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金属大门突然打开,两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列队跑进,站立在通道两侧。
几个穿着笔挺军服的军官走了进来,狱警们刚要出声喝问,看到他们肩章上的金星,竟然全都是将军,吓得一声都不敢吭。
伴随着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他们经过一个个牢房,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牢室前。“是这里吗?”
“是,是!”监狱长急忙上前,哆哆嗦嗦地给智脑指令,打开了金属门。
狭窄的牢房,长不到两米,宽不到一米,四面是银灰色的金属墙,灯光昏暗,没有窗户,显得十分逼仄压抑。
一眼望
去,里面什么生活用具都没有,连睡觉的被褥都没有,只有一个脏兮兮、散发着恶臭的马桶。
一个穿着褐色囚服的光头男人正盘腿坐在地板上闭目冥想,神情平静安宁,完全没有被周围的环境影响。
几个将军站得笔挺,啪一声合拢双腿,整齐划一地抬手敬礼:“陛下,我们来接您出去。”
叶玠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站起,缓缓走出牢房。
他的手上和脚上都锁着沉重的镣铐,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咔啦咔啦的刺耳声音。
监狱长急忙上前,帮他把手镣和脚镣打开。
瘦高的闵公明将军说:“我们已经准备好干净的衣服,陛下洗个澡再出去。”
“不用。”
“这是陛下第一次公开露面,外面全是支持您的民众……”
“不要浪费时间。”
叶玠大步流星地朝着监狱外面走去,几个将军只能疾步跟上。
叶玠刚走出监狱,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就像海潮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警卫们重重把守,用高高的盾牌将人群隔离在外面,却阻隔不住人们的热情。他们冲着叶玠欢呼大叫:“皇帝!皇帝……”
叶玠脸上无悲无喜,似乎压根儿没有听到人们的欢呼声,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飞船。
相貌英朗的林楼将军对船长下令:“陛下已经上了飞船,立即回皇宫。”
叶玠说:“去前线。”
几个将军傻眼了,林楼将军说:“陛下,登基典礼已经准备好。”
“立即去前线。”
“陛下……”林楼将军还想继续劝说。
叶玠冷冷地截断了他,“林楼将军,你打算今天让我把所有话都重复两遍吗?”
林楼将军不敢再啰唆,对船长下令:“起飞,去我的战舰。”
飞船起飞,向着外太空飞去。
叶玠问:“我叔父是怎么死的?”
闵公明将军急忙打开屏幕,播放“奥丁联邦指挥官异变后杀死了阿尔帝国皇帝”的视频资料。
叶玠看完后,沉默不语。
他知道他的叔父会死,因为这本就是他亲手设计的死局,但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死法。
原来,这就是异种一直以来严防死守的秘密。
看来他的那位“合作伙伴”不仅要和他结束合作关系,也要彻底和人类划清关系。
叶玠问:“前线战况如何?”
林楼将军汇报说:“前任皇帝被杀后,军心涣散,幸亏陛下早有先见之明,让林榭将军随行。出事后,林榭将军立即接管了军队指挥权,下令舰队封锁公主星。本来可以把那只异变兽和奥丁联邦第一区的精英围杀在公主星,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奥丁联邦的执政官竟然出现在公主星,不但救下了那只异变兽,还带领着所有人成功突围。现在,他们正在返回北晨号的路上。虽然林榭将军派了军队追击,但估计拦截不下。”
又是殷南昭!
叶玠心里很失望。
按照他的计划,本来应该可以趁着奥丁联邦突然失去指挥官,军心不稳、士气涣散时,林榭将军和龙血兵团相互配合,出其不意地发起全面进攻,给奥丁联邦重创。没有想到不但没有重创奥丁联邦,连公主星上的人都被殷南昭救走了。
林楼将军看叶玠脸色阴沉,忐忑不安地说:“等陛下到前线后,林榭将军会亲自向陛下请罪。”
叶玠安抚地说:“林榭将军已经尽力,毕竟对方是曾经打败了我父皇的魔鬼心殷南昭。”
林楼将军和林榭将军是亲兄弟,感情很好,听到叶玠的话,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谢谢陛下宽宏大量。”
飞船飞入外太空后,进入战舰。
战舰立即起航,全速飞向前线。
几分钟后就是本来预定的新皇登基时间,皇宫内外会聚着官员、媒体和无数民众,新皇帝英仙叶玠却迟迟没有出现。
林楼将军接连不断地收到质问陛下行踪的讯息,他又不能置之不理,只能小心地问:“陛下,登基典礼怎么办?”
“现在举行,实时向全星际播送。”
几个将军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叶玠站了起来,点了下面前的控制面板,用他的身份权限批准以下信息对全星际无差别公开传送。
没有多久,几乎全星际的新闻都在播送阿尔帝国新皇帝的登基宣言,不管身处哪个星球都能看到——
一个穿着皱巴巴褐色囚服的男人站在镜头前面,他面容清瘦,嘴唇皴裂,眉骨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疤
。因为光头,显得额头突出、脸色发白,和英俊的五官、从小培养的贵族仪态杂糅成了一种阴郁优雅的怪异气质。
所有人都觉得,很难把这个人和曾经放荡不羁的叶玠王子联系到一起,更难以把他和一个大星国的皇帝联系到一起。
“我是英仙叶玠,阿尔帝国的皇帝,现在正在奔赴前线的路上。”
叶玠发音标准、语调优美,完全就是一位接受过良好教育、社交礼仪完美无瑕的王子,可是说话的内容却杀机凛然、字字见血。
“用这种方式告诉诸位这个消息,不算美好,但几百年来,阿尔帝国和奥丁联邦之间发生的一切更不美好,此时此刻前线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更不美好。
“公主星,一颗给我们带来耻辱的星球上面,再次发生了令阿尔帝国耻辱的事——异种屠杀了我的叔父、阿尔帝国的上一任皇帝。我没有时间、没有心情,打扮得衣冠楚楚玩什么登基庆典。我的登基只能用异种的鲜血来庆祝!
“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所有星国、不分大小,所有人类、不分贵贱,都能支持我们,彻底把奥丁联邦从星际抹杀。
“从今天开始,人类和异种血战到底,没有谈判,没有妥协,只有生或死!”
叶玠一身囚服,站得笔挺,抬起手对所有人敬军礼,神情肃杀、目光坚毅。
骆寻呆呆地看着屏幕上“叶玠宣战”的定格画面。
殷南昭最担心的事情
最终还是发生了。
那些还在其他星国生活的异种该怎么办?人类已经容不下他们,但他们的亲人、爱人,他们的根还在人类中。
就算他们肯放弃一切,迁往奥丁联邦,可路途漫漫、战火纷飞,他们能活着到达阿丽卡塔吗?
骆寻不明白。
辰砂、封林、紫宴,甚至左丘白、棕离、百里苍他们,都和她一模一样。
她的同事、她的学生、她的病人,也都和她一模一样。
他们开心时大笑,难过时哭泣;他们会为国家牺牲奉献,也会为私情痛苦悲伤。
他们像人类一样勇敢善良,也像人类一样自私狠毒。
他们明明和她一模一样,绝对不是不同的种群。
但是,辰砂的异变让人类和异种彻底撕裂,毫无疑问,人类和异种已经不能和平共存。
叶玠的目光犹如利剑,隔着遥远的星空,都狠狠刺痛了她。
他似乎在告诉她——
不要妄想,没有中间的路可以走。
要么人类死,要么异种死,是遵从自己的基因,还是顺从自己的情感,她必须选择。
叶玠似乎已经很笃定她最终的选择。
就算她有勇气背叛自己的基因,可如果人类和异种势不两立,一次又一次流血冲突,无数人死亡后,仇恨终将遮蔽双目,异种又真能容下她吗?
她的基因,是异种中“异种”。
殷南昭的基因,是连异种都绝对不会容忍的残次造假。
如果两个人放下一切,远走高飞,凭他们的本
事,无论如何都能安度余生。
但是,殷南昭不可能放下异种,她也不可能放弃异变后的辰砂、封林托付给她的孩子,还有紫宴那些视她为友的人。
不需要一双预示未来的眼睛,骆寻都能清楚地看到,她和殷南昭面前是一条荆棘密布、利刃插满的道路。
嘀嘀。
个人终端突然响起,骆寻看了眼来讯显示,立即接通了视讯。
殷南昭出现在她面前。
其实不过两日没见,但也许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骆寻竟有一种久别重逢的珍惜喜悦,近乎贪婪地端详着殷南昭。
他应该不想她担心,已经换掉作战服,洗去了一身的硝烟,穿着日常的军装,可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眉梢眼角隐有一丝疲惫,手上还缠着白色的止血带。
殷南昭抱歉地说:“我要留在前线指挥战役,近期内没有办法回阿丽卡塔。”
他知道骆寻需要他,但辰砂突然异变,不分敌我地屠杀了上百人,不仅让人类震惊恐惧,也让异种惊恐不安。
现在内外交困,他必须守在前线,挡住叶玠来势汹汹的进攻,否则奥丁联邦随时会灭亡。
骆寻微笑着摇摇头,宽慰他:“不用担心我,家里有安达和狄川照应,研究院里有安娜照应,同事们都很友善,倒是你在前线,要多注意安全。”
殷南昭目光如水,静静地看着骆寻。
小寻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可能看不清未来的局势,也不可能不知道怎
么选择能趋利避害,但是,她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挣扎地选择了陪他一起走下去。
殷南昭沉默地伸出手。
骆寻看到他的目光,立即明白,她之前的所思所想,殷南昭虽然一字未问,却已经全部都明白了。
骆寻凝视着他,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明明只是虚拟的影像,两个人却都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
殷南昭柔声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像我这样的人,能被你喜欢,非常幸运。”
骆寻鼓了鼓腮帮子,眼睛眯成了月牙。“千旭说过,殷南昭没有说过。”
殷南昭笑挑了挑眉。“因为殷南昭不认同千旭的看法。”
“啊?”骆寻的眼睛立即瞪得滴溜溜圆。
殷南昭上前一步,抱住了骆寻,在她耳畔郑重地说:“像我这样的人,能被你喜欢,非常幸福。谢谢!”
殷南昭敢无视法律、无视伦理,敢和整个宇宙对抗既定的命运,却不敢抓住那份幸运。幸好,给了他幸运的女人比他勇敢,不管他好、他坏,他善、他恶,他美、他丑,她都始终没有放手,把幸运变成了幸福。
骆寻鼻子发酸,心中又是苦涩,又是甜蜜,含着眼泪,笑抱住了殷南昭。
她的诞生始于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整个生命都是从他人的人生中偷来的,像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随时都有可能木枯水竭,是殷南昭让她的生命长出了根系、生出了源头。
有生之年,幸好相逢。
不管前方是荆棘、深渊,还是狭谷、火海,他们携手同行。
若不能白头偕老,那就生死与共。
散落星河的记忆3:化蝶(出书版完结)
作者: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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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017年华语原创小说评选ZUI受欢迎科幻作品NO.1。
∞3.一个是从别人基因里偷来一段生命,一个是从别人生命偷来一段记忆,像是飘浮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唯有现在,唯有彼此。
内容简介
历史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无数人殚精竭虑、苦心谋划,可*终的走向常常会被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左右。
命运如汹涌的潮水,裹挟着人身不由己。
生命的光,如流星,划过她的天空,又渐渐消失。
浩瀚宇宙中,有那么多星球,但是没有一颗星球是她的生命起始处。
她的诞生始于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她的生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离开了殷南昭就是木枯水竭。
一次完全偶然的相遇,他和她都没有想到,不但改变了彼此的命运轨迹,竟然*终还会影响到异种和人类的未来走向。
Chapter 1 刹那永恒
生命是繁衍不息,也是朝生暮死。
生命是永恒,也是刹那。
辰砂异变后,不分敌我地屠杀了上百人,不但杀死了阿尔帝国的皇帝英仙穆恒,还杀死了十几个奥丁联邦的特种战斗兵。
面对异变兽冷酷血腥的杀戮,不仅人类畏惧它,异种也害怕它。
按照奥丁联邦的军规,为了阻止异变兽造成进一步的破坏,应该当场就将辰砂处死。可是因为殷南昭的突然介入,制服了异变兽,让辰砂保住了性命。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镇静剂的药效过去,异变兽就又会大开杀戒、疯狂杀戮。
辰砂是3A级体能者,变成的异变兽攻击力甚至超过3A级,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又是几十条、上百条人命。
除了殷南昭,没有人敢面对这样的杀戮机器。
恐惧下,几乎所有人都要求立即处死辰砂变成的异变兽。
即使殷南昭凭借个人威望,顶着巨大的压力暂时保住了辰砂的命,很多人依旧不死心。
最终,军事法庭专门召开了审判会,裁决辰砂的生死。
骆寻作为镇静剂的研制者,也被传讯去问话。
骆寻到了法庭,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发现四周全是穿着军服的军人。
想到这次审判将决定辰砂的生死,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骆寻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个人终端,信号已经完全消失,但有一条未读信息,应该是信号屏蔽前收到的。她
因为太过忐忑不安,没有听到信号提示音。
骆寻点击打开信息。
殷南昭:“实话实说。”
虽然没有任何信息泄露,但骆寻的心安定下来。
宿一、宿七走进法庭,恰好坐到骆寻旁边。
宿一冲她礼貌地笑笑,真诚地说:“谢谢骆教授的镇静剂。”
宿七的表情却有点复杂,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骆教授,不管是前夫人,还是假夫人,反正您可做过我们第一区的夫人,公爵的事就拜托您了。”
骆寻看到宿七脖子上的那圈伤痕,心里满是苦涩,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微笑着点点头。
宿七还想说话,宿一轻轻咳嗽了一声,宿七噤声了。
三位法官走进法庭坐下后,宣布审讯开始。
检察官首先询问事件亲历者宿一和宿七。
宿一和宿七把当天的经历如实陈述了一遍。
检察官询问:“辰砂变成的异变兽是不是杀死了阿尔帝国的皇帝英仙穆恒?”
“是。”
“是不是杀死了上百名阿尔帝国的军人?”
“是。”
“是不是杀死了奥丁联邦一等士官长阿格农?”
宿一意识到问题不对,想要辩解:“指挥官当时没有意识,所有行为都不是他自己的本意……”
检察官严肃地打断了他:“回答‘是’或‘不是’。”
宿一只能停止辩解。
检察官又问了一遍:“辰砂是不是杀死了奥丁联邦一等士官长阿格农?”
“是。”
“是不是杀死了一等士官长赵邦瑞?”
“
是。”
“是不是杀死了二等士官长易曼?”
“是。”
…………
检察官把辰砂杀死的十八名奥丁联邦军人的名字一一报出,一一询问。
随着一个又一个“是”,宿一和宿七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
骆寻心里十分悲哀无奈,这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辰砂现在的处境了。
这些人的确是辰砂杀死的,可又绝不是他杀死的。
奥丁联邦历史上已经发生了几千次异变,辰砂不是第一个异变后杀死了战友的异变兽,却是第一个杀死了战友,依旧还活着的异变兽。
骆寻第一次深刻地感悟到,有时候活着真的比死了更艰难。
如果辰砂当场死了,即使那些被他杀死了的军人的亲人也会原谅他。所有人都会理解这只是一个人力无法控制的悲剧,依旧会把辰砂当作值得尊敬的长官。可是因为他还活着,就必须追究他造成的死伤,否则何以告慰那些死了的军人?
骆寻觉得检察官咄咄逼人的追问没有错,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唯一的、可贵的,但这也不是辰砂的错。
殷南昭明明早知道有这个审判会,却没有提前给她做任何预备,只让她实话实说。
因为,虽然这场审判后面有不同势力在博弈角斗,但是那些死了的军人应该有人帮他们询问清楚缘由,应该有人郑重地说出他们的名字。
骆寻想起她成为A级体能者后,去英烈堂参加庆祝大会时的情景,也是
这样,一屋子肃穆的军服中只有她一个医疗白。
辰砂说他做过自己异变的噩梦,但骆寻知道他恐惧的不是异变,而是害怕异变后伤害到自己在意关心的人。
如果辰砂现在还有意识,知道自己不但杀死了忠心耿耿的部下,还导致了人类和异种彻底决裂,有可能让无数异种失去家园、失去生命,他会选择生,还是死?
“骆寻教授。”法官在叫她。
骆寻回过神来,急忙站起来,走到前面,接受询问。
“骆寻教授,让异变兽昏迷的镇静剂是你研制的吗?”
“是我的研究小组研制的。”
“药效过去后,异变兽会怎么样?”
“会恢复清醒。”
“是指它恢复野兽的清醒,还是人的清醒?”
“野兽的清醒。”
“也就是它会继续疯狂地攻击人、杀死人?”
“……是。”
“请问它有恢复人的意识,变回人的可能性吗?”
“有!”
“需要多长时间才有可能变回人?”
“……不知道。”
“变回人的概率有多大?”
“……不知道。”
“也就是说,它有可能永远都是疯狂的异变兽?”
骆寻内心十分抗拒回答这个问题,迟迟没有张口。
法官命令:“骆寻教授,请回答问题。”
检察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又问了一遍:“骆寻教授,是不是有可能它永远都是疯狂的异变兽。”
“是,但是……”
“骆寻教授,问题结束了,谢谢你的协作,请回座位。”
骆寻不甘
心地想要把“但是”说完,可军事法庭不同于民事法庭,两个军警已经站到骆寻身边,示意她必须立即离开。