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执政官是老狐狸,你只是小狐狸。”洛兰似乎对这个话题再没有兴趣,拿起饮料离开了。
紫宴盯着她手中的饮料,无声地叹气。一提到千旭就心乱失常,却还要硬装一切正常。早知道她是这样执拗的性子,当年抽签时还不如……
封林结束实验,准备去餐厅吃饭。
刚走出实验室的门,就看到洛兰靠墙而立,喝着饮料,眼神
没有焦点,一脸若有所思。
“干什么?”封林问。
洛兰把一罐营养剂抛给她:“在餐厅里吃糨糊还不如去外面散散步、吹吹风。”
封林嗤笑了一声:“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天气已经凉了,地上有不少金黄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簌簌的声音。
封林打开营养剂,喝了口。“这条路谈话很安全,有什么事情说吧!”
洛兰问:“执政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尊敬、崇拜的人。”
洛兰惊讶地看封林。“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实话实说,绝对没有夸张。”
洛兰想起,会议室里几位公爵对执政官的态度。
封林喝着营养剂,一边回忆,一边说:“那时候,我们四十多个孩子在基地接受集训,有一天,前任执政官来看我们。”
“辰砂的母亲?”
“嗯,陪着她来的是两个又高又帅的男人,一位是指挥官,辰砂的父亲,还有一位是鼎鼎大名的殷南昭将军。他站在联邦的两位天之骄子身旁,毫不失色,甚至更耀眼夺目。”
洛兰看过辰砂父母的照片,知道他们都是光华璀璨的人物,如果殷南昭比他们更耀眼,封林的尊敬崇拜绝对不算夸张。
封林看着天空中一片片飘落的黄叶,眼内思绪悠悠,表情很怅惘。“当时,我们年纪还小,心智不成熟。训练十分艰苦,冷酷的淘汰机制让我们很绝望,简直像生活在地狱里。夸张地说,殷南
昭将军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劈开地狱的黑暗,让我们看到了前方的美丽风景,知道只要熬过去就能变成他那样的人。”
“殷南昭也是通过淘汰机制选拔出来的?”
“不是,他比我们惨多了。我们虽然是孤儿,可出生在奥丁联邦,清楚地知道父母是谁,而且很小就被公爵挑中,不但没有受过歧视,甚至有很多人羡慕嫉妒我们。执政官却是安教授从其他星球买来的奴隶,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里,也不知道父母是谁,因为异种基因,受尽了人类的歧视虐待。听说刚买回来时,遍体鳞伤,差一点就死了。”
封林叹气。“执政官来到奥丁联邦后,因为奴隶身份,饱受排挤。一个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少年,没有专业技能,没有学历文凭,甚至连字都认识得不多,为了有尊严地活下去,他只能去参军。可是自身条件太差,没有军队肯要他,只有死亡率最高的敢死队才肯接收他,就是去做炮灰,用自己的尸骨支撑起别人的成功。但是,他竟然靠着军功,从最底层的炮灰一步步升上来,成了联邦最优秀的将军。”
封林感慨地说:“我们只是一群孩子的淘汰竞争,看似冷酷,实际并没有生命危险,殷南昭将军却是真的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淘汰赛。看到他站在前面,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路标,让我们觉得努力有了方向。”
洛兰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她不是第一次听执政官的生平经历,却是第一次真正听了进去。
原来,殷南昭和她一样,都是外来者。他虽然是异种,可是当他第一次踏上阿丽卡塔时,也是无国、无亲、无友,一无所有。她曾经历过的惶恐迷惘、孤独无助、漠视敌意,那个奴隶少年也全部经历过。
她幸运地遇见了千旭,靠着他的指点帮助在奥丁联邦一步步站稳脚跟,他却只能加入敢死队,用命去拼。
封林看洛兰一直不说话,好奇地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执政官对我没有敌意。他和你们不同,亲身经历了人类的欺辱和虐待,应该对人类很敌视,而我的基因和身份却让我代表着所有人类。”
“因为他是殷南昭!”封林眼中满是崇拜,“告诉你个秘密,我还没有见到你时,执政官就找我谈过话,让我善待你。执政官说你不是敌人,也不是研究对象,而是一座桥梁,把异种和人类联系在一起,我们想要收获善意,必须先付出善意。”
洛兰怔怔不语,原来是这样。殷南昭着眼布局的不仅仅是治愈一种基因病,而是异种的未来。他想要改变奥丁联邦在整个星际中被孤立的局面,让异种和人类和平共处。
“洛兰?”封林推了她一下。
洛兰回过神来,掩饰地说:“执政官和首任执政官游北晨有点像,不但经历有点像,连名字都有点像。”
封林笑着说:“执政官被买回来时是奴隶,只有编号,没有名字,他的名字是安教授起的,据说就是希望他能像大英雄游北晨一样坚强勇敢。刚开始大家都当笑话,没有想到后来希望居然成真了。那帮老家伙都说,如果没有游北晨,联邦不会统一;如果没有殷南昭,联邦早已经分裂。现在联邦的两艘星际太空母舰,一艘叫北晨号,一艘叫南昭号,殷南昭已经是可以和游北晨相提并论的大英雄。”
洛兰这些年忙忙碌碌,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不知道这些,不愿相信地问:“执政官真这么厉害?”
封林一脸敬佩地狂点头,“我个人觉得执政官比首任执政官更厉害。乱世出英雄,游北晨或多或少有点时势造英雄吧!殷南昭却是完全靠自己从炮灰变成了英雄。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擅长杀戮,却不好杀;手握重权,却不爱权。”
洛兰满脸意外地看封林。
封林眨眨眼睛,“我可没胆子评价殷南昭,是前任执政官、辰砂的妈妈说的,好歹执政官也算是半个安家人,按辈分要叫安蓉一声姑姑。”
安家人?洛兰脑中灵光一现,像是抓住了什么。“安教授、安蓉、安达、安娜,都姓安,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封林赞叹地拍拍洛兰的肩膀。这事虽然不是人尽皆知,可也绝不是秘密,洛兰居然一无所知,可见这些年她还真是心无旁
骛,只顾着专心学习。“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都是安家人。首任执政官游北晨身边有六个得力帮手,都是孤儿院的孩子,以‘安’为姓,立志团结一心、安定联邦。他们不像七个区的公爵,可以爵位世袭,但安家人守望相助,代代人才辈出,在各行各业都有杰出表现,基因学家安教授、执政官安蓉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洛兰第一次发现,高高在上的执政官和平凡普通的千旭并不是没有一丝关系,安娜是千旭的实验负责人,安达是执政官的大管家,他们之间有一条隐隐的线相连。
洛兰问:“殷南昭是怎么当上执政官的?”
“前任执政官和指挥官在一次飞车爆炸事故中同时遇难,联邦突然痛失两位英才,内部民心不稳,几个公爵蠢蠢欲动,外部以阿尔帝国为首的几大星国虎视眈眈。当时,只有殷南昭将军能控制住联邦的军队,临危受命当选为执政官,实际上也是指挥官。他力挽狂澜,阻止了联邦分裂。”
封林遗憾地摊摊手。“当时我年纪还小,很多事不清楚,只是感觉周围人心惶惶,后来大家对这段黑历史讳莫如深,你要想知道详情,也许只能去找紫宴,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洛兰把喝完的饮料杯捏扁,放进回收箱,尽量若无其事地问:“你觉得执政官宽容随和吗?”
“宽容?随和?”封林笑得花枝乱颤,“执政官有
很多美德,但宽容、随和绝不在其中。请记住,他是受尽虐待、侥幸活下来的奴隶;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炮灰;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鬼心殷南昭。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浸泡着鲜血!”
洛兰沉默了一瞬,问:“执政官什么时候得病的?”
“他成为执政官的第六年,还是第七年,具体我有点记不清了。”
“你觉得,如果我要求看一下他腐烂的身体,他会同意吗?”
封林翻了个白眼。“你想死的话就去吧!”
“如果我不但要求看他的身体,还想摘下他的面具,他会配合吗?”
封林瞪着洛兰。“你脑子没毛病吧?”
洛兰固执地问:“你觉得执政官会配合吗?”
封林无奈地说:“当然不可能配合了!”
“绝不可能吗?”
“绝不可能!”封林斩钉截铁,“这么多年来执政官一直孤身一人,不是没有人想送人去讨好他,女的、男的都送过,可全被他赶回来了。除了他的主治医生安教授和一直跟随他的安达,执政官根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
洛兰沉默地走着,一脚脚踢起地上的落叶。
绝不可能的事已经发生了,执政官不但配合地让她解开绷带、拿下面具,甚至还脱下长袍,表示随她检查。他知道她在怀疑什么,为了打消她的怀疑,他破例了。可是,他如果只是殷南昭,怎么会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就算知道了,又何必
这么配合?
封林不解地问:“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执政官的病?”
“对活死人病有点兴趣,想研究一下。”
封林皱了皱眉说:“想研究活死人病,有的是病例,执政官就算了吧!根据奥丁法律,执政官的身体健康只能由专人负责,你不适合参与。”
办公室。
洛兰坐在工作台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执政官的视频。
搜遍奥丁联邦的星网,只有这一段正面视频。
执政官的就职仪式上,他穿着笔挺的军服,站在斯拜达宫议政厅前的广场上,面朝公众,宣誓就职。
他身材高挑、五官精致,整个人完美得像是用画笔一笔笔精心绘制出的画中人。气质更是清雅出尘,没有一丝烟火气息,一点都不像个手染鲜血的军人。
即使穿着庄重肃穆的军服,站在烈日骄阳下;即使战功卓绝,胸前挂满累累勋章;即使明知道他是那个戎马倥偬、铁血征战的魔鬼心将军,却依旧让人觉得他像黑夜中洒落的月光一般静谧悠远、轻妙雅致。
原来在没有戴上面具、穿上黑袍前,殷南昭的容貌是这样的,难怪辰砂的妈妈会说他是“天使的脸”。
洛兰的脑海里像是变成了战场,理智和情感对峙,都想说服对方。
一边叫嚣着:“不是他!绝不可能是他!”一边叫嚣着:“是他!肯定就是他!”
洛兰痛苦地捧着脑袋,千旭到底是不是殷南昭?
所有事实、所有证据都表明
不可能,殷南昭是殷南昭,千旭是千旭!
可是,就像她告诉紫宴的话,殷南昭是只老狐狸,如果连紫宴这只小狐狸都看不破他的伪装,她一个只会做研究的书呆子又有什么能力去看破?
身为科学家,所有推断结论都应该建立在事实和证据的基础上,但这一次她不想管事实证据了,只想听从自己的心。
洛兰仔细地回想着她和执政官认识以来的一幕幕。
第一次见面是她刚到阿丽卡塔时,他没有看见她,她却看见了他。
他穿着黑色的作战服,站在危机四伏的原始星球上,谈笑间把一只利齿鸟开膛破肚、血溅满屋,清越被吓昏过去,她也不得不装昏。
第二次见面,准确地说,只是听到声音。
封林请他投票决定她能不能加入阿丽卡塔生命研究院。
他漫不经心,几句话就逆转了她的命运,让她如愿。
第三次见面已经是十年后,在欢迎执政官归来的舞会上。
他一张没有温度的面具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坐在独属于他的椅子上,置身事外地看着众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
第四次见面是在他的官邸。
昏黄的灯光下,他像正常人一样伏案工作,转身时,却是一张没有正常人表情的假面。
…………
熙熙攘攘的众生百相,纷纷扰扰的红尘往事。
记忆的光像是大浪淘沙,把一粒粒湮没在滚滚沙尘中的金色颗粒都淘了出来。
他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
喝滚烫的茶水。
从此,每次见面递到她面前的茶都温度刚好入口。
…………
大双子星上,她喝完幽蓝幽绿,一晚上拨打了千旭的个人终端上百次,没有人接听。
几天后,她上课时,风尘仆仆的执政官突然破门而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靴上仍有血迹。
…………
去岩林前,执政官送她“死神的流星雨”防身。
威力虽大,一年却只能射击一次。这么鸡肋的属性根本不像是为人多势众的龙血兵团准备的,倒像是为异变后的凶残野兽准备的。
…………
岩林里,她用枪指着执政官的头时,他没有反抗。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忌惮“死神的流星雨”,可是,一个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无数回、3A级体能的人,面对一个断了一臂、刚刚晋级为A级体能的人,只因为一把枪就没有了反抗能力吗?
…………
她被那只野兽咬断一臂时,鲜血溅了执政官一脸。
那一瞬,她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她在发抖,他好像也在发抖。
…………
惊闻邵菡和叶玠要来时,她决定逃走。
敏锐犀利的辰砂都没有意识到她想逃,执政官却出现在飞车上,让她的逃跑计划胎死腹中。
…………
欢迎邵菡和叶玠的晚宴,执政官不能吃、不能喝,完全没有必要出席,却从头到尾一直在。
当她被叶玠抱住,陷入梦魇一动都不敢动时,连身旁的辰砂都以为他们只是兄妹多年未见的热情,执政官却帮她解了围。
特意搜集的邵菡和叶玠的资料,表面上是给辰砂看,却特意吩咐了辰砂拿给她看一下。
…………
洛兰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间涔出。
她亲眼看到了千旭异变,也亲眼看到了执政官腐烂的手和腐烂的脸,没有丝毫证据能把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联系到一起,连狡猾多疑的紫宴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看上去一切只是她荒诞无稽的幻想。
可是,执念如灯,爱若拂尘,将岁月中迷惑人心的层层尘埃一点点擦拭干净,她的心亮如明镜,已经告诉她答案。
但是,明镜台上映出的是殷南昭,不是千旭!
洛兰心如刀绞,痛得几乎不能呼吸,竟然觉得比千旭死的那一刻还悲伤绝望。
千旭死时,千旭给她的爱并没有死亡,他给她的温暖依旧支持着她前行。
不管世事多艰难,这个世界都曾经有过一个人,温柔、珍惜地爱过她,视她若珍宝,爱她如生命。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千旭的爱都没有了。
没有人视她若珍宝,没有人爱她如生命。
她深爱的,她执念的,只是殷南昭扮演的一个人物。
也许,他投入了真心,可再真心,也只是更投入的一场戏而已。
他看着她断臂剜心,看着她消沉痛苦,看着她悲伤迷惘,也许,不是没有过动容怜惜,但也只是动容怜惜而已。
殷南昭不是千旭!
她的千旭怎么会舍得这么对她?
当她因为千旭答应了陪她去岩林而欢天喜地时,殷南昭却亲手把死神之枪交给她,设局让她去杀死全心全意爱着的人。
从一开始,他就为她定下了最残酷的结束。
十年时光,最温暖、最美好的记忆全部化为了灰烬。
想到她为了替千旭报仇,费尽心机想要杀死叶玠,甚至不惜同归于尽,洛兰大笑起来。
果然是人间极品殷南昭,天使脸、魔鬼心!
洛兰掏出衣兜里的信息盘,扔进一个装着化学试剂的敞口容器里。
霎时间,容器里的化学试剂像是煮开的水一般,咕嘟咕嘟地冒出一个又一个气泡。
洛兰盯着“遗书”一点点溶解,眼泪再次潸然而下。
多么可笑啊!
杀死千旭的人是殷南昭,可是,创造千旭的人也是殷南昭。
她到底是该拿把刀宰了他,还是该送他个最佳演技奖感谢他?
泪水滚滚,却落不尽哀伤。
这一刻,她真宁愿心上蒙尘,永远不知道真相,至少还可以天真地相信有一个人给了她最真挚、最美好的爱。
Chapter 3 风从哪里来
风从哪里来,吹啊吹,吹落了花儿,吹散了等待。
沧海都化作了青苔。
训练场。
重力已经加到十倍,正在搏斗的两个人却依旧动作迅疾敏捷,没有丝毫凝滞。
百里苍的异能是力量,他双手上的合金拳套,一直包裹到小臂,将他的力量优势更加放大,几乎每一拳打出去,都像是狂暴的飓风,让人觉得会摧毁一切。
辰砂像是飓风中的一片叶子,被风吹得四处乱飞,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用武器,显然还有余力。
不管是在军队里,还是在雇佣兵团里,同级或者越级的对抗性训练都很常见,不过,2A级体能和3A级体能的对抗性训练却非常罕见,毕竟整个星际也没有多少2A级体能者,3A级更是一只手就能数清楚。
星际不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能看到这样一场搏击,可是,空旷的看台上只坐了不到十个人,还都有点心不在焉。
封林看了几十年早看腻了,洛兰是在想心事,两人的目光都没有落在重力场内的辰砂和百里苍身上。
封林看着对面看台上的叶玠和执政官,用胳膊肘撞洛兰。“你说执政官什么意思,竟然邀请那位浪荡王子来看我们打架?他看得懂吗?”
“叶玠是2A级体能。”
封林懊恼地拍额头。“他的迷惑性太强了,我总是会忘记。这样的话……应该是震慑吧!执政官想让他感受
一下2A级是如何被3A级虐打的。”
洛兰沉默地看着执政官,心内思潮翻涌,面上却是点滴不显。
在那些思念如影随形的日子里,她曾经很多次梦到过千旭。
跨越生死、失而复得的重逢令人欣喜欲狂,即使在梦里,她都知道弥足珍贵,情感分外炽热,不管是欢笑,还是哭泣,都会迫不及待地拥抱,温柔缠绵地亲吻。
洛兰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们真正重逢时,竟然是相见不相识。
这样平静淡漠,没有欢笑,也没有哭泣;没有迫不及待的拥抱,更没有温柔缠绵的亲吻。
隔着无法跨越的生死距离时,她都会以思念为引在梦中与他相会;可现在他就在她面前,触手可及的距离,她却只是若无其事地冷眼看着。
他让她经历了两次生死之痛:一次痛苦于千旭死在她面前,她却无能为力;一次痛苦于千旭竟然根本就不存在,她刻骨铭心的爱恋只是他人的一场戏。
两次剜心刮骨的悲痛绝望,把心烧成了死灰。
虽然身体内还是像有一把钝钝的挫子一直不停地刮着五脏六腑,让她清楚地知道他给她的伤口依旧在流血,可好像没有了爱和恨,她没有冲上去相认的爱,也没有愤怒质问的恨。
叶玠察觉到洛兰的目光,以为她在看自己,冲她挥挥手,笑得阳光满面。
因为叶玠的举动,一直看着百里苍和辰砂的执政官也终于把目光投向她。
洛
兰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回了叶玠一个笑,也冲他挥挥手。
叶玠还没有反应,紫宴、封林、楚墨、棕离、左丘白却都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洛兰。
封林趴在洛兰肩头,嘀咕:“我看你对叶玠一直很冷淡,关系不是不好吗?”
“再不好,毕竟血缘在那里。”
封林想了想,突然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叫:“辰砂,拿点真本事出来,你老婆看着呢!”
辰砂瞟了眼看台,拿出武器。
一个十一二厘米长、六七厘米宽的黑色武器匣,看上去普普通通,激发打开后,却是一把一米多长的黑色光剑,很像第一区徽印上被玫瑰花缠绕的无鞘剑。
握住光剑的一瞬,辰砂骤然从一片随着飓风四处飘荡的叶子变成了一座渊渟岳峙、岿然不动的雪山。
百里苍的拳刚猛暴烈、有去无回,辰砂手中的剑却如雪花,总能迎难而上,随风而舞。
人影交错、疾若闪电。
辰砂看上去清清冷冷,似乎没有多么猛烈,百里苍却在一步步后退,坚固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洛兰什么都还没有看清,已经风停雪住。
辰砂手里的光剑消失,又变成了一个黑色武器匣。百里苍的拳套碎裂,一片片金属碎片掉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好!不愧是奥丁联邦的指挥官!”
叶玠高声喝彩,站起来用力鼓掌,脸上挂着浮夸的笑,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紫宴发现百里苍
的眼神越来越阴沉,突然打断了叶玠的掌声,懒洋洋地说:“百里,你不行了啊!”
百里苍踢起地板上碎裂的拳套,砸向紫宴,恼火地说:“你别光坐在上面说,下来试试,看看我行还是不行!”
紫宴连弹出三张塔罗牌,才把碎片击落,人却依旧歪在座位上,漫不经心地说:“口气再硬有什么用?你得身体能硬。”
百里苍火冒三丈,冲到看台前吼:“老子身体硬不硬,你下来试试啊!”
封林扑哧一声笑出来:“紫宴,你这么想知道百里能不能硬起来,要干吗?难道最近想男人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紫宴和百里苍下意识彼此看了一眼,都满是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紧接着百里苍不知道想到什么,咧着一口雪白的牙,乐不可支地笑起来。紫宴却是有点恼羞成怒,瞪着封林。他容貌美艳,的确招过不少不知死活的男人扑上来,只不过从没有人敢拿他的容貌开玩笑。
封林像个痞子一样笑得吊儿郎当。“看什么看?我就算能硬,也对你没兴趣。”
紫宴皮笑肉不笑地说:“注意一下,你旁边还有位淑女。”
洛兰木着脸,慢吞吞地说:“没事,软的硬的我都摸过,不但摸过,还割下来做过人体标本,你们随便聊。”
她本来还觉得坐在一群男人中讨论硬不硬的问题很尴尬,可护短没商量,和封林统一战线才最重要
。
封林一边拍洛兰的肩,一边笑得花枝乱颤。
紫宴彻底无语了,果然人至贱才无敌。
百里苍下意识地并拢双腿,同情地瞟了一眼辰砂,问:“楚墨,你们医学院教出来的女人都是她们这样的吗?”
封林表面上依旧笑得开开心心,但洛兰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绷紧了。
洛兰看向楚墨,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她们这样?”楚墨温文尔雅地笑了笑,“辰砂,你觉得你夫人是百里苍说的那样吗?”
洛兰觉得头疼,楚墨这家伙太滑头了,总喜欢借力打力,一个这,一个那,就把辰砂推到前面去了。
唰一下,光剑出现。辰砂手握长剑,冷冷看着百里苍。
百里苍急忙举起双手:“我对你夫人没意见。”
紫宴大声哄笑,阴阳怪气地乱叫。其他男人也跟着起哄,唯恐天下不乱地煽动百里苍和辰砂打起来。“别废话,打!打……”
连楚墨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鼓掌。
辰砂长剑横胸,扫视众人,招招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很淡定地表示:你们这么想打架?欢迎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