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写得飞快,也不管字体好看不好看,总之她能认得出来就够了,一口气写到天黑,就连彩云什么时候给她点了灯她都不知道,再写到眼前发黑,彩云就拦着不让她写了:“总不能把命都丢了吧?要是体力不支,晕过去,再耽搁一歇,更得不偿失。饭菜已经好了,先吃饭,休息一会儿,实在不行,您口述,我来写也是一样。”
这样也可以?明珠立刻甩着发酸的手腕,假笑着道:“其他人都能这样吗?不会给姑娘添麻烦吧?”
彩云微微一笑:“这是第一次,家师有交代,摄政王妃不同于其他人,她真的会造福天下百姓,所以让我在您累了的情况下,帮您写这个。”
明珠有些欢喜,飞快地吃过了饭,趁热打铁,坐在那里说给彩云写,说得累了又接着写,一直写到第二天傍晚,她受不住了,放下笔墨,一口气栽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睡到第二天清早醒过来,洗漱过后吃了饭,又奋笔疾书,如此,折腾了整整三天,她才把记下来的内容全数写完。很厚很厚的一本册子,彩云看向明珠的眼神充满了敬畏,江州子则直接欢喜得给明珠当场磕了个响头,直呼:“仙女。”
第736章 又见轮椅
明珠怪不好意思的,但是想到宇文初惯常的模样,便装得高深莫测的,十分镇定地受了江州子的跪拜,淡然道:“能为天下百姓谋福利,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说完自己都脸红了,却又真的生出了那么几分热切和肯定,她确定,她是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再不想要看到流离失所,失去依仗的孤儿弱母因为灾难饥寒而抱头痛哭,无奈寻死自尽的惨事。
于是她又挺直了背脊,很严肃很认真地道:“这也是我们殿下此生最大的愿望和为之奋斗的事业,我会一直认真地做好这件事,并且会督促帮助先生完成之前许下的诺言,愿世人无饥寒,无病痛,安居乐业。也请先生和我一起努力吧。”
说完这话,她就看到在场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彩云姑娘几乎是狂热地看着她,冬蕙和叶修又欣慰又敬仰,就连淡然的郝云孙和始终保持警惕的木涟锦也肃然起敬。
这一次,明珠坦然接受了他们的注目礼,就是这样的,她就要成为这样的人,作为摄政王妃,不止是权势滔天,想怎么横着走就怎么横着走,她身上的担子和责任也更重更大。
“老师。”郝云孙等人一齐对着门口行礼,拾九卿被一个年轻男弟子推进来,微笑着看向明珠:“摄政王妃很好。从前到这里来观摩那本书的人,总以为中间和末尾的才是精华所在,因此都是跳着看,从未有人像你这样从头到尾一页一页地看过去。能否告诉我理由?”
明珠认真地道:“那是因为我不懂医,但我知道医术这个事情马虎不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必须稳打稳扎,不然就会夺人命误人一辈子。只要能把前面的内容认真参悟领会透彻,就算是不虚此行。”
拾九卿哈哈大笑:“是这个道理,很多人都知道,却很少有人做得到。老夫服了。”
“先生谬赞。”明珠恭敬地行了个礼,目光落在拾九卿所坐的轮椅上,就再也收不回来,这不是江珊珊坐的那种轮椅吗?她还记得宇文初和她说过,这个轮椅的图纸是江珊珊自己绘制,宇文佑送去打造的。难道说,因为这个轮椅很好用,所以秘密传至这里了?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拾九卿所坐的轮椅色泽暗沉光滑,显然是用了很多年的,并不是新货。所以……这是一个巧合?或者是江珊珊实际上和拾九卿有所联系?
拾九卿注意到明珠的神情,便笑道:“老夫这个轮椅不错吧?”
“是挺不错的。”明珠微微一笑,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来,但之前露出的那一丝诧异还是落到了拾九卿的眼里。
“烟碓山最高峰终年云雾缭绕,却长了几棵老茶,茶叶不敢和贡品相比,却别有风味。王妃可否愿意尝一尝?”拾九卿示意几个弟子:“去烧水泡茶,再弄些好吃的糕点来,王妃辛苦了这几日,也该放松放松了。”
二人面对着面,跪坐于后窗枫叶之前品茗,茶过两巡,拾九卿问明珠:“王妃是否在其他地方看到过这轮椅?”
明珠犹豫了一下,道:“是啊,之前认识的一个人,她画了一张图纸,让人做了个和先生这个差不多的轮椅。先生这个轮椅,也是自己画的吗?”
拾九卿笑笑:“并不是,是家师画的,就连那本医书,也是家师留下来的。家师仙逸出尘,通晓百事,不该是尘世中人,他去世之前,留有遗言,认为他留下来的这些东西不该在这世上存留,故而命我毁去。唯有这轮椅是我所需,医书可以造福于民,故而留存下来。”
说到这里,拾九卿抬眼看向明珠:“不知王妃认识的那个人,是男是女,年龄几何?来自于哪里啊?”
明珠想起江珊珊的那些话,隐约觉得江珊珊大概和拾九卿的师父是同一路人,便笑道:“她已经死了,死前多有胡言乱语,人呢,本身是很能干的,可惜就是心太大了些,太执着了点。”
“这样啊。”拾九卿若有所思,突地笑道:“她不会是觉得所有人都不如她吧?”
“先生怎么知道?”明珠惊讶极了。
拾九卿笑着摇头,低声说了句什么,明珠没听清楚,只隐约听到一个“穿越”,迷迷茫茫的要问,他已经抬起头来看着她笑道:“你走吧。”
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明珠只好起身告辞。到了外头,只见郝云孙领着彩云站在那里等她,彩云背着个包袱,一脸的忐忑。郝云孙道:“我们这个小师妹,想要下山去长长见识,要请王妃照顾照顾她,不知可否?”
这不是什么大事,明珠很爽快地答应了,彩云欢呼一声,跑过去紧紧抱住冬蕙的胳膊,笑眯眯地道:“谢谢王妃。”
木师姐在一旁看着,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没良心的。”转身就走了。
彩云低下头去,难过得说不出话来,郝云孙笑道:“不用理你师姐,她是舍不得你。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走的却不是明珠他们之前上来时的那条羊肠小道,而是另一条路,沿着水渠一直往前走,直到那个巨大的水车前。彩云惊愕地看向郝云孙:“大师兄。”
郝云孙微笑着道:“老师的意思。”
他示意明珠跟他走到崖边:“王妃请看。”
明珠探头一看,只见沿着刀削一样的悬崖,不知是什么人用原木硬生生地建起了一条一直通到崖底的夹道,夹道中间停着一个类似轿厢的木质带窗柜子,水车上粗大的缆绳就系在这柜子的上面。
郝云孙示意彩云钻到那木柜子里去,微笑着示范给明珠看,摇动机关,水车巨大的力量便带动木质柜子缓缓下落上升,彩云笑着冲明珠等人挥手:“挺有意思的吧?”
“家师不良于行,且山道崎岖难行,总有很多东西需要从外头运上来。所以师祖想出了这个法子,这是本门的秘密,还请王妃保密,不要说出去。”郝云孙让明珠等人进去:“我送王妃下去吧。”
第737章 回家
叶修和冬蕙都吓得脸色发白,这个太不安全了,因此坚决反对,明珠直接上去牵着彩云的手:“我必须得试试。”叶修和冬蕙对视一眼,无奈地跟着她上了木柜子,江州子天人交战良久,只好也跟着上去。
不过是一炷香不到的功夫,木柜子就已经平安落地,等到明珠等人依次走出去,彩云拉动旁边一根绳索,清脆的铃铛声从高处缓缓传来。木柜子又缓缓上升,直到再也看不见。
明珠仰头看向崖顶,只见水汽缭绕,什么都看不见了。由于下来的地方不是他们之前上去的地方,彩云又带着他们绕了一段路才走到前面,前面已经乱了套,一群人闹嚷嚷地围在崖底各种比划,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叶修走上前去:“发生什么事了?”
留下来值守的护卫队副队长冯谡原本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喊,听到这声音就呆了,迅速回头看到明珠等人,眼眶都红了,忍了忍才道:“原来王妃和叶头儿已经下来了,急死我们了。一夜的功夫,这道上之前弄的铁钉和扶绳都不见了,你们再不下来,我们就要闯上去了。”
明珠一瞧果然是这样的,那条羊肠小道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样子。心里知道拾九卿是不想要其他人再上去打扰他,便招呼众人:“立刻离开吧。”
众人收拾妥当离开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巨响,就和炸鞭炮似的,此起彼伏。明珠吃了一惊,以为出什么大事了,那可不能不管,便要叶修:“你带人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彩云摇头:“不用去了,是师兄们奉了老师的命令,毁了那条羊肠小道。老师年纪大了,不想要人打扰。王妃大概会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世俗之人吧。”
既然如此,明珠就没有再去惹这个嫌了,命令众人继续往前走。
叶修给冬蕙使了个眼色,示意冬蕙看着,他悄悄跑回去看,等众人半途停下来休息,他才悄悄告诉明珠:“是用火药炸的,用量很精准,只将道路毁掉,没伤到崖体,从未见过如此精确可怕的计算能力。还有后面那个升降轿子,也被炸掉了。”
彩云突然凑过来微笑着道:“老师说了,等王妃出了山,他就要出名了,一个老瘫子,可不想惹这么多事,不如就这样吧。”
明珠一时无语,便命令叶修等人三缄其口,不得外传。
三日后出了山,修整了些日子,趁着秋汛已过,天还未冷下来,明珠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到了翼城后,她本想在临走前请沈瑞林吃顿饭,结果沈瑞林又在她到来之前的头一天去了营地练兵,不要说一起吃饭,就连见都没法儿见面。倒是宇文佑设了宴会,隆重宴请她和叶修等人,明珠本想不去,但听说这个宴会聚集了翼城所有的豪强,想到之前杨府坠楼而死的那个伪摄政王妃事件造成的影响,还是出席了这场宴会。
宇文佑面色沉静,并没有做任何不合时宜的事,只在宴会散了之后,送了一块未曾打磨的璞玉给明珠:“这是给米粒儿的见面礼。”
明珠让冬蕙收了,转身要走,又听宇文佑道:“那本医书上面,是否真的记载得有治疗太皇太后的法子?”
明珠沉默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心思,到底是希望太皇太后好呢,还是希望太皇太后死。
宇文佑尴尬一笑:“不想说就算了。我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
“我不知道,你要晓得我不通医理,最多就是跟着江州子学了一点药理。所以我不知道是否有用。”明珠终究还是回了他这一句话。
宇文佑点点头:“邱离王最近闹得比较凶,我要护送新任桓王入京觐见,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一起走吧。”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一起走就一起走,上千人的队伍,并没有什么影响。明珠淡淡地应了,自去歇息。
米粒儿在吐泡泡,看见她来就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朝她懒洋洋的一笑,再偏过头,继续睡大觉。明珠拿她没辙,只好威胁:“等你长大懂事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米粒儿已经睡着了,自然是听不到的,明珠恨恨地轻咬了她胖胖的小手一口,也在她身边躺下了。
过了没两日,挑了良辰吉日上路,因为加入了宇文佑和新任桓王宇文涛等人,队伍又比之前壮大了许多,倒是不怕流寇和散兵什么的了,就算是邱离王想要打打秋风,也要好生掂量掂量。
宇文佑走在最前头打前阵,平时并不和明珠会面,倒是宇文涛经常牵着他才三岁的弟弟和五岁的妹妹跑来找米粒儿玩。来了就赖在明珠那里蹭吃蹭喝,说笑逗乐,明珠知道他们是想和她交好,以便到了京城有所依仗。说实在的,她不喜欢宇文强,也知道宇文强算是死在宇文初手里,这几个孩子不可能真心喜欢她和米粒儿,但想到没爹没娘的孩子总是最可怜的,也就拿出寻常姿态善待他们。
人多事多,又带着小孩子,行程就更缓慢,宇文初的信函一封又一封地过来催,语气时而温柔时而暴躁,又哄又吓又别扭的,反正都是嫌她走得慢,为此还痛骂了叶修和杜蘅等人,怪他们不得力。明珠拿着信只是苦笑,她也想要飞回京城去,但孩子太小,总不能让孩子和大人一样辛苦赶路吧?
如此,在大雪纷飞正月里,一行人总算是赶到了京城附近。明珠看着静卧于白雪之中的京城,激动得不行,恨不得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去。却听前方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有人高声道:“圣上有旨,请临安王宇文佑、桓王宇文涛、摄政王妃傅氏于城外十里驻扎,择吉日入京。”
这是什么意思?不许她们进京么?难不成是京城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明珠皱了眉头,走下车去接旨,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静立于道旁,静静地注视着她。
第738章 好久不撒娇
宇文初穿了青色的亲王服饰,外面罩着黑貂皮斗篷,金冠,一本正经地站在道旁,神色清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要接近我,请保持距离;放尊重点,本王是你的狗眼能随便上下打量的吗?”的味道。
明珠原本是笑着的,看到他这副样子就忍不住收了笑容,皮笑肉不笑地给他行了个礼:“妾,傅氏明珠,见过摄政王,给摄政王请安。”
宇文初半垂着眼睛,端正肃然地应了:“不必多礼。”然后伸手去扶她,手掌才挨到明珠的手臂上,明珠就觉得热气和一种怪怪的感觉透过厚重的冬装传递到她的皮肤上,再沿着血脉疯狂地往全身冲去,一直撞击到心里,让她有瞬间不能呼吸。
她抬眼去看宇文初,刚好撞进他的眼睛里去,他半垂着眼,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手掌抓住她的手臂,越抓越紧,掌心也越抓越热。
此时无声胜有声,明珠莫名其妙就红了脸。
宇文初缓缓松开了手,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端正严肃的样子:“王妃一路远来,辛苦了。”
明珠低咳一声,同是端正严肃,大义凛然地回答道:“能为陛下、为太皇太后、为殿下分忧是福气,不敢说辛苦。”
居然还会装了,装得还挺像的。宇文初浓黑的长眉挑了一下,探究地看着明珠。只见明珠比走之前要略丰满了一点,肌肤容色不见憔悴,反而是更加玉润光彩了,身姿挺拔,俨然是又长高了些,眼睛里更是比从前多了一些东西,是阅历、也是风霜。但她整体仍然是快乐、温暖、简单、可爱的。
宇文初忍住想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淡淡点头:“天寒,雪大,你就不必跟着了,先回车里吧。我去看看桓王。”
明珠听话地上了车,从后车窗里看去,只见宇文初步履沉稳地往后走去,战战兢兢的小桓王带着一大群人神色不安地站在道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此时方露出了一丝和气的微笑:“桓王远道而来,天寒地冻的,这一路辛苦了。”
桓王身子一矮,给宇文初行了子侄礼,宇文初飞快地把桓王扶起来,和气地说了几句话,让桓王领着他的小弟妹们照旧上车去。
而不远处的道旁,宇文佑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既不过来请安行礼,也不离开,就在那儿站着。看上去颇有几分落寞孤寂之感。
明珠皱了皱眉,宇文佑是故意的吧?让人看了还以为宇文初故意冷落薄待欺负他呢。好歹是两兄弟,做得这样难看真的好吗?刚想着,就见宇文初转过身朝宇文佑走过去,她隔得太远,宇文初又是背对着她的,她看不清宇文初的神色,只看到宇文佑沉默地给宇文初行礼,宇文初没有还礼,也没有去扶他,而是背负着手,同是沉默地看着宇文佑。
冬蕙替明珠把帘子放下来,轻声道:“前面张罗着要在桂县的行宫驻扎,这就要走了,王妃坐好吧。”
忽听郑嬷嬷感慨道:“殿下这半年来威仪越盛,老奴还以为久别重逢,他多少会有点失态呢,谁知竟然如此端得住,先公后私,就连咱们的米粒儿也没有来看啊。”又呵呵笑道:“殿下这也是为了王妃好,不然行止有差,明日御史就得有话说了。”
明珠觉得怪怪的,少不得多看了郑嬷嬷一眼,但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就笑笑:“嬷嬷这是生怕我会往心里去,生气,又和殿下闹别扭吧?”
郑嬷嬷笑着给她行了一礼:“正是呢,老奴生怕王妃小气,刚回来就闹,那可不好。”
“你放心吧,我有数。殿下如今掌握着朝廷事务,自是比不得从前,人前威严端肃才能有威信。”明珠从乳娘怀里把米粒儿抱起来,将脸贴在她的小脸上,低声道:“我们要回家咯,米粒儿快快醒过来。”
米粒儿蜷着拳头呼呼大睡,压根就不理睬她。
马车走了一段,突然停下来,有人在外头激动地喊道:“属下给摄政王请安!”
然后就听见了宇文初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必多礼,你们这一路辛苦了,回去后重赏。”
接着车帘被人打起,宇文初走了进来,郑嬷嬷等人赶紧退出去,只留了明珠和米粒儿在车内。
“呀,米粒儿,父王来啦。”明珠抱着米粒儿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要给他行礼,宇文初一把将她拖住了,重重地给了她和米粒儿一个拥抱,低声道:“说你胖,你就喘上了,装什么装啊?”
明珠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却偏要犟着一口气,笑道:“这不是看到殿下威仪日盛,不敢造次吗?不然让殿下觉得我不敬,那就不好啦。怎么,殿下不怕御史了啊?”
“非得当众和你拉拉扯扯才好么?你当这个传旨的活儿别人干不了,非得本王亲自出马啊?没良心的。”宇文初在她腰间狠狠地掐了一下,把她拉了在他身边坐好,从她手里将米粒儿抱过去,在米粒儿的小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米粒儿终于醒了,懒洋洋地看着她爹,一动不动,突然皱了皱眉头,涨红了脸,明珠以为她见着宇文初陌生,所以要哭了,谁知她使劲挣了个屁出来,然后打个呵欠,冲着宇文初懒洋洋地一笑,再将胖手塞到嘴边开始啃,啃得口水滴答的。
宇文初看得好笑,道:“她这是饿了?”
明珠摇头,把米粒儿的小胖手拿开,让他看:“在出牙呢,牙根痒。”
米粒儿啃得正欢,居然被打断了,而且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才被打断的,立刻发怒了,皱起眉头看着宇文初,湿哒哒的胖手一下就挥过去了。
宇文初觉得有趣,就没让开,让她打在脸上,又拉住她的胖手亲了一下,笑道:“果然是你娘的女儿,看看这小脾气,又懒又横。”
明珠大惊:“她之前从没有这样过!一定是怪你没有先来看她!”
宇文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是你怪我还是她怪我?”
明珠立刻垮了脸:“你没有从前那么喜欢我了。居然能用那种公办公事的脸色对我!还说我又懒又横!”好久不撒娇,全身骨头都懒了,必须得撒撒娇提提神!
“别找茬,我是特意为你而来,不弄得严肃一点,容易让人以为我是以权谋私。”宇文初把继续专心啃手的米粒儿换了个方向抱着,赞道:“小丫头还蛮结实的,你把她养得很好,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懒嘛。”
明珠被他引得好奇起来:“是了,已经到了这里,为何还要让我们到桂县去驻扎?我还想着今晚就可以见到壮壮了,结果来了这么一出,让我真是……”
“壮壮在陪他外祖父,天气也不好,我就没带他来。”宇文初微微一笑:“你长途跋涉,经历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为太皇太后把这医书找了来,如此至纯至孝,深明大义之人,难道不该被隆重嘉奖,热烈欢迎吗?”
这个意思是说,在这里留下来,是为了等待一个隆重盛大的欢迎仪式?明珠眨眨眼:“殿下以为,我很需要这么一个隆重盛大的欢迎仪式?”
宇文初温柔地抓住米粒儿的胖手在他脸上摩裟:“难道不需要?本王要告诉他们,你回来了,米粒儿也回来了,还要提醒他们,你为这件事做出过的努力和牺牲!”他顿了顿,抬眼看着明珠,低声道:“不想要你白辛苦,只要能为你争的,我一定要为你争!非争不可!”
这还不叫以权谋私吗?分明就是以权谋私好不好?难怪他要端着架子,装成那样!明珠的心里浮起一种难言的温柔之感,她将头靠在宇文初的肩上,轻声道:“殿下这一年里也很不容易吧?”
宇文初摸摸她的头发,轻声道:“我再怎么难,都没有你难。你一个女子,打小儿娇滴滴的养在家里,从没吃过什么苦头,更没经过什么磨难,却要受这样的苦楚,死里逃生的,你才叫难。我只恨自己无能,让你去吃这种苦。”
明珠道:“没有,出了京城,我才知道自己从前是井底之蛙,以为这个世界就只是京城和宫城里的那些人和事呢。现在我知道了人间疾苦,知道了将士们的艰难,还长了很多见识,也看了许多壮丽风光,真正是很难得的经历。就算是将来孩子们读书读到这些事,我也能和他们说道一二,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小看了我这个母妃。”
“这样说来,你走这一趟竟然是赚着了。”宇文初真是爱极了她这样明媚的性子,亲昵地拥了拥她,突地一笑:“难怪你说这孩子懒,竟然又睡着了。”
明珠凑过去一看,米粒儿一只手还含在嘴里,已经又睡得昏天黑地,便笑着把米粒儿的手拿出来,低声道:“这孩子长得很像殿下,女肖父,是福相。”
久久没听见宇文初回话,抬眼看去,只见宇文初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温柔缱绻又热烈专注,于是那种不能呼吸的感觉又来了。读到这些事,我也能和他们说道一二,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小看了我这个母妃。”
“这样说来,你走这一趟竟然是赚着了。”宇文初真是爱极了她这样明媚的性子,亲昵地拥了拥她,突地一笑:“难怪你说这孩子懒,竟然又睡着了。”
明珠凑过去一看,米粒儿一只手还含在嘴里,已经又睡得昏天黑地,便笑着把米粒儿的手拿出来,低声道:“这孩子长得很像殿下,女肖父,是福相。”
久久没听见宇文初回话,抬眼看去,只见宇文初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温柔缱绻又热烈专注,于是那种不能呼吸的感觉又来了。
第739章 殿下什么都知道
马车晃晃悠悠的,雪落在车顶棚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明珠和宇文初互相对视着,谁也不想打破这久违重逢之后的宁静。
许久,宇文初伸手抚上她的脸,低声道:“你胖了。刚才我摸着,腰间的肉比从前多,脸上的肉也比从前多。”
有这样戳人心窝子的吗?明珠暗恨,媚笑着抱住他的腰摸了又摸:“殿下却是瘦了,难怪我刚才瞧着,脸竟然变长了,人也老了,没以前好看了呢。原来是瘦了啊。”
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还是一点没改啊。宇文初被她刺激得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脸,瞧瞧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言,好容易忍住了,十分不屑地道:“你以为我出门前没照过镜子么?说我变得更加威严肃穆我信,说我老了残了我却不信。不就是说你长胖了一点么?至于这样打击报复人?”
原来出门前是照过镜子的。明珠忍住笑意,仍然很认真地道:“对,殿下只是变得更加威严肃穆了,并不是因为瘦了显老显脸长。”
宇文初的脸就真的拉长了。她这一次出去,见惯了小年轻是吧?眼睛看花了,心也跟着野了,翅膀硬了,竟然敢嫌他不好看,老了,难怪他就说呢,拖到现在才回家,其实是根本不想回吧,外面多自由啊,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又自在又风光,当然比她在这京城里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更舒服。
明珠从眼角觑着宇文初的脸色不好看,立即将手捏住他的下颌,低声道:“来,为了显得年轻好看,给本王妃笑一个。”
宇文初瞪了她一眼,冷声道:“自重些,以为本王是外面那些恨不得趴在地上舔你鞋面的臭男人吗?”说完后脸色更难看了,他怎么说漏嘴了?
明珠吃了一惊:“殿下怎会知道这件事?”
这还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途经霸县时她想去吃当地的名小吃,就只带了冬蕙和杜蘅等人换了装去,结果遇到个纨绔子弟。见到她就两眼放光,先是要请她吃饭,被拒绝之后还不死心,坐在一旁拼命吹捧她,她不想暴露行踪,又因为这人行为举止都不算出格,就只装作没听见。
谁知那纨绔子弟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跪下去,大声道:“小娘子嫁给我吧,给我做正头娘子……”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竟然亲了她的鞋面一口,再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说:“我保证只有你一个……”
结果当然是被冬蕙暴打一顿,拎着领子扔了出去。就这样还贼心不死,瘸着腿跟踪她们,还是杜蘅使了法子才把人甩掉的。被人调戏当街求亲并不是什么光彩事,明珠三令五申让杜蘅和冬蕙不要外传,却没想到宇文初竟然知道了。
是冬蕙还是杜蘅说的啊?明珠心里颇有些不舒服,见宇文初不答话,就又追问了一遍:“殿下如何得知此事?”
宇文初已经迅速调整了表情和心情,惊讶地瞪着她道:“竟然真有这种事!!!”痛心疾首:“被我猜到了吧?我就知道,你回来就挑三拣四的,分明就是心野了!到底是谁?本王一定不打死他!”再补救性地来上一句:“枉我天天念着你!吃不下,睡不着,生生磨瘦了!”好了,不管真的瘦了还是假的瘦了,反正都是因为她瘦的,再怎么没良心也不能再拿这个事来挑剔他了吧?
宇文初装得太真,明珠也拿不准究竟真是巧合还是怎么的,见他气愤地瞪着她,想起他在信笺上写的那些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满满相思牵挂的话,心里一软,将手捧上他的脸,轻声道:“行行,殿下是为了我才瘦的。一点不老,反而十分威严,越发有男子气概了,哪里是那些小白脸能比的?”
事实本来就如此。宇文初心里一阵舒爽,仍要端着架子淡淡地道:“哪里,老了,变丑了,配不上王妃这样青春年少的美人儿。”
明珠“噗”的一声笑出来,轻轻咬了他的下巴一口,轻声道:“这么小气,说笑而已,怎么就当了真,夫妻情趣都忘了么?”
宇文初被她咬这一下,整个人都不会动了,忍了又忍才恶狠狠地道:“说什么夫妻,一年到头孤灯只影,有老婆是什么滋味早就忘了!”
明珠轻笑着把睡熟了的米粒儿接过去放在小床上:“我也忘了有丈夫是什么滋味啦。不过好像没有殿下这么难熬啊,每天都有那么多事要做,那么多人要见,殿下您不知道啊,这一路上啊,当地的官员豪强都恨不得能见一见我……”话音未落,肩头就被宇文初狠狠扣住,整个人都撞进他的怀里去,幽淡甘凉的沉水香,又带着股子温暖干燥的味道,是最熟悉的、在梦里萦绕过很多遍的宇文初的味道。
“唔……”明珠轻轻叹息了一声,无力地软倒在宇文初怀里,情不自禁地扣住了他的后脑,热烈地回应着他的拥吻。两个人都恨不得把对方胸肺里的空气吸干,恨不得把对方揉到自己的骨血里去,分隔了那么久,在这一刻,他们才觉得整个人又重新完满起来。
宇文初紧紧抓住坐垫上铺陈的毯子,大口喘着气,恨不能就地将明珠正法,明珠明知他忍得难受,偏要猫一样地侧躺在座位上,将曲线玲珑的好身材展露无疑,再调皮地在他的胸前画上几个圈,声音沙哑地道:“殿下送我到行宫,想必就要回去了吧?”
宇文初恶狠狠地瞪她:“你皮痒了。”
明珠抿着嘴笑,伸脚去蹭他的腰:“我可没有问殿下这个,问的是殿下是否这就要走?”
宇文初见她狡黠的样子,惊觉她居然比从前更懂风情了,由不得整个人都好像从油锅里过了一道,又热又焦又难受,看一眼睡得正香的米粒儿,再听听车外传来的马蹄声,没好气地道:“是,本王这就要走了!你这个不怀好意的恶婆娘!”
第740章 磨牙
明珠明知故问:“我如何不怀好意了啊?”又叹一口气:“真是遗憾啊,我还想与殿下秉烛夜谈呢,谁知殿下忙于政务,竟然还要赶回去。”
宇文初瞪她,她就冲着他笑,笑着笑着,宇文初也跟着笑了:“不回去,今晚就在行宫陪你秉烛夜谈,等到明日一早我再赶回去,到吉时又来迎接你们。”
明珠这才心满意足地坐起身来,抱着他的脖子响亮地亲了他一口,靠在他怀里低声和他说之前的事,又问他家里和宫里的情景。宫里和朝堂上的事宇文初基本不提,只和她说傅相府里的事情:“岳父和岳母都挺好的,大舅兄平安归来了,傅霖已经跟着我学做事,四舅兄生了个女儿,只比咱们米粒儿大了半个月,这个写信告诉过你了。”
明珠道:“我知道啊,小名儿叫佳佳嘛,我要听的是详细的事情,这些都写信告诉过我了。”
宇文初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还是这样的急性子。我事务繁杂,日常难得有机会去岳家,就算是壮壮,也是经常送过去叨扰他们,拜托他们照料的。也就是知道些要紧的事情,琐事哪里会知道?”
明珠有些惭愧,真心实意地道:“殿下辛苦了。”
宇文初摇摇头:“还好,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最艰难的当属他刚做了摄政王,到处战乱,民不聊生,要打仗,要管灾民,太皇太后和正统派千方百计拖他后腿,明珠又被迫离开京城前去寻找医书,壮壮还小,乍然离了母亲成日啼哭到处找娘,为此大病一场,他一心挂几处,夜里抱着哭闹不休的壮壮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来回走动,哄壮壮入睡。
好容易把壮壮哄睡着了,他还有大堆的奏折要处理,孟先生等人还等着他议事,太皇太后虎视眈眈,宇文光眼巴巴地看着他,万事都等着他拿主意。无时无刻不在和正统派斗智斗勇,真可谓心力交瘁。
但是这些事,他都不想说给明珠听了。一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说了没什么用,不过徒惹唏嘘;二是明珠本来就对自己离开幼小的壮壮而心怀愧疚,那时候为了让她安心没有告诉她壮壮生病的事,现在再告诉她,就更是增加她的内疚之情。重逢是喜悦的,不必再提这些事。
然而他越不说,明珠越是觉得他有事瞒她,越想越心疼,紧紧抱住他,将头靠在他背上,低声道:“我回来了,我会在你身边照顾你,陪伴你,帮你处理琐事,给你做好吃的,养蚕织绸给你做衣服,再不让你这么辛苦。”
宇文初握住她的手,低声笑道:“你一直都在我这里陪着我。”他指指他的心口,“不管多苦多累,想到你和孩子,我就又精神抖擞了。就连你都那么努力,我怎敢懈怠?”
两个人心满意足地依偎着到了桂县行宫,行宫这边的人早就得了消息,到处收拾得干净整齐,宇文初要和桓王等人寒暄打招呼,还要接见桂县的县令等人,明珠就先带着米粒儿去了住的地方。
屋子里烧了炭盆,暖洋洋的,被褥铺陈全都是新的,明珠看着那色泽布局,总觉得十分亲切熟悉,仔细想想,这不是她在王府里惯常用的那些东西么?多半是宇文初让人从家里拿来铺陈上的,而她不过是只在这里住一夜而已。
素梅等人也全都很高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到了这里,就有家的感觉了。”
明珠点头:“是啊,虽未到家,却已经嗅到家的气息了。”
米粒儿醒过来,吃了一顿奶,伸个懒腰,懒洋洋地四处看了看,发现不同,立刻精神起来,黑幽幽的眼睛到处张望,看到一个银香球,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明珠让人拿给她玩:“可怜,生在路上、长在路上的孩子,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见着香球也觉得稀罕。”
“以后她的玩具会多到玩不过来的。”宇文初从外头走进来,站在门口跺去靴子上的雪,将斗篷交给素梅,又去炭盆边烤热了手才去抱米粒儿。
米粒儿发现这个陌生人又来了,便停止玩银香球,转而目不转睛地盯着宇文初看,宇文初看着她笑,亲昵地去顶她的额头:“米粒儿,我是爹爹,你要记住了,我是爹爹。”
父女俩互相对视着,都是睫毛长长,眼睛黑亮,明珠在一旁心满意足地看着,忍不住微笑。米粒儿打了个呵欠,宇文初笑道:“这是又困了?吃饱喝足就想睡?”
谁知脸颊传来软软的、湿湿的触感,竟然是米粒儿将小嘴凑到了他的脸上,他惊喜的不敢动弹,正想夸他闺女儿就是这么聪明这么厉害,小小年纪就懂得亲近爹爹了,哪成想下一秒就感觉到了疼痛,米粒儿竟然是在拿他的脸颊来磨牙。
明珠“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道:“笑死我了。”突然想起什么来,惊喜地道:“米粒儿今天可以啊,又懂事了些,懂得打人,还懂得咬人了。”
郑嬷嬷等人都在笑:“人亲骨头香,小郡主这是在和殿下亲近呢。”
宇文初爱怜地捏捏米粒儿的鼻头,低声道:“米粒儿这是怕爹爹不疼她,所以想要爹爹记住她,是不是?”
米粒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听懂了似的咧嘴一笑。夫妻俩逗着米粒儿玩了一会儿,天便黑了,乳娘把米粒儿抱下去睡觉,有人送了酒菜上来,二人香甜地吃了见面后的第一顿饭。
行宫这边不比京中方便精致,纵然是百般周到,也还是多有不便。明珠虽然动作飞快,洗澡水也还是很快就冷了,裹着裘衣打着冷战趿拉着鞋冲出去,一头栽在宇文初怀里,嚷嚷着让他给她擦头发。
“真有这么冷?”宇文初耐心细致地给她梳理着头发,眼里满是温柔。
“当然啦,冷得不得了。”明珠躺在他的膝上,舒服地享受他的伺候,突然想起杜蘅来:“杜蘅早年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吧?”
第741章 殿下好比安神香
宇文初的手顿了顿,问道:“你怎会如此问?”
明珠笑道:“那时候殿下布局,让临安王把我从宇文初的手里弄出来,她一直陪着我,我大腹便便的不方便,又享受惯了,想要她帮我洗洗澡擦擦头发什么的,她都是找借口躲得远远的。我就想,她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出身,所以不习惯、不愿意做这种事。”
因为看到宇文初的脸色有点不对,以为他是生气杜蘅不肯照顾她,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告状啊,我就是那么一问。”
宇文初收了脸上的异色,微笑着道:“那你有没有逼着她帮你忙?”
明珠摇头:“我有那么不懂事吗?她好歹是你手下做正事的人,和我也没有冬蕙她们那么亲密,她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会为此生气。”然后换了一副八卦的嘴脸:“她说她不喜欢女人,都不许我碰她一下。”
宇文初笑吟吟的:“那你碰了吗?”
“就是碰了才知道她不乐意嘛。我想知道你和壮壮的事儿,邀约她与我共寝长谈……”话音未落,宇文初正在擦头发的手猛地一使劲儿,明珠觉得头皮都被扯痛了,连忙道:“轻一点儿,弄疼我了。”
宇文初放慢了动作,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个不算什么,等会儿你再求我,最好喊得好听一点。”
明珠顿时脸热耳红,嗔道:“你能正经一点么?”
宇文初正色道:“我哪里不正经了?你说给我听听?”
明珠白他一眼,自己接了他手里的帕子擦头发,义正词严地道:“这可不是在家里,请摄政王谨言慎行。”
宇文初笑笑,垂下眼去,修长的手指拎起茶壶,给他和明珠分别斟了一杯茶,不动声色地问道:“后来怎么样了?杜蘅是怎么回答你的?”
“她自然是不肯啊。夜里都是在外间打地铺,我让她到里间打地铺,她死活不肯,所以才觉得她脾气怪。”明珠觉得头发差不多半干了,就走到妆台前搽脸脂。
宇文初走过去,将手放到她的肩上,低声道:“杜蘅是男人。”
明珠手里的梳子一下掉在了台面上,她本想说他在开玩笑,可是说不出来,便尴尬地道:“我也有过怀疑,但她没有喉结!我看过的。”
宇文初掐住她的肩头,磨牙:“你以为她是靠什么瞒过别人眼睛的?傅明珠,你个傻蛋!”
明珠无辜地一摊手:“不怪我傻,只怪殿下和您手下的人太能干!”又抬眼看向宇文初:“是殿下让他这样做的吧?”
宇文初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但还是承认了:“不这样,如何能骗过其他人,近身保护你?”
明珠又接着问:“他一直没有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也是殿下吩咐的?”
宇文初的脸色又不好看了点:“开始是怕你知道了真相会露馅。后来是因为有了那一段经历,他突然变成男的,会有流言出来,对你不利。”
明珠转过身,十分恳切地看着他:“所以呢?”
宇文初哼道:“他已将你平安送到京城,当然是回北地去了。等过几年,北地平稳,他再以正式身份回到京中,自然无人再记得这件事。”
明珠将手抓住他的前襟,盯着他的眼睛:“所以咯,你们刻意隐瞒,一路上瞒过了那么多的人,还要怪我蠢?”
一句一句的逼问,就是为了引出这一句,无非就是想说他吃醋没道理,生气没道理,骂她就更没道理。宇文初脸一红,咬牙,抓住她的腰猛地把她甩上肩膀去,恶声恶气地道:“想要造反吗?翅膀硬了,长见识了,有底气了,敢和我作对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