并不知道,你迷恋的是一个影子,而影子,从来不会和一个活色生香的人谈恋爱!
可是,为什么,我想到沈家白心里会这么疼这么疼?为什么他就像我心底的刺青?永远地疼着?
不,不要开灯(1)
章小蒲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幕。
当她知道了所有来龙去脉,知道沈家白爱的是她时,章小蒲的虚荣心膨胀着,她眼前立刻浮现出沈家白的样子,高高帅帅的,长身玉立,在风中走的时候,好像风都会跟着他走。
去火车站接沈家白时,她还当成游戏去进行了。太好玩了,她想。
两个人信来信去,缠绵来缠绵去,都是精神的交缠,却原来,和自己有关。她是一个男人的整个想象,为此,她感觉到无限的成功,无限的虚荣。她喜欢这种感觉,女孩子,漂亮,风情,有男生喜欢,谁不得意?
可她知道,她不能太得意了,否则会伤了欧阳夕夏的心。
欧阳夕夏,那是个有点一根筋的女生,欧阳夕夏的好,是棉布的好,是内敛的风情,没有点功力的男生哪里能看得出来?章小蒲太清楚这一点了,如果把她和欧阳夕夏放在一起,开始的时候,大家一定喜欢的是她,而再过一段时间,可能会喜欢欧阳夕夏,因为,就是她,也喜欢欧阳夕夏那种绵软的性格,因为有着无限的张力。
可无疑现在,她是得意的。
火车到了时,她心里是平静的,因为,沈家白的长相她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是一个好看的男子,至于什么考上复旦,变成了什么样的男子,她心里是没有底的。
沈家白从火车上下来的一瞬间,章小蒲心跳加速了。
无疑,这是整个火车上最具魅力的男子!
欧阳夕夏让她跑过去,她跑了过去,刚跑到沈家白面前,就被他抱住了,章小蒲看着这个几乎有些陌生的男子,忽然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是啊,他多么好看,好看到让她有些窒息。
几乎在一瞬间,她就喜欢上了他。
她这样好色,色眯眯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金城武的孪生兄弟?
沈家白,太像金城武了!
那种淡淡的忧郁气质,刹那间让章小蒲崩溃了,她倒在他的怀里,虽然没有任何准备,但这个拥抱,一下子击中了她。
她是这样容易就喜新厌旧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在他耳旁说:沈家白,我想死你了。
而沈家白听到这句话是石破天惊了,一池春水开始泛滥!
在沈家白的心中,章小蒲一直是羞涩的内向的,是深谷中的一朵幽兰,带着异样的孤绝和芬芳,甚至,他想象中她来接他,她会羞涩地低头转身,如一朵水莲花不胜娇羞。或者,他牵了她的手,她的脸就红了。
在章小蒲的信中,是充满了那种薄凉之感的,但此时此刻,章小蒲抓了他的手说:想死你了。
沈家白的心咚咚地跳起来,好像有十几个风箱一直拉着,燃着呼呼的火苗。所以,当章小蒲拉着欧阳夕夏到他身边说:我的同学欧阳夕夏,他几乎没有听到这句话。
他的心里,一直拉着风箱,呼呼地响着。
这个风箱响到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去了学校里的招待所。
吃饭的时候,欧阳夕夏动了一下他的围巾,他说了一句,不要动别人的东西,那个女生好像还不高兴了,对了,她叫什么?他又忘记了。他只记得她瘦高的个子,素白的脸,眼神里,有一点点薄荷的清凉。但此时的沈家白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被章小蒲的那句“我想死你了”搞大了头。
当欧阳夕夏走了之后,章小蒲就把腿搭在了他的腿上,沈家白感觉脑袋轰轰烈烈地响着,好像一列火车奔驰着,奔驰着。他彻底被章小蒲打败了,是的,他是败军了。他说,我中毒了,而章小蒲吃吃地笑着,一脸妩媚。
沈家白,本来就应该是她章小蒲的!
晚上,他们去了招待所。
进了门,他去开灯。
不,不要开灯。章小蒲说。
黑暗中,她离得他很近,呼息在耳边,咻咻的声音很压迫。
章小蒲,章小蒲。他叫着。
我在这。章小蒲说。
章小蒲。他还叫。
不,不要开灯(2)
他不知道怎么样表达才好,很高的个子,背着些微驼,为了够得章小蒲再近些,他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章小蒲的脸,却把手支在了门上,他把她围在了一个小三角里。
章小蒲在信中曾经说,你如果看我,我会低头的。
可是,真正的章小蒲没有低头。
就那样看着他。
章小蒲开始吃吃地笑着。
乱了手脚的是沈家白,沈家白到底是乱了手脚,这个想了几年的女孩子就在身边了,她说想死他了,她发出暧昧的笑,空气好像也乱了,充满了烟花的味道。这是冬天,他却觉得热,无限的热,北方的暖气供得足,招待所里的床发出的热情和邀请一样,他想把章小蒲抱在怀里,想把她抱到床上去。
可是,他只是想想而已。的确,想想,他都觉得亵渎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