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一听这话,赶紧抬起鸡汤,几口喝光,然后讨好地看着王夫人笑。王夫人瞟了她一眼,轻轻敲敲她的头,骂蒋长扬:“半点不讨喜。”却没有再劝牡丹吃过东西。
第二日清晨,牡丹吃过早饭就去了种苗园,与李花匠打了招呼后就蹲在去年秋天种下的牡丹花幼苗旁查看长势,看今年秋天能不能移栽成功。
大黑尽职尽忠地守在一旁,伸直双腿,把头放在腿上淌着口水,听牡丹指导雨荷:“你看,肥水很适宜,今年中秋前后就能移栽。”她在畦边比划着,“起苗前要在这里挖两尺深的沟,然后垂直入土,把土和苗一齐送入沟中,才能拣苗。大的移栽到苗圃里去,小的还重新种在畦里。”
雨荷认真的记下,然后扫了一眼立在不远处,专心伺弄牡丹花的李花匠,小声道:“他昨晚答应教我用刀了。”
“真的?”牡丹很是替雨荷高兴,也为李花匠开心,他总算是挑着满意的学徒了。
雨荷有些黯然:“他最近干活的时候偶尔也会留阿顺和满子在一旁看着,我估摸着他还是有些嫌弃我是女子。等和您禀过以后,正式收的只会是那二人。”
牡丹拍拍她的手:“没关系,你有我。”
雨荷有些忧伤地道:“是呀,多亏还有您。”
牡丹早就想问她这段时间和贵子处得如何,到底是怎样打算的,一直就没机会开口,现下见着机会正好,便道:“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封大娘使人来说让你过些日子回宣平坊一趟。”
“知道了。但芳园忙着呢。”雨荷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封大娘早就和她说了几回,道是给她相看好了亲事,早点定下,将来牡丹也好升她做管事娘子。可是她心里满满都是那人,怎么肯另嫁他人?
牡丹听她这意思就是不想回去,便道:“你还记得去年秋天我和表公子吵架那一遭么?”当时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李荇。
雨荷一怔,随即点头:“记得。”
“你记得就好。既然放不下,就去争取,是死是活早见真章,这样拖着有什么用?”牡丹低声道,“如果你想好了,和我说,我让人去问他。”
倘若他拒绝了,那以后再见面岂不是太尴尬了?就这样远远看着,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更好……雨荷正在犹豫间,忽见贵子笑吟吟地从外头进来,朝牡丹跟前行了个礼,笑道:“娘子,外头来客了。是卢五郎和一位黑面皮的女客,还有一位道是从杭州来的男客。说是早前就与您约好的。见么?”
“见,怎么不见?雨荷你也一起来。”牡丹匆忙往外走。不用问,与卢五郎一同来的定然是段大娘和那日段大娘说的那位要寻名品牡丹和好花匠的杭州富商。
到了正堂,却不见客人,贵子都觉得奇怪,忽见阿桃过来笑道:“郎君恰好遇见,听说是来看花的,便先领着看花去了。这会儿约莫在半月亭附近。”
行至半月亭附近,只见蒋长扬和卢五郎等人站在一株金腰楼面前,正绘声绘色地描述金腰楼盛开时的场景:“颜色是粉红色,黄色间之,花瓣重叠如楼,花冠可达一尺,有八百多瓣,非常美丽,也极其难得,我家只得这一株。听说还有玉腰楼,红腰楼,可惜不得见。”
就听段大娘身边那个穿褐色圆领缺胯袍的男子操着一口纯熟的官话道:“敢问郎君,这一株金腰楼要值多少钱?”
蒋长扬有些为难地道:“这个详细的我却是不知,要问拙荆。不过我记得她当时得到这株花时分外高兴就是了,道是花了钱也未必寻得着。”
牡丹不由一笑,原来蒋长扬也能替她做生意打下手的。这金腰楼本是何牡丹的嫁妆,听说传自宫中,十分稀罕难得。他倒晓得她得到的时候分外高兴了,有鼻子有眼的。
那杭州富商不再多问,而是蹲下去上上下下打量起那株金腰楼来,先看根部萌蘖枝,又看枝干叶片,倒像是个懂行的,看了一歇方站起身来,道:“玉腰楼,其实花型与这个一样,就是间色为白色罢了。”
“敢问客人见过么?”牡丹缓步行过去,与众人一一见礼,看向这杭州客。一看之下不由有些吃惊,段大娘的老朋友竟然如此年轻?这杭州客不过中等身材,年纪约有三十七八的样子,衣饰虽然精致,却风霜满面,络腮胡遮了半张脸,鼻梁高挺,一双眼睛狭长明亮,饱含着生意人的精明。
卢五郎许久不见牡丹,如今见到她已褪去了青涩,又比去岁之时添了许多风情,全身绽放着青春与少妇的娇艳,不由就有些挪不开眼睛。好歹记着礼仪,垂下眼就不敢再看。
大抵是因为苏杭美女如云,那杭州客见惯不怪,见到牡丹,也不过是微微眨了眨眼,就敢直视着牡丹坦然笑道:“在下不才,家中正好有一株玉腰楼,老母一直就想再寻一株金腰楼,凑成金玉满堂。这些年在下寻遍大江南北都不曾见过,只听人说只有宫中才有,便来一碰运气,哪成想果然运气极佳,竟然就遇到了。”
牡丹摇头微笑:“这金腰楼是我的陪嫁,不卖的。”
“我那玉腰楼,在杭州之时,一朵花要值三万钱。这金腰楼想来也不便宜。”那人淡淡一笑,四处张望:“先看其他花。”
一朵花要值三万钱?这是故意抛饵呢,这人可不好糊弄。牡丹便低声同蒋长扬道:“你若是不感兴趣,就不必陪着了,去做你的事情罢?”
蒋长扬笑道:“我陪你。”言罢朝那杭州客商行了一个礼:“还不曾请教过客人尊姓大名。在下姓蒋名长扬,字成风。”
那人一笑,回礼道:“是在下疏忽了,在下姓金,名不言,字寂默。”
好古怪的名字,听上去就无限萧瑟。这谁家给孩子取名字,竟然这样起的。牡丹暗自嘀咕了一声,前头引路:“客人请这边走。我这芳园目前也有上百种花,其中拿得出手的名品牡丹也有几十种……”
金无言聚精会神地听着,每走到一处总要停下来详细问上许久,不光是对牡丹花感兴趣,对石头也感兴趣。竟然对那石头的来历品种,价值俱都说得头头是道,尽显精明本色。
这样走走停停,一直走到中午时分,还没完全游完整个芳园,看完所有的牡丹花。牡丹都觉得脚疼了,人也饿了,金无言还在兴高采烈,一副全然不知疲累的样子。
蒋长扬便道:“此时已近午间,客人不如一同用些饭食,歇上一歇又再看如何?”
段大娘人胖,又是常年在船上的,早就累得不行,闻言大喜,连声赞同。金无言呵呵一笑:“客随主便。”
一行人往草亭中坐了,牡丹自去安排饭食,因不知金无言、段大娘的嗜好是什么,先使贵子去问了他们随行的小厮,又去同周八娘商量。周八娘道:“既是江南人,自是爱吃鱼虾蟹,不过想来吃多了也腻。不如就做些咱们的清淡家常菜,再加一个软丁雪龙,一个干鲙,米饭用上好的香粳好生焖将出来,保管他们喜欢。”
牡丹听得分外满意,又叮嘱取好酒好器皿,安置妥当,方才去陪客人。段大娘听说王夫人在,便主动提出要去拜见,考虑到秦三娘与景王的关系,牡丹探询地看向蒋长扬,蒋长扬微微点头。牡丹这才领了段大娘过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金不言(二)
牡丹引着段大娘去王夫人的居所,趁机与她打听金不言的情况:“大娘,从前听您说起这位客人是您的老友,我下意识地就以为是位年纪和我父亲差不多的老人家,谁知竟会如此年轻。”
段大娘笑道:“这金不言,虽则年轻,却是十多岁就开始跑江湖的人。我与他也算是认识二十来年了,不是老友是什么?”
牡丹便笑:“这位金客人,身上真是没有半点江南男子的影子,官话也说得挺好。”
段大娘赞同:“这倒是真的,我第一眼见他时,几乎都以为他是个北方人。他母亲倒是一口杭州话。”她顿了顿,看着牡丹笑道:“何夫人,您放心,他是真真正正的商人,在杭州也是排得上号的,您一打听就能知晓。他呢,是第一次进京,这京中除了我和几个有生意来往的商人以外,就不认得什么人。我呢,就是单纯进京来瞧妹妹和外甥的。”
意思是就是单纯来做生意的,没有其他目的,和景王、秦三娘什么人都没关系。牡丹有些脸热,自知适才与蒋长扬的眼神交流被段大娘给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遂与段大娘行了一礼,道:“不瞒大娘,我一直希望天下人都能欣赏到芳园的花。只外子如今是待罪之身,不得不小心从事。”
段大娘笑起来:“你放心,我这几日也陪他看过了曹家花园与好些地方,他从没在哪里如同今日这般留这许久还恋恋不舍的。”
牡丹自知这生意是一定能做成的,只是数额大小却说不定。她还想用交换的办法,把那玉腰楼给引进来。
王夫人见了段大娘,并没有特别谨慎小心的样子,很热情地留了段大娘在她那边用午饭,又与段大娘说起扬州一带的风情来,悠然神往之,喟叹道:“扬州好地方,虽无巍巍气象,但繁华并不亚于京中,若不是为了我儿子,我那时候在那里住着就不想走的。”
段大娘忍笑不已:“那您将来还可以去那里养老。”
牡丹见她二人谈得欢喜,遂告退出去继续安排家事饭食不提。
午饭过后,金不言又开始了他细致的参观工作,待行到种苗园门口,他抬步就要往里行,牡丹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拦住了,笑道:“对不住,这里面住着一位老人家,他不喜欢人打扰。客人请这边行。”
金不言站住,笑道:“我听说夫人有个种苗园?”
牡丹默了一默,笑道:“是,正是此处。”故意隐瞒没有意思,但并不是想看就可以看的。
金不言抬眼盯着那道紧闭的大门,轻声道:“倘若我这次要同您做一笔大生意呢?比如说,我定的不是接头,而是嫁接成功的花。我若是不亲眼看到种苗园,怎么知道您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实力?”
牡丹侧头看着他:“那得看您这笔生意到底有多大了。倘若超出我的实力之外,我也是不会接的。”生意要长远,没有什么比信誉更重要。
金不言呵呵一笑:“那可以商量,目前来看,我想在京中购买的花大概也有几百株。”
“您稍候。”牡丹暗暗吸了一口凉气,示意雨荷跑进去将大黑拴好。几百株,不是接头而是嫁接成功的花,那得多少钱?好大的手笔!乖乖,难怪人人都说江南富庶,这一个段大娘是女船王,随便冒出一个金不言,又是个富得流油的。
进了种苗园,金不言东张西望一回,问明牡丹那些是什样锦,在什样锦的前头站了许久,又兴致勃勃地参观了牡丹播种繁殖的幼苗,道:“若是用这个法子来种丹皮,省事不少,成本也低,不知何娘子可有这个意愿?若是您愿意,在下有个生药行,可以合作。”
种丹皮其实不是什么难事,牡丹正要开口,蒋长扬突然道:“光是这个园子就已经耗尽了拙荆的心血,若是再种丹皮,我怕她更忙得连吃饭都没空了。”言下之意是不赞同牡丹再弄什么丹皮。
牡丹没想到他会突然替她拒绝金不换,很是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赞同地道:“正是如此,能把花种好就已经很满足啦。若是能培育出几个新品种来,更是平生所愿。”
金不言笑了一笑,转而道:“听闻府上有块御笔亲赐的国色天香匾额,不知在下可有这个眼福,得以瞻仰?”
他要看匾额,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要求,牡丹自不会拒绝他。但是金不言一动不动地在那匾额之下一站一看就是半个时辰,她就有些受不住了。看得这么入神,难不成还想把这匾额搬回家去?
“您看,这天都要黑了,不如还留在舍下用晚饭?”牡丹讪笑着看向卢五郎,卢五郎会意,忙上前去扯金不言的袖子,低声说了几句话。金不言这才仿佛突然惊醒一般,回头看着蒋长扬和牡丹行了一礼,有些羞涩地笑道:“在下太过失礼了。乡下人没见识,平生第一次见到御笔,竟然看得入迷了……”
蒋长扬和牡丹虽觉古怪,却也很理解地一笑,将话题掩过,再提留下用晚饭的事情。金不言笑道:“天色已晚,饭就不留了。看了这一整日的花也差不多了,何夫人,咱们言归正传,您能卖给我多少株花?价钱好商量。”
牡丹嫣然一笑:“难道我有多少您就要多少?”
金不言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道:“阿猫阿狗我自是不要!要的就是好的。”
牡丹示意雨荷去准备:“那我让管事把芳园能卖的品种写个单子给您,您瞧了以后定下来,咱们又再谈价格。”
雨荷速度极快,很快就将单子写了送上来,金不言取了一只笔,边看边写,写到后头,停住笔问牡丹:“为何不见金腰楼?”
牡丹微微一笑:“要金腰楼,就要拿玉腰楼来换,不要钱。”
金不言微微叹息,继续往下写。最后将一张单子递给牡丹:“以下单子中,每种都要六株,每株最少要接六个接头以上,株高最少要有两尺,明年春天要求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接头能开花。价钱按市价,我不压您价,高一些无所谓,但一定要好。”
牡丹初步估算了一下,他要的一共有三十五个品种,都是名品,每种六株,就是二百一十株,按着他这样严格的要求,就算是其中最不好的价格也不会少于十万,初步一估算,已然是三千多万钱近四千万钱的生意。但是这样的生意,其实也就是看起来好看,实际上没那么好做的。如果不出她所料,往往背后的要求都很严苛。她试探着道:“那运费和途中损耗呢?”
金不言一挥手:“算我的,我会让人专程来接。但是……”他看着牡丹,慢慢地道:“我会先付三分之一的定金,等到拿到花之时再付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一要到明年春天花开之后再付。假若,您的花不能做到三分之二以上的接头开花,那剩下的三分之一的钱自然就没了,而且若是开的花不多,您还要倒赔我钱。”
她不是神仙,她能保证所用的接头和砧木都用最好的,却不能保证后期牡丹花的管理不会出问题。这个要求固然是为了防止她滥竽充数,其实也是很严苛了。牡丹皱眉道:“那若是因为您管理不善呢?”
金不言无限自信地笑:“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可能您也听说了,我此番要寻好花匠,但这好花匠,却不是指日常管理花木都会出错的花匠,而是指像您这样的能接什样锦,能培育新品牡丹花的人。您若是不放心,可以派遣一名您信得过的花匠跟着,食宿路费都由我来付。当然,意外的天灾人祸与您无关。”
牡丹慎重地道:“我可以问问您买这些牡丹花的用途么?”
金不言傲然道:“您放心,我虽然做生意,却不做牡丹花生意,纯属个人爱好。明年四月初八,是我老母六十大寿,我要建一个杭州最好的园子,百种牡丹竞相开放,送给她做寿,所以这牡丹花我不怕贵,只怕不好。”
有钱了,所以想搞个不一样的生日宴会孝敬母亲,禁不住落面子,牡丹点点头,表示理解:“既然早有此心,为何不早日买花,偏要等到今年呢?多数品种的接头第一年开花都不会太多。”
金不言哈哈一笑,反问道:“您怎知我是今年才开始准备的?去年您的芳园还没开张呢。洛阳吕家的花儿,我也买了不少。曹万荣那里,我也订了一些,难道您不敢和我做这笔生意?”
牡丹笑道:“不是不敢,我这是慎重,为您好也为我好。这样,我将价格核算出来,再与您谈价。”
金不言爽快地道:“可以,过两日我再登门拜访,您尽可以核算清楚。”也可以打探清楚,几千万钱的生意不是随便做的。
蒋长扬和牡丹送了金不言等人出门,却见几骑人马踏着斜阳而来,当头一人正是方伯辉。金不言立在马前,看着方伯辉道:“敢问这位可是安西节度使方伯辉?”
第二百五十五章 希望你快乐
金不言此言一出,不要说牡丹和蒋长扬吃惊,就是陪他一同前来的段大娘和卢五郎也吃惊得很,段大娘甚至有些不高兴。金不言根本不管其他人的表情如何,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方伯辉。
方伯辉勒住马,微微皱了眉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敢问郎君是……?”
金不言微微一笑,端严地行了一个礼:“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您不认得在下,在下却是早就久仰大名,也曾经在龟兹远远见过您一回。贸然出言相询,不过是觉得能与名震安西的方节度使说话的机缘不是每日都会遇到的。”
好似是一个仰慕者?方伯辉跳下马来,潇洒地将手里的缰绳往后一抛,在金不言面前站定,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那么,请问郎君这位小小的商人到龟兹去做什么呢?到这里来又是做什么呢?”
金不言道:“去龟兹贩卖绢布,来这里买牡丹花,都是做生意。”
“那就祝郎君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方伯辉一笑,大踏步往里头去了。
金不言抬起头来,目送着方伯辉的背影,然后回头看着蒋长扬笑道:“蒋将军堂堂正四品下阶明威将军,却在这里卖牡丹花,实在是浪费了。”
蒋长扬一滞,随即淡淡一笑,并不回答他的话,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金不言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潇洒利落地翻身上马,对着蒋长扬和牡丹一抱拳,转身策马而去。
蒋长扬面无表情地看着金不换的背影,唤了一声:“顺猴儿?”
顺猴儿乖滑地溜出来,行了个礼,也不问要做什么,转身就去了。
“这人好生古怪,也真是无礼。”牡丹小心翼翼地看着蒋长扬,只怕他被金不言那句话给刺激了。
“是有点古怪。”蒋长扬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与她并肩入内:“一来就开口要做两桩大生意,要不是胆子很肥就是早就把咱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看他和方伯辉打招呼和跟自己说的那句话,似乎不是胆子肥,而是早就把他们的底细给摸透了,并且是半点不隐瞒。固然生意人做生意前把对方的情况给摸清楚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然而他们这样的家庭,金不言这样的态度,实是有些过了。
牡丹故作气愤地道:“咱们不和他做生意了!”
蒋长扬被她孩子气似的举动逗得一笑,道:“有钱不赚是傻子呀?等顺猴儿回来以后,我再告诉你可以做或是不可以做。你去厨下安排晚饭,我去陪陪义父。”言毕径自去寻方伯辉。
牡丹在原地站着想了许久,方才抬步往厨房去。是夜,她和蒋长扬为方伯辉第一次到芳园来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家宴,酒至酣处,蒋长扬吹叶笛,王夫人唱歌,方伯辉舞剑,牡丹击节,谁也没提那些让人操心的事情。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散去。
天气太过炎热,林妈妈早就指挥着人在院子里设了碧纱橱和床榻屏风,牡丹洗浴完毕回到碧纱橱中,蒋长扬早就敞着胸怀仰面躺在床上睡着了。牡丹拉起被子给他盖上,在他身边轻轻躺下,看着天上闪烁的星光,思绪还提留在白日的事情上。
一只手轻轻探过来握住她的手,蒋长扬翻了个身,将头顶着她的头,低声道:“睡不着么?”
牡丹蜷入他的怀中,低声道:“还好。”
蒋长扬将她散落在枕上的头发给理顺,低声道:“你今日有些不快活吧?”
“没有。”牡丹断然否认。
蒋长扬欲言又止,终还是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国公府的事情,也不喜欢前几日那种宴会,你想做的和我娘想做的差不多。你还喜欢赚钱,但是来了赚钱的机会,却因为我的缘故,不得不缩手缩脚……”
这是代价。就像他为了娶她所付出的代价一样。牡丹抬眼看着他:“我知道你也不快活。”
“没有。”蒋长扬也是断然否认。
“你不喜欢这样窝在家里,你喜欢的是从前那种虽然苦累惊险,但是能体现你价值的生活。我帮不了你什么忙,我能做的就是不拖你的后腿。”这就是皇帝给蒋长扬的惩罚,蒋家人觉得轻巧,但对一个事业正处在上升期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足够的警醒,一个月很可能就是一辈子——要么,就听我的,要么,就过这样颓废无用的日子,二选一。
“你没有拖我的后腿。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蒋长扬拥紧了牡丹:“更何况有所得必有所失。我如今得到的远比我失去的多,我不觉得你拖了我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