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之后,他离世。
她心痛如死,去布置他的葬礼,他的衣,是她给他亲自穿上的。
为他穿那件贴身衬衣时,她呆住。
他的胸口上有刺青,是一朵莲花,清秀无比。别人只当他是信佛的,只有她泪如雨下,她的名字,原本是青莲。
青莲,那是一朵刺青的莲花啊。
而她的刺青在心里,他的人、他的名字、他的容貌,全在她的心里,也是一道道刺青,一生无法去掉。
葬礼之后,去他的家,才知道他过得这样清贫。做了一辈子中学教师,家里徒穷四壁,妻子下岗,女儿上大学没钱,而他如果有钱,也不至于把病拖到这时候。
他明明知道她有钱啊,她的消息在网上有多少啊,好多拍卖会都有她的身影,她一出手就是几千万啊。可是他居然没有张过口,这才是他啊,一棵朴素的树,可以远远地望着她,可是,绝不纠缠她。
她做了让所有人想不到的事情,给他妻子买了一栋当地最好的别墅,送他女儿出国留学,然后留下一大笔钱,悄然离去。
她明白,如果爱这个人,会爱他的所有——他的妻他的子,她都会爱。原来,爱到最后,全是心疼,全是怜悯,全是那一丝丝一缕缕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真情了!他曾经给过她一棵爱情树,而她,却还给他一片爱的森林!
他走了,这世界显得多么空旷而无聊,他走了,她的心也空了。
两棵树,根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盘根错结多少年!但现在,他走了,一个人去了另一个世界。
从此,她再也没有出现在各种拍卖会上,再也没有锦衣玉貌地出现过,半年之后,她的葬礼在那个城市中举行。
她是忧郁而死的,她无儿无女,亲戚说,死时,她手里握着一枚玉,那枚玉,叫双玉蝉。
她和他,死在一年,相隔不到六个月。
是他的妻子埋葬了她,把她葬在他的身边。“让他们永远在一起吧,”他的妻子说,“坟前种上相思树,坟后种上同心花,让他们在天堂里相爱吧。”
而那两棵相思树,是两棵木棉树——根,相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
情人再见
她做了一个男人的情人。
虽然也大学毕业,虽然也知道他有家有业,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做了人家的情人。
他爱她。这很重要,况且,他是四有新人,有房有车有形有款,三十岁的男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龄,心甘情愿做他的情人,还因为他说过,我爱的当然是你,给我时间,我会把最好的给你。
她以为,最好的,一定是一个家,只能是一个家。
女人再疯再浪漫,还是要一个家的。
她年轻漂亮风情万种,以为自己是等得起的,她给他的时间是五年。
所以,她常常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找到的情人这样爱自己,她可以不在烈日炎炎去下找工作,可以不被老板骂,就守在他送的大房子里,等待他回来,洗手做羹汤给他喝。
然而她发现,再晚,他也是要回家的。
哪怕到了凌晨三点,他也会穿好衣服,然后轻轻地吻她说:“宝贝,明天见。”
即使她有一次生日把他灌醉,他还是挣扎着起来回家了,她追出去问:“为什么一定要回家?”他回答:“那是责任。”
这句话刺伤了她的心,她一下子明白,他们之间也许是激情是游戏,但唯独不是爱,因为爱里是有责任的。
那时,她就动了离开他的念头,可是几年来,两个人已经牵着筋连着骨了,谈分手哪会如此容易?她究竟是舍不得,照样是等他回来,和他一起偷偷去另一个城市旅行,只有在另一个城市里,他才敢在光天化日下牵着她的手,那种牵手的感觉真好,常常让她有流泪的冲动。
她明白,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情人而已。
好的爱情,应该是在阳光下牵手散步;好的爱情,还可以倚在门前等待他回家,在邻居的羡慕眼神中等待着夫君。
可她不是,她只是那阴暗角落里的苔藓,以为可以永远不见阳光,其实,心里的向往何曾少呢?
和他去过很多地方,唯一没去过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她提出去一次他的家,那时,他的妻刚好去了娘家。
他犹豫了一下,拒绝了,然后说:“不过是很普通的家。”
“不,”她坚持,“我一定要去。”
执拗不过她,他带她去了。
一进门,他脱掉外衣,然后摘下领带,换了拖鞋。她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一下子愣了。
几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崩溃了!他是回家了。只有回家了才会脱外衣摘领带换拖鞋,而去她那里,他没有一次这样做过!
如果脱衣服也是因为要和她缠绵,那是情不自禁脱掉的,而每次事后他才会慌张地找拖鞋。
她心酸地站在门口,他边往里走边说:“看,她人干净,哪里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看,这是我们家的小客厅,这是我们家的厨房,这是我们家书房……”
他的每一句话,都有一句“我们家”,她忍了好久的泪终于扑簌簌掉下来。
她知道,五年算什么?再过五十年他都不会离婚,这里是男人的家啊,一个有家的男人,怎么会离婚?
他继续说着,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态,等他回头时,才发现跟他来的女子已经飘下楼去。
是应该说再见的时候了,她回头望着那黄色的窗帘,知道自己应该谢幕了,那始终不曾露面的他的妻,她自认为是情敌的女人,以一个“家”打败了她,她输得体无完肤!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情人再见。
那再见,不是真的再见,而是永远不见。
------------------------
三个红鸡蛋
他变了心,和所有发了财有了钱的男人一样,他在外面有了情人,比起自己的妻来,情人年轻漂亮有学历,带出去之后,面子上很好看。
所以,他开始少回家或者干脆不回家,挑三拣四。常常会发无名火,很多人知道了他的婚外情,瞒住的只有他的妻子,那已经不年轻的妻还是和往常一样叨唠着,让他早晨一定要吃早饭,少喝酒少抽烟,当然,还不忘记给他的口袋里放上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