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原本就心烦气躁,见又又不听话,忍不住要发火:“我数三声,你必须……”
钟唯唯抱着又又往后让了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就看得他痛不欲生。
不但冷淡疏离,还带着质问嘲笑。
好像在说,你真能,有本事生没本事认,遇到事儿拿孩子发火,可真能。
浓重的无力感包围了重华,他固执地站在一旁,倔强而安静地和钟唯唯较劲。
钟唯唯抱着又又静坐了约有一刻钟,觉得身体和缓些了,就和又又商量:“唯姨手疼,真的抱不动你。”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搂着又又,也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又又情绪稳定下来,没有再坚持,乖乖站好,牵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好。”
钟唯唯松一口气,拉着他慢慢往前走。
她没有叫重华,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重华并没有跟上来,而是一直站在那里,别扭地梗着脖子,面无表情,生无可恋。
小棠十分不安,悄悄拉钟唯唯的袖子:“姑娘,您到底怎么了?”
钟唯唯不吭声,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李安仁着急得要死,小跑着追上来,想要做个和事佬。
然而才喊了一声“钟彤史”,就听重华冷声道:“李安仁!你死回来!她爱怎么就怎么,随便她!”
李安仁壮着胆子道:“陛下……”
“你活腻了?”重华愤怒地瞪视着他,一副恨不得现场捏死他的表情。
李安仁吓得一缩脖子,见抬软轿的宫人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便骂那几个人:“还不赶紧追上去?”
见重华不言不语,并未反对,就又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钟唯唯继续牵着又又往前走,见宫人抬着软轿追上来,也没拒绝,坐着软轿回了清心殿。
她没有回寝宫,而是陪着又又去了他居住的偏殿。
又又萎靡不振,病怏怏地靠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也不想说话。
钟唯唯安静地陪伴着他,冷静地做自己的事。
她的情绪传递给又又,又又平静了一阵子,靠着她睡着了,睡着了眉头也是蹙着的,眼角还有泪水。
钱姑姑拉着小棠在外面低声问话:“到底怎么回事?”
按说出了这样的大事,重华此刻怎么都该留在清心殿里,安抚钟唯唯和又又,再查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重华同样把自己关在昭仁宫中,一直低着头处理奏折,谁也不理。
小棠苦笑:“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想了想,道:“大概是小日子快来了,心情不好吧。”
钱姑姑直叹气:“真是不省心的冤家,虎狼环伺,还要自己折腾自己。”
小棠想起这二人从前的经历,觉得不会有大问题:“没事儿,他们俩从小到大都这样,突然就生气了,突然就和好了,谁也离不得谁。”
“但愿吧。”钱姑姑叹着气,想起钟唯唯这几天胃口一直都不大好,便去找薛凝蝶商量,晚膳做点什么好吃开胃又好消化的。
又又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钟唯唯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平睡好,给他盖好被子。
她站起身来,动了动早就麻木了的四肢,然后缓缓在又又身边躺下来。
她头晕得厉害,恶心想吐,哪怕躺在床上也觉得像是在船上,晃晃悠悠,难受得厉害。
明明很困很疲倦,但是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虽说钟欣然从一开始就对又又表现出不同寻常的热情,但她可以肯定,钟欣然绝不可能是又又的生母,也不可能和重华有任何关联。
这一点,她只看重华面对钟欣然时的表情和眼神,就能确定——他对钟欣然没有任何想法。
又又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如果她时间充足,她一定会追究到底,但是来不及了。
重华聪明厉害,她再久留,他一定会发现她的不同,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重华自己去处理。
钟唯唯心事重重,头痛欲裂,怎么都睡不着,反而全身都不舒服没力气。
就像是当初永帝毒发时那样,缠绵病榻,静静等死。她闭上眼睛,尽力养神。
与此同时,一个太监站在何蓑衣面前,傲慢地道:“怎么样,何蓑衣,听懂陛下的意思了吧?趁着此刻天还未黑,城门未关,赶紧走吧。”
何蓑衣浅浅一笑:“知道了。”不卑不亢,吩咐钟袤和夏栀:“收拾东西吧。”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不过是当着来人的面装个样子罢了。
钟袤早得了吩咐,二话不说,拎着自己的小包裹,跟在何蓑衣身后往外走。
王嫂见状,连忙出来阻挡:“这是要去哪里?”
何蓑衣懒洋洋地道:“出去透透风。”
“钟小公子不能走啊,要是你姐姐来了见不着你,可怎么办?”王嫂得过吩咐,何蓑衣要走不用管,但是不能把钟袤带走。
钟袤垂着眼睛,低声说道:“阿姐让我跟着阿兄,阿兄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王嫂急得很:“你阿姐就在这里,你要去哪里?再过些天,陛下还要给您封爵呢!何爷,您好歹说两句话吧。”
“王嫂,知道你是好意,但你看看,这耳光都打到脸上来了,但凡是个男人,都没脸再赖下去。”
何蓑衣顿一顿,“阿袤是我一手带大的,他要跟着我,我没理由不管他。”
☆、333.第333章 爆发(2)
王嫂想说那个传旨的内侍一定不是重华派来的,但是想到李安仁之前明里暗里的示意,又不敢说。
毕竟陛下不待见这位何爷,巴不得这位何爷赶紧滚是真的。
既然不能公开拦人,王嫂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先拖着,拖到天黑,城门关了,何蓑衣等人就算是离开这个小院子,也出不了京城。
等十三卫的人送信到御前,得了主意,再把钟袤找回来。
王嫂只管拉着钟袤苦劝,钟袤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却始终倔强地不肯答应留下来。
何蓑衣也不急,站在一旁安静等待,看到天色差不多了才提醒钟袤:“再不走天就黑了。”
钟袤使劲挣脱王嫂的手,跑到何蓑衣身边:“阿兄,我们走吧。”
王嫂无可奈何,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这几人应该来不及出城,也就没有强求。
何蓑衣领着钟袤和夏栀二人,不急不缓地沿着街道走。
他知道有人一直跟着他们,这中间,有重华派来的人,也有其他势力派来的人,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他想,总能摆脱。
前方迎面走来一群急急忙忙赶回家的挑夫小贩,还有几辆运送货物的骡车。
何蓑衣一手抓住钟袤,一手抓住夏栀,飞快走入人群中,借着骡车的遮挡,转眼便不见了影踪。
几条人影在不远处的街角出现,飞快地追了上来,然而,哪里还能找得到何蓑衣等人的影子?
为首的人道:“赶紧往宫里送信吧。”
其他人神色凝重,跟丢了人,回去后这一顿罚是免不掉的。
天黑下来,外面刮起了风,小棠轻手轻脚地走到钟唯唯面前,低声道:“姑娘起来吃饭吧?”
“没胃口。”钟唯唯摇头,拉住小棠的手,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棠吃惊地瞪大眼睛:“这……”
钟唯唯语气坚定:“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小棠无声地哭了起来:“为什么呀?”
钟唯唯道:“我自有我的原因。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都在问我到底想做什么吗?
你按我说的做,我会告诉你。不然,我永远不会再理你,死也不瞑目。”
小棠抽泣着,无可奈何地退了出去。
钟唯唯觉得有点冷,往又又身边挪了挪,紧紧贴着他小小的身子,好像这样就能汲取到温暖和力气似的。
这个时候,大师兄和钟袤应该已经和护国大长公主府的人碰头了吧?
再然后,十三卫的人也该把消息送过来了。
门忽然被人推开,温暖的光线洒落进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到重华逆着光,站在门口,直瞪瞪地朝她看过来。
小棠站在门口,焦急地想扯重华的袖子,被他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吓得缩头缩脖地退了出去。
钟唯唯收回目光,一动不动。
“出来。”重华冷冷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压抑的疯劲儿:“给你半炷香的时间,自己出来,不然我不介意当着孩子的面和你撕掳个明白。”
钟唯唯不信重华会当着又又的面和她闹,他这样说,无非是想要威胁她罢了。
只是她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她慢吞吞起身,披衣,穿鞋,拢一拢头发,朝着门口走去。
重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咬着牙把她往外拖。
钟唯唯有大半天没吃饭,眼冒金星,双腿发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她赶紧抱住他的胳膊,往他身上靠。
重华身子一僵,紧抿着嘴唇,斜睨了她一眼,并没有把她推开,而是站着不动。
表示想要他抱不是不可以,再坚持一会儿,他就考虑抱她回寝殿,再看她的表现,考虑是否原谅她。
钟唯唯却很快站直了身体,低垂着头,不肯和他有任何目光接触,看上去倔强得招人恨。
重华气得不行,阴沉着脸,拽着她继续往前走。
钟唯唯拿出所有力气,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倔强地不肯求饶服软。
宫人早就躲得无影无踪,夜风秋凉,吹得长廊上的灯笼摇摇晃晃,两条人影交叠在一起又分开,踉踉跄跄,仓惶凄凉。
重华一脚踹开寝殿大门,把钟唯唯拉了进去。
钟唯唯去掰他的手:“松手。你弄疼我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突然抽的什么风?我怎么得罪你了?你给我说个明白!”
重华拽着她不放,但是手上的劲儿不知不觉就松了。
钟唯唯猛地抬头,直视着他:“我抽什么风?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明白吗?”
重华又委屈又愤怒:“我不明白!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在查了,总不能让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了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分明前几天还好好的,好得蜜里调油,她怎么能突然这样呢?
先是想把他推出去,然后又千方百计找茬。
内忧外患,他已经够累了,她还这样,怎么不让人心寒?
钟唯唯指指自己的心,再指指他的心:“你口口声声都说对我是真心的,想要把后背交给我,非常信任我。
那么,请你告诉我,又又的生母是谁?他到底有多大了?我不想再被人当着面这样羞辱!更不想再这样被人当猴耍!
就算你这次能查出来,下一次呢?只要根源不除,每次都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我可没那耐心等着你去一个个地细查!”
重华哑口无言,好半天才道:“又又的生母……难道你以为是钟欣然么?你动动脑子,别人一说什么你就信,是傻的么?”
钟唯唯大声道:“不管她是谁,我不想再猜猜猜了!我脑子就是不好,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凭什么要让我猜?”
重华撇开眼神,倔强地道:“反正不是钟欣然。我说过她已经死了,你又何必追根问底……”
钟唯唯轻蔑地打断他的话:“反正你没有对不起我就是了?你是不是想和我说这个话?我的耳朵早就听起茧子了,不想再听见同样的话。”
重华忍无可忍,咬了牙道:“这个事情咱们从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你为什么要抓着不放?”
☆、334.第334章 爆发(3)
重华眼里满是难过,声音越来越低,近乎于哀求:“阿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和我说,我改了就是,你别找茬可以吗?”
那样骄傲的重华,这样哀求她……钟唯唯硬起心肠,用最蛮不讲理的态度,最刻薄的语气,说道:
“行,我就当她真的死了,那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对着满天神佛发誓说,你没有骗我,又又真的是四岁三个月吗?”
去年八月,又又来到皇宫,重华告诉她,又又是三岁零四个月,现在已经过了十一个月,又又就是四岁三个月。
虽说又又生得瘦小,但实际上,他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一直都远胜于和他同龄的孩子。
这一点,可以瞒过和又又接触不多的韦太后等人,却瞒不过近身接触的人。
其他人不敢多提,钟唯唯却是敢的。
重华不敢看钟唯唯的眼睛。
不是他不会欺骗人,帝王心术,欺骗人的事信手拈来。
不敢看,只是因为打心里就不愿意欺骗,打心里就觉得这个事情对不起钟唯唯。
重华艰难地道:“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事了好吗?你不是很喜欢又又吗?他也很喜欢你。你连继承人的位子都愿意给他……”
钟唯唯疾声打断他的话:“别扯这个!我喜欢他是一回事,不在乎那些东西也是另一回事,和你欺骗欺瞒没有任何关系!”
重华不再说话,紧抿着唇,沉默地注视着钟唯唯。
钟唯唯使劲戳他的胸:“不敢说了吧?居然敢说爱我,什么都可以给我,真可笑!骗子!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
“我是骗子?你讲不讲理?”重华被钟唯唯的轻蔑和鄙视彻底激怒,语气也不好起来。
“你凭什么质疑我?谁说爱你就一定要什么都告诉你?你难道就没有秘密?你敢说你没有事情瞒着我?
我像你这样蛮不讲理地对你了吗?我对你还不够千依百顺?你还要怎么样?想找事儿是不是?”
钟唯唯理直气壮地大声道:“我瞒你什么了?就算我有事瞒你,那也是你先做错了事!”
就此歪楼。
从又又的生母和真实年龄,一下变成了究竟是不是真的爱对方,以及对方隐瞒秘密该不该,还有谁才是不讲道理的那个人。
“我先做错了事?你是好人?!”
重华气得不行,他年轻气盛,一心就想和钟唯唯辩个清楚明白:“别以为我傻,你的身世……”
钟唯唯更加愤怒:“我的身世怎么了?配不上皇帝陛下,是吧?当然了,您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无家可归的流浪女,出身低贱,没有父母亲族,就算是姓,也是别人给的,冒名顶替……”
“钟唯唯,你讲不讲道理?”重华被气得脑仁疼。
他本来只是想说,钟唯唯同样对他隐瞒了真实身份,但是他不也善解人意地没有逼她?
谁知这女人不讲道理起来,居然如此胡搅蛮缠!
和他扯什么身份地位,难道他当初和她在一起时,不知道她是谁吗?
“讲道理?好啊,那咱们来讲道理。”
钟唯唯冷笑:“当年的事,你说你有苦衷,那我就当你真的有苦衷,不打招呼突然失踪。
我有事找不到你,不得不以进宫为条件换取钟袤存活,当时你在哪里?
行,你有苦衷,不怪你,毕竟你身份特殊嘛!但是,你自己帮不了我,管不了我也就算了。
凭什么大师兄帮了我,你跳出来就喊打喊杀,往我头上泼脏水?
你回宫之后,是怎么对我的?对待杀父仇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对我做了那么多的事,随便一句有苦衷,就算完了?还真是皇帝陛下呢!惟我独尊,是吧?”
灯光下,钟唯唯表情轻蔑,阴阳怪气,每一句,都戳在重华的心窝子上。
“你可知道,我在这宫里,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自从你回来,短短一年多,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熬了十多年。
劳心劳力,除了累还是累。让我做彤史,看你和你那些女人怎么亲热,回过头来还要受你娘的夹板气!
给你养孩子,当众被打脸,你当我是什么?”
完了,又扯回来了。
重华无奈又疲惫,木木地站着,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反驳半句,因为钟唯唯说的都是事实。
他艰难地想说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
但是钟唯唯根本不给他机会,她一连串地说的都是他的不是。
他从来都不知道在她眼里,他居然是这样的人,自私自利,霸道不讲理,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他烦躁起来,试图快刀斩乱麻,用嘴唇堵住钟唯唯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他知道她很喜欢他的身体,很喜欢他在床上不遗余力地讨好她,也许可以这样……
但是钟唯唯用力把他推开了,她还厌恶地用力擦了嘴唇几下,鄙夷地问他:“你除了会这个,还会什么?”
重华的自尊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比从前他向钟唯唯求欢,被她咬伤肩头,再用簪子抵着咽喉,以死相逼还要来得伤人。
他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想说什么,却开不了那个口,他的骄傲不允许。
想来想去,只觉得冷心。
钟唯唯和重华认识那么多年,看他的表情动作就知道他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
只要她硬着心肠再逼一下,基本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就在此时,李安仁在门外颤着声音道:“陛下,奴婢有急事要禀告。”
重华愤怒地道:“滚!”
李安仁静默片刻,再次壮着胆子道:“陛下,真的有急事!”
重华深呼吸,准备出去。
钟唯唯猜着是何蓑衣带着钟袤离开的事发了,便阴阳怪气地道:“不是说要信任的吗?什么急事我听不得?”
重华气得想要捏死她,怒吼一声:“滚进来!”
李安仁战战兢兢,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钟唯唯冷嗤一声:“得了,我还是走吧。”
“说!”重华怒火攻心,想捏死她却又舍不得,便把怒火全部发泄到李安仁身上,抬脚就要踹。
李安仁吓得一激灵,闭上眼睛大声道:“何爷带着钟小公子不见了!”
☆、335.第335章 爆发(4)
这种时候何蓑衣和钟袤不见了?
仿佛有一盆凉水,兜头自重华头顶淋了下来,他下意识地看了钟唯唯一眼,强作镇定:“怎会不见了?”
李安仁打着哭腔道:“有人冒充宫里人,假传圣旨,跑去赶何爷走,钟小公子一定要跟着离开。王嫂留不住,就让人往宫里送信,再让人跟着他们,但是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
“真是巧呢。”钟唯唯笑了一声,“陛下,您瞧,咱们刚好说到这个,就出了这种事。”
重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管你信不信,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钟唯唯笑笑,并不答话,明摆着是根本不信的样子,转身走了出去。
“钟彤史!”李安仁慌忙叫住她:“这事儿真和陛下没有关系。”
钟唯唯站住,回头冷淡地道:“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就算不是陛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地赶人走,是中了别人的圈套,那也是沾了陛下的光,才会让人盯上钟袤。”
李安仁听这话急得跳脚:“钟彤史你要讲理啊!”
钟唯唯恍若未闻,继续往前。一直走进她从前居住的小隔间,再关紧了门。
重华站在寝殿里,半垂了眼,脸木木的,一言不发。
除了当年那次,钟唯唯要离开苍山,和他分手吵架之外,他们从来没有吵得这样厉害过。
那一次,他被她伤透了心,本以为不会更伤心了,可是今天,还是觉得更伤心。
经过了这么多事,他以为她是这世上最理解、最体谅他的人,却不知道她心里原来是这样想的。
她和他在一起,除了累和痛苦之外,没有快乐。
这比从来就没和好过更伤人。
李安仁道:“陛下,摆明了是有人挑拨离间……”
“传朕的命令,明日天黑之前,朕要知道前因后果!”重华深吸一口气,道:“把小棠叫过来。”
钟唯唯在故意找茬,要想知道原因,只能问小棠了。
小棠很快过来,然而一问三不知,再问再问就吓得哭了:
“彤史心里不高兴,自从夫人和大姑娘进京,她就一直不高兴。陛下每次为了何爷和她置气,她也很难过……”
重华猛地一拍桌子:“还不说实话!是想吃板子吗?”
小棠吓得眼睛眨个不停,一连打了几个嗝,才道:“其,其实,那天去护国大长公主府回来后,彤史又去了芳荼馆。
在那儿遇到了何爷,何爷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先是很高兴,后来就很难过。
之后就一直不怎么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
又是何蓑衣!热血上涌,气得重华眼前发黑。
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冷声问小棠:“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小棠为难道:“奴婢不知道啊,没听见。”
“你怎会不知道?你天天跟她在一起,如何会没听见?”
重华凶狠地瞪着小棠,一字一顿:“实话实说,朕饶你不死,胆敢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