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清情知自己不合适再跟在牡丹身边,便主动道:“我看着这外头的菊花开得真好,我就在这外面看看花儿,嫂嫂陪王妃说完话让人来寻我。”
汾王妃就叫陈氏:“你陪着清娘在这园子里走走看看。”
牡丹看了蒋云清一眼,示意她不要走远,蒋云清回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随即乖顺地跟着陈氏去了。
入得内室,汾王妃示意牡丹在她身边坐了,笑道:“刚才人多,我不好多说,这会儿却是要好好恭喜你们小两口。可给你婆婆写信报喜了?”
“写了。”牡丹微微一笑,“母亲她是早就准备妥当了的,走之前就做了好些衣服鞋袜。”
汾王妃叹了口气:“她算是苦尽甘来了,你们刚成亲那会儿,她是无比担忧你二人。”她没有继续往下说,牡丹却是晓得王夫人担忧什么,无非就是怕自己如同外头谣传的一般不能生。若是自己果真不能生,不要说外头的风言风语,就是国公府那里她都要穷于应付。
汾王妃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的车被疯牛冲撞,接着遇到了闵王?”
牡丹实话实说:“当时是遇到了闵王,他说要帮着找太医,后来又要请成风去喝酒,成风都拒绝了。”她无比希望汾王妃能够给她一个中肯的建议,但却不好开口。这种事情,和从前求的那些事情完全不同,牵扯太大,除非汾王妃肯主动帮他们,不然她都不好提。
汾王妃笑着摇头:“闵王啊,这孩子……刚发生这样的事情,成风怎会有心情陪他去喝酒?还是景王稳重细心得多。今日是小四的生辰,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让人备了礼送过来。”
“我也是那日才听臧嬷嬷说了的,也备了几样小东西给平阳郡公闲时玩耍。适才您没提,我也就没拿出来。”牡丹心中一动,这景王真是面面俱到,什么地方都有他插一脚。
汾王妃笑道:“这个臧嬷嬷,嘴巴真多。我只是想着,总归就是那么个意思,图个热闹就好,原也不必让大家破费劳心。不过你不是外人,我就收了。”
忽听外头传来一阵笑声,却是个年轻男子的。牡丹想到留在外面的蒋云清,就有些发急,汾王妃也大吃一惊,“谁会跑到这里来?胆敢这样的笑!”
第三百零七章 谨(二)
那笑声响了两声也就没了,倏忽来倏忽去,牡丹与汾王妃面面相觑,汾王妃便指使莺儿:“你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外头喧闹?谁放进来的?半点规矩都没有。”
牡丹见她很生气的样子,猜她的确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就将心放了下去。静观其变。
莺儿出去没多会儿,陈氏就快步进来,欢天喜地的道:“娘,您怎么也想不到。刚才您听见人笑了么?”
汾王妃皱眉道:“自然是听见了,到底是谁?”
陈氏也觉着自己有些失态,便也就顿住了,只是语气里的欢喜怎么都掩不住:“是小四在笑!”虽然只笑了两声,但他到底是在笑了。
汾王妃猛地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陈氏反复道:“小四在笑!我陪着清娘在外头看花,走到悬崖菊那里时,黄鹂有事要回禀。我便让清娘在那里等我,谁知回来就看到三个孩子互相扔泥巴玩。”
陈氏有些语无伦次,牡丹听她说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梗概。大意是蒋云清独自在悬崖菊那里看花等陈氏等自己,小四和嗣王最小的一个儿子,才有十岁的小十五一起进来寻汾王妃,本是十五郎自己爱上了傀儡戏,想借着小四的名头求汾王妃在府里养个演傀儡戏的小戏班子。哪成想就看到了蒋云清。小四没什么反应,十五郎却恨蒋云清打了小四,于是便从池塘边挖了稀泥,丢去扔在蒋云清的身上。
蒋云清刚开始还忍气吞声,尽量躲避,打算往其他地方去,后来被一块稀泥砸在脸上,狼狈万分,于是暴怒,也抓了泥反击,双方都是闷声不响地互相扔泥,谁也不让谁。武婆子和香橙见状,不敢声张,只能在中间阻挡,一来二去,反而是她二人挨的泥巴最多。小四先前只在一旁看,看着看着也抓了泥巴加入战团。他打了蒋云清一下,蒋云清也扔了他一脸,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陈氏接着兴奋地道:“我听见声音不对劲,赶过去一看,几个孩子都和泥猴儿似的。难得的是小四他竟然笑了。”
牡丹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王府里这么多人,她就不信小四和那什么十五郎身边没人跟着伺候,却放任他们这样欺负蒋云清。还有陈氏,她一直就在外头,难道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非得她儿子高兴了,笑出声音来了,她才满意地出面?再说小四和十五郎是孩子心性,但蒋云清不是,蒋云清是已经到了婚配年龄的姑娘。她是来做客的,不是来给谁出气,给谁当猴子耍的,遇到这样的事情,蒋云清会怎么想?
人是她带来的,她自然要把人平平安安,完好无缺地带回去,牡丹便起身道:“现在还闹着么?我去看看。清娘她性子有些拘谨,爱钻牛角尖,又倔强,不是很放得开的人。年纪又轻,不知轻重,怕伤了人。”
陈氏听其音辨其意,知道牡丹不高兴,细细一想,她只顾着让小四欢喜,就没有想到会轻慢客人欺负客人,的确是她处理不当,就有些尴尬,避而不答牡丹的话,只喊身边的人赶紧去将几人给隔开:“叫他们不要再玩了,伤着谁都不好。去把清娘子请进来梳洗换衣。”
“丹娘你莫去,臭小子们不知轻重伤着你怎么办?莺儿你去扶清娘子进来,叫小十五在廊下给我跪着等赏。这臭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该请家法好好训诫一顿了。”汾王妃拦住牡丹,责怪地看了陈氏一眼,又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备热水脂粉等物,准备供蒋云清主仆几人梳洗。
陈氏有些心虚,躲了开去:“我去寻两身衣服过来。”
见陈氏和莺儿都去了,汾王妃方笑看着牡丹道:“丹娘,你莫生气。她心眼不坏,只是心里眼里都只有这孩子,不通时务,难免失了分寸,等会儿我让她给清娘赔礼。”
“这也是意外。陈夫人……说到底,也是做母亲的一片心。”牡丹微微叹了口气,让陈氏给蒋云清赔礼?这不现实。怪小四?小四明显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那什么十五郎呢,已经被罚了在廊下跪着了,汾王妃说了要请家法就是要请家法,绝无当着她们一套背着她们一套的可能。蒋云清打了小四,汾王府没有计较,现在是十五郎不懂事,陈氏虽有不妥之处,汾王妃也亲自开了口,她还能要求什么?无非就是安慰蒋云清罢了。
汾王妃就点点头:“你能理解她的心情就好了。她为了这个孩子,耗尽了心血,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这孩子笑,平安富足。平安富足,在我们这样的家很容易就能做得到,难得的是看到这孩子真的高兴。我是没有想到,小四会真的……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有些话她不好明说,她是真的没想到,小四的两个第一次,都和蒋云清有关系。这就叫缘分。她也曾打听过蒋云清的事情,知道蒋云清在家不受宠,生母的地位也很低,基本上可以说是前途渺茫。庶女、不受宠、不美貌、不能干,这些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蒋云清本人没任何恶名,而小四对她感兴趣,这一点就已经可以了。
牡丹知道汾王妃要提蒋云清的事了,却不愿意应承汾王妃。她和蒋长扬的确多有仰仗汾王府的地方,汾王妃对他们也的确很不错,但小四的确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将心比心,倘若她身处蒋云清这样的身份地位,会不会选择这样一桩婚姻?答案很明显,同情是一回事,爱情和生活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她是不会的。
“平阳郡公很聪明,也很善良,王妃和陈夫人把他教得很好。”牡丹轻轻接上汾王妃的话头,大胆地看着汾王妃。
汾王妃皱着眉头看着牡丹,牡丹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和眼神温和一些,有所为有所不为,她可以领蒋云清来参加这个宴会,却绝对不会替汾王妃在中间传这个话。不管最后蒋云清和小四会是什么结局,汾王妃会不会因此生气,她都不。
二人对视片刻,汾王妃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睑,扶着额头道:“罢了。我不勉强你。这本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问她!”她苦笑起来,不再掩盖她的意图:“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国公府同意,她就没法子。但我自家清楚,倘若她不肯,不是真心实意的,娶进门来不过是害了两个人。一家子都不得安宁,又有什么意思?”
牡丹见她如此爽快,反而又有些过意不去了,便道:“天越来越冷啦,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张白狐皮,若是您不嫌弃,我让人拿过来给您做个取暖的小物件儿罢?”
“呵。”汾王妃轻笑一声,抬手抚抚牡丹的脸颊,“好吧,我就接受你的歉意。”
牡丹开心的笑起来,眼睛亮亮的:“王妃,谢谢您。我去接云清,小姑娘脸皮薄,怕是会羞哭了。”遂起身到门口去接蒋云清。她往门前站定,果见不远处的廊下跪着个泥猴儿,身上和一张脸上全是泥浆,只有两个眼珠子还灵活地转动,看到她看过去,便对着她做鬼脸。牡丹猜他便是那小十五了,懒得理睬他,抬眼去看蒋云清。
见着被莺儿扶着的蒋云清,牡丹不由大吃一惊,蒋云清的头发上,身上,脸上到处都是稀泥,散发着一股子淤泥的臭味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咬得发白。显见得是气得不轻,却还能镇定地给汾王妃行礼,语气淡淡的,没显出多少愤怒:“云清失礼了,请王妃莫要怪责。”
汾王妃看到她的样子,有些想笑,却又不敢笑,只温和地道:“都是我们不好,让你受了罪。我一定会重罚十五郎,给你出气。”又一迭声地叫人给蒋云清收拾,蒋云清谢了她,还记着武婆子和香橙:“我有两个下人也需要盥洗,烦劳王妃借个地方给她们梳洗一下。”
汾王妃见她不急不缓,不哭不闹的,行事也周到,心里又有几分稀罕。她的想法有些不同,若是蒋云清挨了欺负的时候只会哭,只会躲,不会还手,她反倒瞧不上了。大家子里面,怎会没有点龌龊事呢?能够有点脾气,被人欺负的时候敢还手,那才好。可是,千金易得,真心难得,总要蒋云清愿意才行。想到此,汾王妃又难过起来。
这时“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响,小四冲了进来,他根本不看其他人,径直往蒋云清面前站了,把脏兮兮的手往她面前摊开,眼睛直直地看着蒋云清。
众人都屏声静气地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蒋云清呆呆地看着小四的手,他的掌心里爬着一只个头稍比其他蚂蚁大一些的黑蚂蚁。蒋云清皱眉看着那只蚂蚁不动,他把她当成什么?玩伴?
“小四。”汾王妃小心翼翼地喊道,“清娘不喜欢蚂蚁。”
小四仿佛没听见汾王妃的声音,固执地一直抬着手放在蒋云清面前,每当那蚂蚁要爬出去的时候,他又把它拨回去。如此反复再三,蒋云清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捉住那只蚂蚁。
第三百零八章 翻(一)
看到蒋云清拿起那只蚂蚁,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小四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快活来,眼巴巴地一直看着蒋云清。
蒋云清僵硬地拿着那只蚂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便求救地看着牡丹。小四等了一会儿,见她拿着蚂蚁不动,便又把手摊开放在她面前,蒋云清赶紧把那只蚂蚁放回他手里,他便小心翼翼地托着那只蚂蚁走出去,把那只蚂蚁放在了门外,然后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虽然小四没有在这里待得太久,就是几个简单的动作,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喜欢蒋云清。不管是把蒋云清当做玩伴还是当做什么,他对蒋云清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关注。这十分难得。
汾王妃看着满脸迷茫之色的蒋云清,轻轻叹了口气,暗自命人去备礼,准备改日登门拜访朱国公府。不多时,蒋云清收拾妥当,换上了她自己备着的衣服,便低声同牡丹商量:“嫂嫂,您的事情办完没有?我想回家了。”
牡丹便和汾王妃告辞:“谢谢您的盛情款待……我们先回去了。”
汾王妃也不多留她们,只再次同蒋云清道歉,让她不要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蒋云清轻轻摇头,并不多话。
说话间,陈氏带着人捧了两套十分华贵的衣裙过来,笑道:“这个给清娘穿的……”一转眼看到蒋云清已经换了衣裙,知是自备有衣裙,又见二人告辞,就有些舍不得。她无比希望蒋云清能多留一会儿,谁知道下一次小四又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她想开口挽留,却又知道不合规矩,便从腕上褪下一串精雕细琢的檀香木佛珠,要送给蒋云清。
蒋云清坚决不要,脸都急红了。牡丹便劝道:“夫人请收回吧,她不要就算啦。”
汾王妃便朝陈氏使眼色,意思是急不得。陈氏只好收回东西,亲自送牡丹和蒋云清出去。途中遇到还在廊下跪着的泥猴儿十五郎,便没好气地轻轻打了十五郎一下,骂道:“你个臭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看我不叫你娘打你板子。还不给客人赔礼?”
十五郎懒洋洋地朝蒋云清行了个礼,道:“对不起,我错啦!请客人莫怪。”
蒋云清板着脸没理睬他,显得很有性格。十五郎撇了撇嘴,蔫巴巴地又跪回原处去,又偷偷地回过头来看蒋云清。
陈氏看着姑嫂二人登了车,还依依不舍地道:“以后你们经常来玩。”
蒋云清沉默着点了点头。待到车帘一放下,她就委委屈屈地靠着牡丹的肩头,咬着唇,眼泪一颗一颗地滴下来。牡丹知她忍这眼泪已然忍了很久,便递了块帕子给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指指车外,示意她别让汾王府赶车的人听见了。
蒋云清默默流了一会儿泪,擦干了眼泪坐直起来,看着车上的金泥凤纹锦缎帘子发呆。
牡丹轻声道:“难为你了,一直忍到现在。”
蒋云清轻轻摇头:“没人疼的人没资格流泪。”敢在牡丹面前流泪,是因为她知道牡丹不会笑话她,不会表面同情背里嘲笑。
牡丹听得心头一酸,回头再看蒋云清,蒋云清的眼神很迷茫。今日汾王妃和陈氏的态度她已经很明白了,但她梦想中的婚姻,不是这样的。
不多时,车到了朱国公府门前,牡丹便请汾王府赶车的人稍微等一会儿,她领了蒋云清进门去。蒋云清跟她一同出的门,回家的时候却换了衣服,她必须得跟去说清楚。
才进中门,红儿就迎了上来,笑嘻嘻地给牡丹行礼问了好,笑道:“老夫人等着呢。”随即眼尖地发现蒋云清换了衣服,便探询地看向武婆子。
武婆子不敢发声,只是眨眼睛。红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牡丹和蒋云清的表情就有些古怪,却也不敢多问,一径引着二人往前走。
蒋云清已经恢复了神气,敏感地发现府里的气氛不太一样,便道:“今日家里的人怎么变多起来了?”
红儿笑道:“夫人病好回来了。”
事前半点风声都没有。蒋云清一怔,杜夫人搬出去养病也有些时日了,从没提过要回来,老夫人几次派人去探,都说病不见起色,怎会突然不声不响地就回来了?想到从此以后,自己的头上除了老夫人以外,又多了一尊佛压着,她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更沉了。
二人行至老夫人的门前,果然听到杜夫人在里头不疾不徐,语气温柔地说话:“说来也奇怪,我做了这个梦,一觉醒来就一身轻松,病就去了七八分。”
也不知道杜夫人做的什么梦,可以在梦中医病?蒋长义再过几日就要成亲,要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选在这个时候出现,是打算既不担责,又要正她国公府女主人的名?牡丹微微一笑,稳步入了房中,但见老夫人、杜夫人、高端舒,以及高端舒的娘都在屋里坐着,每个人脸上都堆着笑,笑容的含义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看到她和蒋云清入内后的反应——都很关心今日汾王府之行结果如何。
不等牡丹和蒋云清见礼,老夫人就眼尖地发现蒋云清的衣裙换过了,神色就有些晦暗不明,严厉地瞪着蒋云清和牡丹,只苦于当着高端舒母女的面不好立时就发作出来。勉强忍到牡丹和蒋云清与众人见过礼,落了座,她方才道:“今日还好玩么?”
蒋云清淡淡地道:“好。”然后就没了其他话。
高端舒母女便识相地起身告辞。一等到这二人走远,老夫人就怒发冲冠:“怎地换了衣服?”
杜夫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老夫人别急,云清胆子自来就小,别吓着了她,反而说不清楚了。云清,丹娘,你们好好说,这是怎么了?”
蒋云清淡淡地道:“弄脏了。”
牡丹忙道:“汾王府的十五郎因为上次的事情,心中对云清不满,扔了稀泥在云清的身上,衣裙都弄脏了,所以不得不换了。”
老夫人一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这意思,就是汾王府的人不待见蒋云清了嘛。白白浪费了这一番心力,反倒是送上门去给人羞辱的。气死她了,再看蒋云清,就越看越觉得不顺眼起来。不但没用,还尽给家里丢脸惹麻烦。
杜夫人却缓缓道:“那么汾王府就这样算了?”
牡丹回道:“赔了礼,我们来的时候十五郎还在廊下跪着的。”因见老夫人那副仿佛与蒋云清有仇的模样,便重点加了一句:“是汾王府的马车送我们回来的,车还在外头候着,不便让他们久等,我这就去了。”
老夫人的眼睛果然一亮:“汾王府的马车送你们回来的?是谁的马车?”
蒋云清淡淡地道:“是汾王妃的马车。不单送我们回来,去的时候也去接嫂嫂了。”
老夫人有些纳罕,随即便猜是因为王夫人的缘故,汾王妃故意给牡丹长脸,便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来:“丹娘,你真是不懂事,你自家有车,为何还要给王妃添麻烦?当心人家说你轻狂。”
杜夫人却是默然看着牡丹,一言不发。牡丹那日在街上险些被疯牛撞,蒋长扬和闵王有矛盾的事情她已然知晓,这也是她心情好的原因之一。但汾王妃此举,似是别有深意,最起码就表明一点,她愿意罩着牡丹。是王阿悠和汾王妃真的就好到这个地步了呢,还是有别的因由?
蒋云清见老夫人说得难听,便道:“嫂嫂家里的马车坏了,她又有了喜,那日受了惊吓,哥哥本来是不许她出门的,王妃这才使人派了车来接的她。”
屋子里静悄悄一片。杜夫人和老夫人都大吃一惊,不是说牡丹不会生么?怎么不声不响地就怀上了?婆媳二人甚至怀疑地看着牡丹的小腹,别不是又玩弄什么花样吧?
“什么时候的事?有多久了?”老夫人抢先发问。
杜夫人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皱着眉头盯着牡丹看,嫡长孙要出世了啊?
牡丹微微一笑:“就是前几日被惊吓了之后才诊出来的。大概是中秋前后点吧。”
老夫人观察牡丹的表情,见她不似是装出来的,便默默算了算,现在已然是十月十六,那也就是说将近两个月了。女人家,又是结过一次婚的,怎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分明就是刻意隐瞒!心里顿时就不舒坦起来,便疾言厉色地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都不清楚?还四处乱走,多亏得是那日没有出意外,否则岂不是犯下大错了?”
牡丹嫣然笑道:“您老说得是,孙媳妇这就告辞了,以后也自当小心,不会出来乱走的。”言罢行礼告退。
林妈妈忙战兢兢地上前将她牢牢扶定:“您走慢一点儿。”走到门口,牡丹还能感觉到杜夫人如火如荼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她是盘算过的,再过几天就是蒋长义结婚的日子,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已经有了身孕的事情说出来,不如提前几天说一声,到时她才好合情合理地偷懒。
第三百零九章 翻(二)
牡丹已经走了好一会儿,屋里的三个人还面面相觑地坐着,对着冷血无情的祖母和伪善恶毒的嫡母,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蒋云清索性也起身告退。老夫人却不放她走,要她把在汾王府中遇到的事情从头到尾,不厌其烦地一一说来听。
老夫人关心的是汾王妃和陈氏对蒋云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看是否能抓住任何一丝联姻的可能性。杜夫人却趁隙追问蒋云清:“你嫂嫂和汾王妃都谈了些什么?”
蒋云清强忍下心头的不耐烦,低声道:“我没在跟前,不知道。王妃留嫂嫂的时候,说的是想问问王夫人的情况。”
杜夫人垂下眼暗自冷笑起来。还是和王阿悠有关,这王阿悠,怎么去了那么远,还这么阴魂不散的呢?没关系,很快国公府就要双喜临门了。她的目光飘过蒋云清,透过窗子,一直飘往院子里,停在反射着阳光的白墙上。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唇边露出一丝笑容,很快她就会扬眉吐气的。
牡丹回到家中,刚准备好晚饭,蒋长扬就回来了,牡丹便把今日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当说到老夫人呵斥她时,蒋长扬淡淡地道:“既然她让你不要到处乱走,过两日你就别去了。”
牡丹微笑:“当真不去了?”
蒋长扬斩钉截铁地道:“当真不去了。”原本也没指望牡丹有孕国公府的人会替他们高兴,但果然听到这反应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舒坦了。再说彼时人多事杂,若是谁不小心推牡丹一把,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牡丹便指着他笑:“你说的话你自己负责,你记好了。”
蒋长扬笑道:“你不就是想听这一句话么?我说给你听,我负责。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怕他们中的谁?”
牡丹抿嘴一笑,重回正题:“事情有进展么?”
蒋长扬道:“今日午间找到金不言了。大概过几天就能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