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如此,还上什么饕餮楼吃什么八珍席,直接打道回府,小心看顾着才是,不然在这外头多留一刻,就多一分风险。若是真的在她手里出点什么事,她得有两个头才够赔的,一个赔给傅氏,一个赔给英王。

“您放心吧,若是乱传一句,您让人砸我这叩春堂。”谭老大夫惯会听音辩意,这意思就是让他不要把这事儿外道嘛,大宅门里的腌臜事儿多,他理会得。

郑嬷嬷不露声色地取出一锭金锭,轻轻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谭老大夫一瞧,乐了,敢情今日来的是个散财龙女,也不多话,先把金锭藏了,再清清喉咙,朝另一边道:“下一位。”

他这诊室有两道门,一边通向院子,方便贵客隐秘行事,这是有钱就能插队的;另一边则通向大堂,普通求诊的百姓就从那边进来,这得按着次序来。他一声令下,通向大堂那边的门便开了,一个穿着藏蓝儒袍的年轻男人缓步走了进来,走到明珠刚才坐过的地方,斯斯文文地一笑:“老大夫。”

“是家里什么人病了啊?”谭老大夫皱了皱眉头,倒也没说什么。虽说他这里是看的妇科,但也有病人不方便来,让家里人代为说明症状,求方抓药的。

“是内子。”来人将一只朴实无华的荷包轻轻放到桌上,荷包没有结口,他一松手,两颗龙眼大小、宝气氤氲的合浦明珠便从里头滚了出来,滴滴咕咕滚到了谭老大夫的手边,挨着他的手不动了。

谭老大夫犹如被烫着了似的,神经质地抖了一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啊?刚来那主仆二人出手阔绰,直接拿金子砸他,这来了个不认识的男人,出手更加阔绰,直接就用这价值千金的合浦明珠来砸他,他有点晕,更多的是害怕。

“合浦明珠。”来人微笑着,十分斯文地和谭老大夫讲了个故事:“我们家三代单传,子嗣艰难,到我这一辈,家里人已经是急得很了,就巴望着我能多生几个儿子,传承家业。因此早早就给我娶了妻,奈何婚后三年有余,内子一直不见有孕,我又经常在外打理家业,因此内子在家里受了不少气,越急越不来,就越闹得厉害。”

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忧伤地看向谭老大夫:“您老见多识广,想必能明白我的这种痛苦。”

这年轻男人不能说长得很好看,然而笑起来或是皱起眉头时,总是让人觉得想多看他两眼。谭老大夫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这种事急不来哦,越急越没有用。”

来人便道:“实不相瞒,刚才出去的那个小娘子就是内子。”他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摩裟了两下,再拿起来凑到鼻端闻嗅。甜美的御用雪香味,只有最上乘的贡品香料,再经过内廷最顶尖的香奴巧手调配,再在全国最大的冰窖里窖藏180天,才能形成这种特殊的、不可仿造的甜美香味。而有资格用这种香料的女人,全国上下没有几个。上一次,在隆盛大长公主府,他就曾经在傅明珠的身上闻到过这个滋味,因此今天这个人是傅明珠无疑。

谭老大夫肃然起敬,果然是一家人,看这视钱财为粪土,喜欢使劲拿钱砸人的习惯都是一样的。不过他虽然喜欢钱,却很有职业道德,他既然答应了不把刚才那个女客人的事情到处乱说,他就不会随便开这个口,因此他“哦”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

可是来人是个聪明人,直接就问上了:“内子在和我赌气,背着我到处求医问药,这些年来没少吃亏,因此脾气也不大好。刚才没有冒犯老大夫吧?”

“那倒没有。”这个问题不算违背承诺,谭老大夫很爽快地回答了,然后理解了为什么刚才那个女客人居然像个女土匪一样的,一直没找到靠谱的大夫,一直被骗,在家里还要受公婆的气,和丈夫关系也不太好,脾气能好得起来才怪。不过有句话他必须得说:“小娘子年龄也不大,不知你们急什么。我是向来反对女子太年幼而成亲,再早早受孕生子的,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在生长呢,气血不足,如何能孕育出健康强壮的胎儿?”

“您批评得十分有理。那就请老大夫替内子开两副调理的药,我回去劝劝内子,安心等待,不再胡乱折腾了。”来人心悦诚服,说的好像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这药不能开,谭老大夫轻声道:“她身体康健,不必吃药了,耐心等待吧。”然后就闭了眼睛,不再发一言。等到他睁了眼,穿藏青襦袍的男客人已经走了,桌上那两颗浑圆的合浦明珠就像是两只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

第358章 跑得快

郑嬷嬷到底没能别过明珠,只好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去了饕餮楼,又生怕会出意外,搬出傅相府的大旗,包了最清幽的一个雅间,让所有人等小心伺候,她自己亲自试吃,确定无碍了才敢给明珠吃。

明珠其实也很小心,并没有得意忘形,郑嬷嬷怎么安排她就怎么来,也不敢吃太过复杂看不清楚成分的食物和汤羹,简单捡了几样填饱了肚子,把所有的菜全部赏下去,静坐在一旁等众人吃完了就准备回府。反正她并不是真的那么馋,而是想借机犒劳一下郑嬷嬷她们而已。

隔壁雅间有人在耍酒疯,喊打喊杀的,还砸东西,明珠听得直皱眉头,下意识地觉着这会影响她腹中那个宝贝疙瘩的成长。若不是觉得最近多事之秋,不好生事,她真想让人进去把那个祸害拖出来暴打一顿。

郑嬷嬷深谙她的脾性,生怕她多管闲事,更怕别人会冲撞了她,忙着护持了她往楼下走,谁想才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身后一声巨响,明珠回头去瞧,只见一个人从门里横飞出来,直接撞断了走廊的护栏,再掉到楼下的大堂里去了。

沉重的一声闷响传来,大堂里人声沸腾,一片哗然:“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出人命了!”

一群人闹闹嚷嚷地从闹事的雅间里冲出来,横冲直闯地朝着楼梯口冲了过来,压根就不去管会不会撞到人。明珠反应快,立即拉着郑嬷嬷回身往里躲让,跟去的侍卫反应也快,当即就把明珠团团护在了中间。素锦反应不及,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好算是她身手敏捷,紧紧抓住楼梯扶手才没事。

所有的偶然都不是偶然,必然是由一个个的偶然串联而成的,电光火石间,明珠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一句话,她飞速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看到二楼最里面的一间雅间窗口处,有人影迅速闪过。

她立刻意识到,今天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很可能她从英王府里出来时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不止是她和宇文初盯着她的肚子,很多人都在盯着她的肚子,今天的事既是试探,也是真的有危险。

“快走!”明珠系近幕笠,趁着下面闹得厉害,低低招呼了郑嬷嬷等人一声,迅速下了楼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顺着墙根一口气冲到酒楼门口,再冲到马车上坐稳了才吩咐侍卫:“你立刻骑快马去五城兵马司报案,就说刚才有人在饕餮楼闹事,打伤了我的丫鬟,要他们给个说法。如若他们不肯出兵管这事儿,就说殿下请他们管事的喝茶。”

若是冲着她从前的性子,她必然是要为素锦寻个说法的,然而如今她势单力孤,又貌似有了身孕,能不自己动手就不自己动手了。让五城兵马司去找这些人的麻烦,再抬出宇文初去压一压,今天闹事这些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郑嬷嬷十分欣慰,王妃的处置方式深得她心,就是要这样的嘛,高高贵贵做个纤尘不染的英王妃就得了,只动口不动手,多好。

马车一刻都没有停留,利索地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有人推开饕餮楼二楼雅间的窗户,半边头脸隐藏在阴影里目送着明珠的马车,突地一笑,轻声道:“我本以为就冲着她那个性子,她怎么也得不依不饶地闹上一回,谁知她倒聪明,跑得这样快。”

他的身边站了个人,正是隆盛大长公主的长子崔彤:“狗居然改了吃屎的性子,可真是奇了,莫非是真的有孕了?表弟,要不要想办法把她给嗯了啊?”

崔彤狰狞地抬起手来往下狠狠一挥,咬着牙道:“叫这个跋扈狠毒的女人永远也生不出儿子来,我倒要看看宇文初能容忍她多久,傅氏和英王的联盟又能稳固多久?”

站在阴影处的宇文聪回过头来看着他,淡淡地道:“不到时候,打草惊蛇了不好。走吧,若我未曾猜错,五城兵马司很快就会有人来,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你上次才和她发生过矛盾的,被人发现在这里,绝对脱不掉干系。”

崔彤吐了一口浊气,边跟着宇文聪外撤,边不甘心地道:“难道就这样算了?眼睁睁看着她得意?还是表弟你另有打算?”

宇文聪笑而不语:“总之你放心,我答应过要替姑姑和你出气的,就不会食言。”

二人出了饕餮楼不久,果然看见一队五城兵马司的人骑着快马冲杀过来,团团将饕餮楼围住,大呼小叫的说是要抓江洋大盗,把里头的食客挨着个儿地排查。

果然不出所料,这女人更狠更阴了。宇文聪觉得,似乎每一次自己再遇到傅明珠,都会发现她又有了进步,真是让人着迷。上次他派出去的人,跟着宇文初等人去了大观,头天还有信传回来,第二天就杳无音信,再派人去找,那几个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他真的是很想知道,大观那边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走吧。”宇文聪一甩袍袖,藏青色的儒袍划下一道暗黑色的半圆,就像是一把淬着毒液的刀。

明珠回了王府就赶紧换了衣服,先和香篱一起安排了晚上的饭菜,又赶紧把那道桂花蜜汁藕煮上了,再叫人把这几天存下来的账目拿过来给她看。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宇文初,她几乎已经想象得到他回来后会怎么找她算账了,所以她得赶紧找点事儿来做着,贤惠又听话,再拿一桌子好菜去堵他的嘴,他大概就不能太凶了。

果不其然,她刚坐下来,原本应该申时以后才回府的宇文初就赶回来了,进门就板着一张脸,神情十分不善。

郑嬷嬷等人一看势头不好,全都默默地溜了,只剩下明珠一个人坐在那里装模作样地看账本,就算是她想假装自己很忙都没有配合的人,只好抬起头来朝宇文初甜甜一笑:“殿下,您回来了?”

第359章 殿下息怒

宇文初冷冰冰地瞥了明珠一眼,好嘛,之前刚成亲的时候,她高兴了就尊称他为“您”,不高兴了就称“你”,自从两个人情投意合之后,他是再没有听到过她说“您”,如今这个词又冒了出来,那说明她是真的心虚了。

难得傅明珠会心虚,他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多要点好处才是,宇文初拿定了主意,一定不会心软,让傅明珠从他的手里溜走。于是他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明珠,一言不发。

明珠讨好地小跑着过去,抱住他的胳膊使劲晃:“看嘛这么看着我啊?看到我不高兴啊?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了桂花蜜汁藕。”见宇文初还是不说话,就拉他去里头坐下,自动给他捶起了肩膀:“你累不累啊?我帮你捶一捶。”

宇文初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明珠干笑了一声,娇笑道:“干嘛啊。”

“站好。”宇文初使劲把她往前拖,她使出千斤坠使劲往后坠,反正就是不肯过去和他面对面的站着说话。拉得急了,她就哼哼:“好疼啊,我的手要断啦,要断啦!”

宇文初果然不敢真的用力拉她,干脆利落地把她横抱起来,按在腿上就打,边打边说:“一会儿功夫不见,你就又去惹祸!是谁和我说她回家来就好好呆着,给我做好吃的?转眼你就跑到饕餮楼去了,吃什么八珍宴,家里养着这么多的名厨还解不了你的馋?你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等着找你算账?”

他气势汹汹,打下去也真的疼,明珠又羞又气,也不讨饶了,撅着嘴随便他打。

郑嬷嬷在门口偷窥,见状站不住了,“哎呀”一声叫起来,也不管冒犯不冒犯的,跑进去就给宇文初跪下了:“殿下息怒,使不得,快快住手,不能这样对王妃的。”

明珠真是没脸见人了,这么狼狈的模样给郑嬷嬷看去了,宇文初也觉得十分丢人,这人前训子,人后教妻,但是教媳妇也没有这么教的,说来说去,还是闺房之乐罢了。结果给郑嬷嬷这么一嚷嚷,他也下不来台,只好怏怏地把明珠给放了,沉着脸端起架子找郑嬷嬷的茬:“还有你,郑嬷嬷,本王把王妃交给你照顾,你就是这样放纵她的?自己去领罚!”

郑嬷嬷是老人精,才不把他这个威胁放在心上呢,知道这种惩罚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然而必须要做出毕恭毕敬并且十分害怕的样子来,一边认错,一边解释:“殿下容禀,王妃此时和平时不一样,身子娇贵,受不得气,必须要好好养着的。”

八字儿还没一撇呢,万一那个老头子是胡说八道的,那可真是把脸都丢光了,明珠赶紧朝郑嬷嬷使眼色,又是抹脖子又是瞪眼睛的威胁她不许她说。

郑嬷嬷收到,转念一想也是,子嗣是大事,还没拿实在的情况下的确不该乱说,左右也就是过几天就能知道的事情,何必急在一时?真的好孕也就算了,万一闹笑话,丢的不止是王妃的脸,整个傅氏都得跟着丢脸。便又改口道:“去饕餮楼是老奴的主意,殿下要怪就怪老奴吧。”

明珠生怕宇文初真的要怪罪郑嬷嬷,赶紧道:“其实不是的,是我听说那边有道菜很不错,因此想去试试,学了做给殿下吃。”

宇文初早把她主仆二人的动静尽都看在眼里,明知她二人有事瞒着自己,偏偏她们就是不肯说。不,应该说是明珠不许跟他说,想到自己才听到消息就打马疾驰回来看她,结果连句真话都得不到,当即真的生了气,冷笑道:“你们可真好,互相护着,倒显得我是多事了。”

明珠一听这话不像,赶紧把郑嬷嬷打发走了,亲自去把门给关严了,走到宇文初身边给他递了一杯茶:“你真的生气了啊?”

宇文初不理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的白藤躺椅上躺下去,闭了眼睛养神。

你不喝我自己喝!明珠赌气要把茶给喝了,转念一想,自己要保持心情愉快,不能气着自己,更不能气着肚子里的宝贝疙瘩(虽然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了,姑且就当是真的有了吧)。胎教啊,胎教,她吸了一口气,笑眯眯的把茶又端到宇文初手边去了,也不说话,端个小杌子过去,坐在上面托着腮笑看着宇文初。

宇文初假装闭目养神,实际上一直在睫毛缝里偷看她在做什么呢,见她如此没有脾气,心里也觉得十分纳罕。但要叫他就这样算了,那他可不干。贪玩跑出去也就算了,还敢隐瞒他!

明珠坐着等他回心转意,然而总是等不到,自觉没有午睡,十分的困,困得要不得,便喊了一声:“殿下?”

哼~宇文初把眼睛闭上,把脸转到另一边去了。

好吧,想不通的人得让他自己想通,明珠掩着口打个呵欠,走到里屋躺下了,几乎是一会儿的功夫,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宇文初还等着她来哄自己呢,端端茶送送水的就算了吗?怎么也得来点甜言蜜语,再说几句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之类的话吧。可惜这一等就是好半天,等他惊觉屋子里安静得太过分,心神不定地回过头来打探动静时,原本坐在小杌子上托着腮望着他笑的明珠不见了。

他飞快站起来往里屋走去,只见明珠躺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地交握着放在小腹上,唇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一看就是在做美梦。

于是又好气又好笑,气她没心没肺没良心,居然这样就把他给打发了,他还在生气呢,她已经安然大睡了,这得多宽的心啊。若是换了他,他是一定睡不着的,这说明什么,他在她心里没有在她在他心里那么重!

宇文初想到这里,忍不住的愤恨了,上前坐到床沿上,伸手捏住了明珠的鼻子。明珠自然是醒了,看到宇文初瞪她,晓得这回麻烦大了,哄不好了,突然之间理直气壮起来:“殿下不是不想理我么?那我就自觉地躲开咯。”

第360章 一对王八

明珠一边说,一边很是自觉地往床里让,双手护着小腹,防着宇文初一个想不通,突然扑上来办了她。那可真是不得了,坚决不行的。

宇文初看到她躲闪的动作,更生气了,伸手一抓就揪住了她的肩头,板着脸道:“你还有理了?”

明珠无辜地道:“那不然要怎么样呢?”言下之意就是,给你赔礼下小你不干,哄你捧你你还是不干,那就算了呗。何况她自觉并没有犯多大的错,人家盯着她不假,但总不能因此就不过日子了吧?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况她身边人手充足,并没有吃半点亏,这就没错。

宇文初气得笑了,磨着牙道:“傅明珠,你可真是,可真是……”他想找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明珠,然而气得有些糊涂了,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来:“女王八。”

“你才是王八!你全家都王八!”明珠下意识地就反骂回去,随即惊恐地捂住了嘴,姑父皇帝偏宠周贵妃,搅得宫里乱七八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王八;宇文白心思阴暗狠毒不学好,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王八;但是表哥正乾帝可不是什么王八,表哥对她可真是不错的。

还有,这个全家的范围可就大了,甚至于包括了太皇太后在内……这可真是不得了啊,大不敬不说,对胎教也是大大的不好。明珠看着宇文初明显浮起一层黑气的脸,当机立断,往前一扑,抱住了他的脖子,急急地道:“我后面那句话是不小心说顺了口的,做不得数。”

意思是说,前面那句话是做得数的?就是骂他是王八?她一边扑过来抱着他求和,一边理直气壮地骂他是王八?宇文初去掰明珠的手:“少给我来这套!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别怪我不客气。”

谁怕谁啊?不依不饶的可不是她。明珠跪在床上瞪宇文初:“不客气的话,殿下是要怎么样啊?是你先骂我女王八的,我们是夫妻,我是女王八,那你当然就是男王八,哪里错了?不然乌龟配王八,我是王八,你是乌龟?”

宇文初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好吧,他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可是今天他决定这场架无论如何都要吵赢,不然何以正夫纲?因此他避重就轻,阴阴一笑:“你还有理了,不许人骂的?要不要去找岳父母评评理?”

明珠自觉是有充足理由的,就算是回到家里也不怕,便将鼻子一皱,十分有底气地道:“找就找,让他们看看你是如何无理取闹,把气撒到我身上来的。”想到这里,越想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当即十分伤心,红了眼圈道:“是了,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早上就一直担心着,你会为了福宁的亲事不高兴,现在看来你的确是为了这事儿在生气。只是没有理由发作罢了,现在总算是找到理由发作了吧?”

宇文初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又扯到那件事上去了。

在他看来,福宁的事情是在早上就已经解决了的,当时太皇太后不理智,敏太妃也不太理智,福宁是从来都不理智,不过他和明珠彼此都表示了理解和体谅,还都为对方考虑得十分周到。

及至中午,事情也得到了解决,敏太妃哭闹过后,很快就向现实屈服,跑去和太皇太后报告说,由于福宁身患疾病,需要静养几年才能出嫁,而廖光年纪不小,又是独子,不好耽误人家,因此请太皇太后收回成命,免了这桩赐婚。

敏太妃很会示弱,爱闯祸的福宁也被关起来不能出来惹事儿,太皇太后也见好就收,派了太医给福宁看病,还当众安慰了敏太妃一回,集中精力对付闵太后母子去了。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明珠怎么可以又扯到这件事上去?这么伤感情的话题!她居然也可以顺手拈来,作为吵架的筹码!

宇文初觉得这个事儿不能深究,深究了说,就真的伤感情了,因此他理智地选择了退让:“别东拉西扯,就事论事!”

然而明珠根本不听他的,眼泪已经汪在眼里了:“就事论事就是这么一回事!”

宇文初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地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可真是大,换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哭出来的,这样的胡搅蛮缠,也只有傅明珠才能做得到了。

明珠觑他一眼,觉得自己很快就能蒙混过关并且吵赢了,当即往下一躺,在床上打了个滚,哭诉道:“好伤心,好难过……你不喜欢我了,哎哟,我的胸好闷,心好痛,难过得要晕死过去了。”

宇文初本来是真的有点生气的,见她这样形象全无地在床上打滚撒泼,哭诉他不喜欢她了,还把对付闵太后和隆盛大长公主的那一套都拿出来了,原本板着的脸就再也绷不住了,可是又不愿意轻易饶了明珠,便扑上去将她按住,将手高高举起,再轻轻落下,在她屁股上摸似的打了一巴掌,凶神恶煞地道:“真不要脸,这次就饶了你,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明珠翻轱辘坐起:“怎么不轻饶啊?”

宇文初看她一眼:“禁足!每天吃粗粮!给老爷我洗脚揉肩膀!”

明珠撇撇嘴,老实了。然而想到自己的肚子里可能揣着个大宝贝,就又得瑟起来,摇头摆尾地滚到床里边去,数着百子千孙被上的小娃娃,呵呵直笑。

太不正常了!宇文初盯着她打量了许久,也猜不出她到底在穷高兴个什么。不过他这个人向来擅长从这边找不到路走,那就换个方向另外找路。他决定好男不和女斗,且先让傅明珠高兴得意着。因为要背着明珠去打探消息,那就需要明珠赶紧睡着,他清了清嗓子:“刚才不是很困的?睡吧。”

这么好心?明珠回头看他,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一副奸诈相。不过不吵架就好了,这架吵得莫名其妙,又和好得莫名其妙。她哼哼唧唧地爬过去,将头靠在宇文初的腿上,撒娇:“那殿下陪我睡?”

第361章 没得商量

宇文初怎么都不可能不答应明珠这个要求,他替她理了理散碎的鬓发,低声道:“睡吧。等到晚饭好了我叫你。”

明珠不肯睡,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直看着他:“殿下,我要是一直没有孩儿,你会怎么办啊?”因为没有底气,因为不敢想像,所以从前她一直都不敢问宇文初这个问题,生怕答案太伤人。现在心里有了憧憬,她终于可以问他了。

宇文初皱起眉头:“胡说八道!”

明珠笑了笑,再问他:“殿下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宇文初正色道:“都喜欢,最好是都有几个,男孩儿是要继承家业保护家人的,女儿是拿来宠的。你呢?”

明珠轻声道:“我啊,我也是都喜欢,儿子要有,女儿也必须要有,这样,哥哥弟弟有姐姐妹妹体贴心疼,姐姐妹妹有哥哥弟弟依靠关怀,大家才都有好日子过。”她的眼神渐渐呆滞,终于长长的睫毛颤了两下,睡过去了。

睡得真是够快的。宇文初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把明珠挪到枕头上去睡好,又给她盖好了被子,才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轻轻走了出去。

郑嬷嬷带着一群丫头婆子站在外间侍立着,见他出来就主动上前去行礼:“殿下。”

“你随我来。”宇文初看她一眼,背着手往他设在迎晖堂里的书房去了。

素兰和素锦都十分担心,郑嬷嬷早就料到必然有此一问,并作好了答词,因此倒是不怎么慌乱,起身安静地跟在宇文初身后,在书房门口停了下来。

“你进来吧。”宇文初收了之前气势汹汹的冷淡模样,和气地道:“今日是你跟着王妃出的门?”

郑嬷嬷应了,知道她们去了叩春堂的事情也是瞒不过的,索性一一道来,不过话要怎么说,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反正没有确诊以前,王妃有孕这话一定不能从傅氏的人嘴里说出来:“王妃回到府里后就显得心浮气躁,立刻换了寻常衣物说要出门,马车也是说要普通马车,然后就去了叩春堂,要看妇科,请的是谭鹏大夫,但王妃不许老奴等人跟进去。”

宇文初双手十指交握,微皱了眉头:“这么说,王妃哪里不舒服,谭鹏和王妃说了什么,你们都不知道了?”

郑嬷嬷摇头:“委实不知。”又留了个尾巴:“不过看王妃从里头出来后,心情还好,说是想去饕餮楼见识一下八珍席,就去了。”

结合明珠奇怪的表现,宇文初心里隐约有了数。

明珠是千娇百宠长大的,从小身子调养得很好,也没听说生过什么不得了的病,断不可能留下什么隐疾病根之类的,看妇科,当然是为了孕事而看。至于她为什么不肯找太医和唐春来看,他也能理解,约莫是不信任这些人,所以想要换个人试试更踏实。

至于说后来那样隐晦的态度,坚决不肯告诉他她究竟怎么了,但是又不看不出她有丝毫伤心失望的样子,应该是有点数,但还拿不准,为了慎重起见,所以不说。

他就要有孩儿了!和明珠一起生养的孩儿!宇文初想通这一层,眉梢眼角都舒展开来,唇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郑嬷嬷看在眼里,由不得有些发急,殿下欢喜是好事,但初次当爹的人往往沉不住气,要是还没确定就先说出去或是赏赐下人庆贺什么的,结果又让人失望,那可怎么好?白白成了京中的笑话,丢了脸,肯定要怪到王妃身上去!连忙委婉地提醒道:“殿下,叩春堂的大夫虽然有名,总是比不过太医的,更不要说是和咱们府里的唐大夫比。要不然,过几日,再请唐大夫给王妃看一看?”

也是。反正急和不急,它就在那里,也跑不掉。宇文初轻咳了一声:“嬷嬷和我说说饕餮楼的事吧。”

郑嬷嬷连忙把经过说了一遍,宇文初的脸色越来越冷,虽然他之前就让人拿了他的名帖去五城兵马司去过问了,但显然事情比他想像的更加严重,已经不仅仅只是针对恐吓明珠那么简单了,更像是冲着他和明珠可能已经拥有了的这个孩子来的。他很有必要亲自去一趟五城兵马司。

明珠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屋角点着一盏羊角宫灯,亮度刚好合适,既温馨,又不至于晃了眼睛。宇文初独坐在灯下想心事,看上去神色十分严肃。

明珠翻身坐起:“殿下怎么不叫我?可真是困,没想到居然一觉睡到这时候。”

宇文初回头,看着她一笑:“我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啊,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明珠认真道:“还作不得数呢,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殿下先别高兴。”她把曾经在底裤上发现血迹的事情说给宇文初听:“之所以不能确定,是因为这个,虽说我问了嬷嬷,说有的人是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后来我也没发现再出血,但也不一定呢,稳妥起见,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宇文初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去拿鞋给她穿:“怎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已经有人想要残害你我的孩儿了!”想到那个人居然跑到谭鹏那里去冒充明珠的丈夫,他就气得不行。这得多无耻啊,他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虽说二人最近感情越来越好,但宇文初可没有帮自己做过这种什么穿鞋脱袜的事情,明珠颇有些受宠若惊,果然有了身孕就不一样了啊?正甜滋滋地想着,突然看见宇文初抬起头来看着她说:“这些日子你哪儿都别去了,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吧。”

简直是晴天霹雳!明珠吓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她被禁足了?不是都已经风平浪静了吗?怎么又来了啊?她当即表示反对:“不行!”

宇文初一瞪眼,不容商榷地道:“没得商量!”再把她一拉:“走,吃饭!”

明珠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去了外头,没人告诉她怀了孕就不能出门了啊!这还没确定呢,真要是确定了,她是不是连迎晖堂的门都不能出了啊?

然而,痛苦还在后头。

第362章 戴高帽

伺膳嬷嬷今晚可得意了,因为王妃再不能随心所欲地吃了,那油腻易上火的食物,最多只能尝一口,王妃还想吃第二口,王爷就会一眼横过来,哎呀呀,她可算是派上用场了。赶紧夹了一筷子清淡的食物过去,再笑眯眯地给王妃说说这食物的好处,就会得到王爷的赞许。

同样的食物不能吃上三口的规矩也重新树起来了,伺膳嬷嬷觉得英雄又有了用武之地,笑得堪比鲜花一朵,哪怕就是王妃的嘴噘得老高,脸都阴沉得能拧下水来了,她也还是笑容不改。她自觉十分恭顺,落在明珠眼里就十分碍眼。

不能出门,吃的乐趣也被剥夺了,还能做什么!明珠把筷子一放:“不吃了!”

宇文初温温柔柔地一笑:“不想吃就算了。”既不给她脸色看,也不劝她吃,就当寻常她不想吃了那么简单。

明珠没辙了,想真的下桌子离开又自觉很没有风度,再拿起筷子吃,又觉得十分没面子,只好拿伺膳嬷嬷出气:“你笑什么?”

嗳,笑也不能笑了?那是,王妃不高兴,自己在这里穷欢乐,那不是明摆着和王妃作对吗?伺膳嬷嬷赶紧收了笑容,板着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表示自己再不敢笑了。

明珠可算是找到出气的了:“你是给我脸色看?”叫你得意!忘记教训了吧!

伺膳嬷嬷欲哭无泪,只好求救地看向宇文初,宇文初示意她退下,又打发了屋子里的人,然后起身走到明珠身边挨着她坐下,先伸手去抱明珠的肩头,明珠扭了两下,躲开了。

宇文初叹了口气,给她夹了一只蜜炙鸡翅,看着她眼睛发亮了,才道:“你不想咱们的孩儿不好吧?”

这话一说出来,明珠就知道自己完了,她再怎么任性也不能拿孩子来试,对不对?所以她几乎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在这之后的日子里会过得有多凄惨了。不能随便出门,不能乱动,不能乱吃东西,行走坐卧吃喝玩乐,都会被严加看管起来。

孩子等于失去自由。

她万分忧郁地回答:“当然不会。”再不甘心地加了一句:“但是殿下以为的也并不全都是对的。”见宇文初似是要开口说话,再给他砸了一句:“你是男人,没生过孩子,不懂!”

宇文初很鄙视她,他是男人他不懂,她又懂吗?说得她好像生过似的。不过鉴于不能让孕妇不快乐,他还是顺从地点了头:“对,所以还是要靠王妃照顾好自己,再照顾好我们的孩儿啊。说实话,我对王妃是越来越放心了。”

一顶高帽子戴上去,明珠的毛被捋顺了,没啥好说的了,她高高兴兴地把蜜炙鸡翅吃了,又听话地喝了一碗鱼汤,再抱着滚圆的肚子躺倒了。

宇文初等她睡着了才悄悄起身,又去了听雪楼召集他的幕僚商讨各种事宜。

周书屹等人早就等着他的,见他再次姗姗来迟,已经见惯不怪,反正不是王妃又生病了就是王妃又撒娇了,总归就是那么回事罢了。只要英王殿下不误正事,那就还是英明神武的英王殿下,少年英雄,爱点美色实属正常,谁没年少过?

孟先生献计:“如今长信宫已对殿下生了疑心,长此以往对殿下十分不利,毕竟她是傅相的胞妹,和王妃的感情也是十分的好,且朝臣宗室之中也有不少人是一力倾向支持她的,闹得厉害了,傅相也要多有让步。与其让闵氏坐看笑话,不如把那一位给拉下水,大家一起混战。”

孟先生指的是中山王,要逼中山王露头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人自从奉文皇帝之命去了沧州镇守,二十多年间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应文皇帝之命入京叙职,一次是正乾帝驾崩、宇文白登基。就连文皇帝驾崩、正乾帝登基,他都没有来,理由是他惊闻皇兄驾崩,伤心过度,旧伤复发,病得只剩一口气,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只能在沧州为先帝守孝三年,派了世子过来,世子还在半路上被记国给劫了,等到逃出生天,京里的丧事也完结了。

其实现在想来,何尝不是因为他心虚,担心自己来了京城就会成为正乾帝的刀下鬼,从此再不能回沧州?宇文白登基之时他敢来,又是因为这是幼主,皇位没坐稳,不但不敢拿他怎么样,还得笼络他讨好他,他还正好探听一下京中虚实。

如此心机深沉之人,有那么容易被逼着出头?宇文初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几下,沉声道:“破釜沉舟!他不愿意露头,咱们就逼他露头!太皇太后的六十大寿是大日子,可以趁机请旨让各地藩王入京贺寿!太皇太后如今身患重疾,急着推举宇文复上位,那就要得到宗室大部分人的支持,那么面谈是最好的机会,她定然会同意这个提议。到时候中山王一定会有所动作,即便他不来也一定会派世子过来,咱们就组织一次刺杀行动,他必不能忍,必然会出手。”

众幕僚一听,全都神色凝重地对视了一眼,反复斟酌了这个可能性,各有各的意见,有人认为会打草惊蛇,有人认为中山王还是不会来。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众人吵嚷了大半夜都没能吵出个结果来。

宇文初听到外头四更鼓响,知道今夜是没可能拿出主意来了,便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夜深了,大家回去再想想,过两日又商议。”

因着已经夜深,宇文初本来不想回去打扰明珠,奈何偏偏就是想得厉害,犹豫再三,还是叫人打了灯笼,悄无声息地回了迎晖堂。

已近立冬,天气格外寒凉,他不敢立刻进去,先在外头洗好了,又坐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暖和了才轻手轻脚地摸进去,摸索着上了床,小心翼翼地去摸明珠在哪里,结果手才碰到明珠,就被一双暖和柔软的手给握住了,接着明珠又暖又软的身子就钻进他怀里去了。

第363章 确定有喜

“吵着你了?”宇文初有点内疚又有点高兴,小心翼翼地把明珠往怀里搂了搂,低声道:“本不想回来吵你的,但就是想回来。”

“白天睡多了。”明珠叹息了一声,问道:“弄得这么晚才睡,是在商量怎么对付今天算计我的人吗?”

宇文初想起她之前老早就觉得中山王不是个好东西,是个非常值得警惕的老混蛋那件事,心中一动,自然而然地就开了口:“今天闹事的人都在严审呢,但是做得十分干净,看上去就好像只是寻常的纷争,这个手法很熟悉。我觉得就像是皇叔的手笔,太皇太后对我有了看法,我怕再这样下去会越来越对立,到时候你也好,岳父也好,夹在中间都不是事,与其这样,不如趁早把中山王拉进来,你觉得呢?”

“是这个道理,不过他很狡猾啊,我怕他轻易不肯露头。”明珠很是赞同,她有很多的疑问需要解答,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中山王有大问题,而且还向她出手了,那就不能放他逍遥,要乱大家一起乱好了。

“明珠有一种很灵敏的直觉,她会给人惊喜。”

宇文初想起傅明正从前和他说过的话,索性把他和幕僚今晚的商议说出来了:“我有一计……但需要合适的人去游说太皇太后,你能去做么?”

“没什么不能的,等我想想怎么说。”又不是对付太皇太后,而是对付共同的敌人,深挖中山王,理所当然应该做。明珠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哄孩子似的拍拍宇文初的背:“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成天操这么多心,也不怕早早就生了白头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宇文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本来就比她大得多,现在正当青春年少呢,就开始嫌他老了,真的老了要怎么样?他忍了忍,问道:“若是我生了白发,你要怎么样?”

明珠没心没肺地笑一声:“生就生了呗,最多就是看上去格外老一点罢了。”

好一歇没听见宇文初的声音,她还以为他睡着了,便摊开手脚,准备再来一觉,谁知听见黑暗里传来幽幽一句:“你可是觉得我大了你许多?”

这么在意?还真难得,此前她还一直以为他是坚不可摧的呢。明珠促狭心起,翻身趴在宇文初身上,低声道:“的确是有点大得多。你看啊,我才7岁呢,你就已经跟着先帝办差了,等到我十岁,你已经长胡子了,在我心里,一直都觉得你和我差不多是两辈人,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子。若不是阴错阳差的,我怎么都没想到会嫁给你啊。”

她的适龄婚配对象是宇文佑和沈瑞林,而不是大了她将近八岁的自己,还两辈人呢!想到她之前甚至眼睛里都没有他的,宇文初不知为什么特别生气,闭了眼睛闷声闷气地道:“睡了!”

小气鬼,这种事都要生气。明珠含着笑,温柔地在宇文初的唇上亲了一口,再小鸟依人一样地躺下去,枕着他的胳膊,抱着他的腰,轻声道:“其实吧,那天在玉皇阁凌空回廊,殿下突然走出来,我就在想,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啊。”

“呸!马屁精。”宇文初鄙视地骂了一句,唇角忍不住地勾起来,为了掩盖自己其实太在意这种小事,他有些粗鲁地亲了明珠一口,含糊不清地说:“赶紧睡觉!”

五更刚过,宇文初就准时醒了,因为只睡了一会儿,因此他有些不想起床,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身边的明珠,却摸了个空,忙着坐起身来要一探究竟,就看见明珠喜滋滋地从屏风后头小跑着出来,眼睛亮晶晶地道:“还没有来!”

他有点懵,随即就明白过来了,明珠是和他报告好消息,表示她的月事没有来,没来就意味着好消息。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强烈要求明珠:“还早,赶紧躺着,再睡会儿!想吃什么,让人做,但是不能贪嘴!”

“趁着他们刚欺负了我,宜早不宜迟,我要进宫!”明珠不干,她又不是猪,吃了睡,睡了吃。

宇文初摇头:“不好,昨天才闹得不愉快,你今天就急着入宫,不好。再缓一缓,找个合适的机会去。”

明珠一想也是,加上她究竟有孕与否这事儿也没拿准,心里有些乱,也就没有再坚持。

安安心心地过了几天,始终不见月事来,明珠觉得八九不离十了,趁着宇文初不在家,悄悄叫了唐春来过来诊脉,一心就要给宇文初惊喜。

这回唐春来给了她十分肯定的回答:“恭喜王妃,府里要添世子爷了。”

虽然早在意料之中的,但得到这句肯定的话,明珠才觉得那颗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整个人都踏实了。原来真的不是她不能生,可是为什么当初她和宇文佑成亲那么多年,始终就是没有孩子呢?就连小产都没有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宇文佑不让她生下他的孩子?还是宇文佑自己有问题?

但这个问题她不能想明白,因为宇文佑除了她之外没有过其他的女人,至少在她的认知里是没有。如果宇文佑不想要她生他的孩子,其实可以和其他女人生啊。傅氏之前权盛,可以说是他不敢,但后来他是完全有这个条件和能力的,别人送了他那么多美人,其中不乏家世清白的好女子,可是他也没有,一个都没有。

明珠忍不住问郑嬷嬷:“嬷嬷,有没有男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啊?”

郑嬷嬷仿佛很奇怪她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连太监都要认个干儿子来养老,跟着他姓传宗接代呢,何况是正常男人?举凡是有家业有身份的,没人不想要儿子,不然那些正妻生不出儿子,拼命纳妾就想生个儿子的怎么说?”

明珠突然间就沉默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袭上心头,让她不想再往下细想,她晃了晃头,也许宇文佑就是喜欢折磨她吧,在别人那儿他找不到那种痛快。

第364章 误会

王妃确定有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定然是要知会给相府和宫里知道的,得先备下礼,然后王爷回来也肯定会赏赐下人,郑嬷嬷喜滋滋地去和李全新商量:“上次殿下和王妃大婚时特制的银通宝还有吧?让人搬出来准备着,再换些新钱,等殿下回来用。”

李全新也高兴,这段时间府里上上下下给他打理得十分通泰,北苑里头的美人们也给他体察上意,找了教习师傅来教她们吹拉弹唱,人人都有事做;爱生事的周女史和平女史都很乖,朱长生的伤也被他在伤药里加了了点料,导致棒疮反复发作,迟迟不见好转,只能静养,因此整个府里简直就是风平浪静。

殿下若是要赏,第一个要重赏的就是他了。因此李全新毫不迟疑地安排人去照办了,又和郑嬷嬷商量:“去相府报喜的礼必须得安排精细贵重一点啊,嬷嬷来帮我把下关,不知相爷和夫人都喜欢什么……”

二人正拿了册子在那里翻看,门外急匆匆地跑了一个小太监:“干爷!宫里来人了!说是太皇太后给王妃送东西来的。”

太皇太后疼爱王妃,经常吃点什么好吃的,得到什么好玩的,就会突然想起王妃并让人送了来。李全新和郑嬷嬷倒也没觉得奇怪,因为要帮着接待宫使,所以两个人都放下了备礼的事情,去了前头。

替太皇太后来赏赐东西的人是新近上任的长信宫副总管梁有宜,他是荣太监最早带的徒弟,跟着荣太监吃过苦头的,算是荣辱与共的。虽然头衔上还挂着个副字,其实并没有总管,因此他是一家独大。

梁有宜见着明珠也还是和蔼可亲的小模样:“几日不见,王妃看着是圆润了,气色可真好啊。”

这么明显?明珠有些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凤体安康吧?”

梁有宜笑道:“托老天爷的福,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康泰着呢。”边说边示意随从的小太监把带来的东西放下。

两大口樟木箱子,箱口用明黄的封条封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以往宫中有赏赐,通常宫使都会说明,或是代传口谕,或是另有一份说明,然而今天梁有宜什么都没说,就表示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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