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二夫人笑着含含糊糊地道:“还好吧。”
知道了袁司璞病情真实情况的明菲却觉得袁二夫人高兴的不是袁司璞的病情有起色。
甄氏使人在花厅的一角支了架屏风,让明菲等人坐在后面安置妥当,男人们方簇拥着宋道士师徒进了花厅。
明菲从屏风的缝隙里看见宋道士穿着打扮很朴素,不过就是普通的布衣道袍,虽是鹤发童颜,却也是比当初老了许多,不由暗自感慨岁月不饶人。清虚带着道冠,穿一身灰绸道袍,跟在守真子身后,举手投足间颇有宋道士那种仙风道骨的韵味。师徒二人很夺人眼球。
宋道士讲这个道,也不过就是根据大家的提问回答了几句话而已。时人好道,包括守寡的袁大夫人也提了个问题。待宋道士讲完,蔡光庭走到屏风后将蔡光华牵出去送到守真子面前,叫他行了个礼。
宋道士慈爱地抚摸了蔡光华的头几下,笑道:“此儿聪慧,福泽深厚,认真教养,不愁不能光宗耀祖。”
陈氏松了一大口气。
待到宋道士这里说得差不多了,陈氏见机起身告辞,结果宋道士也说要走了。还笑嘻嘻地牵着蔡光华的胖手,逗着他玩,不时哈哈大笑。
袁家人知道守真子当初是由蔡国栋找到请出来的,也不敢相留,殷勤地送了出去。
于是宋道士和清虚二人便与蔡家众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去,宋道士借着逗蔡光华玩,回过头望着明菲微微一笑,比了个东西很好吃的样子,明菲会意的一笑,她非常感激这位老人,只可惜没有机会为他做什么。只能是借口感激宋道士当初的救命之恩,托蔡光庭在有空的时候,间或替她买点吃食去看他,也许宋道士看不上,但总归是一份心意。现在看来,宋道士很喜欢。
清虚走在侧边,不时看明菲两眼,却也是不敢主动搭话。走到门口,陈氏、蔡光庭向宋道士师徒二人告别,宋道士捋着胡子道:“贫道今年以来,总在睡梦里看见水城的山山水水和我那个小道观,你们先行一步,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要回水城府,到时候还请诸位多多照顾。”
陈氏笑道:“真人深得圣上信任,怎可轻言离去?”
宋道士笑道:“梦里不知身是客,金玉之中不是我归处,老了,老了……”呵呵笑着扬长而去。清虚看了明菲一眼,不露痕迹地点点头,追赶而去。
宋道士疾行百步,方放缓脚步,清虚赶紧扶住他:“师父,您身子不好为什么还总逞强走这么快?”
“老啦,不得不服老啊。”宋道士叹了口气,回头问他:“你还执迷不悟么?我为着你的缘故,特意走了这一趟,若是她有意,我也不阻拦你。可到现在你还不明白?”
清虚垂着头:“师父,我……”
宋道士叹道:“想必你如今心中偶尔也会怨我为什么要让你做了道士,耽搁了你一生。”
清虚忙道:“师父,徒儿不曾。”
宋道士拍了拍他的肩头:“你与我有二十年的缘分,你两岁时到了我身边,如今已有十七年整,还差三年。再过三年,你要经商,要娶妻,想去哪里都可以。”
清虚哽咽道:“师父,徒儿不会离开您的,徒儿就守在您身边。”
宋道士呵呵笑了:“徒儿啊,你总是不信命,总是不信师父我能算命卜卦,总觉得我是弄虚作假骗人钱财。”
“我没有。”
宋道士混浊的眼睛盯着他:“你真的没有?那我说,你和她此生无缘,你可信?”
“师父……”清虚难过的看着宋道士,“徒儿也不想的。”
宋道士摇头晃脑:“刻意去想就不是想了……算啦,傻孩子,我逗你玩儿的,你若是真想,你就去吧,我也不要你陪啦。趁着她还小,也许还有机会。莫要担心我,我这把老骨头还动得了,就算是不行了,也有人埋。”
清虚仰起头看着天边闪烁的寒星,扯出一个笑容:“师父,徒儿说过要给您养老送终就不会食言。”
回家后陈氏偷偷问明菲:“袁枚儿先前和你说什么?”
明菲不好和她细说明姿的事,只好道:“还是那几句,说我铁石心肠,不会放过明姿,我们家的人龌龊无耻。”
陈氏冷笑了一声:“因为没上他们家的当就成仇了?这姑娘……啧,真是让人不好说,以后你莫要再和她接触了。”
但明菲想着,陈氏之所以对袁家这般客气,次次重礼相送,其实是因为她心中有些不安。可能她先前觉得袁家没安好心,她算计明姿和袁司璞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但过后却又看着袁二夫人可怜。做了母亲的人,为了孩子心肠可以比从前狠十倍,却也可能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柔软十倍。
陈氏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准备带着明菲姐弟四人回水城府。
龚远和一大早就赶到了蔡家,吃了早饭,仔细地检查了马车行李等一切无误之后,笑眯眯地守在门口,只等众人登车。
家里人已经知道龚远和即将与明菲定亲,明珮一直就对着明菲挤眉弄眼,不时推她一下,不时又故意咳嗽一声,示意她看看龚远和。明玉也小坏小坏地捂着嘴偷笑,明菲只作不知,埋着头朝马车走去。
龚远和亲自拉着车,笑道:“几位妹妹慢些。”嘴里说着几位妹妹慢些,眼睛却是看着明菲的。明珮一个没忍住,一声笑出来。
明菲白了明珮一眼,大大方方地道:“一路上要辛苦龚大哥了。”
龚远和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肯主动和他说话,愣了一愣,眉开眼笑:“不辛苦,不辛苦。”回头看见喜福,又开心地上前抱住喜福来回抚摸:“我的喜福啊,隔段时间不见你又瘦了啊,别翻白眼嘛,等下给你好的吃……”
明菲以前没想过他一口一声地“我的喜福”是什么意思,此刻听着却觉得有点不一样的意味在里面,便朝金簪使了个眼色:“还不把喜福抱过来?当心弄脏了龚大公子的好衣裳!”
金簪知道明菲心中实是还在着恼,忍住笑意上前接过喜福:“龚公子,当心被它弄脏了衣服。”
龚远和笑笑,放开喜福,上前去问陈氏的意思:“婶娘坐好了么?咱们走吧。”
路上龚远和与蔡光华相处得极好,他早晚太阳不烈的时候,他总拿把蔡光华抱在怀里,骑在马上优哉游哉,不时在路边摘根狗尾巴草,或是去追蝴蝶蜻蜓。停下来的时候还可以爬树掏掏鸟窝,哄得蔡光华晕头转向,晚上睡觉都想和他在一处。
路上打尖休息,吃饭住店,统统由他一手打理,不管情况如何,他总能找到最好最干净的店子,让店家上最有特色最拿手的菜肴,三不五时,还可以弄点樱桃杏子之类的时新水果奉上,伺候得陈氏等人舒服惬意无比。
明珮羡慕地道:“龚家大哥哥真有办法,比上次我们跟着爹爹来京里时还要过得舒服些。”明玉也深表赞同,又恶作剧地逼着明菲表态,问她是不是这样。
明菲很公正地道:“他的确很能干。”这话不知怎地传到了龚远和的耳朵里,于是那个下午他一有机会就冲着明菲笑,一会儿弄点五香肉来喂喜福和金砂,一会儿又弄点卤肉来。明菲也不管他,结果那天晚上喜福拉肚子了。
龚远和的态度和表现出来的能力同样让陈氏非常满意,又恐明菲心中有疙瘩,示意花婆子多多开导明菲。
住在宁宜等船时,花婆子夜里劝明菲:“龚公子一路小意应承,可见是真心的。你们日后总要做夫妻,该丢开的就要丢开了,总牢牢记着仇不是好事。只要他心中有您,肯刻意温柔,将来您就有福。”
明菲笑道:“妈妈说的是,我都记在心中了。”
花婆子给她理理头发,叹道:“如今奴婢也不想什么了,大公子答应将来养着奴婢,夫人也是要让奴婢跟着您去的。您的体面就是奴婢们的体面,您若是日子过得好,奴婢们也就跟着过得好,若是不好,大家都不好过。
这女人那,做了媳妇和做姑娘的时候是两回事。当姑娘的时候,爱使小性子,也没人怎么计较,最多就是说有些娇气小心眼罢了,还有人体谅年纪小不懂事;可若是做了人家的媳妇,再爱使小性子,再和人拧着干,人家就要说不懂规矩不识大体,有失妇德体统。
那女戒中不就说了:‘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夫是天,他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都得恭敬着他,顺着他,人家才会说你贤惠。心气再高又如何?若是不得丈夫喜爱敬重,就什么都不是。”
明菲知道花婆子是真心劝她,真心为她好,笑着拉住花婆子的手道:“妈妈放心,我是真的想通了。我以后一定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好好和他过日子的。”
花婆子认真地看了她一回,也笑道:“好,奴婢一直知道三小姐您是个明理懂事的。”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小二送来新熬的荷叶粥,还笑道:“龚大爷说了,夫人小姐们日夜赶路,这气候炎热,难免食欲不振,吃了这荷叶粥,消暑开胃,保证上了船清清爽爽的。”
金簪、丹霞两个掩着嘴笑:“果真是到了江边,吃荷叶粥也方便了许多。”
白露取了汤匙搅拌过后递给明菲,快言快语:“虽然方便,但为什么就没人能想到大家都需要吃碗荷叶粥消暑开胃呢?所以啊,依奴婢说,这是有人周到。”
明菲也跟着笑,吃了两口道:“熬得很好,你们也去厨下看看是否还有,也消消暑啊。”
第120章 船上
没有蔡国栋在,龚远和又是个七品小官,此次所乘的船自然没有来时的官船那般舒适威风。不过龚远和肯出钱,又肯抹下面子和人家说好话,就算船上的设施不怎么好,但船老大等人都是非常客气的,龚远和又是个爱玩贪吃的,船行途中总会停下来采买一些新鲜菜蔬水果,众人却也过得悠哉。
龚远和很体贴地寻了偏方给陈氏、花婆子等人治晕船症。可那偏方对陈氏来说还是不那么起作用,少不得要经常将蔡光华交与明菲照顾。蔡光华正是闲不住的年龄,除去吃饭睡觉外,多数时候都只想往船舱外头跑,赖在龚远和身边不肯回来。常常到了该吃饭休息的时候,明菲让人去接他,他就牢牢抱住龚远和的腿不放。奶娘若是多说两句,抬出明菲和陈氏的名头吓唬他,他就嚎啕大哭。
诸如此类的事接连发生几回,他都能得到一一满足后,他便添了个脾气,凡事稍微不如意就大哭大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更有遍地打滚的趋势。陈氏被他吵得烦,有心狠狠拿几个巴掌给他吃,举起手来却又舍不得,想哄哄呢,自己的身体情况实在不允许,常常是每当此刻就将这个烫手山芋甩给明菲。
明菲也深感头痛,小孩子的很多坏毛病都是大人惯出来的,其实只要在发现苗头的时候给他刹住,多来上两次,他发现这个办法不起作用,自然而然也就改了。只可惜蔡光华身边的仆佣只恐他哭闹惹得陈氏不喜,谁也不敢说他不好,只要能做到,就是连天上的星星也肯给他摘了来。
就是明菲自己,她明知该怎么做,却也不敢做得太过,太彻底,到底隔着一层,就怕陈氏突然想不通,觉得她对蔡光华太过严苛。她尝试过几次,每每到了关键时刻,蔡光华一哭得脸红脖子粗,声嘶力竭的时候,花婆子先就投降了,不停地劝明菲算了。如此恶性循环,只能是助长了蔡光华的坏脾气。
这日蔡光华又因着看见岸边有人放风筝,也就想放风筝,哭闹着一定要。随行的家仆就给他做了个简易的,偏生他还嫌不好,放了觉得飞不高,又没人家的好看,哭闹着一定要那彩色的燕子风筝。
可船行途中,根本不可能停下给他买。明菲转移注意力不行,哄劝不行,说他几句,他便遍地打滚,大哭不止,只说三姐姐不疼他了。最难讲道理的就是老人和孩子,明菲深觉无力。龚远和闻声赶来,蔡光华哭得更是热闹,远远就朝龚远和伸过手去,委屈得要死。
龚远和并不伸手去接他,反而抱着手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热闹,不时还问问身边的人:“这地上打滚撒泼的花猴儿是谁?看看这满脸的灰,眼泪,鼻涕,啧啧,就是那小叫花也比他干净啊……你们怎么弄个这么脏的娃娃在船上,快快让他走,别吓着了华哥儿。”
蔡光华停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大哥哥,是我。”
龚远和只是不理他,四处张望一番后,对着明菲笑:“我来找华哥儿,我刚买了一条江鱼,有这么长,想带他去看看来着,他不在么?”
明菲但笑不语。
蔡光华立刻站了起来,朝龚远和走去:“大哥哥,我在这里。”
龚远和不理。
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龚远和方佯作惊讶地看着他:“啊呀,原来是你啊,华哥儿?我刚才只当是哪家的花猴儿在地上滚呢,又以为是小叫花,真的是你啊?你怎么这么脏?”拉起蔡光华的手给他看:“看看,你这手,啧……”又拉起他满是尘土的衣襟,“哟哟,我这辈子可没见过这么脏的衣服,这是抹布吧?你怎么把抹布穿在身上了?刚才真是你在哭啊?我还以为是哪家还在吃奶的孩子哭呢。”
蔡光华已经懂得人家是在嘲笑自己了,当下垂着头不语。
龚远和见起了作用,便朝明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舱房去,他自己拿了帕子给蔡光华擦脸,又叫人打水来给蔡光华洗手收拾。
明菲听见龚远和在舱房外问蔡光华:“华哥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哭?哭起来是不是很威风很有用很好看啊?你看船头那两只鸟,我用弹弓打一只下来,你哭一只下来好不好?”
蔡光华奶声奶气地道:“哪里能哭下来,要用弹弓才行。”
龚远和一本正经地道:“哪里不能哭下来?能的,不信你试试,还连水里的鱼都能哭得飘起来,天上飞的风筝都能哭得掉下来,生米能哭熟,死人能哭活,不信你试试?”
明珮听着忍不住一声笑了起来:“龚大哥说话可真是风趣,看他说得一本正经的,华哥儿只怕要被他哄着。”
明玉剥着松子道:“我赌一颗松子仁儿,赌华哥儿一定不会被他哄着。”
明珮不服气:“不过就是刚满三岁的孩子罢了,不被哄着才奇怪。耀哥儿那时候就经常被我骗到。”
明玉笑了一声:“会不会被骗,你听着不就知道了。”
明菲竖起耳朵听外面的情形。只听蔡光华闷声闷气地道:“你哄我!我刚才哭,那风筝就没从天上掉下来,反而越飞越远了。”
船舱里三姐妹顿时笑作一团,偏生龚远和不笑,奇怪地道:“真的吗?你这样卖力的哭,遍地打滚,哭得我都认不出你是谁了,它还是没掉下来?反而越飞越远了?莫不是你哄我的吧?或者是那风筝没听见你哭?”
蔡光华闷了半晌,疑惑地道:“风筝有耳朵吗?”
龚远和道:“我想想。好像没有诶。那它自然就听不见你哭了,所以呢,你哭也是白哭是不是?”
蔡光华没吱声,龚远和道:“来,我们过去看鱼,看看能不能把鱼哭飘起来……”
龚远和抱着蔡光华渐渐走远,明菲坐在窗前歪着头想了半日,花婆子笑道:“看不出来龚公子这样的人还会哄小孩子,奴婢猜,他此番定能将华哥儿这个脾气给扭过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蔡光华蹬蹬蹬跑进船舱去,拉明菲去看鱼,明菲见他精神抖擞,脸蛋红扑扑的,便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华哥儿玩得很开心么?”
蔡光华使劲点头,指着木盆里的两尾金色小鲤鱼,眼睛闪闪发亮:“大哥哥说只要我不哭,就把它们都给我。还要教我钓鱼!”
奶娘轻声告诉明菲:“龚公子说了,若是五公子能做到两天之内都不哭不闹,听您的话,就把这鱼给他。”
明菲抿嘴一笑,两天的时间不长不短,再哄着点蔡光华大概能做到,两天之后,龚远和大概又会另外开出条件诱惑蔡光华,久而久之,大约就能扭转过来了。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蔡光华只要双目含泪,嘴巴一咧,明菲便指着他喊,鱼啊,然后再转移他的注意力,蔡光华倒也坚持了下来。等他终于得到那两条小鱼,龚远和又带着他满船的给人看,夸他是个小男子汉,说话算话,勇敢得很,一点不喜欢哭。如此如法炮制两三回之后,蔡光华爱哭爱撒泼的坏脾气终于被扭转过来。
陈氏听说了这事,笑得开心极了:“看看,我就说,哄孩子教孩子还是要本事的,不是一不如意就打骂惩罚便能行得通的。”
龚远和却笑着道:“那是华哥儿平时就教的好,若是遇到顽劣不通的,实在没法子的时候,还是得给他几下叫他长长记性才行。就如同打理花树的时候,再怎么舍不得,该去的枝条不也得剪去?若是枝条细的时候舍不得剪,长粗长壮了可不得用锯子锯?”
陈氏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龚远和这是间接地劝她该对蔡光华要求严格一些,不由脸色微红,沉默不语。过后寻了明菲来说话,“你觉着我是不是太过溺爱华哥儿了?”
明菲不敢直接说是,只笑道:“华哥儿年幼可爱,我也舍不得骂他,母亲疼他爱他实属正常。只是他身边跟着的人却是分不清轻重,不管是否该满足一应满足,他又小,分不清是非,时间长了难免有所影响。玉不琢不成器,女儿以为还是该让他身边的人除了衣食住行外,不能胡乱满足他。”
陈氏点头称是,把蔡光华的奶娘和其他人都叫了来,声色俱厉地训斥了一回,她自己对蔡光华的要求也逐渐严格起来,这样一来,明菲的压力顿时轻了不少。
投桃报李,明菲听说龚远和想吃飘香鸡,便使人细细做了摆上桌。第二日龚远和远远望着她笑,她也笑,笑得格外温婉和气。他的优点她能看得到,想必只要用心,他将来会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
龚远和不见明菲发脾气,也不见她给自己脸色看,反而待他有礼有节,客气周到,心中反而觉得有些不确定。千方百计讨好金簪,向金簪打听明菲到底是怎么想的,金簪笑道:“三小姐什么也没说,一直夸您挺有法子的。”
第121章 琐事
第二日就要到达水城府码头,夜泊江边,正当十五,明月当空,明菲原本已经躺下,忽听门被轻叩两下。金簪听见,忙问是谁,外面却静悄悄的没有声息。
明菲有些紧张:“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金簪笑道:“哪里能有什么事?这附近泊了几十艘船,咱们船上又有家丁护着的,还有那船老大也不是吃素的啊。”她指指窗子,“若是要闯,从这里闯来不就行啦?”
明菲暗自好笑自己当初是看这类型的小说情节看多了,便笑道:“那你披衣出去看看?”
金簪依言披衣开门,门外无人,只甲板上一张荷叶上躺着两枝荷花,一枝白色,一枝粉色。月色如霜,把荷花照得朦胧动人。
金簪抿嘴一笑,托起两枝荷花,荷花根部发出一声很清脆的铃响,她惊讶地一看,只见好大一只铜铃坠在下面。进了舱房,拿到明菲面前给她看:“刚采下来的,新鲜着呢。待奴婢寻个盆子泡着,明早开了必定馥郁芬芳。”
明菲把玩着手里的铜铃,问道:“这附近有荷花甸么?”
金簪道:“奴婢不知,不过无论如何,总是有心了。小姐有福了。”又笑道:“这铜铃也不知道是拿了来做什么的。这么大,也不是给人带的。”
明菲将那铜铃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回,也没看出个名堂来,只觉得最适合挂在狗脖子上,可若是给金砂和喜福挂上,又都显得大了些。
第二日明菲是在荷花的清香中醒过来的,她看着床前的两枝荷花,心情莫名的好。
船在傍晚时分到了水城府,龚家和蔡家都有人来接,龚远和指挥着众人先将蔡家的箱笼等物收拾了,一并送到车上捆好,让龚家的人拿着他的东西先走,他骑马送陈氏等人回家。回头看见金簪手里用丝帕小心地包裹着的两枝荷花,他不由微微一笑,站在那里不动,等明菲从他身边经过,他方低声说了一句:“铃铛给追风,别弄丢了。”
难道他不把追风接回去?明菲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只是望着明菲笑,笑得眉眼弯弯,夕阳将他的脸照得轮廓分明,分外俊俏。“是。”明菲翘了翘嘴角,低头走过。
陈氏回了蔡府,三姨娘并四姨娘早就整治好了丰盛的晚宴备着,四姨娘听说暮云单独跟着蔡国栋去赴了任,不由嫉妒得眼睛喷火,觉得区区一个通房,如何够资格跟着蔡国栋去?简直是笑话。才说了几句,陈氏便淡淡地道:“你说得极是,不如我写封信给老爷,抬她做了五姨娘?”
明珮赶紧拉了四姨娘一把,四姨娘立刻闭了嘴,见三姨娘低头在一旁殷勤伺候陈氏,忙上前挤开三姨娘,细致周到地讨好陈氏,并在饭后主动留下来和陈氏汇报家中的情况,其中重点说的一条就是,二姨娘病了,病得不轻,这回是真的病,还是肺痨。又絮絮叨叨地说,明姿是多么的可恶,经常和她作对哭闹。
陈氏早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四姨娘不会给二姨娘母女好日子过,不过听到二姨娘得了肺痨还是觉得吃惊,便道:“请大夫看过了么?药可吃得好?”
四姨娘撇撇嘴:“早请人看过了,她嫌药不好,常常背着人就倒了。”
“那明日就再好好请个大夫去看看。好歹是四小姐和三公子的亲娘,该尽心的地方尽心点罢。”陈氏轻轻打了个呵欠,四姨娘见状忙告了退。
余婆子扶着陈氏躺上床,陈氏舒服地翻了个身,轻声道:“她这是不想活了呢。也罢,等我去了登州就成全了她吧。”
余婆子低眉垂眼:“应该让四小姐去看看她。”
陈氏闭着眼:“那是自然,到底是她亲娘。若是留下伺候她亲娘,也是应该的。”
余婆子抿嘴一笑:“正是。”谁都知道肺痨会传染,就看看四小姐和她亲娘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坚。
第二日明菲将从京中带来的礼物收拾好了,知道明姿不待见她,只让金簪送去给明姿,自己带着人去给三姨娘、四姨娘、蔡光耀、娇杏送礼物。
隔了些日子不见,娇杏越发的娇媚了,穿着身水红色的轻罗衣裙站在三姨娘的身后,捧着明菲送她的胭脂水粉帕子朝着明菲娇艳的笑:“三小姐,京中可好玩?老爷身体可好?”一点都没表现出同为通房的暮云能得了跟着蔡国栋去,她却不能的遗憾和难过,反而自得其乐。
明菲不由深深看了她几眼,也笑道:“老爷身体很好。京中自然是比水城府繁华得多的。”
娇杏眼睛转了转,笑道:“那登州呢?”
明菲笑道:“我也不知。”
三姨娘打岔:“三小姐哪里能知道登州如何?不是还要去你四姨娘那里么,快去吧。”
明菲走出房门就听见娇杏在里面同三姨娘撒娇:“姐姐就不想去登州走一回么?其实最该去登州的人就是您啊,她们身边都有小姐公子们要照顾,只有您心无旁骛。”声音不大不小,一点不忌讳明菲。
花婆子扯扯明菲的袖子,不屑地撇撇嘴:“她这回又防着夫人让四姨娘去了。”
明菲微微一笑,如今她已是待嫁之身,这些事情不用她来操心了,陈氏和余婆子自然会处理得极好。
四姨娘对着明菲抱怨了一大通,明菲笑着不答,拿出一套文房四宝和一套九连环,拉着已经开蒙的蔡光耀问:“四弟这些日子学了什么?”
蔡光耀双手接过东西诚恳地道了谢,跑去把他临的帖子拿来,靠在明菲怀里指给她看,细声说先生的评语。
四姨娘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地和明菲说起蔡光耀有多么的聪明来。明菲正色道:“姨娘有空的时候,还是应该让四弟多到夫人身边听听教诲,夫人读过的书多,见识也广。如今父亲和哥哥们俱都不在家,四弟有什么不懂的,也可问问夫人。”
四姨娘原本就不笨,听到这话自然知道是为蔡光耀好,立刻点头应下:“那是应该的。”
明菲接着去了蔡光庭原来住的院子。蔡光庭的院子如今只住着两个粗使婆子和娇桃、金桂二人,听见声响,二人都从自己住的厢房里走出来迎接明菲。
娇桃穿着件半旧的青衫配条月白的裙子,发间只带一根银簪子,朴素得不得了,当真是为蔡光庭守着的样子;反观金桂,穿着翠绿的比甲配着淡粉的衫子,系条白色挑线裙子,头上插了两三根簪子,还带了几朵花,脸上施着薄粉胭脂,明艳如同春花,生生将娇桃比下一大截去。
明菲暗自摇头,这金桂若是去了京中,只怕蔡光庭的小家要乱套。不是说蔡光庭会对她怎样,而是涵容要被她给挑弄得疯掉。就不知陈氏会不会将金桂送去膈应涵容了,她得想法子防患于未然才行。
金桂也知道明菲根本不是来看她的,拿了自己的礼物谢过后就借口退下。花婆子也见机走了,明菲拉娇桃坐下,讲了一些蔡光庭和涵容的事给她听,又道:“我们来时大公子特意请托夫人帮你寻门好亲,吩咐我好好照顾你。”话音刚落,娇桃的眼眶就红了,满腹心事开不了口。
陈氏进京没带她和金桂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很不安了,如今看这情形,蔡光庭心中根本就没她。从前他也不曾对她有过任何不妥的举动,她之所以一直坚持不肯放弃,只是因为他一直没成亲,一直没到最后这个时刻。也许只要她乐意不肯嫁人,蔡光庭便会衣食无忧地养她一辈子,但那完全不是她想要的。
明菲道:“过些日子龚家大概会来提亲下聘,母亲就会给我准备。我想问你,你可愿意跟了我去?”
“让奴婢先想想。”娇桃肩头一抽一抽的,仍然先祝福了明菲,“恭喜三小姐,龚公子是个不错的人,有大公子护着,他定然不敢薄待您。”
“嗯。”明菲扶着她的肩头低声道:“花妈妈一直觉得你大方稳重能干,很喜欢你,她想和你结个母女缘,不知你可愿意?”
娇桃倒是不意外:“奴婢没有亲人,能得花妈妈喜欢,多个亲人扶持自然是奴婢的福气,又怎会不肯?”说着眼泪不自禁地流了满面。
明菲万分过意不去,忙抽出帕子给她擦泪,娇桃躲避着:“莫要污了小姐的帕子。”从自个儿怀里摸出一张帕子来张口咬住就不放,险些哽咽出声。
明菲老大不忍,知道她需要安静,拍拍她的背出了屋子,才掩上门,屋子里立时传出娇桃压抑悲戚的哭声。
花婆子在外等着,见明菲出来,忙探询地问:“怎样?”
“只能等她自己想通了。”
花婆子摇头叹气:“这就是命。”
二人不放心,就一直守在娇桃的门外佯作说闲话。金桂来回晃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明菲:“三小姐干嘛不进屋子去?娇桃呢?”
屋里娇桃立刻没了声息。
明菲笑道:“她说她给我做了件小衣,却不知放到哪里去了,左翻右找都找不到,我嫌屋子里灰,出来等她。”
金桂笑道:“让奴婢进去帮她找吧!”侧身就要往里走。
花婆子不动声色地堵着她:“不必了,三小姐口渴,你去泡杯茶来。”
金桂为难地道:“可是这里没好茶。”
花婆子瞪了她一眼:“你不会去寻了来?好懒的丫头。”
金桂不敢辩争,边走边回头。
花婆子觉着时候差不多了,轻轻拍拍娇桃的门:“丫头,我们进来啦?”
娇桃很快开了门,眼睛虽然红肿不堪,头发却是重新梳过了,强笑着道:“快请进来。”
明菲觉得这正是花婆子和娇桃培养感情的好时候,便道:“我先回去了,花妈妈在这里陪着你,我会吩咐管事,就说你身体不舒服,这几日都不要安排你做事。”
娇桃没有拒绝,花婆子道:“您一个人回去?”
明菲抬眼看着拿着一罐茶叶妖妖娆娆走过来的金桂,笑道:“我让金桂送我回去。”
金桂又惊又喜,赶紧上前扶了明菲的手,狗腿的道:“三小姐,您这边请,地上青苔湿滑。”
明菲笑着挽了她的手:“我要去夫人那里,你也许久没拜见夫人了罢?正好随我过去见见夫人。”
金桂高兴得不行,一路叽叽喳喳地问明菲一路上的风土人情。到了上房,明姿也在,陈氏正在问她:“二姨娘病得有些厉害,我才刚请了唐大夫去替她瞧病,马车已经套好了,你要不要也跟了去看看?”
明姿垂着头不答话。
陈氏又道:“若是想在那里多陪她些日子也是可以的,等过些日子我又派人去接你。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顾忌,就这样吧,我吩咐人给你收……”
明姿猛然抬起头来:“姨娘身体不好,女儿的身子也不好,女儿还是不去给她添麻烦,惹她烦心了。”
陈氏很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明姿最起码也会想去看看二姨娘,谁知道竟然是看都不肯看。莫名其妙的,她替二姨娘冷心起来,嘴里却是道:“你身子这段时间又有反复了么?请唐大夫来开几贴强身健体的养药吧?将养好身子,对你将来才好。”
明姿不客气地道:“那女儿就谢过母亲了。”起身告退,从明菲身边经过的时候,目下无人。
陈氏让明菲过去:“二姨娘得了肺痨,又不肯好好吃药。我正打算给你父亲写封信,至于你三哥,还是让他在京中安心读书,就不影响他了。”
金桂瞅了个机会,喜滋滋地上前给陈氏叩头:“奴婢拜见夫人,夫人万福。”
陈氏和颜悦色地将她唤起,问起娇桃为什么不跟了来,金桂掩口笑道:“娇桃她害羞呢。”
陈氏的眉头皱了皱,抬眼看向明菲,明菲只望着她笑。陈氏又问了金桂几句,吩咐她退下,伸手点了点明菲的鼻头:“你带她来做什么?”
明菲大大方方的笑道:“母亲,娇桃认了花妈妈做干娘。哥哥那个院子就她们几个住着,好空。”
她什么意思,陈氏心知肚明,笑道:“那我得赏她二人一桌酒菜才行。你哥哥那院子空着,咱们家如今分作了三处,开销大了不少,得省着点才行,还让娇桃跟了你去住,金桂回我这里来吧。”
第122章 嫁妆
过了些日子,龚家的媒人上了门。来的是官媒,礼数也周到,陈氏还算满意,但仍然按照蔡国栋的吩咐,三书六聘一样不肯少,半点不肯马虎。
她原想着,龚二夫人对待龚远和婚事那样的态度,只怕不会配合,肯定要弄点幺蛾子出来,谁想却出乎意外的顺利。基本蔡家提的要求,龚二夫人都统统满足。
闹腾了近一个月之后,明菲和龚远和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但在商量的婚期时却遇到了麻烦。龚家认为龚远和的年龄已经不算小,明年明菲及笄就可以办,夏初就差不多了。但蔡家这边却不能这么痛快地将婚期定下,因为前面还有一个定亲未成亲的蔡光仪。
陈氏忙着去登州,只希望赶紧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一边着手给明菲和明姿打家具买地准备嫁妆,一边写信给蔡国栋,表示希望能在年末把蔡光仪的婚事给办了。等信的同时也不闲着,开始粉刷蔡光仪的小院,连带着准备一些必备的家具物事。
蔡国栋的信很快回来,表示一切都由陈氏看着办,又说希望陈氏赶快过去帮他,身边只有暮云一个人应酬实在不方便。陈氏看到这里,刚高兴了片刻,接着又看到后面一排字说,有人送了他一个侍婢,陈氏气得胸疼,强忍着轻蔑地同身边人道:“不过就是一个侍婢,也值得这样巴巴儿地写信来提,真是。”
话虽如此说,她心中却是恨得不得了,既然能让蔡国栋这样郑重其事写信来说,只怕这段时间很是得宠,连暮云都弄不过,也不知是个什么狐媚子。她在这里为蔡国栋做牛做马,蔡国栋却在那里风流快活,真真是叫人心中不平得很。
生气归生气,陈氏该做的事一点没停下,先请人看了日子,又去蔡光仪的岳家商量婚期,把蔡光仪的婚期定在了冬月初九。写了信给蔡光庭,示意他在合适的时候通知蔡光仪回家成亲就行。
蔡光仪的婚期一定,龚家就立刻把聘书、礼书送了过来,聘金比当初邵家给明姿的聘金多了两倍还不止。四姨娘看得眼酸极了,只巴望着也能给明珮寻个好人家,趁着陈氏心情好的时候找了陈氏好几回,陈氏笑道:“你放心,她若是嫁得好,将来我脸上也风光,我已经在留心着了。”
明珮得知此事,思来想去,认为与其让陈氏将她随意找个人家嫁了,还不如设法去登州,也许那边机会更多。若是好运能嫁个官宦人家刻苦上进的庶子,虽则受气,但总比嫁个穷秀才或是商家的好,熬上几年分家就好过了。
于是暗地里去寻四姨娘:“姨娘还是暂时不要提我的事了,设法跟着夫人去登州才是大事。我年龄还不大,就是去了登州也来得及,父亲在那里,不愁他不为我把关,主要是四弟不能留在这里,跟着父亲要长进得多。咱家没个长辈,三哥年前就要成亲,夫人若是不带咱们去登州,将来这屋子里就只有三嫂来管家,咱们岂不是要受气?谁管咱们啊?”
四姨娘欣慰地看着明珮:“去了一趟京城,你也懂事了,知道为我和你弟弟操心了。”
明珮道:“姨娘待我和四弟如珠似宝,我怎能不为你们多想想?”把身子靠在四姨娘怀里,柔声道:“姨娘,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不会不管你们。”
四姨娘想到明姿那般对待二姨娘,自己的女儿却如此贴心,不由眼角微湿,搂紧了明珮,低声道:“我也是,你们就是姨娘的命根子。姨娘的出身不高,连累了你们,就指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你弟弟将来能有一个半个功名傍身什么的,我也就知足了。”
明珮道:“姨娘,我有句话要说,父亲年龄大了,却不知节制,左一个右一个的收进去,您还是不要同她们争了罢?您看看三姨娘,因为凡事以夫人为首,虽然二姐姐早就已经嫁了,她还是过得一样的好,有什么好的,夫人总不忘给她一份。反观二姨娘,你看看明姿和三哥有什么顺的?为了四弟,不管怎样你都忍了罢,等将来四弟有本事了,好日子也就来了。”
四姨娘深以为是。
明珮走后,四姨娘和小艾道:“我也是近三十的人了,有些事情还没她看得透。”
小艾恭喜她:“姨娘这是当局者迷。四小姐如今如此通透,将来就是去了婆家您也不必为她操心了。”
四姨娘想了一夜,从第二日开始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大事小事跟在陈氏身后,唯陈氏马首是瞻,再不耍小脾气小心眼,清心寡欲的,似换了个人。
余婆子看在眼里,和陈氏商量:“不就是想和您一块儿去登州么?若是真的想通了,便是夫人一大助力,若是想不通,带在身边却烦。”
陈氏微微一笑:“先看着吧,若是她真的想通了,我也会好好的对她,省得有人说我容不下妾室和庶子庶女,将来耀哥儿有本事,对我也没什么坏处,她这辈子总也越不过我去。我让你拟的嫁妆单子拟好了么?”
余婆子赶紧从袖中取出单子双上递上:“按您的吩咐写的,您看看还差什么?”
陈氏细细看了一遍,笑道:“去把三小姐、四小姐请过来。”
待明菲、明姿应召而来,陈氏把单子递给二人看,喝着茶淡淡地打量二人的表情。只见明菲看完,脸色不变,认认真真地感谢了陈氏。明姿的表情明灭不定,眼角觑着明菲手里的单子,一脸的渴求。
陈氏早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形,索性成全明姿,示意明菲:“把你的单子也给你四妹妹看看。”
明姿一看完明菲的嫁妆单,差点就炸了毛,“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哆嗦着道:“母亲为何……”
陈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道:“就是怕你有想法,才叫你们两个都过来看看。这么和你说吧,你三姐的东西比你的多,这是有原因的。我和老爷对你们姐妹俩可真是一视同仁,总希望你们好的。我们这样的人家,自是不会要女儿的聘金,人家拿多少来,我就陪多少给你们,另外再添上老爷原本决定给你们的每人三千两银子,大概就是这个数。另外还有先前的张氏夫人留的嫁妆,说明了要给你三姐姐和六妹妹二人添妆,那个不属此例,我就不写在内了。”
明姿眼圈都红了,但是陈氏说得合情合理,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只能闭了闭眼,将手里的单子重重放在桌上,虚弱地道:“母亲操心了,女儿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陈氏也不留她,假意叮嘱她好好将养身子,待她走后拉着明菲笑道:“我打算另外给你一千两银子,这是我的体己。纵然我不是你亲娘,好歹也与你做了母女,就当是母亲给女儿的添妆。这银子,你留着压箱底,我就不写在明面上了,女人有点私房钱,总是方便许多的。”
明菲感激地谢了,陈氏又点着陪嫁的一百亩地给她看:“这几块田,都在城南,是旱涝保收的上田,你哥哥让我再帮你买个庄子,我已经看好谈妥了价格,过几日就去官府备案。你伯祖母和我约定,明日过来把你母亲留下的首饰送过来,到时候你再看看,那些首饰若是款式还行的就送去洗洗,若是老旧了,咱们便请花满楼的来重新拾掇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