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宴专注地凝视着洛兰,清晰地表达出想要继续听下文。
“当时,我妈妈在执行任务,为了躲避敌人,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结果无意中闯进一个舞会中。她为了不露馅只能跟随大家一起跳舞,可她压根儿不会跳舞,身体僵硬、不停地踩舞伴的脚,男士们都躲着她走,没有人愿意做她的舞伴,陪她出丑。危急时刻,我爸爸挺身而出,主动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跳舞,帮她躲过追杀。”
“你父亲擅长跳舞?”
“何止是
擅长!”洛兰微笑,眉梢眼角尽是温柔,“我爸爸仗着有个皇室身份,不用为生计奔波,一辈子专攻吃喝玩乐,叶玠不过学了点皮毛就已经足够他招蜂引蝶、浪迹花丛了。”
紫宴刚想说什么,音乐声变换,又到了要交换舞伴的时间。
洛兰转了个圈,成为阿晟的舞伴。
紫宴看到洛兰握住阿晟的手时,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她唇畔含着丝讥笑,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阿晟跳完舞,洛兰本来应该继续和小角跳,她却突然停下来。
“我累了,你们继续玩。”
她径直走上楼梯,回到卧室。
洛兰坐在卧室的露台上,一边喝酒,一边仔细阅读阿晟的体检报告。
小角走过来,坐到她旁边,把一碟她喜欢的水果放到桌上。
“死亡大峡谷的事,谢谢!”
洛兰冷淡地说:“不用!当时你距离悬崖顶只差两百多米,即使我没有去,你也能自救。倒是我应该谢谢你救了邵茄公主,否则英仙邵靖不会善罢甘休。”
小角把果碟往洛兰手边推了推,“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
洛兰瞥了眼垒放得整整齐齐的水果,抬眸看向小角,突然笑叫:“辰砂!”
“什么?”小角正在低头帮洛兰剥水果,没有听清。
洛兰盯着他,冷声问:“你是谁?”
“我是小角。”小角把剥好的紫提果递到洛兰嘴边,平静坦然地看着洛兰。
“是吗?”洛兰笑挑挑眉。
“是!”小
角的目光坚定坦诚。
洛兰淡笑,“一觉睡醒,发现整个世界天翻地覆。亲朋好友死的死、残的残,高高在上的指挥官阁下变成了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罪魁祸首却成了自己的主人,滋味很不好受吧?”洛兰伸手,温柔地抚过小角脸上的面具,挑起小角的下巴,端详着他,“明明恨不得立即杀了我,却要假装很关心我,逼着自己和我亲近,很难受吧?”
“洛洛?”小角眨了眨眼睛,十分困惑,完全不明白洛兰究竟在说什么。
洛兰凝视着小角。他的眼睛依旧如同仲夏夜的星空般清澈明亮、干净纯粹,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真还是假。
阿晟的体检报告已经证实了她的担心。
她耗费十几年心血研制出的药剂,在促进异种基因和人类基因稳定融合时,副作用竟然是能修复受损的身体组织。
不过,相较胳膊、腿、内脏器官这种身体组织,人类的大脑神秘莫测。可以说,即使人类科技进步到现在,人类曾经面对的两个无穷也依旧存在——人类依旧没有探索到宇宙的尽头,也依旧没有探索到自己大脑的尽头。
在进行反复实验测试前,洛兰不确定这种药剂是否对脑神经也具有修复作用。
也许是她想多了,小角依旧是小角,可也许药剂已经修复了小角被镇静剂毒害的脑神经,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小角,而是辰砂伪装的小角。
洛兰轻轻张嘴
,含住小角递到她嘴边的紫提果,舌尖从小角手指上慢慢卷过,小角纹丝不动。
等洛兰抬头,他才缩手,想要帮洛兰再继续剥水果。
洛兰握住他的手,一根根把玩着他的手指。
手指修长、掌心温暖,这只手给了她十多年的陪伴,保护了她无数次,但也是一只随时能置她于死地的手。
小角沉默温驯,任由洛兰把玩,就好像不管洛兰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洛兰挠挠他的掌心,命令:“把面具摘掉。”
小角看着她,没有动。
“摘掉!”洛兰命令。
小角抬手,摘下面具。
那张冰雪雕成的脸露在了漫天星光下。
洛兰放开他的手,盯着他的脸告诉自己,他是辰砂,不是小角!
“脱衣服!”洛兰命令。
小角毫不迟疑地站起,一颗颗解开军服的扣子,把外衣脱掉,扔到自己刚坐过的椅子上。
洛兰目不转睛地看着。
“继续!”
小角一颗颗解开衬衣的扣子,把衬衣也脱掉,露出紧致结实的上半身。
他安静地看着洛兰。
洛兰慵懒地靠坐到椅子里,右腿交叠到左腿上,端起酒杯喝了口酒,看着小角,面无表情地命令:“继续!”
小角开始解皮带,把长裤缓缓脱下。
洛兰醉意上涌,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
一个长发女子慌慌张张地冲进男子的房间。
男子正在穿衬衣,不好意思让女子看到自己裸露的上身,立即羞涩地转身。
女子却丝毫没有察觉,一边
叽叽喳喳地说话,一边绕着男子转圈,男子急速地扣着衣扣。
小角全身上下仅穿着内裤,站在洛兰面前。
洛兰表情淡漠,长眉微挑,冷冷问:“我有说停下吗?”
小角盯着洛兰,没有动。
“怎么不脱了?”洛兰慢慢地啜着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睛内没有一丝温度。
小角慢慢弯下身,缓缓脱下内裤,赤身裸体地站在洛兰面前。
4A级体能,人类力量的极致,身体的每一条曲线都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像是一尊由艺术大师精心雕刻成的大理石雕像,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瑕疵。
洛兰一口喝尽杯中酒,放下酒杯,笑着鼓掌:“你已经不是当年的辰砂,能屈能伸,很能忍,对自己也够狠!可是,演技还是不过关,已经露馅了。”
小角低垂着头,淡漠地说:“我是小角,我不知道你不停提到的辰砂是谁。”
洛兰讥笑,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你不觉得,如果真是小角,根本不应该停下来盯着我吗?还有,这会儿为什么不看我呢?觉得难堪?窘迫?屈辱?”
小角霍然抬头,一双眼睛亮如寒星,“因为我已经知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赤身裸体意味着什么。这应该是最亲密温柔的事,但是你……”小角脸上露出委屈和痛苦,“你不是想要我,你是想羞辱我!我做错了什么?”
洛兰愕然地愣了一愣。
眼前的人的确有可能是小角。如果是
小角,他的确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承受她的羞辱。一瞬间,洛兰竟然不敢和小角明亮的眼睛对视,借着侧身倒酒,回避开他的目光。
她默默地喝完杯中酒,还想再倒时,发现酒瓶已经空了。
洛兰起身进屋。
出来时,她一手拿着瓶酒,一手拿着件睡袍。
小角依旧赤身裸体地站在露台上。
洛兰把睡袍扔给小角,背对着小角,打开刚拿的酒,先给自己倒了半杯,一边喝酒,一边思索。等酒喝完时,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把酒杯重重放下。
她打开药剂箱,从里面拿出七支精致的药剂,排成一排放到桌上。
洛兰转身看着小角,“这是从吸血藤里最新提取研制的镇静剂,目前整个星际已知的最强镇静剂,对3A级和4A级体能的人非常有效,两到三支的剂量就已经足够,使用过量会对脑神经有破坏作用。”
小角问:“如果我喝了它,你就相信我不是那个什么辰砂?”
洛兰盯着他,没有说话。
小角拿起一支药剂,眼睛看着洛兰,一口气喝完。
洛兰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小角拿起第二支药剂,毫不迟疑地一口气喝完。
小角拿起第三支药剂,毫不迟疑地一口气喝完。
洛兰俯下身给自己倒酒。
小角看着低头倒酒的洛兰,拿起第四支,扭开盖子,正要倒进嘴里。
洛兰的动作快于自己的理智,突然转身抓住小角的胳膊,不让他继续喝。
小角问:
“你相信我是小角了?”
洛兰没有说“相信”,却也没有放手。
虽然小角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问题,看上去和以前一样赤诚忠诚,但她依旧没有办法完全放下怀疑。
她很想告诉自己,是她想多了。
毕竟这一年多来,小角训练士兵尽心尽力、毫不藏私,是士兵们最尊敬崇拜的教官。军事演习中,小角也完全按照她的指令,冒着生命危险救了邵茄公主。
如果他真是辰砂,他完全可以不救,任由她和英仙邵靖打起来。
但是,如果她判断错误了呢?
如果是一个可以忍受羞辱、可以伪装温驯、可以拿自己的命做赌注的辰砂呢?
辰砂忍人所不能忍,处人所不能处,必然图谋巨大。
洛兰的大脑里充斥着截然对立的两个声音,一个说着“杀了他”,一个说着“不能杀”。
杀了他?
万一杀错了呢?如果他真的是小角呢?
不杀他?
万一他是辰砂呢?
洛兰内心天人交战,感觉身体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只要让他把七支药剂全部喝完,不管他是小角,还是辰砂,都会失去所有记忆,变成白痴,并且永不能再修复。
但小角就永远消失了!
那个朝夕陪伴她十多载,在她危险时保护她,在她沮丧时安慰她,在她难过时陪伴她的人就没了!
小角看着洛兰握着他胳膊的手,“你的手在发抖。”
洛兰像是触电一样,猛地放开他,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完,拿起酒瓶还
想再倒一杯。
小角从她手里拿过酒瓶,盯了眼瓶子上的标注,说:“别喝了,这是2A级体能的人才能喝的酒。”
洛兰想要夺回酒瓶,“还给我!”
这是叶玠留下的酒,疲惫孤独时喝一杯,感觉像是叶玠仍然在她身边。这个时候,她尤其需要,也许再喝一杯,她就能狠下心做决断。
小角躲开她,“不要再喝了!”
洛兰伸出手,气势汹汹地命令:“还给我!”
“不给!”
洛兰看小角目光涣散,没有焦距,知道镇静剂的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她觉得眼前的小角晃来晃去,好像有无数虚影。
“你醉了。”
“我没有!”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醉,小角拿起酒瓶,凑到唇边,喝给洛兰看。
洛兰趁机一把夺过酒瓶,往屋子里逃去,可头重脚轻,竟然在门口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地上扑去。
小角急忙揽住她的腰,但自己双腿虚软,也没有比她更好,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酒瓶倾倒,酒液泼洒在两人身上。
洛兰恼怒地踢小角,“都是你的错!”
“都是我的错。”
小角语气温驯,目光却灼热,满是侵略性,像是一只准备着要捕获猎物的野兽。
洛兰隐隐觉得危险,可是晕沉沉的脑子似乎罢工了,拒绝思考、拒绝行动,浑身发热,只想懒洋洋地躺着休息。
小角呆呆盯了一会儿洛兰,突然俯下头,轻轻地在洛兰脸颊边、耳边挨蹭。
洛兰感觉小角很久没有这样亲昵了。
似乎自从他去基地当教官,就很少有兽化时的行为了。当时她觉得烦不胜烦,现在失而复得,却让人分外欣喜。
“小……角。”
“洛洛……洛洛……”
小角亲吻着洛兰的脖子,从脖子一点点亲吻到脸颊边。每一下触碰都极尽温柔,诉说着无尽的眷恋,就像是在膜拜他渴望已久的珍宝。
洛兰昏昏沉沉,感觉自己在一点点融化。
当小角吻到她的嘴唇时,她略微清醒了一点,觉得哪里不对,用力推小角,挣扎着想要逃离。
小角却用绝对的力量,霸道地压制住她,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狠狠吻住她,毫不犹豫地撬开她的嘴唇,长驱直入,宣示着自己占领她、拥有她。
洛兰刚开始不肯配合,企图推开他,可小角长期以来一直压抑的渴望好不容易才冲破重重阻碍释放出来,像是喷发的火山,滚烫灼热的岩浆喷涌而出,势不可当、摧枯拉朽,带着点燃万物、焚毁一切的决然。
洛兰在一波又一波的热烈索求前,渐渐消融,终于放弃抵抗,俯首臣服,随着本能沉沦。
地上的酒瓶不知被谁踢了一脚,骨碌碌滚动着,从屋里滚到露台上,残余的酒液滴滴答答、蜿蜒落下。
夜幕低垂、繁星闪烁。
浓郁的酒香,在晚风中缠绵缭绕。
Chapter 7 小角爱洛洛
他早已经明白男女之情,清楚地表达出心意,她却一直没有回应。
夜里。
洛兰半梦半醒间,觉得身体又重又酸,下意识动了动,想要翻个身,却像是被藤蔓缠住了,一动都动不了。
她挣扎了半晌,终于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小角怀里,那张轮廓分明,犹如冰雪雕成的脸正紧挨着她的脸。
洛兰吓得立即又闭上眼睛。
两人肢体纠缠的画面断断续续从脑海里闪过,让人觉得像是一场荒唐的春梦,可耳畔传来小角平稳绵长的呼吸,提醒着她这一切不是梦。
洛兰缓缓睁开眼睛。
镇静剂的药效还没有过去,小角依旧在沉睡。
眉梢眼角没有清醒时的冷峻,如同被四月春风吹拂过的大地,冰雪消融、山水含情。
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笑意,应该正在做一个好梦。
洛兰用指尖轻触他的唇角,又像是受到惊吓般立即收回手。
她心如擂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角,看他没有醒来的迹象,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轻轻拿开小角的胳膊,从他怀里钻了出去。
洛兰随手拿了件衣袍披上,双腿发酸、脚步虚软地离开卧室,躲到外间的屋子。
昨晚明明只是想查出小角现在究竟是谁,想着要不要铲除后患,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洛兰觉得应该静下心来好好分析一下前因后果,可脑子像是宿醉未醒,依旧昏昏沉沉、一片空白。
洛兰觉得胃一阵阵抽痛
,才想起昨晚几乎什么都没吃,胃病又犯了。
她走到吧台旁,轻手轻脚地给自己冲了杯热茶,从饼干盒里拿了几块点心,坐在角落的沙发里,安静地吃着。
洛兰告诉自己,不过是两个喝醉的人一夜纵欲,没什么可多想的,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连吃了三块点心,又喝了些热茶,胃痛略微缓解。
洛兰打开最后一个玫红色的点心盒,突然发现里面的点心和之前吃的都不一样。
一枚朴实的姜饼,上面绘着一朵红色的月季花,造型朴实到拙劣。
洛兰想起来,这是小角亲手做的点心。
当时,他叮嘱她不要当着他的面吃,等饿了时再吃,结果她放到饼干盒里后就完全忘记了。
时光匆匆,竟然已经一年多。
洛兰怔怔发了会儿呆,拿起姜饼细看,才发现背面居然还有字。
圆圆的姜饼上面,上下三行,写了五个玫红色的字。
小角
爱
洛洛
洛兰如同不识字一样呆呆看着。
已经消逝的时光,在五个字的牵引下,像是呼啸的列车,从她心头轰然驶过。
无数被她忽略的琐碎细节一一浮现。
她说自己不是骗子时,小角纵容地对她笑。
漆黑的矿洞里,小角抱着她奔跑,把她紧紧地护在怀里。
实验失败,她绝望痛苦时,小角怜惜地凝视着她,笨拙地安慰她。
她做完手术,手抽筋时,小角爱怜地亲吻她的手。
她和林坚吃完晚饭,拥抱告别后,小角悲伤愤怒
地咬她。
她宣布订婚时,小角恳求她不要和林坚结婚。
…………
洛兰翻过姜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姜饼上绘制的不是月季花,而是玫瑰花。
一朵表达爱意的花。
她一直觉得小角不通人情,把他当傻子,可其实真正傻的人是她!
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难怪小角会迫不及待地搬去军事基地住,难怪他会不再像以前一样亲近她。
他早已经明白男女之情,清楚地表达出心意,她却一直没有回应。
他肯定当作了拒绝。
…………
洛兰猛地站起,快步走到门前,手已经搭到门把上,却没有勇气推开门。
她呆呆站了会儿,转身离开了。
洛兰去书房,冲了个澡,穿上长袖高领的衣服,把身上残留的痕迹遮盖得严严实实。
看看时间才凌晨四点,她去楼下的办公室,打开智脑,开始工作。
刚开始还有点心神涣散,可她身份特殊,面对的事一件比一件重要,根本容不得她分神懈怠。
在现实的强大压力下,那点莫可名状的情绪很快烟消云散,不得不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
早上七点半,个人终端突然响了。
洛兰看了眼来讯显示,让智脑接通信号。
林楼将军出现在她面前,“早上好,陛下。”
“早上好,林将军。”
林楼将军拍拍工作台的屏幕,“很抱歉这么早打扰陛下,不过我发现陛下还没有签署肖郊的调令,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有问题的话,我必须
尽早准备、另做安排。”
洛兰沉默了一瞬,揉着太阳穴说:“没有问题。只是工作太多,忘记了。”
她打开文件,签署生物签名,点击发送,把调令发给林楼将军和谭孜遥将军。
林楼将军放下心来,笑着说:“林坚各方面都很优秀,不过毕竟经验不足,我看肖郊行事刚毅稳妥,恰好弥补林坚的不足,留在皇室护卫军的确大材小用了。”
洛兰笑了笑,说:“既然将军这么欣赏他,就让他立即去报到吧!”
林楼将军满面诧异:“只是备战,还没有正式开战,刚刚军事演习完,让他多休息几天吧!我可以给他十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