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姐们眼里或露出羡慕的、奇怪的、猜测的目光来,都撺掇明菲:“还不快去?得了好东西别忘了分我们看看。”

明菲带了几分疑惑跟着玉盘走到斗春堂,果见一个慈眉善目,穿得干干净净的女道姑坐在那里正和陈氏等妇人说话。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妇人们在听。她的声音很干净温柔,听着就令人从心底感到舒服,天生的播音员嗓音。

陈氏一看见明菲,就招手让她过去,把孙道姑郑重介绍给她:“这是清风观的观主,孙仙姑。仙姑今日特意来看你的,快给仙姑行礼。”

明菲有些为难,不知该行什么礼,是行个道家的礼呢?还是行个福礼?左思右想,还是依着俗人的想法,就行了个福礼。

孙道姑认认真真地看了明菲的脸蛋身形一回,又叫她站到面前,拉了她的手细细看过手纹,欣慰一笑:“果然是个好孩子,前途无量啊。”

孙道姑这句话激起浪花千层,所有夫人都惊疑不定地盯着明菲看,那炽热的目光烧得明菲的厚脸皮都有些绷不住。唯有龚二夫人微不可见地讥讽一笑,垂下了眼睛。

接着孙道姑塞了一个小布包给明菲:“给你的。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以前师父留下的一道护身符。”嘴里说得轻巧,在明菲去接布包的时候却又重重捏了明菲的手一下。

明菲心头一跳,微微皱眉,抬眼去看孙道姑,孙道姑飞速冲她挤了挤眼睛,然后又是一脸的慈爱。

明菲谢过站到一旁,局促不安地看着有些洋洋自得的陈氏。心里猫抓似的急,巴不得赶紧地打开看看孙道姑到底给了她什么。

走出斗春堂,明菲说要方便,不要人跟去伺候,只命娇桃守了门。从袖中摸出那个纸包来,打开一瞧不由呆住。她想过白风观和清风观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没想过竟然会如此亲近,清风观的观主竟然能亲自上门替白风观的人送信。

黄色的符纸下面藏着一只赤金梅花耳钉并一张叠成方胜的信纸。

明菲深吸一口气,把那只赤金梅花耳钉小心藏进荷包里,抖抖索索地将那叠成方胜的纸打开,几根灰不溜秋的狗毛和清虚那嚣张的字顿时落入她的眼帘。

“臭丫头!我们来了!师父要见你,赶快带了金子银子去清风观见我们!若是敢不来,哼哼……你知道结果的。我最近有点馋狗肉。”

明菲苦笑了一声,这臭道士真是秉性难改。金子和银子,她能拿出多少来?不过好歹也比从前富裕多了,只是不知能不能出去?她自从回来后还从没出过门呢。

“三小姐,您好了吗?”娇桃久等不见明菲出来,少不得要进来瞧瞧。

“好了,马上就来。”明菲赶紧将那信纸重新叠成方胜贴身藏好,又把那明显只是起掩护作用的符纸重新包好,整整衣服才出去洗手。

回到席上,姑娘们都缠着她要看那道护身符,明菲才拿出来明珮就接过去:“三姐姐,您累了,我拿给她们看。”

明珮小心翼翼地将那护身符托在手里,一一递到众人面前,也不管人家气不气,只许看不许摸,说是摸的人多了法力就不灵验了,宝贝得不得了。

小气得明菲都有些看不下去,明珮却回头看着她讨好的笑,意思是,我做得还好吧?笑得明菲没了脾气。

袁枚儿不屑于明珮的小家子气,也不屑于和水城府的女孩子们同流合污,淡淡地扫了一眼,矜持地道:“宫中的贵人们只用太虚大夫大人炼制的符。我祖父也是有一张的。”

太虚大夫是大丰朝皇帝专门为最宠信的道士设立的官职,位比从四品。虽然品秩不是很高,但是却可以出入禁闼,每遇郊恩,还可封赠父母,待遇不可谓不高。

袁枚儿原本是想扳回一局,然而这太虚大夫和宫中的贵人对于水城府里这群小姑娘来说,实在是遥不可及。因此众人只是沉默片刻,就自动将她的话忽略了去,还是羡慕明菲。气得她内伤不已,暗骂真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说不定什么是太虚大夫都不知道。多亏龚妍碧凑过去问她京城里的事务,才没让她失控。

送走客人后,心情大好的陈氏眉飞色舞地边给蔡国栋揉肩膀,边道:“龚家送了三千两银子过来,想托我们给他家大小姐在京城里觅一门好亲……老爷您不知道,孙观主竟然来了。当着众人给明菲看了相,说是明菲将来前途无量。还给了明菲一道她师父亲自炼制的护身符。”

蔡国栋在外跑了一天,也没找着守真子的半根寒毛,兴趣缺缺地闭着眼道:“她是来请你去清风观喝茶的吧?你打算哪天去呀?又打算送多少钱?”

陈氏大恼,使劲儿捏了他肩膀上的酸筋一把:“老爷什么意思?您是说她是骗妾身呢?还是说她说明菲前途无量的话都是假话?既然如此,您为何又要信那个二月出生的鬼话?人家说明菲好,将来她也好找个好婆家,这对大家都有好处。只要有人肯说孩子们好,给他们钱妾身也乐意,您怎么这样呢。”

“哟,你轻点儿!知道你贤惠,老爷这不是逗你玩儿吗?”蔡国栋酸得龇牙,他本是随口那么一说,闻言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怎么说都不对,便强打起精神:“老爷的意思,是你不妨去替老爷求根签,看看老爷可能找到那个守真子。京里下了三道加急文书,知府大人嘴上都急起泡来了。要是这事儿不能了,他只怕走不脱。”知府走不脱,他的事也就成了泡影。

陈氏这才转嗔为喜,道:“好,妾身过两天就去。”却又激起了心中另一番隐忧。都说清风观的香火灵验,她也该为自己求一求了。

第76章 成全(一)

陈氏跪在清风观青烟缭绕的大殿里,闭目敛神,表情分外虔诚,也不知是求的什么。

不过明菲想着,像她们这种人家的女人,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女人,所谓的尊荣与成功都是与丈夫、儿子牢牢联系在一起的,聪明能干如陈氏,也不能脱离。就像她,千方百计从那小山村里逃回蔡府来,除了为了不死在别人手里以外,也是为了将来不嫁一个不着调的男人。

像陈氏这种情况,所求的不会脱离两件事。一件是她自己的子嗣问题,这个可是最要紧的一件大事,关系到她的一生,相当于当年明菲高考时,老师作的鼓励用语,是决定今后穿皮鞋还是穿草鞋的关键;第二件,应当就是关于蔡国栋的,哪怕就是得不到蔡国栋的宠爱,能得到他的敬重信任也是极好的。

“明菲,你也来求一签吧。”陈氏已经连求两签站起身来,自己盯着看了两眼,满面喜色地将签递给亲自在一旁伺候的孙道姑,请孙道姑帮她解签。

明菲绞着帕子道:“母亲,女儿除了希望父母身体健康,家中一切安好之外,再没什么可求的。”她也有所求,她希望蔡光庭能一举得中,只不过她觉得鬼神之事太过飘渺,就比如她自己干的那些好事,哪一件不是人为的?她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来见宋道士师徒,才不是来求签的。

陈氏见明菲一脸的懵懂,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她像明菲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男女之间的一些事情,特别是看到大姐姐嫁得风光,她便已经幻想自己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如果是有这种机会求签,必然是要求姻缘的。只是这种心思,她也不好教明菲,只道:“你替你哥哥求一签。”

明菲听话地跪下去,小道姑把签筒递过来,她虔诚地晃了起来。

孙道姑低声和陈氏道:“夫人可否移步到内堂,听贫道细细解来?”

陈氏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去,惊疑不定地看着孙道姑:“仙姑?”

孙道姑笑着摇了摇头,拿眼角瞟了地上跪着的明菲一眼,陈氏恍然大悟,她求的两签,一签是子嗣,当然不好当着明菲说。当下低声吩咐了花婆子和娇桃几句,自己带着余婆子并玉盘、金簪进了内堂。

“吧嗒”一声,一根竹签掉落在地,明菲捡起拿在手中看了看,控制不住地扬起了唇角。旁边伺候的小道姑见状,忙凑过去瞧,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第一签,上上,姜公封相”,下面的签文则是,“灵签求得第一枝,龙虎风云际会时,一旦凌霄扬自乐,任君来往赴瑶池。”

小道姑先就眉眼弯弯地恭贺起明菲来:“此乃荣华发达之象,小姐是求功名吧?一定遂意了。”

花婆子有些瞧不上这小道姑,忙道:“还是请孙仙姑替小姐解签吧。”

明菲抿嘴笑了笑:“不用了,娇桃拿一两银子请女真人喝茶。”又撺掇花婆子和娇桃:“难得有这个机会,妈妈和娇桃不妨也烧烧香,求根签。香油钱从我荷包里拿。”

花婆子和娇桃都是有心事的人,早就蠢蠢欲动,听明菲一劝就动了心思。那小道姑笑嘻嘻地引了明菲到偏殿:“三小姐这边请,喝杯茶歇歇夫人和师父就来了。”

花婆子放不下心,亲自引着明菲进去,见四下装扮干净整齐,并无外人,又听那小道姑道:“我们观里不招待男子的,有小道侍奉三小姐,妈妈还不放心?呐,你们夫人身边的妈妈和姐姐不也出来求签了?”

花婆子跑到门口探头一看,果见余婆子和金簪、玉盘三人站在大殿里,这才放心离去。

小道姑奉了茶就站到了门帘外,明菲端起茶来,慢慢啜着,只等宋道士和清虚出现。

墙角一道隐蔽在帘幕后面的窄门被人轻轻推开,走进穿一身雪白鹤氅,越发显得仙风道骨的宋道士和一身崭新天青缎道袍,嘟着嘴沉着脸的小道士清虚来。

明菲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明菲见过真人,真人一向安好?”

“好。”宋道士不客气地走到主位上坐好,唤明菲过去,眯着老眼好生打量了她一回,笑道:“不一样了,看来你得偿所愿了。不过想必多数人对你还是敬而远之吧?”

一语中的。明菲不知他意欲何为,不过鉴于老道士对她向来宽厚,便道:“没有什么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改变的,只要我真心待人,十二分努力,总有我的去处。”

宋道士点头:“说得好!世间万物皆有道,短时间内的投机取巧固然能得到一些好处,但若要长久站得住脚还是要符合道义才行。长话短说,你可知我今日寻你何为?”

自然不是赏花叙旧,但看来不是要钱,明菲放开了袖中那个沉甸甸的荷包。当初求宋道士帮忙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有朝一日被索回人情的心理准备,只要这个要求在她的底线内,她就会想了法子尽力去做到,可心中如此想,话却是不能如此说。

明菲正色道:“真人对明菲有再造之恩,明菲一直牢记在心。按理您有需要有吩咐,明菲应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明菲人小力微……”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自进来以后就一直死死盯着明菲瞧的清虚的狐狸眼里突然散发出愤怒来,白嫩的脸蛋也浮上了淡淡的红晕。

明菲皱了皱眉头,脸上是笑着的:“清虚道长,想必如今灰灰一定也是张口就咬人的。”

清虚吃瘪,气急败坏地指着明菲:“你……你……你这个死丫头……”她竟然骂他是狗,张口就乱咬。

看到一向牙尖嘴利的清虚被自己一句话就逼得无话可说,明菲暗爽,敛了神色朝宋道士深施一礼:“明菲人小力微,不敢胡乱夸下海口,但真人有吩咐,明菲能做到,就一定不遗余力。”

她这话听着诚恳,但还是留了后手。如果是不喜欢,觉得不能帮,一句做不到就推得干干净净。

清虚怒道:“臭丫头,你心不诚,你哄人……”

明菲站直了身子,淡淡地拂了拂袖:“你不是我,怎知我心不诚?话有千百种,心意却从来只有一种。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清虚的脸蛋越发白里透红,好看得很,气哼哼地瞪着明菲,只是不再出言反驳。那苦大仇深状,若不是明菲没忘记自己原是个什么都没有的黄毛丫头,几乎都要以为是她伤了花样美少年的一颗芳心。

宋道士微微一笑:“说得好啊。其实老道士此来是想与你讨个人情,给清虚孩儿觅个前程。我老了,顾不得他了,不想耽搁他一生,正好你父亲当着这个官,给他寻个好些的前程罢。”

“好,只是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我要请哥哥帮忙,听他的意见才知该从何着手。不知清虚道长志向何为?”明菲羡慕地看着清虚,有人真心实意地记着就是不一样。

清虚哼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宋道士。

宋道士见明菲答应得爽快,似笑非笑地道:“只是这孩子嘴巴讨人厌,我担心他哪天不小心就把你的事儿给说漏嘴了,怎么办?”眼睛是死死盯着明菲的。

“可他现在还没有。”明菲皱着眉头看向清虚,“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想必你是没有忘记的。假如你忘记了你的承诺,我也会忘记我的承诺。”长期被人胁迫的确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可这不也是应该付出的风险和代价吗?她总不能恩情未报,就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就害人吧?

恩怨分明,很直接,很干脆,很磊落。宋道士有点满意了,却又道:“可是老道我还很缺银子,你有吗?”故意做了一个猥琐的表情:“你如今是官宦之家的小姐了,想必一定不缺这些东西。”

明菲笑了起来,从袖中摸出那只荷包,双手奉上:“是我不好,当初答应过给老真人送终的,可回来后就没机会出去。这里是二十两黄金,请老真人笑纳。若是不够,过些日子我又想法子。”多亏光耀大哥大方,好奇心也不强,她才一开口就满足了她。

“不用,这里足够了。”宋道士命清虚收下,又道:“清虚的前程不用问他,老道已然替他安排好了。也不需你花多大的心思和力气,你只需帮我传一个消息就行。”

明菲奇道:“什么消息?”

宋道士叫她附耳过去,轻轻说了一席话,听得明菲神色大变,指着宋道士道:“我以为我就是胆子大的人了,谁知道你老人家更是贼胆包天!”

宋道士贼贼一笑:“你怕了?又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说一句话而已,至于其他可都是别人自己猜测的,无论如何都不会牵扯到你,你又何必害怕?成功了,对于你我来说,都是极好的一件事,既解了你的燃眉之急,也全了我的心愿,怎么算都是你最划算。”

明菲无奈地叹了口气:“老人家!这不是玩笑。欺君之罪是要杀头,要株连九族的。你真想让小道士将来当上道官,我答应你一定想法子就是。”

宋道士笑成了一朵菊花:“谁说我要欺君?”

第77章 成全(二)

“人老了,心难免变软,看你是个好丫头,索性成全了你吧。”宋道士如是说。

明菲又惊又喜,几疑在梦里,这种好事儿竟给她捡着了。想想还是不放心:“您真没骗我?您真的就是守真子?”

宋道士微笑不语。

清虚白了明菲一眼:“要不是师父看你还不算那么没良心到底,才懒得把这个机会白白给你呢。”

门外传来小道姑的咳嗽声,算算时间花婆子和娇桃她们也该完事了,明菲懒得和他多说,催老道士快走:“我记住了,那你们赶紧回去等消息吧,我会尽快把事情做好的。”

宋道士笑嘻嘻地站起来,摸了摸明菲的头顶:“是个好丫头,将来一定有好日子过的。”健步如飞地当先去了。

清虚磨磨蹭蹭地站在墙角门边看着明菲:“死丫头,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没有?”

明菲认真地看着他:“当然有!”

清虚眼睛一亮,嘴角也弯了起来:“快说!”

明菲把五两银子递过去:“把我那只耳钉还我!喏,这是灰灰的伙食费,不许苛刻它,不许抢它的骨头吃。”

清虚一愣,手掌重重地挥落,将明菲手里的银子打落在地,脸色铁青地砸门去了。

唷,第一次没有见钱眼开呢。明菲摸摸鼻子,从地上捡起银子来吹了吹灰,小心地收进袖子里,走到椅子上坐下唤那小道姑进来配合她演戏。

这小道姑本来就是孙道姑的心腹徒弟,早得了吩咐的。给明菲的茶碗里续了水之后就笑着和她拉起了家常:“上次小姐生辰,我师父送了小姐一张护身符,可否借给小道看看?”

明菲笑道:“那个护身符因为贵重,我不曾带出来。不过身上倒是有张旧符,你想不想看?”正说着花婆子和娇桃都满脸喜色地进来了,都问:“什么旧符?”

陈氏去到偏殿的时候,正好看见明菲等人在研究一张已经有些年头的符纸。那小道姑一脸的惊异之色,跑过去拉着孙道姑的手臂道:“师父,三小姐竟然有这个……”

陈氏听孙道姑说完,惊喜地道:“真的?”随即又觉得自己太过忘形,立刻掩住了嘴。

孙道姑拿着明菲手里的那张符纸对着窗边的光亮反复地看,最后很肯定地说:“这绝对是守真子前辈的手迹!师父她老人家也曾留过两张给我。”很客气地望着明菲问:“三小姐可否告知贫道,这符纸是从何而来?”

陈氏又惊又喜,生怕明菲不懂事泄露了守真子的踪迹,忙忙地道:“说不定是她小时候亲戚怜惜给的。”不等孙道姑开口,假意看了看天色:“你舅母今日还要去家中做客呢,咱们走吧?”

孙道姑万分遗憾地送了几人出去,其间几次想拉了明菲说悄悄话,都给陈氏不动声色地给挡回去了。

上得马车,陈氏就开始追问明菲:“你这符纸从哪里来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明菲低头摆弄着手里红布缝成的三角小布包,道:“是从前我在吴家时,给一位过路的老道士端水喝,他可怜我,给我的。就是那个后来给我治病的老道士。”

陈氏又问:“怎地今日突然拿出来了?”原来是白风观那个解签算八字很厉害的老道士,又会治病,脾气怪诞,有点谱气,陈氏的心中真的升起了几分渴求。

明菲又答:“那小道姑问我要孙仙姑给的护身符,我说没拿着,她不信,就把这个扯出来了。”

陈氏不厌其烦地反反复复地问了一遍又一遍,答得明菲口干舌燥,眼里露出不耐烦来,陈氏这才罢了。

回到家中,蔡国栋又过来一番轰炸,轰得明菲招架不住,待蔡国栋走了,一口气灌了整整一壶水。

当天夜里蔡国栋就趁着夜色派了人去朱家湾白风观寻人。待到第三天,人人都知道明菲手里有一张守真子作的符张时,蔡国栋已经顺利把人寻到,在这件事上立下了头功。按照钟太傅的说法,他这个官一定是能升起去的。

升官发财有了希望的蔡国栋仿佛重又年轻了好几岁,对陈氏和明菲的态度也突然间亲近了许多。

这件事一了,陈氏就忙着安排那位教养妈妈进驻蔡府的事,和蔡国栋商量道:“妾身想这几日就去把魏妈妈接过来。可是上次因为老爷立了首功的事,大伯母对我多有怨怼,我前些日子见着她,她连话也不肯和我多说。”

蔡国栋不在意地道:“我虽立了首功,可他家不也得了好处?知府大人对我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怎地你们女人间的弯弯绕绕那么多?”

陈氏笑得一笑:“大伯母心胸向来狭窄。一局输了一定要在另一局上扳回来。我猜着,她大概一定会在魏妈妈这件事情上做文章。比如说,原本要借给我们两年的,就突然缩减为一年,打乱计划。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让孩子们学到魏妈妈全部的功夫,也就不能超过陈家的女孩子。”

蔡国栋皱眉:“那很简单,你把魏妈妈招呼好,让孩子刻苦努力,短时间内把她所有的东西全都学会不就是了?”

陈氏眼睛亮亮的:“还是老爷聪明。”

蔡国栋微微一笑,自夸了两句,却听陈氏道:“只是家中房子窄小,原来给魏妈妈安排的住处是在二姨娘的鸿翠苑旁边的那个梅花坞,现在却是觉得有点不合适了。她日夜啼哭吵闹,就怕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去……”

蔡国栋闻言,犀利地看了陈氏一眼,看得陈氏脸色发白,心头狂跳,死死攥着帕子说:“三姨娘那边,又靠近光正住的院子。不然,让三姨娘去和四姨娘挤一挤?毕竟目前姑娘们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言下之意是说,为了孩子的前途,姨娘做出点牺牲算得什么?

蔡国栋收回目光,垂下眼皮半日不说话,陈氏不知他心中到底是怎样想的,不由直打鼓,低声道:“或者,老爷还有其他主意?不然,想法子把后院那家的宅子盘下吧?只是时间太急,不知大伯母什么时候突然翻脸。”

蔡国栋长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把那个逆子送到乡下庄子里去吧,着人严加看管。让她,也住到那个小院子里去。魏妈妈就住进鸿翠苑里去,你一定要好生招呼好。”

陈氏立刻安排人手,亲自写了信,又让韩总管进来,当着蔡国栋的面细细安排下去,吩咐庄子里的人一定要照顾好蔡光正,不要让外人去打扰他。又让新任内管事张娘子过来,立刻安排二姨娘搬家,务必在明日全部搞定。

张娘子领着陈氏的一干心腹借口替二姨娘收拾房间家私,把鸿翠苑里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房梁上都没放过。二姨娘漠然地看着众人,眼睛黑得犹如一汪深潭,什么情绪都没有,倒看得伺候她的吴婆子一阵心虚。

吴婆子见不得她那种镇定,便假意问张娘子:“是搬去二公子住的那个院子么?都收拾好了?”

二姨娘的脸色才变了,失神地看着吴婆子,突然把头上戴着的两只蔡国栋送她的凤头金簪拔下来塞给吴婆子:“他去哪里了?”

吴婆子将她的簪子甩回去:“他如今不是蔡家人了,自有他的去处。”

二姨娘顿时脸色惨白地捂着胸口靠着墙软软滑了下去。

吴婆子怕她就此死了脱不了干系,忙忙地将她扶起来灌水掐人中,劝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二公子真是可惜了,身娇肉贵的,全身都被老爷打烂了,硬没叫过一声疼。”

二姨娘闭着眼不发一语。

吴婆子等了一歇,也不见她有任何动静,竖着耳朵听了一听,仿佛是睡着了。便转身出去,吩咐外面守着的小丫头道:“好生看着,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仔细你的皮!”

半夜时分,二姨娘突然睁开了眼,低低咳嗽了一声:“来人!”

小丫头睡眼蒙眬,抖抖索索地探进头来:“姨娘,您要什么?”

二姨娘笑眯眯地冲她招手:“过来,给我倒杯水喝。”

小丫头见她态度和蔼,送了口气,走过去倒了杯温水双手奉上:“姨娘您身子可好些儿了吗?”

二姨娘好声好气地回答:“好多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真是个能干懂事的。”哄得那小丫头高兴起来,她这才从耳垂上取下一对赤金水滴耳坠塞给那小丫头:“赏你的。”

小丫头想要又不敢伸手,二姨娘眉眼弯弯:“不是让你白拿,我问你,二公子去了哪里?”

小丫头歪着头犹豫了好一歇,才说:“还没走呢。听说是明天早上出发,要送到乡下去。好像是去最远的那个庄子,靠近大湖边的那个。”

二姨娘的脸色越见苍白:“老爷这些天都在做什么?今夜是在哪里歇着的?”

“听说老爷今夜在书房。”

二姨娘叹了口气,“你去帮我拿梳子过来。”

小丫头警惕地道:“姨娘拿梳子做什么?不睡觉么?”

二姨娘揉着太阳穴:“我头疼,梳梳头要舒服些。”

等小丫头一回头,二姨娘就拿起烛台砸在小丫头的头上,见小丫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她不慌不忙地摸下床,就那样披散着头发,勾着腰,扶着墙壁慢慢地往外走,走两步就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但她一点退意都没有。

她推了推门,门如同她想象的那般,是从外面锁上的。她冷冷一笑,探身打开窗子,从桌上爬上窗台,从窗台滚落到外面的玫瑰花圃里,强忍着一身的刺痛,扶着墙站起来,春末的月光微风下,她的头发犹如风中飞舞的海藻,脸色苍白如纸,只一双眼睛闪着火一样的光芒。

第78章 转变(一)

天边飘来一丝云彩,很快就把天际的半弯月亮隐去,空气中泛起一股潮湿的气息,仿佛是要下雨了。

二姨娘靠在院墙下的蔷薇丛背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很犹豫,这里往左是去蔡国栋书房的路,往右是去关押蔡光正院子的路。该往哪里走?是直接去见蔡光正最后一面,嘱咐他一定小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去书房求蔡国栋?

微风拂过,一滴冰凉的雨珠落到她的鼻尖上,一股尘土气扑鼻而来,下雨了,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看着周围漆黑的一片,她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转身朝蔡国栋的书房走去。

路上遇到好几拨巡夜的婆子,吓得她心惊肉跳,好不容易来到蔡国栋的书房外,她先用手指将披散的头发最大限度地刨顺了,方顶着小雨在门前匍匐下来,五体投地,从喉咙深处迸发出一声最为深重的哀鸣:“老爷……”犹如杜鹃啼血。

她断断续续地哭泣起来,哭得柔肠百结,哀怨缠绵,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叫屋子里的人听见。檐下挂着的两盏红灯笼朦胧的灯光下,她肌肤如玉,修长的脖子就像天鹅的脖子一样美丽动人,瘦弱的身姿有种别致的风韵,不经意间就能拨动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只可惜,这个漆黑有雨的夜晚,蔡国栋是注定听不到也看不到她的悲屈了。二姨娘大概哭了一盏茶的功夫,都无人出来搭理她,她抹了抹眼泪,走到书房外,蘸了点水戳开窗纸,壮着胆子喊了两声:“老爷,老爷……”

书房里静悄悄的,根本就没人的样子。

也不知是小丫头故意骗她还是消息有误?又或者是半夜又被人请去了?二姨娘又是失望又是绝望地靠在廊柱下,看着晶莹的水滴砸落基石上,瞬间四分五裂,粉身碎骨,仿佛被蜇了似的抖了一下。看来这条最安全的路已经行不通,她少不得要走另外一条路。不管如何,在蔡光正被送走之前,她一定要把那件事告诉他才行,她当机立断掉头往外走去。

行至琼华院的附近,她心情复杂地看着琼华院的大门,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见过明姿了。几个孩子中,她最担心的就是明姿,明姿从小娇养,性情暴躁冲动,凡事一定要争个子丑寅卯出来,从不知藏拙,最容易被人刺激利用。她只后悔当初没有好好教导明姿……要是有机会见到明姿,她一定要好生嘱咐一番。

正想着,平地一声雷响:“谁在那里?”

她惊觉不妙,正要开口回答,一根棒子已经呼啸着落到了她的背上。虚弱的身子再也撑不住,一个踉跄匍匐倒地,她倒抽一口凉气,卯足了劲拼命想喊出那一声:“是我……”

然而那使棒子的人根本没给她机会,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大声呼喊:“快来人!有贼!”一群巡夜的妇人吵吵嚷嚷的,尖叫声斥骂声此起彼伏,将二姨娘微弱的辩解声全数压在了下面。

待到陈氏和歇在四姨娘处的蔡国栋得知消息双双赶到时,二姨娘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她混身泥泞雨水的躺在琼华院的廊下,直愣愣地看着蔡国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

事情的真相很快查清,是二姨娘用烛台砸昏了伺候的小丫头,偷偷翻窗子溜出来,被巡夜的婆子撞上,问话又不答,还主动伤人,这才导致了这场意外。那婆子甚至出示了被烛台刺伤的胳膊……

怎么听都是二姨娘没道理。可蔡国栋看到她那副狼狈样时,却怎么都骂不出来,陈氏越看心越凉。多亏受到极大的刺激的明姿,扑上去抓住陈氏又踢又骂,众人费了很大的力才将她拉开,陈氏却捂着下体痛苦地蹲了下去。

看了这一出,蔡国栋刚才还在犹豫不定的神色瞬间变成了冷漠无情,二姨娘看着被制住的明姿和惺惺作态的陈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陈氏缓过来的第一句话,不是诉苦,不是诉冤,而是替二姨娘求情:“老爷,可怜天下父母心,让光正走之前见她一面吧。”却又加了一句,“别让其他人知道就是了。”

“要是我再姑息,今后只怕有样学样了。”蔡国栋冷漠地拒绝了,这场意外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第二日一大早,蔡光正就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送走,二姨娘被人抬进了蔡府角落里那个栽满了梧桐树的小院子里,里外三把锁。而明姿则在一系列的处罚后,也被关了起来,蔡国栋下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三小姐,听说二姨娘的肋骨被打断了两根,小腿骨也断裂了,大夫给她正骨上药的时候,她竟然哼都没有哼一声……”娇桃带着几分痛快又带了几分担忧,把这事儿的最新进展报给明菲知道。

明菲一愣,顿时对面前清新美味的菜肴失去了胃口。她不是同情二姨娘,而是觉得陈氏可怕。陈氏在用一种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和方式在向所有人宣布,这是她的地盘,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娇桃伏在明菲耳边轻轻道:“您说,她会不会从此就瘸了?”

明菲摇了摇头:“我不是大夫,也没去探过病,我怎么知道?”其实她知道,二姨娘此时承受的就是钝刀割肉之痛。二姨娘的腿再也好不了了,那婀娜风流的身姿已成了昨日黄花。等到蔡国栋忘记二姨娘的时候,也就到了终结的时候。

想到陈氏现在还无孕,就已经如此狠辣利落;将来她若是有所依仗,只怕蔡光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明菲再也坐不住,立刻让花婆子准备了药材等物,带着明玉去探陈氏。

陈氏脸儿蜡黄地歪靠在罗汉床上处理家事,听说明菲和明玉来了,欢喜地让人快请。明菲进去就发现她眉眼中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轻松和飞扬。

想必是已经预见到将来的幸福生活了吧?三姨娘和四姨娘不足为惧,二姨娘残了,蔡光正倒了,明姿当面看见蔡国栋是怎样对待二姨娘的,她又是那样的性情,也相当于是毁了一半,只剩下一个蔡光仪,也不知陈氏接下来会不会把手伸到蔡光仪哪里去?而陈氏对待蔡光仪的态度,正好可以看出陈氏接下来的打算。

明菲垂下眼眸,拉着明玉过去行礼问安:“母亲,昨夜的事情女儿都听说了,您可还好?”

陈氏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没事。”这一下她挨得痛快,就算是痛,也会减了那么三四分。

余婆子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生气地说:“三小姐快来劝劝夫人,明明都被踢得淤青了一大块,走路都困难,偏生不肯好好躺着,还要硬撑着去请魏妈妈。”

陈氏沉痛地道:“明姿这个脾气太糟糕,她对我又有心结,我多说两句,她觉得我是苛刻她,难免又要闹起来,给老爷添堵;叫我不管她,她又是那样的性情,将来难免吃亏。我怎么能不急?魏妈妈早些来到,也好趁早将她的性子扭过些来。”

明菲自动忽略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只笑着劝陈氏:“母亲再担忧,也要先把身子养好了才是。”说着接过余婆子手里的汤药,轻轻搅动,试过了温度才亲自伺候陈氏服下汤药。

明玉见状,立刻乖巧地伏到陈氏身边,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道:“母亲,您哪里疼?我帮您揉揉?”

“哟,明玉这么孝顺?”陈氏对姐妹二人的态度很是满意,女儿和儿子不同,女儿对她没有任何威胁,养好了嫁得好,将来还是她的孩子的助力。因此只要明菲和明玉记情感恩,她是不会瞧得上那点嫁妆的。

“母亲,您好些了吗?”明珮红着眼,拿着帕子按着眼睛夸张地跑进来,挤到陈氏身边,不动声色地将明玉挤到一旁。见陈氏用完了汤药,眼疾手快地从桌上取了清水给陈氏漱口,又生怕旁人同她抢一般的从填漆盒子里拿了果脯喂给陈氏。

陈氏也不拒绝,很是亲热地拉了明珮一道坐下,细细说话,问她功课女红如何,近日都做些什么,喜欢弹琴还是画画等等。

明珮难得见陈氏对她如此亲厚,越发喜上眉梢,十二分地卖力讨好。明菲姐妹二人倒被搁置在一旁。

明玉觉得心中不舒服,皱起眉头看着明珮,又拉了拉明菲的袖口。明菲抚了抚明玉的手,示意她少安毋躁。讲利用价值,明珮永远都不能和她与明玉比,嫡庶之分在那里摆着呢。陈氏之所以如此做,无非就是惯常的敲打警醒罢了,又何必在意?

但即便心中知道,她也不能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来,所以明菲半真半假地笑:“五妹妹嘴巴真甜,一来就把母亲哄得这样欢喜,你以后可要经常来陪母亲说话才是。”

明珮自然不高兴:“三姐姐说的这话,仿佛我经常没来陪母亲似的。”

明菲不咸不淡地笑:“你误会了。我可没那个意思……”

见几个女孩子为讨好自己而生了罅隙,陈氏的目的达到,立刻扬起笑脸打圆场:“好了,都是我的好女儿……”

第79章 转变(二)

陈氏的态度已经转变,一连串的胜利已经让她见识到了自己的力量,对于将来也树立起了极大的信心。此刻她是不会动蔡光庭,但人是会变的,谁知道将来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后,想法会不会改变?

蔡家目前只不过一个普通的中级官员人家,没钱没权,更无什么爵位之类可以继承的,没什么可争的。但将来却不一定,假设蔡国栋在陈氏的帮助下,青云直上,揽得财富无数,难保陈氏不会心生不平——她辛辛苦苦谋划来的好处,却要无偿分给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凭什么?

一个被压制了多年的人,突然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扬眉吐气之后就有了新的目标,自然想要更多。所以陈氏的这种转变,在情理之中。

一切都存在着变数。

明菲抱着头想了一夜,导致第二日起床脚都有些发飘。唤了娇桃备了点心,自提着食盒去了蔡光庭的院子。

蔡光庭正在窗前苦读,家中发生的这些事情丝毫没有影响他刻苦用功的心情。听丫鬟来报说明菲来了,立刻放下书迎了上去:“今日怎么有空来?”

明菲道:“母亲已经定了明日就去接魏妈妈来家,听说魏妈妈规矩挺严的,只怕日后要同哥哥说话不容易,所以趁着今日无事特意过来看看。”

过来看他,却没有带明玉,蔡光庭立刻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人,笑望着明菲:“有什么话要同哥哥说?”

明菲话已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和蔡光庭说什么?这个时候是他读书的关键时刻,影响他做什么。当下笑了一笑:“就是希望哥哥多多保重身体。”

蔡光庭心中却有些明白,拍拍明菲的手,沉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都要来,有些事情是挡不住的。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我自会护得你和明玉周全。等我,那一天不久了。”

明菲笑道:“我和明玉从来就没担心过。”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是明白,蔡光庭就算是读书读得再好,也不一定能左右她和明玉的婚事。这个东西,有父母在的时候,怎会轮到他说话?由不得她不担忧。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待明菲走了,蔡光庭立刻唤人进来:“这些天三公子在做什么?”

“一直都躲在院子里读书,半步都没踏出过院门。”回答他的是周妈妈的儿子周小川。

蔡光庭挑了挑眉:“就连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他也没出来过?今早也没去送二公子?”

“没有。”周小川回答得斩钉截铁,“只看到他房里的翠儿露过脸。”

“去问问你母亲,今早三小姐和六小姐去夫人房里时发生了什么事?”

没多久,周小川回来汇报:“五小姐太过殷勤,冷落了三小姐和六小姐,三小姐出言讽刺了五小姐,夫人打了圆场。”

蔡光庭沉默许久,道:“你去帮我把龚大公子请过来。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有个问题要和他切磋一番。”

傍晚时分,蔡光庭去了倚绣院,开门见山地对明菲道:“我去看过母亲了。我告诉她,只要我能考出去,今后就不要家中一分钱。但家中如果有需要,我却不会不管。”

同样的,他也不会像别人那样,把所有的钱都拿回家。后面那个条件,不过是隐晦的告诉陈氏,他将来会照料扶持她的孩子,只要她善待明菲和明玉。情势已经发生改变,他和陈氏之间的某种平等关系已经被打破,所以他不得不作出新的妥协,定下新的合作条件。

“她怎么说?”明菲明白了蔡光庭的意思,她难过地看着蔡光庭:“哥哥……”放弃继承权却还要付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没说什么,说我想多了。”看到明菲脸上的担忧,蔡光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突然不怕了,果然如同龚远和所说的那般,这个妹妹格外早慧,她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知道他做出的牺牲。明菲这样的聪明,把明玉交给她,他就算是出远门也放心了。

想到此,蔡光庭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难过什么?你哥哥我这么有志气,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才是。说实话,这点东西我从没放在心上。”他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约有桂圆大小,精美的碧玺桃子挂坠来递给明菲:“这是你龚大哥哥补给你的生日礼物。那日请的都是夫人小姐们,他不好跟来。”

明菲笑道:“他一向是最大方的。应该是我重重谢他一回才是。”

蔡光庭叹道:“你欠他的,我自然会还。十年,我们只需再忍十年,明玉的事一定了,我们就不再害怕谁。”

第二日,陈氏将那位传说中的魏妈妈风风光光地接回了家,蔡家四姐妹开始了噩梦一般的生活。没有多久,陈莹也加入了这个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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